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晓得这是你的拖鞋,真是不好意思。」
拖鞋才一离开她的双脚,小筝就一把抢了过去,甚至还拿起来抖一抖,好像里头有几千万只细菌一般。
看到小奔光着脚丫,夏佩涛很快将另一双拖鞋拿到她脚边,柔声说道:「地板很凉,赶紧穿上鞋子吧!」
她没有马上穿上,只是将不解的眸光锁在他脸上。看小筝那么坚持拖鞋是她的,那当初他为什么又要欺骗她呢?
这让她感觉很不舒服,但碍于他的家人都在,她不打算把话说破。
「谢谢。」穿上鞋,她立即转移目光,撑起一丝笑意,继续朝客厅而去。
看她起了疑心,夏佩涛心里也出现前所未有的担忧,如果让这些个疑点慢慢扩大,到时想要自圆其说,恐怕很难再取得小奔信任。
这实在是他一生中最大的疏失,没想到身陷在感情的泥沼时,竟然会让自己以往的谨慎,全都消失无踪。
「夏伯伯,百合阿姨,还有小筝,你们好。」
「原本早就想来,但佩涛说你的伤才刚好,要我们再让你静养一段日子,七拖八拖,拖到这么晚才来看你,你不会介意吧?」夏百胜很快就拉近与钮小奔间的距离,他可不想因为她的关系,就跟夏佩涛把关系弄糟。
搞砸关系,对谁最不利,他自己最清楚。
而与夏百胜相处十多年,早已培养出不错默契的百合,在他的一个眼神示意下,不用明说,就知道要怎样配合演出。
「来,坐我旁边,告诉百合阿姨,你的伤势有没有好多了呢?」
百合是夏百胜同居人,在佩涛兄妹被收养的前两年,就已是夏百胜的红粉知己。从小,两兄妹便很喜欢这位百合阿姨,每当养父脾气一来,没来由地生气乱骂人时,他们都会在百合的羽翼下,得到最好的保护。
像这样一位和蔼可亲的人,要打进钮小奔的心,自然不是件难事。
钮小奔很识大体地回道:「谢谢百合阿姨,我已经好多了,让你和夏伯伯担心了。」
只是不管夏百胜与百合两人脸上露出多么亲切和善的表情,钮小奔仍能从他们的话语中听出这一切都是很表面的问候,他们似乎在害怕自己会说错些什么,所以也格外显得战战兢兢。
至于那个叫小筝的,则是从头到尾都没给她好脸色看,她不明白自己跟她之间有过什么不愉快,为何老臭着脸,把她当成仇人一般。
听她嘴里老喊着佩涛大哥佩涛大哥,难道是因为她抢走她的佩涛,才会把她当做是眼中钉?
闲谈中,忠叔将洗好的樱桃给端了上来,小筝一个快步先抓了一把,然后百般殷勤地拿给夏佩涛。
「佩涛大哥,这是你最爱吃的樱桃,这次姑姑特地帮你带了两箱,比上次还要多,一定能让你吃得很过瘾。」
这句话再度让钮小奔心生疑虑,怎么每次小筝无意间冒出的话,都代表着涛的另一句谎言。
在她身边的两个大人,是不是都在隐瞒些什么事,所以讲话才避重就轻,不敢聊些太私密的话题,而小筝却完全状况外,才会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也就是因为她的言谈不受限,所以才会乱说一通,却不经意说到一些关键性的字眼,就像桌上这些樱桃,究竟是他爱吃的,还是她爱吃的?
她不懂,为什么他连双拖鞋,谁爱吃樱桃这种事也要骗她,到底他还有多少事是骗她的……
「小筝,你说这些樱桃都是佩涛大哥喜欢吃的?他真的很爱吃樱桃吗?」既然知道从两个大人身上问不出所以然来,那么,干脆从小孩身上找答案好了。
小筝挤了挤鼻子,还很任性地将她面前的樱桃通通都抓在手上,才满脸妒意地说道:「是啊,这些樱桃都是特地买来给佩涛大哥吃的,所以没你的份。」
「小筝,这是你对待客人的方式吗?把樱桃给我放回去!」夏佩涛一怔,心神纷乱,懊恼整个计划全因小筝而打乱。
原本以为在夏百胜与百合阿姨的通力配合下,可以渐渐化开小奔内心逐渐高涨的疑虑,没想到,竟被小筝简单的三言两语给搞砸。
小筝则是一脸不情不愿,她不知道佩涛大哥是怎么了,以往是那么疼她、宠她、让她,现在却为了一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女人对她又吼又叫,还有姑姑及姑丈也是,干么对一个陌生女人那么客气,她跟佩涛大哥间,关系有那么亲密吗?还穿她的浣熊拖鞋,真是越看越不顺眼!
