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冷静点,我知道妳担心女儿,不过这是最好的办法。」
「什么最好的办法?!你只是舍不得拿钱出来吧!」欧母抓狂,眼神燃起愤恨之火。「不过区区五千万而已,难道蕾蕾在你心中不值这个数目吗?」这男人,非得对她们母女如此无情吗?
「值不值是另外一回事!我欧泰春绝不受人威胁。」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顾你的面子!」
「随妳怎么说。」懒得跟失去理智的女人再周旋下去,欧泰春冷冷撇嘴,抓起手机。
「不可以!」欧母激动地上前,试图抢过手机。「我求你,泰春,不要,不可以报警,报警一切就完了……」
「妳冷静一点!我就不相信他们连我的手机都能监听。」
「不是这样的,你不可以报警啊!我求你,为了女儿安全,你就把五千万拿出来吧!」
「蠢女人!我怎么说妳就怎么做,少啰唆!」欧泰春坚决不受动摇。
欧母慌了,眼中闪过害怕的光。这男人真够狠,她千辛万苦在他面前演出这场戏,他竟丝毫不为所动。
真可恨!
欧母咬牙,秀颜铁青,她紧握着手,长长的彩绘指甲硬生生掐入掌肉。
她绝不能让他报警,要是警方介入办案,查出幕后主使,她可是会被送去吃牢饭的。
「你不能报警。」她极力压下内心所有的惧意与恨意,噗咚一声跪下,抱着欧泰春双腿,挤出两泡眼泪,继续演戏。「我求你啊,泰春,我跪下来求你──」
「我来付赎金吧。」
欧泰春没说话,倒是另一个男人插嘴了,房内两人愕然,同时望向书房门口。
「你是谁?」欧泰春瞇起眼,严厉地瞪着不请自来的年轻男子。
欧母却很快认出了他,愕然不已。「李安阳?是你?」
李安阳?不就是这两年在物流业闯出名号的新秀吗?欧泰春扬扬眉,颇吃惊。
李安阳无视两人的惊愕,毫不迟疑地走进来,神态坚决,眼神如灰狼般栗悍,充满战意。
「这五千万,我来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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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必须想办法逃出去。
两个劫匪,一个正坐在电脑前热烈地打线上游戏,另一个一面吃零食,一面看漫画,似乎谁也没在注意她。
夏蕾被困在一张木头椅子上,双手反绑在椅背,双脚倒还能自由活动,她连人带椅俏悄起身,移动到接近往客厅窗户的地方,观察窗外地形。
这是一间平房,似乎位于颇僻静的山区,周遭是一片林野,四下无人。
除了屋内这两位年轻劫匪外,门口还有另一个更年轻的人看守着,他大概只有十七、八岁的年纪,满脸不耐烦,拉拢厚厚的大外套,拿着把西瓜刀在空中挥来砍去,显然对自己被分配到在寒风中守哨的任务相当哀怨。
夏蕾观察这三个劫匪的年纪、相貌,再看他们的行为举止,实在不觉得他们是有经验的绑架犯,反而很像街头那些一时兴起,想弄几个钱来花花的小混混。
为什么找上她?很少人知道她是欧泰春的女儿,这几个小混混从哪里打听来的?
她蹙眉,正思索时,尖锐的声音拉回她的神智。
「妳在干么?」看漫画的劫匪抬起头,看见她的动作,大怒,甩开漫画,威胁地走向她。「想逃走吗?」
夏蕾吓一跳,额冒冷汗,表面力持镇静。「我跟这东西绑在一起,能逃到哪里去?」
「那妳站起来干么?」
「我只是起来透透气而已。」
「透什么透?!给我坐好!」劫匪粗鲁地将她押回原来的地方,再次检查绑住她双手的绳索,确定牢不可破,才满意地点头。「我劝妳乖一点,别动歪脑筋,只要妳爸肯付钱,我们就会放妳走。」
「要是他不肯呢?」
「他敢?!」年轻人横眉竖目,眼中闪过冷冽杀气。「那就别怪我们对他女儿不客气!」
意思是要做了她吗?
夏蕾噤声不语,心慌意乱。
年轻人血气方刚,要是达不到目的,很可能真的会撕票。到时她该怎么办?
「喂!到底是怎样啦?」在门口看守的年轻人受不了冷风吹,一脚踹开大门,气冲冲地走进来。「已经两天了,那家伙到底付不付钱?我们还要等多久?」
「你急什么?」打电动的那个看来年纪最大,像是三人中的老大。「五千万可不是小数目,至少要给人家一点时间去筹钱。」
「可是不是说今天中午是最后底限吗?他们到底要不要付钱?」
「放心吧,那女人不是说了吗?老头绝对会付钱的,我们就等她的好消息就是了。」
那女人是谁?
夏蕾奇怪,原来幕后还另有主使者吗?是个女的?
