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陷阱 page 16 作者:天空.STAR82星

  在这几天中,他仿佛写下了肩头的千斤重担一般,恢复了少年人的跳脱精灵,或许对他来讲,一切都已注定。

  但时时的,我却总有一种莫名的心碎感觉——他似乎在挥霍他所剩无几的时间,拼命的要抓住些从来不曾享受过的东西,不曾做过的事情,不曾出有过的神情。

  他要面对的似乎是我不知道的局面,不只是肾,不只是分别。

  不要,不要让他受到伤害。

  我没有信仰,我只相信自己。他身上的所有苦难,我愿一力承担。

  “什么?”他一路滴着水,像个水车似的来到床前,再次问道。

  “嗯?哦!”我被他惊醒,甩了一下头,“我跟你说过了吧!我不反对你穿我的衣服,但是绝对不要穿着我的衣服跟那只傻狗玩!还有那个受过训练的傻狗难搞定的,到时候你跑都跑不了!”我怒斥道。

  “它喜欢我。”他仰躺到床上,不服气地说,随后又低声道:“三天之内它会自己观察陌生人而不会胡乱出击的。它是专业的。”

  我的心中一动。他是有计划的!他在计划什么?以我们现在的处境,他还能做什么?!

  “老实说,”我的眼珠儿转了转,悄悄抓住了被子的两角,忽地以迅雷不急掩耳的动作把他兜头罩起来,然后纵身扑过去压住他的上身,“你还有什么瞒着我?”我把被子一角掀开,盘问道。

  他笑嘻嘻的,不说话。这笑容稀奇古怪,让我心中疑云暗生。

  “不说?叫你不说……哇~~~~~~~~~”我还未采取什么惩罚措施,只觉背后凉冰冰的,我一闪身,回头只见兰瑟不知何时伸出被子的手正握着那根拐杖在我身上乱画。

  在这当口,兰瑟早就翻身从被下脱了出去。

  一张大床被我俩折磨得惨不忍睹。

  我待要扑过去抓他,忽然顿住了身形。

  日后回到中国,我俩是不是就可以如此生活?在我们自己的房间里,自己的床上,没有死亡,没有别离,没有追捕,没有杀戮。我可以跟我心爱的男孩儿,像其他情侣和少年那样嬉闹,那样平凡而快乐的过活,我们可不可以?

  我们今生还有没有机会?!

  一念至此,我的心中顿时如同压上了千斤大石,郁闷而且酸痛。

  我愣愣的躺下,回身把枕头抱进怀中。我想我已经很坚强,不再畏惧面前的困苦和磨难,可偏偏是从前从未在意过的温馨或者快乐的场景,却能引发出我始料未及的脆弱。

  我能听到我心最深处的那根琴弦为刚刚的这幅画面激荡出幽幽的颤音。

  床单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身周的床垫微微下陷,然后,兰瑟温热的呼吸从后脑绕到了面前。

  他会吻我吧,我想,仍旧闭着眼睛静静的等待着。

  可是,那两片温热的唇始终没有落下。

  “我现在很快乐。”他只是在我面前轻轻地说。

  我很快乐。

  经历过腥风血雨,等待着未知的恐惧。在这个时刻,他来到我身边,告诉我他现在很快乐。那么,我唯一能做,而且必须做好的就是,忘记恐惧和压力,摆脱无谓的伤感,让这快乐持续下去,直到力尽气屈。

  此后的一整天,我们都偎依在床上,像两只软体动物。有时候我们两个的手指会交缠在一起,有时候只是相视着微笑,也有时相互撩拨一下对方那敏感的身躯,口中絮絮的说些儿时的趣事,看着太阳升起,又慢慢地西沉。

  明天躺在手术台上的时候,我可以通过回忆今天的这个时刻而打发漫长而艰辛的时光。他们会看到我面带微笑地做完整个摘除手术。我想,房内渐渐的暗了下来,对面坐着也只能看到兰瑟朦胧的轮廓。一整天的笑语晏晏好像都随着日落而消散。

  “呃……兰瑟,我有件事要跟你商量……不是,是通知你。”他不去开灯,我也不想。我在考虑着怎样开口才能使自己显得有理有力。

  “你先听我说。”兰瑟坚决地打断了我,声音又恢复到从前的冷静和强硬,这是一种让人不自觉便服从的声音。“出了这个地区就到了L,你也知道那个国家跟中国一向交好,那里基本人人都会说两句中文,你不必担心无法和人沟通。他们也会对你很友善。欢欢,”他停噎了一下,声音低柔和缓,“欢……你很聪明的,也很能干,从前只是对我和阿坦有些依赖,其实你自己完全能应付的,我相信。”

  他的手指爬上我的面庞,从眉到唇,他一一描绘过去。

  我愣了,因为他突如其来的几句话。这几句话凝重离谱得太突兀了,明显不符合这一天的气氛。“嘿,”我抬手去抓他的手腕,不知怎的,手一抖,竟然没抓住,“嘿!你什么意思?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天,让他跟我说他不能离开组织,不能送我走,老天,就这么说,这个理由我能接受。哦,或者他说他要养病,这也可以。我不想听别的!

