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指责我出手重了?”他走到闹钟前面,俯身拾了起来,然后看着我问。
我恶狠狠的瞪着他。
“你觉得你生病了,所以要求我手下留情是吗?”他撇着嘴,笑问。
难道不应该嘛?
“为什么要手下留情?”他走到我跟前,蹲下来,平视着我。“对手就是敌人,你是我的敌人。我管你病没病,吃没吃饱啊?干我屁事!换你,也该全力以赴。”
我一扭头。
“哈哈,行,”他站起身来,来回走了两步,“你要我手下留情么,是不是,你开口,我就轻些陪你玩。”他调侃的看着我。
“不用!”我咬着牙,粗声粗气地说。
他笑了两声,伸手过来:“用我扶你吗?”
“不用!”我啪的打开他的手,摇摇晃晃站起来向小楼走去。
“哎,”他在我身后轻轻叫道。
“还有什么指教?”我转头问。
他把手中的闹钟颠了一颠,皱了皱眉头,问我:“我对你手下留情了,信吗?”
“那你下次就不要了!”我狠狠地说,转头走人。
他叨咕了两句什么,用的不是中文。
进了大厅我就看到兰瑟坐在桌前。他正在餐桌前摆弄一台笔记本电脑。
听到我进门的声音,他抬头看了我一眼,没说什么,低头继续调试着。
很快,他又抬头看了我一眼,还是没说什么。
忽然之间,我感觉自己快被气疯了。我知道他不理我是因为那天我说他是“军妓”,事后我想想他的那一下子还算是轻的——跟阿坦比较,这个结论很明显——可是我也没错啊!难道我说错了吗?他……他分明……他是不是把自己当成是鼓舞士气的工具啦?
算了,我知道自己也已经神经病了。他不理我我很生气,他理我我也一样会很生气的。
很快,阿坦也进了门。“#$%#$^%&?”他跟兰瑟说了句什么。我听不懂。
兰瑟点了点头。
“下午开始调试程序。”阿坦对我说,“设备都已经准备好了。”
“设备?什么设备?”问完之后,我想起自己非常之烦他。你看!我就说过,我不太长记性,尤其不太记仇,像个傻瓜。刚刚还疼着呢,转眼我就忘了。我对自己恨的是咬牙切齿。
阿坦盯着我看了半天。
“看个屁啊,看,再看收钱!”我没好气地说。
“动物园门票钱?”阿坦歪着头笑问。
我抄起只椅子向他砸过去,他一把接住:“谢谢,我不累。”他笑嘻嘻地说。
“别闹了!”
一直沉默的兰瑟忽然怒道,起身来到我们面前,一掌就劈在我跟阿坦各持一端的椅子上。我只觉得手腕一震,椅子“哗啦”碎在地上。
我惊讶万分地看了看手中握着的椅背,又瞧了一眼阿坦手里拿着的那条凳子腿。那椅子是古朴而厚实的那种。没错,这看起来娇怯怯的漂亮男孩就是这么可怕。
我真的有理由相信,他一直是对我手下留情的。不然我的小弟弟早就玩完了。
阿坦自然没有我这么惊讶,但也以一种很莫名的眼神看了兰瑟半天。然后,他抛起手中的凳子腿,让那木棍在空中翻了几翻,再接住,再抛起,再接住。“我带你看看设备吧。”最后他说,把手中的东西扔进地上的垃圾堆里。
我拖着椅背走了很远才想起撒手,撒手的同时眼睛还盯在兰瑟身上。他默默的坐回到电脑前,看着自己制造的那堆垃圾,神情很落寞。
楼梯下来左拐是厨房,右面是一间仓库——我一直以为那是仓库,在阿坦推开房门之前。
现在我发现我真的没有做一名小偷的潜质。里面居然是一屋子电脑/服务器。
“这是仿图纸建的小型局域网,刚刚兰瑟已经调试通畅。我们暂且把它作为攻击目标来测试我们的程序。当然,这么做只能找到一点粗浅的问题。还有许多东西要靠大脑跟经验来检测。”他拍了拍面前的电脑,转过头来笑道:“昨天你睡了一天,便宜你了。”
我一直都是百般别扭抵制他们的行动的,但看到这个实验室,我的心忽地一动。天下有几个我这样的“黑客”能有这样豪华的实验条件?!应该用个什么词来形容?见猎心喜?不错,我很喜欢!
第五章
“是不是有点手痒?”阿坦悠悠地问。他最不讨人喜欢的地方就是脸上那张狂的微笑。而这微笑就如同沾在他的脸上一样。可恶,我愤愤地想,我就不信他从未吃过亏受过挫!干吗这么嚣张!