「X!也不能像个蠢蛋一直在这里傻傻地等啊!万一那女人摆我们一道,反而把警察叫来了怎么办?」
「你白痴啊!找上我们的人是她,最想要钱的人也是她,她发什么神经叫警察?去!」
「可是──」
「好啦好啦,说不过你,我先打个电话问问那老女人,看怎样行了吧?」老大翻白眼,拿出手机拨号。
「喂!是我。」语气超大牌。「怎样?那老头到底什么时候付钱?今天中午来得及吗……什么?!他不想付钱?还说要报警?」老大火了。
其他两个年轻人也慌了。「不会吧?真的报警我们该怎么办?」
「妳这女人!当初是妳拍胸脯保证说没问题,我们才跳下来的,马的,那老头简直无情无义嘛,连自己女儿都不救是怎样?他不怕我们做了她吗……靠夭!妳哭什么哭?我有说要真的杀她吗?不过妳给我听清楚,我们不会就这么算了的,拿不到钱,起码也要跟妳女儿玩一玩……少啰唆!马的贱女人,去死吧!」
啪地一声摔手机。
夏蕾怔望着他愤慨的动作,脸色惨白,全身血液冻结。
他刚刚说什么?拿不到钱,起码也要跟「妳」女儿玩一玩?
这意思是,跟他通电话的人……是妈妈吗?
「老大,那女人真的说要报警?」
「笨!她就是主谋,报什么警?是那老家伙说要报警!」
「那警察不就快来了吗?我们快逃吧!」
「逃什么逃?你以为我有笨到告诉那女人我们躲在哪里吗?她根本不知道我们在这里!」
「好险,还是老大聪明。」
「聪明个鬼!X!愈想愈气。」老大忿忿然,转向夏蕾。「臭女人,妳听到了,妳老爸不肯付钱赎妳,马的,亏妳长得水当当,怎么这么不得人缘?」
夏蕾心凉。这年轻人说的没错,她是没人缘,从小,父亲便当她是不良基因的产物,从不正眼看她。
对他,她早已不抱希望,不敢奢求从他身上得到一丝亲情,也不敢想他会为了她爽快奉上五千万赎金。
她知道爸不会来救她,她早料到了,可是她没想到……
「刚刚跟你通电话的人,是我妈吗?」她轻声问,嗓音是自己都无法控制的沙哑。
「没错!就是妳妈,妳没想到吧?自己亲生妈妈竟然找人来绑架妳。」老大嘿嘿冷笑。
胸口,像被落雷狠劈了几记,闷闷地发疼。
她的妈妈主使别人来绑架她?
「为什么?」她木然地问。
「还用问吗?当然是为了钱啊!」讽刺的咆哮像利刃,一刀一刀剜开夏蕾心房。
她心里淌着血,却已痛得感觉不到。
为了钱,妈竟然可以策划出这么一桩绑架案,为了钱,她连自己亲生女儿都可以送入虎口。
难怪父亲会瞧不起她们母女俩,难怪他说什么也不肯正式把妈娶进门!
她们是让他丢脸,的确不值得他付出关爱。
她不值得谁来爱,不值得人疼……
豆大的泪水一颗一颗从夏蕾的脸颊滑下,她没察觉,沈溺于一片白茫茫的绝望中。
这个世界,本来就是丑恶多于美善,谁都是自私自利的,什么感情道义,都是蠢话,都是假的,是假的……
「马的,这女人居然哭了?」
「老大,她哭起来还挺正的耶。」
「本来就是个正妹。你们上不上?我先!」也不等弟兄们答腔,老大猴急地朝夏蕾压上来,在她脸上猛亲,一手还不安分地扯她身上的毛衣。
夏蕾动也不动,不尖叫,也不反抗。哀莫大于心死,心都毫无知觉了,还管肉体受到什么侵害?
随便吧,随这些人要对她怎样吧,她不在乎了,不在乎了……
她像有体无魂的稻草娃娃,由人摆布。
「住手!不准碰她!」不知是谁忽然闯进屋里,厉声喝叱,强健的身躯像一头野狼,灵敏地撞过来。
那人一把推开对她动手动脚的老大,将她护在自己身后。
夏蕾怔怔地看着那高大如一尊神祇的强悍背影。是……李安阳?
