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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恋人 page 9 作者:舒小灿

  自从严老在自己家中的宴会,遭人谋杀的事见报之后,舆论上倒掀起一片讨论暴务犯罪的风潮。

  然而,一件谋杀事件,又能在社会版新闻上停留多久?对于那些识或不识的大众,这不过是一桩茶余饭后的话题而已。

  反而是经济版上有了动静变化,霄通企业上市的股票,短短两个星期以来,由于商界对霄通目前群龙无首,内部紊乱的传闻,许多投资人开始大批抛售持股,因而造成股价一路长黑惨跌。

  新银行的开设,该是霄通重振声威的唯一希望,但是也得有人出来主事指挥才行。

  温婉的心理压力越来越重,她曾向亚凡表示过,愿意将继承来的财产登记到她名下,她好想以此为借口逃避出任董事长一职,但是她已是这样了,她现在还回得了头吗?

  即使她回头,她又如何对得起二叔的殷殷期望?

  俊逸也向她提议,说会找个机会去和亚凡谈谈,霄通企业三分的产业即使温婉想拱手让出,身为音乐老师、一辈子没接触过商业,而独占了三分之二的财产的亚凡,势必逃不开要出任董事会主席的命运。

  亚凡无此背景和能耐,而温婉则可以撩起霄通企业未来希望的星星之火——这是俊逸的看法。

  一整个下午,温婉一直待在董事长室内整理档案,并且打算带一大叠回家熬夜研读,正忙得不可开交之际,桌上的电话突地响了起来。

  “喂?”

  她把话筒夹在肩窝上接听,手里的工作也没能停下。

  容竹愉悦的声音从话筒中传出。

  “喂,女强人,我现在如果替你转接或挡掉一通电话,你是不是该买些零食来孝敬回报我?”

  温婉没好气地啐骂笑道:

  “八婆!等你当了我的美丽女秘,小心我让你每天都有接不完的电话!”

  “嘿,还好!你不会把我当花瓶,这就是女老板的好处,而且还可以省掉性骚扰的麻烦。”

  温婉啼笑皆非地嚷道:

  “好啦,少死相!是不是有人在电话线上?”

  “罗俊逸啦!三线,我转进去了。”

  说完,容竹立即转接,俊逸的声音迫不及待地传进来。

  “温婉吗?”

  他看不见她唇角上漾出的甜美笑意,她故意在声音上装得凶巴巴地说:

  “喂!这是公务电话也,你能不能用正式一点的称谓?”

  他回敬她一句说:

  “要我尊称你一声‘董事长’吗?”

  “你明知道我不喜欢,你是故意气我是不是?”

  他一阵低沉闷笑,连迭地道歉说:

  “对不起,我又触犯禁条了,该怎么罚我?你说好了,看是要用手铐把我铐在床上啦,或者是替你端洗脚水啦,要不然……”

  他越说不越不像话,温婉忍住笑,骂道:

  “你再不正经一点,我可要挂了!”

  “好,好,别挂!算我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乱说话!”

  “喂,有话快说,我忙得很!”

  隔着电话线看不见表情,他说什么,温婉都觉得他是在开玩笑,俊逸的声音再度传送着魅力:

  “我只是想问问你,你那边有没有什么进展?”

  她知道他指的是调查凶手的事,但是一进之间千头万绪,又该从何着手查起?

  “我还没有想出头绪来,不过,张组长有来过家里。”

  “他怎么说?”

  “嗯……电话里不方便讲。”

  他立刻顺势接说:

  “那好,下班后我们见面再说!”

  “又要出去?”她抗议着,因为实在有太多事要处理,但是她内心里仍不免一丝雀跃。

  “出去共进路边晚餐还不够”要我再加送鲜花、巧克力吗?那也行呀!”

  温婉真是拿他没辙,他想说服她时,总不惜使出一些强硬手段激她,而她偏偏又是个吃硬不吃软的人。

  “那些麻烦就省省吧!不过我先警告你,如果你不是有什么重要进展告诉我,我立刻掉头走人!”

