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身手太差了,”他说,“要想活命该练练。”
这都他妈什么事儿啊!我狠捶了地板一下,我都他妈干嘛了!就凭他老兄的身手,能力,我还腆着脸瞎乎乎的保护个什么劲儿啊!我越想越觉得好笑,整个一跳梁小丑,还上窜下跳蹦得挺欢实。这一笑不要紧,鼻子一酸,眼泪几乎掉下来。
唉,行了吧,丢人还没丢够啊。我在心里对自己说,把额头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两下,总算把眼泪收回去了。我曾经试图爬起来,可是摔得比较透彻。得,就名正言顺的在地上趴着吧。“哎,我问你,”我抬起灰土暴尘的脸,笑容满面的仰望着门口的L18,“你是不是也觉得我特别可笑啊?甭客气,实话实说,我受得了。”
时间就象凝固在了我们两个的对视的眼睛里。就在我觉得累极脸上的笑容再也维持不下去的时候,他说:“我没觉得。”面部的肌肉紧紧地绷着。
他没觉得?说出来谁信啊!十来天看着我在那里耍猴戏,他爽不爽,爽不爽!
“半个小时后下来吃饭。”说完,他走出门去,木门就那么敞开着,看样子他们并不担心我跑路。
在他背影消失的那一秒,我以最快的速度爬起来,趴着窗台看了看,入眼的尽是断壁残垣,一片灰黄的颜色延伸到地平线。他妈的,这是那儿啊!我咬着后槽牙骂道。让我跑我都跑不了!
我极其郁闷地躺回床上,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才平趴着着地,胸口闷闷地痛。
窃取军事情报!我靠。我不是特别爱S国,所以做一点危害他国安全的事情我并不特别反感。我知道这件事情干了自己也就是恐怖分子了。恐怖分子!我的心一颤。有没有搞错啊!有我这么稀里糊涂地就当上恐怖分子的人吗?心里再气,我还是有点忍不住想笑。总觉得跟做梦一样,说给谁谁也不信。按照常理来讲,我好像应该特害怕的,但是不知怎的,我竟没有那种感觉。事情发生得太突然,远超我的理解能力,我还害怕不出来。就算是跟着阿坦偷渡,我也是在船上的三天才开始害怕,想家的。我真是情商太低,原以为混个三五年躲过了风头就回家,仔细考虑一下,还回个屁呀,在国内,永远都不可能有我的明天了。家里……算了吧,我都不敢想家里。
心思一到了这里,我就忍不住恨。从前我一直埋怨自己,现在我才明白,就算我在精一百倍也没用。我走到哪儿,他坑就挖到哪儿,躲得了一时,我躲不过一世的。
我招谁惹谁了?!干吗就非要把我逼进死胡同呢?L18你是不是太狠了点!我还以为我对你很好,你本该也对我很好才对。原来这世界根本就不公平。或者,你根本就不觉得我对你好,再或者,我对你根本就不好。被我操的时候,你心里是不是想要拿把刀把我砍了?这么说来,你付出的也着实不少呢。
可是你知不知道,我其实……我其实……
倘若不答应你呢,你似乎就不会放过我了。废话,我现在还不够惨啊!我不禁又回忆起他笃定的语调和神态。他们能把我怎么样呢?我打量了一下自己,要是我是个女的吧,他们或许还能把我卖了,但问题……等等!如果我不听话,他们不会把我卖到泰国当人妖吧?靠,天哪,对一个男人来讲,这可是最严厉的惩罚了吧?
没有一个方向不是死胡同。我的思维很纷乱,我什么也想不明白,我也什么都不想再考虑。
阿坦敲了敲大敞四开的门说:“欢哥,吃饭。”我爬起来就跟在他后面。对他的身份,我接受的很快,也一点意见都没有。我对他的要求从来都不高。
这是一座很破败的别墅,我住的地方是二楼。阿坦领着我沿着摇摇欲坠的楼梯往下走,一晃一晃的迈着四平八稳的步子。快到楼梯口的时候,他忽然煞住脚步,紧随其后的我几乎撞他身上。
“帅哥,”他慢慢转过身来,他的个子很高,站在我下面一级台阶上,但却比我矮不了多少。 “对你来讲,什么重要?”他问我,狭长的双目微微眯着,似笑非笑——他的似笑非笑不同于L18柔和的那种,他的神情像刀锋,冷冷的,随时准备切割着什么。
“什么?”我有些措手不及,有些不自觉地心惊肉跳。现在我的心智很低,处理机崩溃状态。
“你听……”他微微侧了下头,忽然抿嘴微笑了起来。我莫名其妙的竖着耳朵去听,简直万籁俱寂。神经病?