「X!你从哪里冒出来的?想干么?」三个年轻人不爽,群起围殴。
李安阳拳打脚踢,一个不防,右臂膀让西瓜刀给划了一道口,鲜血直流,夏蕾惊得尖叫,他却视若无睹,一个接一个把三人撂倒在地。
「你到底是谁?」
「我的名号,你们还不配知道。」李安阳冷哼,伸手按住血流不止的伤口,眼神如电。「我在道上打混的时候,你们还不晓得在哪里包尿布呢。敢动我的女人,不知死活!」
「马的,你以为我怕吗?」三人当中的老大最不肯服输,跳起身,掏出手枪。「看到没?这可不是玩具,小心我一枪毙了你!」
「别动不动就要毙人。」面对冷枪威胁,李安阳竟丝毫无惧。「你们不想要钱了吗?」
「钱?」三人面面相觑。
「我代表欧泰春来付赎金。」
「真的假的?」老大瞇起眼,难以置信。「你别想骗我,刚刚那女人在电话里明明说欧老头不肯付钱。」
「不信你们可以打电话问问她是不是真的,五千万,只要你们肯放人,我马上汇入你们指定的瑞士银行户头。」
老大皱眉,犹豫半晌,命令小弟把地上的手机捡起来,将散开的电池盖装好,递给他。
老大一面拨号,一面拿枪继续指着李安阳,不一会儿,对方接听。
「贱女人,这边有个男的说欧泰春叫他来付赎金,真的假的……马的,那妳刚刚怎么不早说……好了好了,别啰唆了,我知道了!」
老大挂电话,狠狠瞪李安阳。「看来你说的是真的。」
「老大!太好了,可以拿到钱了。」身后两个小弟欢天喜地,好开心。
「好,我们可以放人。」手枪在李安阳眼前晃动。「不过你也别想耍花样,马上打电话汇钱。」
「没问题。」
第十章
像一场梦。
绑匪释放了夏蕾后,李安阳带着她一路以最快的速度离开山区。他手臂受了伤,夏蕾坚持先到附近的医院治疗,然后两人来到一家小旅馆,要了一间双人房。
房内,布置简单温馨,没有太多累赘的装饰,只有必要的家具,暖暖的黄色灯光,烘托得整间房像世界的尽头一般静谧。
夏蕾呆呆地坐在床上,看李安阳弯下腰,调整床头灯光,一时之间有些恍惚。
不论是几个小时前的一团混乱,或是现在的安详平静,都像是一场梦一样,虚幻而不真实。
她被绑架了,幕后主谋是自己的母亲,她的父亲不肯付赎金救她,绑匪们愤而打算侵犯她,就在她最绝望的时候,他出现了。
以英雄般的姿态,解救了她。
他是英雄,是指引她从黑暗地狱回到人世间的明灯,他不可能真的存在,这一切是个荒谬的梦。
不像真的……
「你真的是代表我爸来付赎金的吗?」她看着他怔怔地问,声音很沙哑。
「什么?」他抬起头,没听清楚。
「真的是我爸,让你来救我的吗?」
他听清问题,高大的身子似乎一僵,但表情却是爽朗。「当然是真的。怎么?妳怀疑啊?」剑眉挑起。
她的确很怀疑,妈明明在电话中告诉绑匪,父亲不打算付钱,不是吗?怎么会突然改变主意?
这五千万,真的是她父亲出的吗?
夏蕾看着李安阳,看着他故意装出开朗中带着几分玩笑的神情,有意让气氛变得轻松,她看着,胸口一紧。
「干么这样看着我?」他被她看得有些尴尬。
她摇头,不说话。
「是不是还在想刚刚的事?」他蹙眉,眼神变得担忧。「已经过去了,夏蕾,他们没伤害妳是不幸中的大幸,妳就别再多想了。」
「我很好,你别担心。」她静静地说。
「真的吗?」他沈思地瞅着她,彷佛在估计她话语可信度有几分,然后,他点点头。「喝杯热茶吧,这样心情会安定一点。」
说着,他来到热水壶前,用着不灵活的左手试图冲茶。
笨拙的动作再次牵动她的心。她起身,抢过他拿在手中的茶杯。
「让我来吧。」她轻轻推开他,为两人各冲了一杯茶,热水的蒸气在她眼前漫着雾,她眨眨眼,好像眼睛也被雾气染得湿润。
她将其中一杯茶递给李安阳,两人各自在床沿坐下。
「你真傻,干么让自己蹚进这趟浑水?」她捧着茶杯,低眉敛眸,低低地说。「难道你不知道你这样单枪匹马过来,连你自己都可能有生命危险吗?」
「谁告诉妳我单枪匹马的?」他轻声笑。「我当然撂人来了,如果不是他们帮我找妳,我哪能那么快就知道妳的下落?只是我怕人太多反而坏事,先一个人来探探情况而已,没想到他们那么逊脚,没两三下就被我解决了,根本用不着我那些兄弟来帮忙。」
「可是,你还是付了五千万。」她哑声说:「真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啊?我不是说了吗?我是代表妳爸去付钱的,出钱的是妳老爸,不是我。」
她默然,低垂着头。
他感觉得到她的黯然,慌乱地想安慰她。「妳听我说,夏蕾,其实妳爸还是很关心妳的。他知道妳被绑架了,很紧张。」
是吗?夏蕾涩涩地牵唇。她无法想象那对人对事一向冷酷的父亲,紧张起来是何模样?
「妳妈妈也很担心,一直哭。」
这她相信,妈妈呼天抢地起来是很令人心惊的。
夏蕾嘲讽地想,不想再提自己父母,转开话题。「你找来帮忙的那些人是你以前认识的朋友吗?」
「妳是想问我,他们是不是道上的兄弟吧?」李安阳很快便猜出她话中涵义,苦笑。「他们的确是我以前在街头混的时候认识的哥儿们,我知道妳认为我不该跟这些人来往,但──」
「不用说了,我明白的。」她低声打断他,语气有着强烈的自嘲与苦涩。「比起上流社会有些只会装腔作势的有钱人,这些朋友至少对你有义气。」
他听了,眉头一皱,又担心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