“欢……欢。你的那点心思全反应在脸上了你知道吗?”他的声音里带着异样的干涩。
欢欢?!人人都这么叫我,可这称呼从他嘴里出来怎么这么别扭?但现在我没心思考虑这个。因为他不寻常的声调让我更吃惊。
就是那种声调,让我想把凳子砸在他头上的那种,充满了色情味道。
妈的,瞎了他的狗眼!我的手在四周摸索着,看看有什么合手的家伙。
“你们在干什么?!”
便在我奋起之前门口忽然有人厉声问道。
整座房子就三个人。不用猜也知道谁来了。我正一肚子火气,又觉得极度的丢人——我真的不想在兰瑟面前丢这种人,哪怕我自己也曾经对兰瑟产生过同样的欲望,对他做过那样的事。有时候我真的是很矛盾?——于是我转头就想离开房间。
兰瑟就站在门口,他的手指紧扣着门框,脸上没什么表情,但锐利之极的目光在我和阿坦的身上扫来扫去。
这是一个我没见过的兰瑟——也或许这才是真正的他。平时他把锐气都收敛了起来。而今天,不知是什么触怒了他,使他一再失控。
或许,是因为我跟阿坦混在了一起,这让他不自在。而这不自在是为了我?——别傻了,他应该是为了阿坦吧。我看得出来,他们在一起很久了。而让我魂牵梦绕的那几天,对他来讲不过是公事。别傻了。
“没干什么。”阿坦慢悠悠地说。我回头去看他,他的脸上也一般的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嘴角还是微微的带着一抹冷冷的笑容,眼中的情欲早已消失怠尽,挑衅的迎着兰瑟的目光。
忽然之间我觉得自己非常多余。当我看到他们无言的交锋时,我感到自己非常多余。我不喜欢这种感觉,但是,我的承认自己跟他们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动物。我很沮丧,他们在一起似乎是天经地义理所当然。
阿坦确实比我好。
我拉开一张椅子,摊倒般的坐了上去,我已经掩藏不了我的焦躁郁闷。
“你不要总跟他混在一起,他不是什么好人!你要当心!”兰瑟撤下跟阿坦对峙的目光转向我,狠狠的瞪了我一眼后他转身离去。背影看来有些象那晚的气急败坏。
我想他真的是气急败坏了。因为这句话无论如何不应该从他的口里吐出,无论他是温柔镇定还是精明干练。当然,这句话他更不应该当着阿坦的面说。
我有点傻了。
阿坦在我身后轻轻的笑起来。“想不到兰瑟也会这样。”他说,“他居然当着我的面说。”
“那……他说的是真的吗?”我转过转椅,面对着他问。
“嗯,他说得对,我不是什么好东西。”他干脆地回答,“不过……在你心里,他是好人吗?”然后,他问。
“你废话!”我愤愤地道。
或许我脸上不小心流露了什么,阿坦玩味地看着,说:“你别小瞧了他。他很厉害。”
“多厉害?你怕他吗?”我反问道,有点不屑。
阿坦不答,若有所思的坐在另一张椅子上,拖着腮。我发现这个时刻他的微笑消失了。“大家都怕他。”沉思了片刻,他说,随后,他放松了身体,把脚放到了电脑桌上,“不过我比较喜欢像高难度挑战。”
我彻底晕了。
现在看起来好像就是这么混乱。三个人,起码有两个不是好东西;还是这三个人,两两看对方不顺眼;又是这三个人,要精诚合作一起去进行高难度犯罪。你不晕我可是真晕。
不过还好这三个人都是很有职业道德的黑客。如果你不把它当成是一次犯罪,一次爱国行为,或者是一次合作,而仅仅把它当成挑战的话,这可是一次难得的机会,如果不使尽浑身解数,那可会觉得对不起自己。
仿佛不解恨似的,每个人在调试程序之前都先到模拟局域网的防火墙哪里去看看,企图把已经够严密的警报系统,追踪系统给设置得更加完美——也或许只有我是不解恨,他们两个其实是出于对模拟试验的负责?我就要看看,你们到底强到哪里去了!
其实现有的程序只是两块内容:解密和反追踪处理。我一般反追踪都是由手工来完成的,所以情况太紧急时麻烦就大了。
跟反追踪比较起来,我们最担心的是解密。此次入侵的是军事网站,我们都相信它的身份认证系统肯定想当严密。我个人估计它的管理员密码应该在8位以上。但这谁能肯定呢?万一那个家伙一抽风,设个6位的,我们从8位开始搜索不是要完蛋?
安全起见呢,应该从0位一点一点来,就算我们这里几台机器分布工作,没个三五天也不可能出结果。要这么久的话,等我们破解好的时候应该已经住进S国驻军的刑讯室了。
靠,要是能像《谍中谍》里那样直接进入对方工作区用磁盘拷贝就好了。
“若是能那么做,我们找你来做什么呢?”阿坦笑着调侃道。
“你跟阿坦较量的时候,有一个想法很好阿。”兰瑟说。
“哦……”我想了想,“你是说我找到他们公司bbs那件事吗?”