  “是,遵命!哎,对了,我一直很好奇,那天晚上梅姨到底交给你什么东西?我们现在是并肩作战的同路人,总不能各自保留着什么秘密吧?”

  这倒提醒了她,她并不是不信任俊逸,只是一种自己也说不上来的矛盾……她连忙说:

  “我没什么秘密,碰面时再告诉你,还有,我们见面之前,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个请求?”

  他仍一副嬉闹玩笑的口吻说:

  “放马过来吧!我洗耳恭听。”

  她说量不去理会心中的罪恶感,故作平常地说:

  “你可不可以先回家一趟,把你外次宴会穿的那套衣服带来借我看——下,好吗?”

  俊逸虽然不明就里,但也不疑有他地促狭道: 

  “你怎么突然研究起我的穿着打扮?还是你想借去穿?我真是太受宠若惊了!”

  媸轻描淡写的答道:

  “先别多问,等我……等我看了之后,再跟你解释。”

  “好吧!其实我也不必回家一趟,那套衣服我就送去我公司旁的洗衣店干洗,现在也该好了,我转过去拿就是。”

  “那……五点半,你过来接我好吗?”

  “荣幸之至!待会儿见罗?”

  挂下电话之后,温婉忍不住笃自己有些痛恶恨极,她在潜意识仍然怀疑俊逸吗?她到底信任他多少?”

  无论如何,她必须先用证物来把俊逸出嫌疑之外,这样她就可以放百分之百的心,不是吗?她不是断地用这个理由安慰自己。

  一个小时之后,俊逸准时在霄通企业大楼门口等待,当他瞥见温婉丽的身影走出电梯门口时,他仍像初次到她一时一般怦然心动。

  “嗨!我们今晚去哪里吃饭?”

  她在他的温柔注视下,心慌地垂下脸来,正找着话想回答时,她看见他手上提了个纸袋。

  “这是你那天穿的那套衣服?”

  “唉,我真搞不懂,你怎么会对它这么感兴趣?”

  “我可以看一下吗?”

  俊逸毫不疑虑地递给她,她迫不及待地打开来一阵翻看,那件大披风和黑色丝衬衫上都有钮扣,不过还好都不是她的手上拥的那颗钮扣式样。她松了一口气,把纸袋回给他时,涩然一笑说:

  “我们走吧!”

  “就这样!你可以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吗?”

  “先找家店坐下再说。”

  这一次他们拐入大楼旁的小街,挑了一家布置典雅,气氛幽静,并且有供应快餐的小别啡馆。

  点了餐食之后,俊逸颇感兴趣地瞅看着她神秘兮兮的娇柔模样,她显得有些不自在,迟疑片刻后,才从皮包中取出那粒以白贝壳精制而成的小钮扣放在桌上,她的声音温柔但却有些怯怜怜地说:

  “俊逸,我希望你别多心……,这是那天你送我回家,梅姨交给我的东西。

  “钮扣?”

  “对,是梅姨在书房里无意中捡到的……”

  在这一刻,俊逸终于恍然大悟,他的脸色剧变着,布满了愤怒和激动。

  “原来你在怀疑我?”

  俊逸气得几乎想起身掉头就走,温婉满心愧疚地拉住他的手臂解释着:

  “俊逸,我求你别这样……,如果你换成我的处境,你是否也会这么做?”

  他强忍着激烈的情绪,心痛欲碎地在眸上蒙上一层雾光,他蹙眉直直望进温婉瞳孔里,一字一句地说:

  “不!我不会这么做。”

  “俊逸,你将心比心一下,死的人是我二叔,一个在我父母双亡后,抚养照顾我的亲人,我当然要不计一切找出凶手。”

  “可是你竟然还在怀疑我?那天晚上我们明明……”

  “我知道!俊逸,我并不是在怀疑你,但是心中难免仍有些雾障,我当然不希望有任何不利于你的证物,我只是想置之死地而后生,只要把这一层雾障除去,我们不是就可以安心放手去合作调查?”

