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两个本就是一对,从前是,今后也是。我想。眼泪热辣辣的就爬了一脸。我用袖子胡乱抹了抹,哭个屁呀,你有什么资格哭吗?你是哪头萝卜哪颗蒜啊?那一切的一切都只不过是你的大头白日梦罢了呀!
他的犹疑,他的忧郁,他的关怀和他那一点点痛都不过是我想象出来的罢了。
在我把食物倒掉离开餐厅的时候,他不曾坐在座位上郁郁的看过我;在我蒙头讥讽的时候,他不曾站在床边忧伤地看过我;在我跟阿坦在楼外对练——错了,是挨打的时候,他也不曾趴在窗前痛惜地看过我。
我好恨——自己,为什么要给自己制造这么多虚假的幻象,让自己一次又一次地在心里原谅他。你并不是心肠软,你只不过是个白痴而已。因为你是白痴,所以你喜欢个男人;也因为你是白痴,所以你从一片光明的大学流窜到了这不毛之地;还因为你是白痴,所以你才会一再伤害自己。
其实我落得这么惨,没人会痛的,除了我自己。
我说,我明白了吗?
我舔了舔手腕,一步一挨地蹭到床边,呆坐了一会儿。隔壁撩人的声音一直就不曾停歇过。
我慢慢地,慢慢的把手移到跨间,还是你好,不曾,也不会背叛。今天轮到谁了呢?是张柏芝还是李嘉欣?好久没练习了,幸好我还记得。
小弟兴致不太高的样子,有点没精打采的。拜托了,看看现在什么环境才闹别扭行不行?现在你是个阶下囚懂不懂?你还要求什么待遇?行啦,你不是我小弟,是我祖宗行不行?!
“用不用我帮忙?”门口有人问。
我没关门,所以兰瑟用不着推门就能看到我——现在的窘态。
只有那么百分之一秒,我有过掩饰的打算,随即作罢了。已经没有什么了。我不在乎了,他也不需假装尴尬,所以他站在门口问我,嫣红的脸,艳红的唇,带着放纵过后的慵懒,还是那么性感而诱惑,那么美得惊人。
我背靠在墙上坐着,一腿放在床沿上,一腿垂在地下,用半睁着的眼睛瞥了他一眼,继续着我的动作。快了,快了,我的呼吸开始急促。
他关门,走了过来,站在我面前。
我继续着我的快乐。我自己给的,我不求任何人。
他弯腰,握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我抬眼看着他,冷冷的。
他不喜欢我的目光,所以脸上的红潮褪了大半。他不喜欢我的目光,所以他闭上眼睛,另一手从我的腋下穿过去,把我扶了起来,以唇覆住我的唇。
“好像慰安妇哦……”我含混地笑道。
“嗯?”他不知是没听清,还是不懂这个词。
“我说,你像个军妓。”我笑着,一字一字的说。
话音刚落,胯下一阵剧痛。我眼前一阵发黑,颓然倒在地上。当时那种感觉就像活活把人从胯下向上给劈了一般,我趴在地上夹紧了双腿气都喘不过来,因为那痛觉直入五脏深处。断了吧?剧痛中冲入大脑的第一个念头是这个。
“我的耐心也有限。”
等我的耳膜不在嗡嗡作响的时候,听到头顶上兰瑟平静却冰冷的声音。
我张了张嘴,没有声音发出来。 我想我的五官肯定都扭曲著,虽然我看不到。“贱货!”第一口气吸进肺里之後,我立刻用它来破口大骂。
“你给我嘴巴放干净点!”
那声音中已经带上了点怒气。
“我X你妈的,死贱人!总有一天我让你死在我手里头!”气已经渐渐顺过来了,所以我骂人骂得更顺利。其实我是想爬起来骂的,但身子刚刚一动,下半身就跟刀割似的。那个地方大抵是男人全身上下最娇贵的了,神经也多,血管也多。不小心碰上一下都要命,更何况他在我勃起的时候来了一膝。
“有本事你就来吧!还不像狗似的在地上趴著。”兰瑟已非一贯的冷静,声音里的火气是越来越足。
“我像个公狗,可有人还像母狗似的求我操呢!”我本来想大笑几声来增添气氛,但没笑出来。我疼得都快哭了,哪儿有闲心笑啊。
他又站了足有半分锺,然後一言不发扭头就走。
他妈的,虽然吃了大亏,但是能看到他这幅气急败坏的样子也值了!有一瞬间胜利的感觉,随即我整个人都垮了。疼的不只是下半身,我全身都疼,从头到脚,从里往外。
我又不傻,我怎会不知道自己肯定吃亏!可我心里实在是气不平,我郁闷的要吐血。即便是此时,胸口这块大石仍然压著我。我好难过。让我痛,让我痛吧!让我不要忘了自己的处境,让我学会记住伤害。让我现实一点。让我彻底远离他。让我别在沈醉於那些若有若无的眼神中,让我别在因为梦境破碎而痛苦。
我不想哭。
头脑混沌了,我在地上慢慢放松自己。有点凉,但是我懒得起身。我好像一直在想为什麽……但是为什麽什麽呢?我想不起来了,因为後来我就在地上睡著了。
早上起来头有点发晕,下面还是隐隐作痛,但它仍然没忘记站起来向我问声好──晨勃。哎,最起码没废掉,我是不是该感谢上帝──那个把我发配到这个破地方来的老家夥?