“兰瑟摆好饭了。”他说,“我们快点吧。”仿佛之前那一幕根本没存在过似的,他继续踩着那咯吱作响的楼梯和地板领着我在宅子里穿行。
神经病!我肯定了之前的想法。他就是,不必怀疑。而且还是一个极度危险的神经病。
L18——兰瑟坐在长桌一端,面前摆着一只看来很粗糙的大碗。我们两个进来,他眼珠儿都没转动一下。阿坦随意的坐在他左手的位置上,面前的桌上也有同样的一只碗。兰瑟右手边也同样摆着餐具,想来那就是给我的了。
原本情绪已经平静了的,看到他那一秒我的火儿腾就窜了起来。我是打不过他的,打不过我走还不行!我三两步走上前去抓起那只装满了粘稠物体的瓷碗远远的坐到了桌子的一角。
“叮”的一声轻响,阿坦手中的勺子掉进了碗里。他咬着嘴唇,迎向我们两个目光:“吃饭,吃饭!”
我低下头,嗅了嗅这一碗东西,一股浓郁的奶香。我试着盛了一勺送进嘴里,靠!一股无法言表的怪味袭来!
“呸!”我一口吐了出来,整我是不是?!“这是什么?!”我再也按奈不住胸中的火气,站了起来,端起那碗就要向兰瑟扣过去。
“你要倒掉,那就饿着;你若把碗砸了,那今后就用手捧着吃。”兰瑟抬起头来直视着我,一字一句地说。他的语调虽然平和,但威压却一点不减。
“我靠!我怕你呀!大不了要命一条啊!”我的火气上来就顾不了那许多!“卖我去泰国当人妖我也不怕!”
兰瑟一愣,趁着这会儿工夫,我一抖手把碗兜头就砸了过去。
眼看就到了兰瑟面门,他似乎都没有躲开的意思,我暗暗后悔,这下他还不得满脸开花!
“哎……”
才一开口,只见阿坦长身而起,一伸手便抄下了瓷碗。
“卖到泰国作人妖……”他哈哈大笑,连腰也似乎直不起来,直趴在桌上,“你真有创意。我真是有点喜欢上你这个幽默的家伙了。”他咯咯笑道,“不过咱们来算一笔帐。从这里到市集开车油钱加上市集到机场的车钱,到泰国的机票加上假造证件的钱,找到买主前的食宿费用……你觉得你该买个什么价钱能让我回本?看来要好好把你训练成个极品才行。不过……”他话锋一转,“那个方向是沙漠,向东走个半天有个号称XX最大的黑市。脏器黑市。让我看看……小伙子身体健康,眼角膜一对,心脏一颗,肝脏不太好出手,肾脏一对倒是满紧俏的,最妙的是摘个一个半个的还不会死人,我们可以把你当个人体仓库慢慢的取。你说这样是不是划算多了?”
他每说到一个器官,目光就扫视到一处,饶是我胆大,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这玩意儿谁若是说它好吃,我倒会怀疑他的居心。不过咱们人在一时说一时的话。在这个破地方你看还有更好的没有?你想吃山珍海味,可以,早点办完事离开这。”他慢慢把手中的碗放下。“今儿你是新来的我不怪你,明天起你自己干的事儿自己要负责。”
“哈哈,”我怒极反笑,“你是说我自找的啦?我一辈子不答应帮你办事儿一辈子就待这吃这个破玩意儿?”
“那你的一辈子可就短多了。”阿坦冷冷地说,“外面你这样的傻鸟多的是,我们会换一个人。”
“我正嫌命长。”我怒道。
“这么做对你有什么好处?”兰瑟叹道,“事已至此你为什么不朝前看看。”
“事已至此?那还不是拜你所赐!”我恶狠狠的瞪着他。
“你便是这样,你现在死了也不能让你的处境有所改善。总得活着才有希望摆脱困境不是?”阿坦插口道。“我真不明白,为了S国你犯的着这么宁死不屈吗?”
“如果单是为了S国你又何必设陷阱把我拉进来?!”我反唇相讥。他不就是为了逼得我没有退路以供他驱遣吗?
“现在你已经掉进陷阱里了,不是吗?”
我愣愣的看了他半晌,问:“什么时候开始?”
阿坦笑了一笑,兰瑟的表情有点复杂。“吃完饭我把配置图拿给你,你先看看,明天我们讨论。”他说。
我的饭现在铺满了整个桌子——即便没有,胃口极差的我也吃不下去这个破玩意儿。“那……”我看了看兰瑟,又转向阿坦,“等下你拿到我房间。”
阿坦笑而不语。反正我也不想看到他这副嘴脸,于是抬身就走,径自回到二楼。
二楼并排有三个房间,布局都差不多,中间那一间里凳子躺在门口,是我的没错了。说白了就是要监视我嘛,哼哼。我进门反脚把门踢上,又躺回床上。
本以为上了床就会睡着,可大概是因为这些天睡得太多,我竟一丝困意也无。没有困意也就罢了,肚子又开始闹革命。SHIT~~~~~~刚刚那碗糊糊要是不倒……想了想那个味道,不行,还是恶心。
不一会儿,我就听到了迟缓的脚步声沿着楼梯上来,先拐进我左手的房间,停顿了一下,接着,就出现在我的门口。
“这是配置图,你先看看。”兰瑟展开手中的一张几乎有两开的彩纸,“防火墙,网关,各种服务器都标注在上面了。”
我翻了个身,不理他。
“我也不想伤害你的,”他说,“可是你也看到了,这是一个被世界遗弃的地方。但它原来不是这样的。我总要为它做点什么。”
“哦,你爱国你伟大,你就能拿我牺牲?!我为什么要爱你的国家?”我愤愤地说,拉着褥子盖在头上。
他默默地立了一会儿,把图纸放在床上出去了。
或许我的表现很幼稚,或许让人笑话。我受了伤害我没有也没准备掩饰。就是这样,你让我不好过,我也不会让你好过,咱们就统统过苦日子吧!