“哦,绕过正门吗?好主意。弄到一个军事网站使用者——我是指一般的文员——的信息不是很困难吧?”阿坦问兰瑟。
“我已经准备好了。”兰瑟淡淡地道,打开桌上的电脑,翻出一个文件,上面列着人员职务姓名等诸多自然信息,还有就是办公室所在的局域网名。
“嗯……等等!”我忽然想起,“你那个配置图不会是9个月之前的吧?”
“问他。”兰瑟向阿坦努了努嘴。
“是最新的。”阿坦喝了口水,道,“两个月前他们进行安全评估的时候弄到的。”
“噢!是你们公司!”我忽然想起他之前所在的就是一家安全评估公司。
“应该是我们公司其中的某个专家。”阿坦纠正道。“只可惜我不能露面,不然……”
“为什么不能露面?”我好奇地问。这么好的机会怎能放掉?
“看看名单吧,从中选择一个。”兰瑟插口进来,“能使用该网站——也就是共享其中数据的部门我列在这里。不过第一步我建议选择一个非核心部门。你们知道,他们的工作人员常常安全意识比较淡泊。”
“同意。”阿坦说。
“最好找一个女职员。她们技术比较差。”我建议道。
“我更喜欢中年男人,”阿坦说,“他们常常偷偷浏览黄色网站,只要在网站上做个手脚,入侵到他的机器上就比较容易。”
“那好,现在就模拟一个这样的人出来。假设我就是一个中年男人……”兰瑟说,同时记录下虚拟的数据。
“你别搞笑了。”我忍不住笑道,“阿坦是还差不多。”
兰瑟对我展颜一笑,妩媚极了。这时候才想起,他有多久没笑过了?
“我有那么老吗?”阿坦愤愤不平地道,“就是,也是一个英俊的,浏览同志网站的中年人。”然后,他笑着补充。
讨论的时候时间过得飞快,因为我们的精力都是高度集中的。他们两个都很专业,我是说有专业精神:不管私底下有什么过节,工作的是就就是工作。我看我得学学。
现在这四个小时是兰瑟的,他正在电脑前忙活。之后再四个小时是阿坦,最后轮到我。我仰躺在床上,考虑着兰瑟会怎么做。我还从没见过他出手呢,但是我和阿坦想到的细节他好像色色都考虑到了。阿坦说他很厉害,说他们都怕他。怕他什么呢?我想,是因为他很能打?一个女人似的家伙。而他说的他们又是谁呢?是他们同僚么?我现在又算什么呢?也是他们的同僚?
哈,我对他了解得还真是少得可怜。我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难过。我本来不该喜欢他的。他长得好看,好看中还带了男孩子身上少见的柔弱——现在我知道他很厉害,但是我确信在他内心深处必定有个如此柔弱的地方需要有人耐心呵护。当然,这个人未必,或者说肯定不是我。
第一眼看到他,他就让我有一种莫名的保护欲望,其实那时候我还不喜欢他,我只是想当他……是什么呢?唔……我还真不知道,我就是这么糙,常常连自己的想法也搞不清楚。我就是愿意让着他,护着他。他大多数的笑容都是温和的,偶尔也有媚惑之极的那种,就是让男人心里痒痒把持不住的微笑。所以我不管三七二十一,上了再说。这时候,我也还没喜欢他。我只是愿意跟他在一起而已。我是头一次做——不仅仅是跟男人,就是跟女人也没干过——都是他引导着我,我知道他肯定不是个处了,但我没在乎,只是有那么一点点的不自在。因为当时我对他只是多了点与对别人不同的感觉,但我不喜欢他。他虽不是个女人,可我把他当成是跟我上过床的女人,所以,我对他好一点,更好一点。
直到那一天,他那样看着我,对我说:“你都推到我头上吧,我能跑的掉……”他涩涩微笑着,仿佛天地间所有的无奈和哀伤都挂在那紧抿的嘴角。最是动人的,是他那双漆黑的眼眸。我从不知道一个人的眼里居然可以糅合那么多的情感——坚韧又脆弱;企盼又无奈;依恋却又决绝。纷杂的,却如此动人心弦。我只觉得忽悠一下就掉进他漆黑的眸子里去了。我不再把他当女人。他是个男孩,漂亮的男孩,我喜欢的,我终生要保护的男孩。可是呢,我都没跟他KISS一下,甚至对他比之前更冷淡。我远远地逃离他。他愿意跟我祸福与共,可我不愿意。因为我喜欢他,我多希望他幸福。直到我搬离都没跟他说过那一刻的心动,我虽然遗憾,但决不后悔。
我在海上漂了四十天。我是个北方人,没怎么做过船的。好几次我都快把胃吐出来了。那个时候我不太想家,我就是想他。很想,想抱一抱他,亲一亲他,我的漂亮男孩,我的兰瑟——我最迤逦的春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