略微的洗漱,顺便安慰了一下小弟後,我听到了下楼吃饭的号令。
昨晚没吃,但我现在也根本不饿。或许饿过头了。下楼梯的途中我有点两脚发软,用力晃了晃头,发现更晕了。
靠门坐的是阿坦,兰瑟远远的坐到了桌脚,一声不吭的往嘴里送东西。
“脸色不太好。”阿坦看了我一眼说,“今天别练拳了。”
“是吗?”我摸了摸脸,不觉的有太大的异样。但当他把餐盘推过来的时候,异样来了。平时看著还满顺眼的面包,忽然让我的胃一阵抽搐。我脸更白了,强忍著没在桌前吐出来。“今天不练了是吗?那我上去睡一下。”我说,站起身往楼上走,猛地起身,头晕脑涨的踉跄了两步。
“你怎麽了?”阿坦问。
“没事没事。”我摆了摆手,顺著楼梯往上走。
背上有些热辣辣的,似乎是两道灼热的目光盯在那里。又是幻觉了,我想。餐厅里杯盘碰撞的“叮当”声越来越远。
这的气候不太坏,可是我却觉得温度有点低。床上只有一床毯子,我把它叠成两叠,然後自己蜷缩著钻进被窝。手脚很凉,脸却逐渐开始发烫。糟糕了,好像是发烧。我有点哆嗦,睡睡就好了。
有过了一会儿,阿坦硬朗急促的脚步声来到门前──几天下来,我已经完全能通过脚步分辨他们两个了──“病了吗?”他问。
“没有。你让我睡一下。”我说出来的话听起来好像离我自己很遥远。我心里是想跟他借被子盖盖的,但终究没出口。别惹人笑话了。
“你发烧了。”他把手放在我额头上说。
“我是第一个发现的,有没有版权?”我闭著眼睛笑道。
“facking……”他叨咕了一句什麽,除了fack这个词我比较熟之外,其他完全不懂。
再後来,就是做梦了,梦里全是火。
再醒,发现嗓子里要冒烟,嘴唇完全干裂。是有人把我推醒的。我歪头一看,是阿坦,手里端著只碗。“吃饭~~~~~~~~~~”他说。“来,主动一点,把嘴张开,阿~~~~~~~~~~~”
“靠!”我忍不住道,发现声音暗哑得不行。我这一觉里干吗了?吞了块火碳嘛?“你别恶心我了,拿来。”我抬手要碗。
“你别!省得你给扣了。”阿坦笑道,“得啦,我也不跟你收看护费。这叫什麽来著?鱼羹是吧?扣了就没了,仅此一碗。”
是鱼羹,我没什麽胃口,吃不出好赖,但做得挺精心的,刺都挑出去了。亏是鱼羹,要这个时候给我吃那个什麽糊湖,那我就只好吐给他们看了。
吃完饭阿坦把碗送走後颠颠的又回来了,站在床边笑眯眯的看著。
“干吗啊?你。”我有点恶心,更多的是惊讶。
“侍寝呀,欢哥。”
“侍寝?侍什么寝?侍个屁寝啊!你离我远点!”当我有点生锈的大脑一点一点转过弯来的时候,即刻怒不可遏。听到这话我不由自主的就会想起兰瑟。我靠,兰瑟陪他睡了还要我陪他睡,做他的千秋大梦!他真当他是皇帝佬啊?
阿坦笑嘻嘻的,也不说话,伸手指了指我身上盖的被子。
我低头一看,在我的被子上压着另一条薄被。
“靠,你不早说。”我脸一红,“你拿走吧。…………谢谢。”想了一想,我又说。
“转眼你睡着了再喊冷。”他撇了撇嘴,“少那么婆婆妈妈了,你往里点,一起睡。”
“我喊了吗?”我一边往里挪了挪,一边问。
“喊了。”他坐到床上,毫不迟疑的钻进我的被窝。“真热。”他说。
“真喊啦?我都说什么了?”我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添了说梦话这一爱好了,我?
“你还说‘贱货,我要杀了你。’”
“真的假的?!”我的脸唰的白了。诚然,我是说过这话,而且我也不介意当着兰瑟的面说——事实上我就是这么干的——但这话从阿坦的嘴里说出来就不太是滋味了。“你骗我呢吧?”
“你说呢?”他看着我反问。
“靠~~~~~”我背过身去躺下,“那我说没说过‘阿坦,我真他妈想掐死你?’”