  这种心理矛盾不是言语可以解释得清,但是俊逸终于接受了她的解释,而且从这表面上看来是在怀疑他的做法为底下,其实是存了一颗充满挚情、却又有些无助和无奈的悯!

  “好吧!我可以了解你的心情……,这么说来,这就是凶手不小心留下的证物,你打算交给警方吗?”

  说着话时,他情不自禁地将手覆在她抓着他臂弯的手背上,她像一阵触电般急收回,—面掩饰着窘态,一面说:

  “当然不能交给警方,你想看看,如此一来,警方不就要着手去调查那晚与会客人所穿的衣服?但是搞不好在没调查到真正凶手之前,就已经打草惊昆,而让凶手把那相符的衣服毁掉了!”

  俊逸沉思着,一时也想不出其他方法。

  “你说的有理,但是我们又怎么可能不打草惊蛇地——去过滤那么多人的衣服?就算是那天晚宴的情形有录影下来,一颗钮扣这么小,又怎么看得出来是属于谁的衣服?”

  “俊逸,你对这颗钮扣有什么看法?”

  俊逸拾起钮扣仔细端详了一会儿,若有所思地说:

  “这种钮扣很高级,也很特殊,应该是某种名牌服饰上面的,而且也实在分不出属于男性或女性的,麻烦的是:那天晚宴上,多得穿名牌服饰的达官显贵。”

  温婉则抱着一丝希望说:

  “不过,不同名牌的衣服上,应该很少发生使用一模一样钮扣的情形,因为钮扣也是名设计师设计服装时的一部分,像这颗钮扣小虽小,却有种独特性,你看!它的中心是白色贝壳磨制成,然后以一圈K金环住,应该……等一等!”

  温婉似乎有一丝灵光乍现,俊逸急问:

  “怎么啦?你想起什么?”

  “我突然想起来,楚克君可以帮我们,他那天在晚宴上拍了不少照片,我们也许可以从照片上的找出什么线索。”

  至少这一次温婉用了“我们”的字眼,但是这一提,俊逸又满肚子醋意的问道:

  “你是说那个背着照相机到处跑的家伙?”

  温婉感到啼笑皆非地说:

  “俊逸,你又不认识克君,干嘛老对他充满敌意?”

  “我当然要心存敌意,难道你没听过一句话?情敌相见,分外眼红?”

  他说得理直气壮,她则听得耳根发热,只装傻道: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这下俊逸更急了,他深情的双眸充满恳切,渴望地凝向她,恨不得能剖心掏肺地呈现在她面前以示真情:

  “温婉,我一直想问你……你跟那个姓夏的记者是不是很……很要好?”

  她脸红心跳,无措慌乱地上眼,急说:

  “我跟他只是朋友……普通朋友!”

  温婉补充上的那几个字,总算让俊逸大松一口气,他立刻得寸进尺的促狭笑道:

  “既然他连情敌也处算不上,那我就可以安心吃这顿饭了,要不然……”

  温婉气急败坏地打断他说:

  “我们可以点菜了吧?”

  俊逸再也忍不住地大笑起来,笑了好一会儿才睇睨着她说:

  “你怎么每次见到我就这么紧张失常?我们刚才不是已经点过了吗?”

  噢,老天!这时她的脸一定比柿子还红,她真恨不得当场挖个地洞钻进去躲起来,幸好这时侍者送上餐点,她羞窘不堪地和俊逸交换了个失笑的眼

  入夜后,小别啡馆的每张卡座上那点上了蜡烛,柔美的晕光映着两人的脸,火舌不停地在时时交触的四目中闪烁舞动。 

  在享受完一顿格外静温馨的晚餐之后,由于严家这几日正筹备着严老的丧礼,温婉不好在外逗留太晚,于是便由俊逸驱车送她回去。

  在往士林方向的公路上奔驰,两人一直保持沉默,良久,卓立轻说了一句:

  “你看,我们连续两次出来吃饭都没有吵架,这样继续下去会更好!”

