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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午后的老人茶(上) page 10 作者:绪慈

  阿茶看见低下头来想要拉他,但却连碰也碰不到他,着急得快哭出来一般的泽方。泽方大眼睛里泪水滚滚地,嘴一张一合。

  “阿公……”阿茶听见泽方叫他的声音。

  “阿茶!”海渊转过身去,刚好看见软下来的阿茶。他连忙伸出手将他拉进怀里抱住,就在这个空隙,背后又让球棒打了一记。

  “混蛋家伙!”日清怒喊了声,“谁叫你拿椅子打他的!”

  日清将手中的球棒往拿着椅子的同伙扔去,气得脸色发青。“我只说要对付叶海渊,有说过连夏泽方也一起打吗?”

  “不是……老大……我本来是要扔叶海渊的……哪知道……哪知道他自己跑过来让我砸……”同伴嗫嚅着,放下了椅子,连连往后退。

  阿茶皱紧着眉,拉着海渊的黑色小背心,说不出话来。

  “阿茶,阿茶,你怎样?”海渊叫着他的名字。

  “头……头……”阿茶很费力气才挤出几个字。“晕晕的……”

  四周围人的动作都停下来了,日清恨恨地看着亲密地搂在一起的两个人,咬牙切齿地。

  “刚刚是谁打的?”海渊整个人火了起来,放下阿茶,抬起身旁的椅子就往那些人扔去,其中一个被砸中,哀叫了一声整个人软了下来。

  他拿起地上的球棒走向前,不由分说地就朝那些人猛打,虽然是一群人打一个,但海渊发起怒来谁也挡不了,不到几分钟的时间,那些人都被揍得鼻青脸肿头破血流,横躺在地。

  原本一直待在办公室里没出来的老板娘,这也慢慢地走了出来。高跟鞋踩在光滑地面的声音十分之响。

  她随即拿起吧台前的电话,拨了几个号码,说道:

  “喂,警察局吗?我这里又被人砸店了,麻烦你们赶快来抓人,一个星期连砸那么多次,纳税人的钱可不是白白交给你们花都不用做事的!”

  利亚挂上电话,双手环着腰,看着横扫千军撂倒一堆人,最后还踩在那个叫日清的金发少年身上,目露凶光,像疯狗一样的海渊。

  “想杀人吗?打成这样还不够,也该住手了吧!”她说。

  “还有你们,”她朝倒在地上那些年轻人说道:“三番两次来闹场,我是不想这里出人命才每次都出来喊停,你们是不是真的要死几个人才肯罢休!”

  阿茶在旁边呻吟着,挣扎着要爬起来,却只能无力地滚过来、又滚过去。

  海渊侧眼瞧见阿茶的情形,便用力踹了日清腹部一脚,把他踹到一旁,跟着走过去扶起阿茶。

  日清从地上站了起来,吐了口都是血的唾液,哼了声,瞥头喊道:“走!”

  顿时一群人连滚带爬离开酒吧,跑得不见半个。

  “阿茶!”海渊看着怀里的人,胸口激烈起伏,方才的打斗让他汗水不停滴落。“要不要紧?”

  “晕晕的……”阿茶说完这三个字,双眼一翻,昏了过去。

  “先把他抬进去里面沙发上放好,我叫医生过来。”利亚又拨了通电话,叫来附近诊所的出差医生。

  迷迷糊糊地,阿茶发觉自己又来到了那个地方。

  远处有一盏灯,灯散发着白光,他提起脚想往那处走,耳边却传来熟悉的叫喊。

  “阿公……不能往那边走啦……”

  阿茶回头,身体摇摇晃晃地,看见孙子就站在不远处。

  “泽方,唉呦,泽方喂--阿公找了你好久--”阿茶往泽方走去,但走了好几步路,和泽方的距离却仍然没有缩短。

  “啊你爸跟你阿嬷咧?上次来只有看到你妈没有看到他们,他们在哪里,我很想他们两个捏!”阿茶眼眶有些红,鼻子酸酸的。他不懂为什么一家人总是聚不在一起,他好想见老婆跟儿子一面。