「喂,你是谁,我怎么以前都没见过你?」
她突如其来冒出这么一句话,其他三人一时间都傻了眼。
夏佩涛倏地僵直身体,脑中警铃大作,闪着「危险」二字。过去的经验告诉他,只要他多跟女孩子说两句话,甚至在小筝面前跟她不认识的女孩子表现出亲密动作,都会引发她的任性与鸭霸。
过去是看在百合阿姨和老爸份上才不跟这样的小妹妹计较,而今,他可不能让她破坏他和小奔好不容易建立起的情感。
「她是佩涛大哥的女朋友,听懂没,所以,我不准你再这样没大没小。」趁这机会,他索性将两人关系,正式浮上台面。
「女……女朋友?」小筝下巴一昂,瞄着钮小奔的眼神透着敌意,好像在跟她说「你死定了」!「佩涛大哥,你什么时候交了个女朋友,我怎么都不知道?」
百合替他回答这问题。「是你到澳洲游学时认识的,小筝,你佩涛大哥交了女朋友是件好事,不许你这样无礼。」
「小筝,如果你再这样不守规矩,以后你不准再踏进你佩涛大哥这里一步。」夏百胜也提出严正警告。
他当然不希望事情搞砸在小筝手里,这小丫头就是被百合宠坏,才会这样目中无人,差点连他都不放在眼里。
对于众人指责,小筝完全不晓得她错在哪里,又是哪里不守规矩,她记得自己到澳洲游学期间,也没听说过佩涛大哥交女朋友,对于没来由冒出的这个女人,说什么她都不能接受!
「那你说,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不顾众人指责,她照样一意孤行,非问个彻底不可。
百合瞪着小筝。「小筝,不许你用这种口气说话。」她试着缓和气氛,但不管她怎么降温,还是降不了这越烧越旺的冲突。
「快说啊,你怎么跟佩涛大哥认识的?是不是你倒追他,看他帅,所以就黏着他不放了!」
「我本来是个卖包子的,因为你哥哥喜欢吃我做的包子,所以,我们就这样认识了。」她不怕丢脸,既然自己做的工作不偷不抢,就没什么不好说的。
小筝原本咬了一半的包子,突然全吐了出来。「什么?你……你是卖包子的,呸,这么难吃的包子就是你做的?」
「你再没礼貌,姑姑就要你回去了!」百合先是骂小筝,又赶紧向钮小奔解释。「你别生气,她不过是孩子气,任性了点,真的很抱歉,突然间跑过来也没跟你们说一声,我和你夏伯伯只想来看看你的伤势,没想到给你带来不便。」
「不便?什么不便啊!姑姑,她是个卖包子的,她家一定很穷没什么钱,这种没身份没背景的人,怎么能当佩涛大哥的女朋友……」
突然,在她还搞不清楚状况前,身子便被人用力往后一转,冷不防地,一个耳光就这样甩在她脸上。
「丢人现眼!百合,把她给我带回去,从此以后,没我的允许,不准她到佩涛这里来!」无法忍受小筝的无理取闹,夏百胜只好出此下策。
一时间钮小奔惊骇,夏佩涛讶然,百合也搂着哭出声的小筝。
在气氛完全被破坏下,夏百胜只好先行告辞,至于百合也拉着小筝,一脸歉意地离去。
这是一出闹剧,还是一出拆穿夏佩涛谎言的推理剧?许多从小筝口中无意间泄露出的疑点,让钮小奔无法再相信眼前的男人,这个人满口说爱她,可骨子里却是谎话连篇。
静静地看着那张令人着迷的脸庞,她却感到心寒。
她暗自告诉自己,这个人不能再相信,而这个地方,她也不能待下去了……
第七章
她把自己关在房间,不想听任何解释。
对于一个满口谎言的人,再听他讲任何一句都是多余的,连一些芝麻绿豆大小的事都要骗,还有什么好不能骗的。
她甚至还怀疑起她跟他之间,真的是男女朋友的关系吗?她承认他很照顾她,受伤的这段期间,给她吃好的穿好的,还请最好的医生给予最好的治疗,并且寸步不离在旁边守着她,这些事,她都看在眼里。
只是让她感到怀疑的,是他可以找来最高明的医生医治她的内外伤,但唯独恢复记忆这件事,他不但不积极,而且还一拖再拖,即使曾答应过她,在她伤势好得差不多时就会带她去出事地点,可现在呢?
她若不提,他就继续装迷糊下去,难道说,她恢复记忆对他而言有着什么致命的杀伤力,还是这里头藏着什么秘密,会导致两人反目成仇?
想得越多,一股凉意便从脚后跟爬上小腿,攀上腰椎,再蔓延至整个背脊,与她共处同一屋子的男人跟她究竟是什么关系,她自己也不知道,总不能任由他说男女朋友就男女朋友,一古脑地信他吧?
就算夏伯伯、百合阿姨和忠叔都这么认为,但他们都是跟他同一路的人,自然是站在他那边。
只有对她充满敌意的小筝最不做作,自己大概真的与夏佩涛没有任何瓜葛吧?如果她跟夏家真的有关系的话,小筝不可能在三个大人面前还会对她这么没大没小,完全不把她给放在眼里。
从这些蛛丝马迹中不难替自己下定论,那就是这个地方不能再待下去了,充满谎言的地方会是什么安全的地方,她可不这么认为。
一想到夏佩涛不时露出迷死欧巴桑的笑容,她就全身发抖,最迷人的笑容也是最可怕的笑容,不行,她要离开,总之,去任何地方,都比待在这里要好得太多太多!