  她满心的适意和喜悦,但仍微嗔地糗他说:

  “谁说没吵?刚才你不是误会我怀疑你,差点又要像在开董事会时一样气得掉头就走,你的脾气也真够大的!”

  他故意大声嚷嚷起来:

  “噢,还骂我脾气大?你上次甩我的那一巴掌,我到现在还痛在心里呢!”

  “那是因为你……”

  她不好意思说出“强吻”二字,含羞带笑地忙把脸别向车窗外;不料这时俊逸突然把车从拥挤的车流中往右一偏,大刺刺地在高架桥上将车停在路边。

  “你要做什么?”

  “这次你会再赏我一巴掌吧?”

  温婉还来不及应任何话,他一侧身,一把便拥抱住她,不由分说地献上一记长吻。

  温婉只抗拒了几秒钟,便彻底被降服了,车灯流光在他们旁边一一闪过,她却已忘了身在何处,只觉得一阵晕陶陶的醉感觉占领了她的脑海。

  夜色更加温柔了,她从没想到在一条车水马龙的高架公路上,也可以发生如此缱绻甜蜜的一幕。

  这缠绵的一吻似乎天长地久,无止无尽,在他宽阔温暖的胸怀里,她不再感到孤苦无依,就像航行在黑夜恶海上的小舟,终于找到了寻觅已久的避风港……

  似乎过了一生一世之久后,他轻轻地放开她,温柔的唇片仍在她粉颊和鬓发间厮磨,她多么希望这一刻能铸镌于永恒!

  温婉微微喘着气,最后恢复了一些理智轻说:

  “俊逸,我该回家了,太晚二婶会不高兴……”

  他意犹未尽地将身子移开,眸光熠耀地凝睇她好一会儿,才又发动引擎,继续开车。

  在严家巨宅前,俊逸刚停下车便邪笑地瞅着她说

  “我可不可以……”

  他又要靠近过来,她怕被家人看见,便一手挡住他,气急败坏地笑啐道:

  “不行!别太贪心I”

  他还想说什么,她却娇羞地赶紧跳下车,一直望着她左入巨宅内后,俊逸才将车缓缓驶地开去。

  进入大厅内,家人显然刚用过晚餐,梅姨正在饭厅里收捡,小严和文书在茶几上下象棋,严太太则坐在沙发上,心不在焉地看着电视新闻报导,仍是不见亚凡的踪影。

  温婉有些心虚地低唤一声:

  “二婶,我回来了。”

  严太太眼皮抬也没抬地冷声应道:

  “应该在外面吃过大餐了吧?我可没叫梅姨留饭菜!”

  “呃,吃过了,我……”

  她正感到进退两难,严太太又说:

  “你好像跟罗俊逸越来越熟了嘛?今天还收到他寄来的包裹——文书,那包裹呢?”

  文书暗地朝好温婉扮了下鬼脸,连说:

  “噢,我放在楼上了,二姐,我们上去拿!”

  这正是替温婉省掉被盘问一番的麻烦,她连忙乘机和文书一直上楼去。

  到了二楼文书的卧房里,文书从书桌上拿起一个包装精美的长方形包裹,故意不递给她逗着说:

  “我又救了你一次,你怎么谢我?”

  她实在想不出任何俊逸要寄包里给她的理由,而且他刚才怎么连提都没提?她焦急地伸手要抡,直笑骂道:

  “你这小鬼,就会揩我油!”

  她抢过包裹,坐在文书的床铺边拆封时,文书又说:

  “二姐,我实在搞不懂,你干嘛那么怕我吗?这房子以后就是你和大姐的了……二姐,你到时候不会赶我和妈搬走吧?”文书满面忧戚,一脸认真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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