  “爸爸跟妈妈都已经上去了……”泽方的声音幽幽的,飘忽不定。

  “上去哪里?”阿茶问。

  “投胎啊……”

  “啊你阿嬷咧?”阿茶再问。

  “在那里……”泽方往阿茶的身后指去。

  阿茶回过头,只见有个女人背对着他,摇晃身旁一张婴儿床,婴孩嘤嘤的声音隐约传来,那是他老婆的背影。

  阿茶的步伐不太稳,他觉得自己头重脚轻地,却很努力地想朝那个女人走去。

  “玉蝉……玉蝉……”阿茶不停走,不停喊着。就希望能赶快到达老婆身边,再见老婆一面。

  他已经好几十年都只能看相片回忆她的模样了,思思念念了那么久,直到今天才有机会能够见到心爱的人。

  “玉蝉……”阿茶好不容易来到老婆身后,他将手搭在老婆肩上,眼睛热热的,眼泪跟鼻涕都快掉下来了。

  一直背对他摇晃婴儿床的女子缓缓地转过头来,那颗头转呀转地,活生生地转了一百八十度面对阿茶。

  然而当她将头完全转过来面对阿茶之时,那张右眼下有一点小痣的女性脸庞,突然地变成了海渊的脸。一样的眼下小痣,一样锐利的眼神,还用种阴森森的平板的声调开口说道:

  “谁是你老婆?”

  说完后海渊脸忽然又一变,变成带头围殴他们的那个金发少年关日清。

  少年邪邪的脸庞漾着诡异笑容,笑着笑着,脸越来越狰狞,跟着少年的嘴巴突然裂裂裂,裂到耳根子后头去,露出森白的牙齿与血红的舌头。

  那舌头动啊动,咻地声伸出来,舔了他的脸一下。

  “哇啊啊啊啊啊啊--”

  阿茶惨叫了一声,由沙发上坐了起来。他全身冒冷汗,脸色苍白得连嘴唇都青笋笋。

  在旁边讲话的利亚跟海渊都被他吓了一大跳。

  “干什么叫成这样,想吓死人吗?”利亚抚着胸口,张大眼睛看着阿茶。

  阿茶看了海渊一眼,头忽然又晕了一下,他跟着又倒回沙发上躺平。“没事没事,做了一个恶梦而已。”

  “他醒了,那我带他先回去了。”海渊对利亚说,而后来到沙发前捉着阿茶的手,要将阿茶拉起。

  “你啊,”利亚忧心地看了海渊一眼。“稍微克制一下自己的脾气,看人不顺眼就用打的,打架又不能解决所有问题。”

  “站得起来吗?”海渊问着阿茶,也没理会利亚的话。

  “头很晕……”阿茶没力地说着。

  “起来,我背你出去。”海渊把阿茶拉坐在沙发上,跟着蹲下身让阿茶趴在他背上,吸了口气站起来,和利亚说了声掰后,就往楼上走去。

  “医生帮你包扎过了,你的伤口没问题。如果这两天有呕吐或者持续头晕的话,我会送你去医院仔细检查。”他将阿茶放在摩托车上,然后跨上车,把阿茶的手拉过来紧抱住自己的腰,跟着发动车子骑到马路上。

  天色已经很晚,夜半时分了。整条马路上只有一两台车偶尔呼啸而过,几乎没有行人。

  “今天别回宿舍,先回家吧!”海渊怕回到宿舍,阿茶又会遇到日清。他自己是不怕那家伙,但阿茶对那家伙可还应付不来。

  海渊单手催油门,另一手抓着阿茶的手,引导他抱住自己。

  阿茶整个人瘫在海渊的背上,脑袋里乱七八糟的东西不停转着。

  他想起刚刚的那个梦,但那么鲜明的感觉,又不像是梦。或许泽方是想告诉他什么,所以才大家都去投胎了,但泽方还留着不肯走。

  那个女人的背影,他认得是他老婆玉蝉的,虽然才作夫妻没几年玉蝉就走了,但他对玉蝉一直有种很奇特的感觉,那种感觉从来不曾改变过,即使是方才梦见她的时候也是一样--胸口噗通噗通地,只要一见到她,就有种他们已经认识了很久的那种亲密熟悉感。

  泽方是想告诉他什么呢?