  “一直向西北,越过那片无人区。等你到了L境内,一切都会好转。明天拿到钱你就走,别在这里停留。”

  这话他至少酝酿了几天,说起来行云流水般的流利。

  “闭嘴!”我推开他的手掌,抓住他的前襟儿,将他拎到我面前。除了一双眼波流转的明眸,耳鼻唇眉仍是一片模糊。“听到我说的话了姆阿?三天前告诉我你卖了个肾,现在又告诉我离开的路线——独自!还有什么要说?还有什么要在上手术台的前一刻告诉我?!还是……明天出现在我面前的是比手术刀还要糟糕的玩意儿?”内心的怨愤快把我撑爆了,还有什么,还有什么!除了愤懑,另一种紧张和恐惧紧绞着我的心脏。他的嘴里藏着一个什么样的秘密?比摘肾更残酷,比离别更可怕!

  “没有更糟糕的了,欢欢,不用担心。”兰瑟柔声说。我看不到,但是能感觉到他的唇边带着一丝脆弱的微笑。“只是他有时候会顺便摘除点别的器官。”

  “……”我自然不能期望“别的器官”是盲肠吧!“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不应该啊,不应该的!本来是很简单的一件事而已!我卖肾,他买肾,然後给钱,然后我们离开!这样不好吗?不好吗?!

  “我若不提到组织,他大约会在我提到器官交易时直接灭口,我更不能期待他会按照协议付款——你知道这是黑市。可是我提到组织呢,他虽然不能不对我行个方便,但却有后顾之忧——看似公平交易,可为了防止组织行踪外泄,事后他随时都有被灭口的危险。所以,对他来讲,最好的办法就是让我们两个在这个世上神秘消失,就像我们从为造访过他一样——他既得利,又可脱身。他用了三天的时间,我想准备尚在其次,他是在考察无声无息作掉我们的可行性。那现在,他应该查出在这个地区我孤助无源了。明天,上了手术台……我猜测……活着下来的可能性不大。”兰瑟平平淡淡地叙述着,仿佛跟他本身没有一点关系。或者在他来到这里之前,在他让我带他到这个“朋友”这里的那一刻,他已经决定了,也已经预料到这样一个结果。他是绝顶聪明的,也绝对的疯狂。

  我心乱如麻——这交易一点也不简单——手脚一时冰冷,又一时火热!“我们该怎么办?兰瑟?我们走吧,逃走!兰瑟!穿衣服,立刻就走!”我跳到地上,手忙脚乱的穿衣服,今天没拉窗帘,外面天色暗淡,几颗星星稀稀疏疏,但灯光已经能照亮道路了。我们逃走,对,逃走!

  兰瑟靠在床头,雕像般动也不动。

  “兰瑟!还等什么?”我上前去拉他,我的手心里全是汗水,又湿又滑。“求求你!快点!”我恨不能插上翅膀飞出门去!我不想死,他更不能死!我愿承担这一切的困苦,可是怎样承担?谁能告诉我!

  “欢,走不了了。从进了铁门的那一刻,我们就逃不了了。”他握住我的手,仰头看着我,“只有一个机会——同时也是最危险的时刻——你要把握住:明天我做手术时。我们会离开这所大宅,外面的戒备一定不若这里森严。去的路上你要仔细观察地形。我打了麻药对方就付款。你拿到钱就伺机离开。这时候你一定要当心,如果我没估计错误,在这前后他们也将对你动手,你务必要在他们动手之前逃脱!”他的眼中好像藏着一簇火焰,灼热动人。“这是一个危险的游戏,欢欢,但是我知道你能行……一直向西北,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不行!”我摆脱开他的手,断然拒绝。不行,这绝对不行!兰瑟会死的……他会死……我的手腕还残留着他的体温。“不行,不行……”我无意识地重复着一句话,“不行……”

  我的头好痛……那么美丽的人儿,那么美丽的微笑,那么美丽的温柔……我看着他……那么动人的温馨,那么动人的快乐,那么动人的回忆……我头脑中无数的记忆碎片在旋转……我的头好痛!别逼我啊,求求你。

  窗外,来回巡视的人似乎有所增加……或者还是那些,我不知道!我从来都没留意过!天哪,我从来都没理会过身边四伏的危机!因为有兰瑟,因为兰瑟一向站在我身边的!所以我像只猪一样等待着明天。

  我只知道他的决定不会错,相信他不会伤害我,我以为我很伟大的,能把自己全部交托给他,可是我根本就没想过,他会替我——更替他自己——安排了怎样的一条路

  “做了这么多,你不过是为了送一个蠢货离开……你可真是活回去了,你他妈白活了,兰瑟!”我坐倒在地上,背靠着床边。明天……想起来就让我很泄气。我心里很乱,一边,我在考虑如何脱困,另一边,我很不满意,对自己,也对兰瑟!我不该这么迟钝的,我也早已怀疑过,只是我以为付出一个肾来离开,这代价已经足够大,不应该还有更惨烈的可能了——应不应该好像不适合这个地区——好吧,我承认我知道兰瑟心里有事情瞒着我,可是我没深究,我以为他跟我一样为的是即将到来的别离!而他,他凭什么就替我做了这样的选择?他以为我会接受,接受以他的死为代价的回家?大错特错!我不能,我做不到!

