她露出迷惑的表情,“你知道,当我听到米歇尔这么说时几乎有些高兴,我母亲并不是在单恋,那个男人没有早就把她和她的悲伤、她一塌糊涂的生活抛到九霄云外,过着没有她的快乐生活,为了那无声无息的凝视,他们都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多可笑,我一直觉得妈妈的行为很愚蠢,可当知道另一个人也曾如此时……我竟觉得很羡慕…”
她苦笑着摇摇头。
“后来他父亲娶了个和他同样出身车根阶级的女人,生了个儿子,就这样过了二十年。每次醉酒时他都会念叨着那个红衣女子,后悔没有跟她说上一句话,请她喝上一杯酒,甚至连让她记得他的机会都没有把握住!他还说,其实他知道她不是妓女时很高兴,虽然他早已经决定,就算是妓女他也要娶她……
“米歇尔……总是用咒骂的词句说起他的家庭,就像我总用抱怨的语气提及我的父母一样,也许因为那样的一见钟情并搭上自己一生的感情对我们这些普通人太过激烈与沉重了,但你看……当我听他那么说时,竟然觉得骄傲!谁的父母,有他们那样的勇气呢……”她朝凯笑笑,“不管是不是真的,但我想他至少让我弄明白了一件事……我……是为她而骄傲的,我没有她那样为一个人、甚至不知道对方心意的人,记挂一生的勇气……”
啊哈,这谎话编得可真妙,凯想,拍拍她的肩膀,在心中勉强承认,那个无赖和神经病的编剧才能还是不错的。
当她找到米歇尔时他正懒洋洋地斜靠在椅子上晒太阳。
“你是怎么知道多茜家的事的?”她直截了当地问。
“哦,她每天至少有两个小时在我面前大声讲电话,其中有一半时间是在抱怨她父母的感情问题。”那个魔鬼漫不经心地说。
“本,”导演说,“虽然你是我的角色,但其实我从不太期待有一天和你共处。”
——很久之后凯接受采访时这么隐约地提到这件事,她是这么说的:《谎言之巢》是我拍过的最艰难的电影了,我们缺少资金,又有米歇尔在……我是说,世界上总有那种容易入戏的演员,当然他不是故意的,但他那些天的角色练习把整个剧组搅得鸡飞狗跳!他总用一副满不在乎的眼光看着我,眼底深处闪耀着精明和疯狂,那是我塑造出来的恶魔!
那时他就这么活生生地坐在我面前,每一根发丝都是那么真实!于是我只能跟他说,“该死的,从现在开始,除了演戏,你给我闭上嘴!”但我其实很高兴。
第二天她忍不住问米歇尔,“说实话,你家里到底是什么样的?”那会儿米歇尔正在专心致志喝一杯热咖啡,头也没抬,不感兴趣的说,“单亲家庭,和老妈住在一起,老爸大约是外星人,目前行踪不明……不过也有可能微软的总裁或美国总统什么的。”
而实际上呢,很久之后凯是从电影杂志上知道米歇尔的家庭,他双亲健在,父亲是个律师,母亲则是个画家。他从头到尾都没有跟她说过实话!凯相信他并不是刻意想欺骗什么——他只是一说话就想撒谎。
“这是件好事,”凯那会儿总这么安慰各个被他折磨得发狂的剧组成员,“这是件该死的好事。”
他完美地塑造了本·艾德利克——一个恶魔。
第六章 梦魇再起
电影的拍摄不算顺利,演员们都很好,可是问题出在一个更加普遍而且更加难以避免的环节。
“不如我们去抢银行吧!”凯说,翻看着一本金融杂志,寻找作案地点。没人理会她,只有艾莉的眼睛暂时离开了电脑萤幕一会儿,看着这位几乎干了所有制片人工作据说是编剧的同事,“我们五五分帐。”
“我只要留下够完成这部片子的钱,剩下都给你。”凯严肃地说。
“那么估计我还要倒贴。”艾莉小声说,她是位红头发的特技效果的电影技师。
——现在剧组遇到了千百年来困扰人娄却无从解决的问题:贫穷!
米歇尔正在弄他的海报设计——因为学过平面设计所以被抓来当帮工。实际上他除了拍戏外还要负责敲打白菜帮子(制造被打的音效)等一大堆杂七杂八的工作。
虽然他们在此之前酬到了一些钱,足够完成一部小制作的电影,但凯却成了这部电影完成最大的阻力——她是个拘泥于细节的完美主义者,以至于这会儿胶片已经滚到了一两个小时以上,而他们甚至还没拍上一半!相对应的,镜头越多,机位也就越多,花的钱也就越多!当然这不能怪她,你能指望一个临时抱佛脚兼导演制片人音效特技的编剧做到什么地步呢。
“一部小制作电影唯一的卖点就是故事!我承认我的对白过多,但要知道特技场景我们根本没钱!”凯强调。
“可我们需要特技,如果你想卖钱的话!”艾莉说。
“哈,我们需要优秀的剪辑、音乐、特效、摄影……我们全都需要!”凯毫不反省地说,瞟了米歇尔一眼,“亲爱的,不如我们去骗钱吧,你很有做骗子的天赋!”