  难道他是想说,海渊就是玉蝉吗?

  但是另外那个日清又是怎么回事?

  难道泽方是在暗示他,这两个人其中之一是五蝉投胎回来找他的?

  不过,泽方为什么又要让他看到那种嘴巴裂到耳根子后面的恐怖影像呢……

  阿茶在想这件事情的时候,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这是不可能的吧……他的玉蝉怎么会转世变成了泽方的同学呢……

  阿茶开始觉得自己刚刚做的,可能只是一场梦。

  他笑了笑。对啦,是自己胡乱作梦的。

  两个活蹦乱跳、打起架来还一个比一个凶狠的年轻人,怎么可能是他娇滴滴的老婆玉蝉呢?

  他哈哈笑了几声。

  “干什么?”正骑着车的海渊听见阿茶的笑声。

  “没啦,你不要理我。”阿茶说。

  到家以后,海渊直接将摩托车骑进自己家里,跟着锁上铁门。

  阿茶又累又困地根本不知身在何方,海渊背起了他,他就让海渊背着走。

  他们爬上楼梯,来到二楼的房间,海渊拧了条毛巾来帮阿茶把头上的血迹擦掉,然后问着:“现在怎么样?”

  阿茶坐在床上没两秒钟,就往后倒去,栽在枕头上。“还是晕晕的,爬不起来。”

  “医生有替你打麻醉药,应该是药效还没散。你先睡吧!”海渊将沾着血迹的毛巾扔进洗衣机里。

  当他再走回房间时,发觉阿茶已经闭上眼睛睡了。

  “阿茶?”他叫了他一声。

  “唔……”阿茶无意识地回应,随即传来平稳的打鼾声。

  海渊拿了条棉被铺在床下头,坐在上面,用手撑着脸颊,看着睡着了的阿茶。

  今天看到阿茶被打的那一下,也让他的心脏,就像被人徒手抓住然后使力捏碎般地疼。

  海渊一直都觉得自己很奇怪,为什么会如此在意阿茶,明明就是个不相干的人罢了,但他睁眼闭眼想的却都是他。

  那种感觉强烈到海渊一度以为,自己是不是疯了。如果不是疯了,怎么会对个内心都快六十岁的欧吉桑想念个不停。

  从在医院见到的那一眼起,阿茶的神态、走路的姿势就印在海渊脑海里。

  之后发现阿茶和泽方躺在自家楼下,脑袋都摔破的时候,他愣在当场许久无法相信自己看到什么。

  当阿茶进入泽方身体里面,告诉他他是阿茶而不是泽方时,海渊有些喜悦,喜悦的是这个人没有离开,他又回来了。

  海渊将日光灯关掉,让房里只剩下黑暗和阿茶的呼吸声。

  他撑着下颚,看着床上阿茶睡死了的脸,望着望着,嘴角便勾扬了起来。

  海渊本来不打算跟阿茶接近的,因为这实在太奇怪了。他对阿茶抱着异样的情感,只要阿茶接近他,他就会一下子开心,又一下子不安。

  但阿茶就是这样,认定一个人,就拼了命地要对人家好,也不管别人接不接受。

  他的母亲是人家的小老婆,带着他离开对方以后,独立养大他这个儿子。海渊向来不愿意给母亲太大负担,他总是能照料自己独立做好,一个人独来独往惯了,倒也没想到如今竟被个五十九岁的欧吉桑给闯进了生命里。

  阿茶吸了一口气,像在梦中受了惊吓,但平稳后又继续睡。

  海渊无聊地捏着阿茶高挺的鼻子,阿茶吸不到空气,转而张开嘴巴大口呼吸。

  海渊笑了。

  在阿茶身边,他总能有平静的感觉。

  “睡吧!”他将薄毯子盖在身上,床让给阿茶,自己睡在床下。

  海渊发觉他现在还挺喜欢阿茶的,最近的他,也越来越能容忍另一个人这么堂而皇之地进入他的世界,从早到晚碎碎念,不停骚扰他了。

  睡了一个晚上,阿茶隔天醒来时,发觉自己居然在海渊房间的床上而不是在宿舍地板上,真是惊讶得不得了。

  后来想起昨天他被人打昏了过去,海渊这才带他回来的吧!