  一起死吧!那就这样吧!

  一起,生死与共!

  “不是为了你,欢欢,不来这里也是条死路,大概可能多支持两天,然后饿死或者被俘……还可能伤口溃烂而死。”兰瑟轻笑道,摆弄着我的头发,“而你,也不是个蠢货。你只是不熟悉这个地区的求生法则。”他用的是一种我说不上来的语气,凝重的,但却……并不沉重。

  那么他的意思是,这是我们唯一可走的一条路,一个人想要活命,需的另一个人牺牲,是不是?

  好吧,我咬了咬牙,“你更熟悉这个地区不是吗?”我抬头看着床上坐着的兰瑟,“你也有更大的把握离开对吧?让我们换一下角色。我做那个掩护的。你听着,我不是在跟你商量,你明白么?”让我来,我去充当这个牺牲的角色,这样可以吧!

  我们两个人中,我更愿意自己去死。

  “欢欢,你还不明白么?”我的话音未落,兰瑟已然厉声道——他从未如此声严色厉地对我说过话。但此刻我已经什么都听不进去。“够了,我已经厌倦了你的安排!我会自己选择!”我毫不客气地反驳道,“要么,你走我留下,要么,我们都留下!”够了够了!我不想再跟随着任何人!不像在顺从让我心痛的选择!

  他半晌无语,但手指还是在我的头颈摩挲着,而这摩挲让我感觉舒服又烦乱。

  “唉,”他长叹了一声,有些无奈,亦有些……似乎是感动。“欢,你的心意我知道;可是我的意思……”他顿了一顿,接着柔声道:“你却还不能领会。我是把你我二人的性命托付到了你手上,你明白么?”

  我赫然一惊,坐直了身子。不对不对,我刚刚的思路似乎是不对!

  “我不是说我们两个有一个活下来便够了……我是说,我们两个有一个活下来,另一个才有希望!”他俯下身子,在我耳边轻轻地道,“我把我的性命交托给你,我知道你能赢了这场游戏的,只要你肯拿出全部的勇气和智慧面对它!”

  黑市的老板要杀我们两个灭口;倘若有一个逃跑了,那么他还敢对另一个人动手么?如果放我们安全离开,他也许不会被灭口——相反的,他杀了一个的话,疯狂的报复则避无可避!

  所以,只要我逃跑得及时,他便不敢杀掉兰瑟——至多取走事先说好的肾,只要我能在他对兰瑟下毒手之前逃离!

  也就是说,只有我逃跑成功,我们两个才可能活命,反之,两人一起被灭口!

  我猛然从自怜自伤及突入其来的震撼中醒过来。兰瑟——他是兰瑟,不是言情小说的女主角,亦不是冲动感性的我——聪敏机变,智计百出,更不惮兵行险着、败中求胜!

  此刻我身上虽然挂彩,但都是皮外伤,并不影响行动;而兰瑟这两天虽然腿上的红肿渐消,可奔跑跳跃也难免受到影响。明天唯有他接受麻醉我才能拿到现金逃跑。即便我一百二十万分的不想他涉险可也别无他法。

  我微一犹豫,便点头道:“好吧,这一次放你‘断后’,下一次我来作主!”被人摆布的无奈和痛苦我已经  尝够,下一次,如果有下一次,兰瑟,你要听从我的安排!

  兰瑟不语,只是握住我的手,微一用劲儿将我拉到床上。我躺到床上,顺手抱住了他。

  我们相依偎着。

  想到明天,我热血澎湃,同时,亦觉得无比的心痛。

  倘若我能逃走,才能使他免遭分尸厄运,而且,我必须在他们下手之前逃走。可我能做到吗?

  而无论如何,他将失去一个肾,这是我原本想要替他付出的,可现在,除了痛苦,我还能做什么?

  依偎了良久,他才道:“睡吧,明天会很长。”

  这场景依稀经历过,我的思绪似乎又回到了在坑洞里度过的那日。“还会数我心跳吗?”我问道。

  兰瑟忽地仰起头,似在黑暗中细细地端详我,抓着我衬衫的手指越收越紧,然后,他将头靠在我的肩上:“会。每夜都如此。”

  那一刻,心跳忽然有力了许多。“我一定能逃脱的,”我把他搂紧,“藏獒也不是我的对手。”说到这里,我忽然明白了他为什么总是穿我的衬衫去逗狗——不过是想让藏獒习惯我的气味,在追捕的时候为我赢得一点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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