米歇尔静静地看着电脑萤幕,停下滑鼠,他现在基本上被禁止说话,除非有人先和他说。“你准备怎么干?”他问。
所有的人打了个寒颤,凯迅速直起身体,“我有办法!只要一部手机和一辆车……”
“闭嘴!”艾莉忍无可忍地叫道,“反省自身比想着抢劫更加重要!”
“别那么当真,我只是娱乐一下。”凯无辜地摆摆手,艾莉不信任地看着她。
“如果你还那么有精力不如再去看看胶片还有哪些可以剪下来的,凯,”米歇尔说,“片子拍完后我们的长度说不定把它分成个十几部,当数部电影卖钱。”
“电影的后期制作就是这么回事儿,不过你说的点子也不错……”凯嘀咕,
艾莉再次声明,“凯,那些什么配乐、剪辑之类我管不着,不过特技我绝不会亮绿灯的!这粗糙的东西没人会看,只会破坏整体效果!”
凯施施然喝了口咖啡,“其他每一个人都这么跟我说。”
米歇尔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镜,他有点轻度近视,而且这些天他整天坐在电脑跟前,而不是去演戏。他嘲讽地说,“至少我现在的平面设计和武打设计快做的比专业技师都好了,不能不说是一种收获。”
“当然,而且如果你当不成演员,至少我让你学会了如何成为一个优秀的骗子。”导演不知反省地说,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来打开录影机,继续研究她拍了一半但差不多有两部电影长的胶片,考虑怎么剪辑和控制节奏。
米歇尔收回在凯身上的视线,继续自己的海报设计。他知道她不如外表看上去那么轻松,但她永远兴趣盎然的眼神,总能让人相信那遥远的成功PARTY伸手可及。
“米歇尔,”凯咬着薯片含糊不清的声音传来,“这段要重拍,明天的拍摄计划加上这段。”
“老板,”米歇尔说,“你答应过明天上午拍完给我补觉的,我三天只睡了四个小时!”
凯头也不回,摆摆手,“年轻人嘛!我才睡两个小时呢,男人可不能比女人孬种!”她不负责任地说,“你可以趁拍摄间隙补个觉,我想打几秒钟的盹都会有他妈一大堆事找上我!”
米歇尔翻翻白眼,待在凯手底下做事相当辛苦——即使他以后在无数以苛刻著称的制片人手下工作过,也没有在这个女人手下那种完全被压榨干净的感觉,你看,他除了无休止的演戏外甚至要贡献出他的电脑和设计才能!但是,她总是身无士卒。
实际上,在影片拍完并在凯尽力的压缩下,还是得到了三个小时的可观长度,这还是第一轮删剪后的结果。
“我们需要一个优秀的剪辑师!或者我该说一位优秀的导演——”凯说。
“不,我们更需要些钱把特技和爆炸场面做好,这是最重要的!”一个人说。
“我们更加需要好一点的音乐制作,音乐可以弥补一切!”另一个人说。
“但在那之前至少得把它剪成一部电影该有的长度!”米歇尔说,他这会儿正在试图从他的角色里离开,希望可以像米歇尔一样比较正常的说话,而非以一个神经病的方式生活。
“可我们没钱!”导演做出无可转圜的总结,“七十五分二十秒到八十分三秒这段剪掉!”她看着电视。
* * * *
米歇尔回家的时候只觉得脚步像踩在云彩上,虚虚浮浮的不实在。他一大早爬起来,现在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他觉得头皮发麻,现在这样子不行……他们需要更多的钱以聘加优秀的制作班底,也许他们可以去找赞助商,至少那没有抢银行渺茫。
因为困得历害,米歇尔甚至没时间疑惑为什么今天整栋楼如此安静,也许因为是上班时间,他漫不经心地想,心不在焉地打开门进了房间,身体却不自然地僵住!一个男人坐在他的客厅里,手里翻着他的电影杂志,看到他的身影,露出一个微笑。
米歇尔站在那里,脑袋里遥远的早己被丢弃糟糕透顶的回忆冒了出来,那男人的脸清晰的出现在他眼前——特别是那个变态男现在正坐在他家里!“你是怎么找到这儿的?”他问。
男人露出微笑,这样的反应他并不怎样意外。“米歇尔·德雷西,我花了一些工夫才找到你。”他说。“我从你曾经‘打工’的仲介公司得到的你的地址,可是你搬了家,我又找到你的朋友。最终我除了你的地址并没有得到关于你其他的消息,当然那并不重要。”
没有比这更让人厌恶的事了,米歇尔皱起眉头,“你想干嘛?”他问。
男人笑了,他的动作很轻柔和优雅,在不干些变态的行为时显示出良好的修养,“哦,你知道上次的事有多刺激!”他舔舔唇,欣赏着米歇尔厌恶的表情。“打那以后我就再也找不到那种兴奋了,我忘不了你的滋味,所以,我又来了。”
米歇尔觉得自己几乎石化了,这混蛋在说什么啊!
