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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滴声声 page 13 作者:风起涟漪

  忽然一股强劲的力道拽着我的腿猛然一拉!我浑噩地半趴在地,脚上没有异样的感觉,好像这个动作只是腿自己抽搐了一下。我呆滞地爬起来,忽然脚下再一次被强劲的力道一把拉住!这一次我清晰地感觉到脚腕间的冰冷痛楚,好像被老虎钳夹住一般坚实得无从逃脱!

  这股无形的力道拽着我飞快地向前跑去,我拼命的用指甲抓向光滑的地面,妄图阻住这个力量!指甲断裂的裂口划过地板,发出可怕的声响,我哀嚎着,像一个不能挣扎的玩具被主人一路拖拉,这种异常的快速令我明白若这样直直地撞向墙壁,足令我粉身碎骨!

  我本以为它的目标是走廊尽头的墙或窗。撞上墙令我骨骼尽碎而死,不,或许一下子死不了,而是被破裂的骨头扎穿内脏慢慢内出血致死。或者扔出窗令我像高速运行中蓦然腾空汽车一样,既使只是两层楼的高度,却好似万丈悬崖一般粉身碎骨。

  可怕的速度,如果不是眼前空无一物,我会以为自己是被汽车拖住。原来被人拖在汽车后活活拖死的感觉就是这样的,快得目眩,无力挣扎……

  如果对方还是一个学物理的人,那更加可悲,因为他的大脑甚至在本能地分析,这种情况下的重力加速度会产生怎样的力作用。

  我死定了,我的大脑告诉我。

  但是它却突然停了下来,将我蓦然掀出,我像一块破布般在空中翻滚着坠向楼梯!突然身子一震,我感觉到有某种比墙软的东西撞上了我,这个撞击大大缓冲了力道,但我还是摔得好像五脏六腑移了位,天旋地转,全身失去了知觉。

  另一个粗重的喘息微微拉回我的意识,一个躯体艰难地从我身旁爬起来,哆嗦着将我搂进怀中,但又怕我骨折移位一般小心翼翼。而我可以感觉到他颤抖的双臂并不仅仅是害怕,还有被撞击后造成的剧烈回应。

  “萧雨……”

  他的声音十分虚弱,飞扑过来接住一个像螺旋桨般高速运转的人,然后双双堕向坚硬的水泥地,他不可能安然无恙,或许情况比我还糟。怎么会这么蠢……这样不要命的救我……

  袁霏……

  我无法抬起手,也没法移动身体,尚在恢复的麻痹神经也令我无法开口说话。唯一正常的,竟是我的泪腺,我呆看着袁霏万分紧张的目光,泪水不听话地流了下来……

  “别怕……别怕……有我在……你不会有事……”

  袁霏颤抖的声音几乎无从分辨他在说什么,这份颤抖,有几分劫后余生的后怕?有几分担忧我生死的恐惧?又有几分……是面对自己种下的罪的心悸?

  “不要伤害他……孙乐……求你不要杀他……是我不好……全是我的错……不要杀他……”

  “滴答”

  它站立在二楼,静静地注视着两个趴在地上苟延残喘的狼狈之人。我的知觉慢慢恢复了,随即而来的便是连眼睛都快睁不开的剧痛。好像全身都扎入了尖刺,口中一片腥甜。袁霏用他的身子护住我,他的呼吸时快时慢,常连吸两口气才能吐出一口气,他一定摔到哪里了……

  “滴答”

  “不要杀他……是我不好……不要杀他……”

  苦苦得用微弱的声音乞求着……却不是为了他自己……而是一个在不久前还对他拳打脚踢的人……

  你明明那么害怕,甚至到现在都没敢抬起头看向孙乐隐约所在的位置。这样胆小怯懦的你,为何眼中满是为我而流露的悲伤?为何口中哀求生机的对象仍是我?

  值的吗?我是一个将所有过错都推到你身上的人,我是一个将一切悲痛都迁怒到你身上的人,我甚至是一个明知你已经沉溺在自责中无法自拔还要再补上两刀的人……

  “不要杀他……不要杀他……”

  “滴答”

  慢慢的,水滴声消失不见了。袁霏还再用他微弱的声音喃喃着、乞求着,声音越来越小,慢慢消殒。他缓慢地抬起头,动作迟缓艰难,令我的心隐隐作痛。

  “他……好像走了……”袁霏带着做梦一般的恍惚,难以置信地喃喃道。

  “对……不……起……”我用尽所有的力气才将这三个字挤了出来,声音沙哑得像另一个人。

  松了一口气的袁霏脸上露出不知是哭还是笑的表情,放松下来的他当即躺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是我对不起你……全是我不好……”

  袁霏握着我的一只手,两个使不上力气的人只能将手掌虚虚地重叠在一起。但触摸到对方的充实感却莫名地抚慰着受伤的心灵,好像两掌间的空隙被无形的羁绊填充,紧密得仿佛包容了天与地。

  “不是……”我有千言万语想说,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全是我不好……大家都是因为我而死……是我混蛋……全是我的错……是我连累了大家……”