  只是这小子不是一直都很讨厌他的吗?怎么这回会让他来这里睡,而且还是睡在他床上呢?

  阿茶小心翼翼地跨过床底下打地铺睡得正熟的海渊,蹲下来看了他一会儿。

  海渊其实长得也挺帅的,鼻子是鼻子,嘴巴是嘴巴,和电视上的明星都有得比。但不晓得为什么那双眼睛只要睁开就目露凶光,看任何人都不顺眼,连带的也让别人很难靠近。

  一定是家庭因素影响吧,阿茶心里觉得海渊好可怜,明明心地不错,好好长应该可以当个善良乖小孩的,如今却变成这副爱逞凶斗狠的模样。

  阿茶看着海渊,目光不自主地又飘到海渊眼角那颗小黑痣上面去。他想起泽方让他看见的那个景象,心里也更笃信了玉蝉应该在这个人世间等他,所以他才借着孙子的身体又重新活回来。

  阿茶傻傻地笑着,小小声地说:“如果是你就好了,是你的话,我想应该没关系。”

  他跟着想到另外一个人,心底怒火也跟着窜起。“最好就不要是那个什么清的,乱摸乱打乱七八糟,绝对不要是他。”

  小心翼翼地又摸了一下海渊的脸庞后,阿茶心满意足地叹了口气,微笑起来。

  在房间待了一会儿,头已经不太晕了,阿茶接着进厕所随便洗了把脸,然后把牙膏挤在手指上乱刷一通。

  他这几天肚子都怪怪的,有种沉甸甸的腹胀感。

  在洗脸盆前面发了会儿呆,阿茶才想起是哪里怪了。

  原来从变成少年阿茶开始,他都没有蹲厕所成功过。每天吃得好睡得好,却只进不出,难怪肚子会越来越胀。

  阿茶拉下裤子坐在马桶上,弯下腰,双手抵着膝盖,手掌撑着下巴,视线飘到厕所外头的海渊身上。

  时间就这么一分一秒地过,阿茶在马桶上坐得脚都麻了,用力再用力,努力得整张脸都涨红,连带昨天头上受伤的地方也再度发起疼来,却还是没有泻到半点东西。

  “塞住了出不来……”阿茶最后宣告放弃,冲水以后把裤子拉好就离开厕所。

  以前他还是老阿茶的时候,每天都很顺畅很快乐的啊,为什么换了个身体就卡了?阿茶不断想着。

  难道是泽方有便秘的问题?

  所以他才会怎么大也大不出来?

  这可怎么办啊?阿茶抱着肚子滚回床上,胀胀的,越来越难过了。

  “泽方啊?”阿茶抬头望着天花板,小声地问道:“你有在阿公身边吗?你是不是会常常塞住啊?怎么都出不来咧?”

  阿茶静了一下,发觉房间内没动静,泽方没有回答,所以阿茶也不确定泽方到底是不是在自己身旁,而昨晚在怕普看到的影像,又是不是他家泽方。

  阿茶想着想着,困了起来,于是又眯眼睡去。

  等他再睁开眼时海渊已经醒了,而且还买了阿茶很喜欢的豆浆油条回来要给他吃。

  阿茶满脸笑容,开心得嘴都合不拢,边吃着爱心豆浆油条,边发着傻笑。

  “做什么笑得这么恶心……”海渊斜眼看着这个家伙。

  “你今天对我很好。”阿茶心满意足地说:“这样就算被椅子‘猫’到几次,也是有值得。”

  “神经!”海渊摇头。

  吃完了饭,又躺在床上看了一下电视,等到阿茶意识到时间时天色已经很晚,这时间回去宿舍也太迟了。

  于是他们又在家里待了一晚,隔天一大早,才由海渊骑摩托车,回到宿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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