“我说过,”男人继续说,“你可以反抗,尖叫,哭泣……这栋楼的隔音设备不好,所以我打发他们暂时离开了。”
米歇尔迅速转身拉开门,用他能达到的最快的速度向外跑去。可是身子刚冲出一半,一只有力的手臂从后面搂住了他,接着是一声巨大的关门声,下一秒他被重重地摔在地板上。“你不能这么干!”米歇尔大叫,惊恐的看着这个男人。
他坐在地板上,摔得头昏眼花,那个恶魔高大的黑色影子遮住他的身体,他打不过他,他清楚地知道这一点——以及那样的话将要发生什么!
男人眯起眼睛,打量他年轻躯体上因为急促的呼吸而起伏的线条,着迷于他蓝眸中的恐怖与愤怒,这对他是一种极度诱惑的姿态,让他想去品尝!“哦,我当然能,”他说,“如果你愿意的话,你可以试着逃出这栋楼,到大街上去呼救。如何,试试吗?”他作出邀请的手势。
金发男人的眼神让他以为他下一秒会跳起来和他厮打,可是并没有——也许因为他发现自己反抗的行为只会给他带来更加巨大的娱乐和快感而已,只是紧紧盯着他。
他慢慢走过去,感到那个躯体瑟缩了一下。他在他身边蹲下,从腰间拿起一副手铐,“你得听话点,米歇尔。”
蓝色的瞳孔猛地缩紧,那闪耀着冰冷光芒的刑具让米歇尔心中奋力压抑的恐惧完全爆发了起来,“不——!”他大叫声,用尽全力试图推开他,男人一把抓住他抵抗的右手,冰冷的手铐迅速铐上了他的手腕,紧紧压住那个疯狂挣扎的尤物,把他拖到墙边的暖气管前。
他感到心脏在狂跳,他看到那美丽的猎物蓝眸中闪过的痛苦和愤怒,一想到自己将要做什么,他就无注控制自己兴奋的颤抖!对,就是这个让他觉得自己还活着的刺微和快感!只有在这时候他真实而强烈地渴望占有什么东西,他压住身下人绝望挣扎的躯体,迅速把手铐跨过暖气管,然后把另一端铐在他疯狂挣脱的左手上!然后他微微后退一些欣赏着自己的杰作。
那有着年轻和诱人雕体的年轻人正在试图挣扎,阳光般的金发被晃成让人心跳加速的凌乱,像能把这昏暗的空间照得亮起来。
蓝色的眼睛像被绝望和愤怒浸透了,透出一种春药般的媚惑,牙关倔强地紧咬着,诅咒着,全不顾他现在是怎样一副让人血脉贲张的蛊惑姿态!修长笔直的双腿无力地放在地板上,注意到男人露骨的目光,他试图蜷起它们,这让他有种难以抑制拉开它们,加重和摧残他痛苦的冲动!他忍不住笑起来,拿出刀子。
第七章 执念
米歇尔惊骇地张大眼睛,他的咒骂被眼前金属物锋利的光芒卡在了喉呲里,刀子慢慢靠过来,紧紧抵住他颈上的大动脉!这个混蛋不是在和他开玩笑?他想,可是没有力气抬眼去看身边的罪魁祸首,开过光的刀子寒森森的触感正在他的动脉上轻轻摩擦。
他吞了吞口水,甚至不敢用大一点的力量来呼吸,那锋利的刀刃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
“听着,你不能这么做!你疯了,这是犯法的……”他小声说,最后一句像是在呻吟——显然法律对这种人没有作用。
“你害怕吗?”男人柔声说,在他耳边留下情人一般暧昧的气息。刀子慢慢往下,紧紧贴着他的躯体,从胸口移到小腹,米歇尔连深一点的呼吸都不敢做。他以最小的动作快速地点了一下头,刀子慢慢离开,他长长呼了口气,给肺里补充必要的空气,他抬起头,那男人正看着手中的刀,不……他是透过刀子在看自己!米歇尔觉得心脏像被捏住了般难以跳动,恐惧让他呼吸困难!——匕首的离去只是因为那人在盘算:从哪里下刀好呢?他绝望地回忆着关于书上写的对付杀人狂的方法,他告诉自己要冷静,然后磕磕巴巴地试图交谈,“喂,请不要这样,你看,我和你根本不熟,你干嘛一定要拿我开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