  “不是……”我的泪水仿佛再也停止不下来,不断的流淌。

  “对不起,萧雨……”袁霏吃力地爬起来,用手指拭去我眼角的泪水……“别哭了……是我不好……别哭了……”

  我本能地向他伸出手,一个无比依赖的拥抱形成的这样自然,我窝进了他的怀中。他紧紧地将我拥抱。

  我哭泣的泪水浸湿了他的肩头,我噎咽着说道:“不要向我道歉……我不值得……我出卖了你……我竟让他去找你……竟告诉他你在三楼……我太卑鄙了……我想出卖你而活下去……我……”

  “嘘……别说了……什么都不要说了……”

  袁霏低下头,轻轻地吻住了我的唇。我本能地紧搂住他的脖颈,痴迷的加深了这个吻。因为此刻的我,愿意为袁霏这个温柔的举动而付出生命。袁霏也激烈地回应着我,唇齿相依的纠绊令我的情感慢慢燃烧起来。

  袁霏并没有鄙夷我,反而更加大力的拥住了我。我一下子体验到袁霏向我表明一切时的心情,那时的他,需要的便是这样无条件的原谅和包容,而不是更深更狠的伤害……原来,在痛苦的忏悔时,对方的回应会给予你存活下去的动力,可以令万念俱灰的心再一次跳跃起来。

  我被原谅了……我做了这么过份的事……我还是被原谅了……

  袁霏……真的对不起……真的……谢谢你……

  许久许久以后,我们才结束了这个深吻。没有人再开口说话,就这样保持着相拥的姿势,安静地感受着彼此的呼吸划动空气。不知时间流走了多久,渐渐的,眼前的景象开始明亮起来,天,快亮了。

  “应该……不会再来了……”袁霏轻声说?馈?

  “回去吧。”我小声说道。

  “嗯。”

  我俩扶着墙壁慢慢站了起来,这才发现全身都像散了架。两个人满身擦伤,我的右胳膊肿了,左脚裸肿的像面包。袁霏的双手擦伤非常严重,泛着血丝,他的额头肿着一个大青包。我俩互相看着对方的狼狈,抽笑了起来,马上又痛得直唉哟。

  我挽着他,他扶着我,两个不知是该去医院还是回寝室的伤员艰难地走在校园里。偶尔遇到早起跑步的学生对我俩大行注目礼,有热心的还会关切地上前询问需不需要帮忙,问我们是被谁揍成了这样。

  哧笑着说是在网吧熬通宵,却倒霉碰上了热血青年输了CS而大打出手,结果我们这两只池鱼光荣殃及。然后诚恳地拒绝了对方的帮忙,继续艰难前行。本打算去校医室检查一下,走到半路才想起校医不可能这么早来学校,只得作罢,又折回来返回宿舍。

  “等天大亮了,咱俩还是请假去医院检查一下吧。”袁霏唉哟着说道。

  “三零八的人不用请假,反正不会被记旷课。”我自嘲地说道。

  三零八的特殊情况已经令我们可以无视校纪,随意上下课,老师都会体谅的大力支持我们“好好休息”。

  终于在无数人的注目礼下走回宿舍,管理员瞪圆了眼睛紧张地扶着我俩上楼,不容我们拒绝。我和袁霏倍感好笑,也只得从命,同时发现对于一个伤患来说,住在五楼实在太考验身体承受力了。

  “一会儿校医室的人来了,我让他们来看看。”

  管理员的关怀令我十分感动,而且发现自己已经跃然成为特权阶级,不舒服的时候校医会主动来探。

  “对了……昨晚有什么异样吗?你有没有听到巨响什么的?”我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道。

  寂静之中发出那么巨大的声响,还有我的大叫,不可能连一个听到的人都没有吧?原本应该引起骚动,偏偏这一路走来,太平得见不到一丝异样。

  “没有啊。”

  “哦……那没事了。”

  我轻易地接受了昨晚发生的一切只会成为我和袁霏的独有记忆,那个空间只有两个人,再无其它“人”。所以,另一个空间的事,不会干扰到这个空间。

  打开了寝室门,一眼看到老大正站在寝室中央。

  我又惊又喜地一瘸一拐走过去:“老大!原来你回来了!担心死我们了!”

  走到吴凡的对面时,我才意识到不对劲。吴凡两眼发直,双唇煞白,微微哆嗦着,手上还拿着小电筒,仍处于开启状态。

  “老大?”我慌忙唤了一声。

  “玻璃……”吴凡目光呆滞地令人害怕,他直勾勾地看着前方,好像看到了世间最可怕的事情……“……玻璃……碎玻璃……”

  “老大?”我慌忙抓住吴凡的双臂,他似乎没有知觉般软软地随着我晃动:“老大!你怎么了!?老大!”