一旦决定,就不要轻易更改,就是今晚,别再拖了。
一直撑到午夜一点,她想这个时候夏佩涛也该睡了,于是,用最轻微的力道转动门把,然后先将头探出去,左右瞄看,接着,再蹑手蹑脚地走到楼梯口处,看见底下客厅一片漆黑,她这才吁了一口气,确认自己应该有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机会可以顺利离开。
穿着袜子,可以减少与地板发出摩擦的声音,就像要偷溜出去跟朋友夜游的小女生,得偷偷摸摸,鬼鬼崇崇,才能逃得过严厉父亲的监控。
呵呵呵,再见了,说谎大王,就算你救了我,但我还是得跟你说声再见!
就在她兴高采烈地通过客厅时,只听见啪地一声,接着客厅主灯大亮,她那跟小偷没什么两样的行径,也当场被抓包。
灯亮的一瞬间,就看见夏佩涛坐在与她视线平行的单人沙发上,他坐得直挺,模样就好像在看电影,只差手中没拿着爆米花与可乐。
「你……你怎么还没睡?」真奇怪,他怎么不是穿睡衣,而是西装笔挺,好像要去参加Party。
那深如子夜的黑瞳,正直勾勾的瞅着她,让她全身都不自在。
特别是那料事如神的笑容,彷佛早已等候多时,只等她大驾光临。
「这句话该是我问你的吧?」起身,走到她身边,他迳自拿起她的包包,打开一看。「要离家出走?」
「这本来就不是我家……」说完,一抬头就看见他那该死的笑容。
不行,她不能再沉沦了,只是当她控制好情绪,想要正经地跟他讲话时,又忘了自己要对他说些什么。
过近的距离就像水突地灌进她咽喉般,让她难受地无法处理眼下的任何情况。
怎么会这样?
他真的是她男朋友吗?
应该是只有面对自己心爱的男人时,才会有这样脸红心跳,渴望他那薄又性感的唇来吻她的想法吧?
可是从他被拆穿那么多谎言看来,说他是她男朋友这件事,八成也不会是真的,既然这样,那她应该是讨厌他才对,然而,她的生理反应却在在都显示出,她……对他也……太有意思了!
「为什么要三更半夜偷偷摸摸溜走?是因为白天的事情让你很不开心吗?」深幽的双瞳仍紧紧锁着她,尤其在这样宁静的夜里,那双眼更具魅惑的神秘气息。
她尽量保持呼吸顺畅,加上不看他的眼。「没错,我不可能跟一个爱说谎的人同住在一个屋檐下,天晓得你是不是我真的男朋友,也许……我是你半路捡来的也说不定。」
「那么……要我证明给你看吗?」
「证……证明?你要怎……」
话才刚说出口,夏佩涛就用吻封住了她的双唇,她还来不及反应,头脑便开始打结,心脏开始过热,就连她的双手,也不知道是该推开他还是就这样……好好地放在他宽阔的双肩上头。
老天!她在做什么啊?
她无力地娇喘着。不对呀,她就是因为不信任这个人,不相信这满口谎言的家伙,才会三更半夜想偷偷溜走,没想到偷溜不成还被他逮住,逮住也就算了,还被他吻了?更扯的是……
她还没推开他!
她觉得自己太没用了,因为他那激狂的吻,她居然就这样妥协,还被他给牢牢压在沙发上,继续无止尽地吻着。
他扣住她下巴,提高,热情并魅惑地注视她双眸,嗓音暗哑地道:「如果那些曾经对你说过的谎话,都是为了爱你才说的善意谎言,你会原谅我,不再与我计较吗?」
面对那双致命深邃的眸子,她不知该点头,还是摇头。
她震颤,怯怯地看着他,好想从喉咙里大声说出「不」,绝不原谅,可是声带好像坏掉了,竟然连个最简单的字都发不出来。
看到她没回应,他低笑道:「那你是默许,原谅我喽!」
「我……」该死,骂他呀,推开他呀!笨哟,她是怎么了,他的吻又不是一杯毒酒,为什么会让她变成笨蛋了呢?
他的右手稳稳地抚上她的右脸,慢慢贴近,以舌撬开软唇,一手再绕到她颈后,托住她的后脑,这使得他能更深入占有她柔软的唇舌,热烈地放肆探索。
无法抗拒,就只能被动迎合,她闭上眼,膝盖发软,脚指头兴奋地卷起,在好久好久一个遥远模糊的记忆里,似乎也曾有过像现在这样的情景,但她记不起,只觉得熟悉。
一股浓郁的男性气息包围着她,而她也因欲望全身发烫。她好热,软绵绵地,感觉像是升了天的灵魂,轻飘飘又昏沉沉地感觉他在她唇内移动,辗转亲腻,尝遍每一处,与她纠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