所以,第二天问我跟谁练练防身术时,我毫不犹豫地选择了阿坦。阿坦一脸惊讶,然后转向兰瑟叹道:“多久没人跟我学了,兰瑟?”
“没多久。”兰瑟淡淡地说,“准备开饭吧。”
阿坦扬了扬眉,起身走进厨房。
“阿坦他出手很重,你还是跟我学吧。”桌前只有我们两个人时,兰瑟说。
桌子上的花纹古朴而别致,我在认真研究。
“那好吧。痛一点也能学的快一点。”他又说。
“正是!痛一点我学快一点!”我一拳捶在桌上,狠狠地说,用拇指按了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似乎昨夜整夜的失眠而又想了太多东西,以至于大脑真的要罢工了。
那天早上吃的是面包。吃过了面包我就体会到了兰瑟所说的“出手重”的含义。
阿坦是那种无论对何人,在何时都会全力以赴的人,当然包括他在跟我对练的时刻。很不凑巧的是,我只是个业余的选手。最不凑巧的是,他练的是泰拳。摔了N多个跟头挨了无数拳脚以后,我必须承认兰瑟之前的建议是对的,我是选错了师父。但是,不可否认,跟阿坦练拳我真的进步很快,最起码躲闪学的很快——不快=狠狠的挨打。
一个小时后,兰瑟把我们叫上楼,他说他已经拟好了入侵攻略的草稿,我们正式开始了工作。
我鼻青脸肿的坐在兰瑟对面,开始还总企图躲闪他的目光,后来我也放开了,怕什么,这本是他意料之中,他全知道,我还能藏什么?于是我大咧咧地叉着腿坐着,边听他说,边揉着我的下巴——好像被阿坦打歪了。
“有问题吗?”最后他问。
“我有~~~~~~~~~”我举起手,妈的,下巴不听使唤了,我有点大舌头,“去年你们入侵的步骤是怎样的?有没有事后总结过是如何掉入密罐的?这对了解对方的特性很有帮助,我觉得我们应该深入研究一下而不是上来就莽撞的制定入侵方案。”
我的态度明显积极了些。那是因为在练拳的时间里,我依稀看到兰瑟趴在二楼的窗后在看。
有时候就算是背对着他,似乎也能感觉到他那目光暖暖地落在我身上。明明挨了揍,我的心情却忽然好了许多。
兰瑟看了看我,从旁边的座位上拿起一张彩色的图纸,我凑上去看,发现正是昨天他给我看的那张,只是上面密密麻麻的多了好些圈点标注。
“这张配置图我研究了很久,有很多布置和走线方法是特殊的,跟我们日常见到的那种相差很大。我想造成这差异的,一是有特别重要的资料或者部门自己要求;一是设计师出于安全考虑独具匠心。由此我们可以对工作人员的秉性和习惯稍加研究。九个月前那次的资料已经全部销毁。你想知道会后我讲给你听。”
唉,他怎么可能疏忽呢。我有些泄气。精明冷静如他,根本不用我提醒的。
“不用了。我不想知道。”我耷拉着脑袋说。
“半天时间,大家考虑我的提议。明天上午会上研究。”兰瑟把手头资料归拢在一起,除了那张配置图,余者当着我们的面,一张一张烧成灰烬。
“从今天起你们的任何设计资料都要装进脑袋里。可以有手写,讨论后就如此处理。散会。”
我撇了撇嘴。有什么了不起,一个恐怖分子,一个靠色相完成任务的贱人,装什么酷,扮什么领袖。
兰瑟大约是看出了我的蔑视,但他只是看了我一眼,却什么都没说。
我站起来,一拐一拐的走出“会议室”,直到我以龟速来到我的门前,他们两个仍然静静地呆在房间里。
见鬼,等着天上掉鸡蛋啊?我想,决心自己用这一晚上的时间把兰瑟的提议研究个通透。我就不信,我找不到更好的方法。
傍晚——那应该是晚饭前,我一拐一拐的上了趟厕所,回来经过阿坦房间的时候,我看到他与兰瑟在热吻。房门半敞着,现在我们三个谁都不必避讳谁。
这本是早该明白的事情,我却现在才反应过来。真为自己的迟钝而感到好笑。早起就隐隐作痛的头开始阵阵的刺痛,我快步走回自己的房间——与阿坦的只有一壁之隔。劣质的墙壁根本起不到什么隔音效果,更加上我忽然变得比平时敏锐不知道几倍的听力,我能听到木板床的‘咯吱’声及断断续续的呻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