“这是个新闻。”他哈哈大笑着说。
“少那么拽了,你今天晚上就会听到的……说不准我还用行动来表示呢。”我闷声闷气地说。
“你最好别,我反抗的时候容易冲动。”他嘿嘿笑道。
“冲动个屁,你怎么不说你受虐的时候喜欢勃起啊?”我哼了一声道。每每说到类似问题,我就能想起他跟兰瑟抱在一起的情形。
“哈,改天咱们可以试试。”阿坦翻了个身说,“我最喜欢新鲜刺激了。”
“你喜欢?你也得问问我喜不喜欢。”我在心里暗道,妈的整个一个神经不正常。但是,我都在睡梦中跟这神经病说什么啦? 我没吃药,因为我们这破地方根本就没药,所以半夜的时候病情又开始反复。我脑袋跟上了金箍似的,疼得我特别想撞墙。
“喝点热水喝点热水!”阿坦一发觉不对劲,忙爬起身到了杯水给我灌下去。
水下肚了之后并没有化成汗出来。
“出汗哪,白痴。”他趴在我耳边叫道,挺有点怒其不争的感觉。
我特想笑。“仔细看看有没有水蒸气散出来。”我开玩笑地说。
“还没糊涂,还能开玩笑。”
这是我那天晚上听明白的最后一句话。
后来就是一团乱七八糟,时而有冷东西放在我额头上,又时而在我身上拂过。不听得有人给我灌水,但都好像在我体内蒸发了一样。浑身的关节都酸痛的要散开了。我只觉得体温还是一路飙升,好像连鸡蛋都能在我额头煎熟了。
“放个鸡蛋上来……早上我不要吃面包了,我要吃煎鸡蛋……”因为想到了这里,所以我好像就说了。
“啊?$%&$%#@@#$^?”一只耳朵凑到我嘴边,同时说了一堆我听不明白的话。
“我招谁惹谁了,我。”我说,心里无限的委屈。我怎么这么倒楣啊!我的性格很粗糙,可是我也有感觉,你知道吗?我不得不接受挫败和折辱,但我不接受欺骗和玩弄,你明白吗?
微凉的,软软的东西在我的脸上,唇上流连,感觉是如此温柔而细致,以至于让我心中的委屈徒然达到了顶峰。眼泪跟破堤似的就冲了出来,真是好烫。尽管脸上的皮肤也滚热的,照眼泪还差远了。
哭过之后,郁结于心的大石好像去了一半,我感觉呼吸也顺畅了许多。稍后,我开始微微出汗,衣服沾在身上湿搭搭的,我挺不满意的翻了个身,嘟囔了两句连我自己都不懂的话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我感觉身体分外轻松,除了有点脱力之外,其他不良的症状已经消失了。阿坦早就消失了,我不知道是在昨晚我发烧的时候还是今早。
洗漱是看到自己的脸色发灰的,下楼去吃饭时才发现我们三个人谁也没好到哪儿去,全部灰黑色。
“感觉怎么样?”阿坦问我。他的眼睛有点像兔子。
“挺好。”我回答,刚想问他那眼睛怎么弄得,转念想起昨晚。靠,还能怎么弄得!
“看起来是不错。”他点了点头。
所以,我们恢复训练。
在我们聊天的过程中,兰瑟依旧是默默地吃饭,眼睛都不抬。但看得出来,他的精神状况不是很好,阿坦有时转头去问他些事情,他总要迟疑一下才能够回答。
昨晚,他睡得也不安稳吧?
我们的老规矩是他先教我基本功,然后两人对练。他练的是泰拳,但我可没时间学那个——没有三年五载的腿法练习,泰拳还有的看吗?——所以我马马虎虎学的是不太正宗的散打,偶尔加些泰拳的动作吓吓人而已。
虽然我起床跟大家共同行动,但那是因为我不想再给别人添麻烦,总的来说,内心里我还是把自己当成一个病号的,因此,我比较渴望得到优待。
但是,阿坦好像根本就没这么想过,从他的动作中就看得出来。
阿坦的腿是非常厉害的,我可不敢被他踢中了,于是一直蹦来窜去的躲闪。可问题是不管他承不承认,我还是病后体虚呀!
只是稍微慢了那么一点点,胸口结结实实挨了一脚。
当时的感觉很奇怪,我只觉得胸口一震,连痛的感觉都没有,只是无法呼吸。
不是痛极了憋着气那种,就象是胸腔被固体填充了,根本无法吞吐。
窒息,我平生头一次体验到。我跪倒在地,一只手撑着身体,另一只手抓紧了胸前的衣襟。我以为练习就此结束了,可他竟没有。
阿坦近前一步,又是一脚。我根本就没意识到,更无从躲闪。
我滚到在一边,小腹剧痛。他妈的,他想杀了我啊?!我正想着,阿坦竟再次向我攻击!
我简直不敢相信发昏的双眼!勉力向旁一滚,躲开了他踩过来的一脚,早已狼狈不堪。如果他再过来,我死也躲不开了。我想。
正在此时,地上的闹钟忽然狂叫起来。
“时间到了。”他看了看地上放的闹钟说。我们对练是有时限的,五分钟一局,时间再长就要闹出人命了。
我全身发软,几乎趴在地上。胸口还是一片麻木,没有进气也没有出气。
耳朵又开始嗡嗡作响了。我挣扎了一下,抬手给自己揉了揉胸口。大概又过了十几秒钟,胸膛才有一丝的松动。那时候才知道,比起窒息,疼痛算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