  “快!快去叫人!”袁霏冲已经呆愣的管理员大叫道。

  十几分钟后,老大被救护车带走了。本来医生觉得我和袁霏也有必要去医院检查一下,可是赶来的警察拦下了我们,要求问话。于是医生便粗粗地检查了一下,发现没有严重情况便离开了。

  结果,连走路都很艰难的我和袁霏被带到了教务处。这回来的警察少说有十几个,围着我和袁霏,分成两堆审问我们,还有其它警察在忙进忙出,人数惊人,不愧是“重大案件”。校方只有校长、班主任和教导主任允许进入,却也只是充当端茶倒水兼配合调查的角色。

  “昨晚你们在哪里?”一个女警官拿着纸笔看着我问道。

  “网吧泡通宵。”我平静地回答。

  “那你们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网吧有几个人打游戏输了就动起手,我们只是不幸卷入其中。”发现其实我很有说谎的天份。

  女警官露出不悦的神情:“昨晚这一带并没有收到任何闹事的情报。”

  “那就是老板怕惹事,没报警。”

  “那你们去的网吧在哪里?叫什么名字?”

  我沉默了一下,故意一脸无辜地问:“我们在哪里上网关系重大吗?”

  “萧雨同学,我希望你能配合警方的调查!”女警官的声音微微提高,到底是个年轻女警,这么快就沉不住气了。

  “好吧好吧,我老实交待吧,其实是我和袁霏打架了,但是校内打架是要处分的,所以才说谎。”说完,我还冲站在我旁边的校长笑了笑。女警明显不相信,于是我高声冲另一头的袁霏叫道:“袁霏,咱俩是因为欠钱问题打架的吧?”

  埋在人堆里的袁霏探出个头,刻意大声叫道:“对啊!你小子欠钱不还!”

  “少来!你小子欠我的钱还没还呢!凭什么让我还啊!”我也扯着嗓子高声喊道。

  其实不大的教务处根本用不着这么大声的对话,而我却和袁霏大声的一唱一和。等安静下来时,满屋的警察都目光不善地看着我俩。

  一个看着年龄较大、像领导人物的警察拿过女警手中的记录,和她替换了一下,平静地对校长说:“再准备一间屋子,分开审讯。”

  很快,袁霏便被带出教务处,大概到其它屋子去了。我不禁好笑,已经串完供了才?挚蓖硪印?

  面对老警官,我不由提高了警惕,当警察一段时间之后都会变成老油条,稍不小心可能就会着了道。

  “我抽烟你不介意吧?”老警官问道。

  我耸耸肩:“教导主任不反对,我就没意见。”

  教导主任忙说:“随意随意……”

  “可以随意?那我也抽一根行吗?”

  我故意看向主任,他尴尬地看着我。我倍感痛快,高中时因为我没参加全校师生大会还被他记了一过呢。

  “那不抽了。”老警官爽朗地笑了一下,然后看着我说:“萧雨啊,你对我们很排斥啊。”

  我笑了笑,不置可否。

  老警官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压低了声音:“徐平失踪了。”

  我的心跳了一下,但马上垂下头掩饰住我一瞬间的心酸。

  “你们三零八寝室的人好像惹上了什么事,一个接一个的出事……”老警官停顿一下,慢慢吐出几个字:“穆木死了。”

  我倏地抬起头,愕然地看着他。

  “我们刚接到的消息。他坐长途汽车回家,途中汽车在加油站停留了片刻,有目击证人证明穆木当时和其他乘客一起下车上厕所,可是所有人都回来后,他仍然没有回来。”

  我两眼直直地盯着老警官张合的嘴巴,木然地听着。

  “当时车上的司机和售票员并没有发现少了一个人,等到达目的地时,去接穆木的家人才发现他失了踪。因为车上有穆木的行李,所以排除了他中途下车的可能性。当地警察接到报案后便调查了当时停留的加油站,结果发现……”

  我安静地看着老警官,没有追问,因为任何可怕的情节都有可能发生,我已经麻木了。

  老警官似乎是想吊起我的胃口,见我反应冷淡,似乎有些意外,但他继续说了下去……

  “……发现男厕所内有一个阁门是反锁的,还有一股像烧焦东西一样的糊味,但打开后并未发现穆木的尸体。”

  我注意到他在这里用了“尸体”这个词。

  “现场有燃烧过的痕迹,但奇怪的是,燃烧面只在便池门内侧,而且没有蔓延,上方的天花板没有任何烟薰的痕迹。这样解释吧,就像一个火灾现场,四周全是黑乎乎的墙,却只有天花板和地板是干净的,就好像火苗一直保持在一个高度,连烟都被罩在这个高度之下,所以在打开这个门之前,没人会想像到里面发生了火灾。”

  我不得不承认我的常识限制了我的想像力,一间便池阁是四下通风的,站起来可以看到外面,蹲下去可以看到地板,没有半点密封。如果发生了火灾,燃烧的痕迹又怎么可能只停留在档板四周,其它地方全无痕迹?难道有一个无形的罩子将这个空间划割开,让火焰只在固定的地方燃烧?

  我忽然扬了扬嘴角,不可能吗?有它的存在,有什么事是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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