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阳天的那个什么娜——”说到这个女人,魏采还是有点气。
“你说罗娜呀——她是阳天董事长的女儿,算是我的客户而已。”李伽德一听他这么说,露出一脸如释重负的表情解释道。
魏采笑道:“你当我傻子呀——她看你那个眼神……阿德——”尖了嗓子学著那个罗娜叫李伽德的嗲,魏采被自己逗的笑了起来。
“她那样看我我未必要那样看她呀!”李伽德一脸臭屁的表情。
魏采有点被他气到:“知道你受女人欢迎啦,大律师!”
李伽德忙作出一个“小生知错、小生惶恐”的表情,魏采为他的滑稽摇了摇头,有点哭笑不得。
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人夹人缘吧——明明是比较内向的自己和李伽德在一起就会变得比较放得开,笑容不断——连魏采也为这样的自己有点摸不著头脑了。
路边的风景不知何时已经换成了一片翠色,已经很久没有到离开过市区的魏采不免有点惊喜的感觉,紧盯著窗外摇曳多姿的景色,他的心也仿佛变得年轻起来。
买了票把车驶入公园,景色愈加葱茏起来。挑了一个幽静的角落,李伽德把车停好,两人一起走上了那片美丽的草地。
“哇——”魏采踏上那片柔软的草地,忍不住往下一躺。美丽的云彩变换著姿态飘入他的眼帘,让他忍不住发出了赞叹眼前美景的惊叹。
“景色还不错吧?”在他身旁坐下,李伽德笑眯眯的问道。
“嗯。”魏采从喉间应了一声,随意的闭上了眼睛,让清凉的风随意拂过他的面颊。
感觉到李伽德也躺了下来,几乎可以闻到他身上飘来的淡淡古龙水味道——魏采一直觉得男人用香水有点娘娘腔,但李伽德用的牌子却有一种淡淡的清意,给人一种荫凉之感。
“杨东来那个案子快开庭了吧?”微风轻轻吹过李伽德的声音,说的却是毫不搭调的工作话题。
魏采轻轻翻了个身,没有回答。
李伽德还不死心:“你说会怎么判?”
不胜其扰,魏采只好回答:
“他死定了。”从他这几个星期看的报告来看,天文数字的贪污款笔笔都是铁帐,“不是死刑就是死缓。”
“这么肯定?”李伽德拔高了声线,有点不信。
“反正我是这么觉得。”
“那我跟你打个赌吧?”
“赌什么?”魏采睁开了眼睛,却发觉两人的脸只有几公分的距离,忙把头向后挪开些。
“要是徒刑的话——”
“怎么样?”
“请我看十场电影吧!”
“那要不是呢?”
“我请你十顿饭。”
“那你不是亏了吗?”魏采觉得这有点像不平等条约。
“呵呵呵——不亏不亏……”
十次约会也——觉得自己快笑不动的李伽德忙道。
“好吧!”凭著自己多年的工作经验,魏采还是觉得自己赢面比较大。
“那就庭上见啦——”
于是——
郊游后的第四天,两人又见面了。
“魏课长,好久不见。”在中院的走廊上两人擦身而过,李伽德率先礼貌的招呼著。
魏采也淡然的点头:“李律师。”
虽然有私交,但在办案期间的交往还是违反纪律的——两个人对此都有心照不宣的默契。
只是在两人并坐在法庭外等开庭的时候,李伽德乘彼此的助手不注意,偷偷俯身过来:
“你穿制服好帅哦——”魏采又忍不住有笑的冲动,看了自己身上剪裁贴体的绿色军式制服一眼,他递给李伽德一个叫他闭嘴的白眼。
“全体起立,审判员入席——”面无表情的书记员宣读了老一套的法庭纪律后,所有的人都懒懒的从位置上站了起来。
远远瞥到对面的李伽德脸上的表情变得凌厉起来,魏采也收住了笑脸,暗暗提醒自己不能第一次交手就败下阵来。
吴法官和其他两个审判员施施然走了出来,点了点头示意他们坐下。
“现在开庭——”
老一套的身份调查让人想打呵欠——魏采忍不住瞟了一眼自己身边的助检,小姑娘也是一脸的懒相,在那里盘弄著笔。再看看对面李伽德的助理,倒是很认真的奋笔击键(用的是笔记本),他不由暗自在心里摇了摇头——工资不一样态度就是不一样……
“检察员魏采、助理检察员姚雁出庭支援公诉……辩护人伽德律师事务所李伽德律师……被告,你申请回避吗?”照例是否定的答案,总算是进入了法庭调查阶段。
朗朗的诵读著公诉书,听著自己的声音回荡在高旷的审判大厅,感觉对面的李伽德一直看著自己,魏采觉得自己的精神简直难以集中。
糊里糊涂的,魏采不在状态的混过了调查阶段,挨下去是偷不了懒的辩论阶段。
彼此都知道怎么判法早在法官肚子里写著,也就不怎么激烈的摆著早就对过的辩论意见。
活像一出一本正经的大戏——一开始对这份工作的热忱也在太多的黑暗间逐渐变淡……
仍然是你来我往的争论著一些细小的问题……
真是老啦——到下午的三点已经有点疲惫的魏采看著仍然神采奕奕的李伽德,不免在心底暗叹著。
第四章
“你确定真的要进去吗?”偷偷往黑漆漆的电影小厅里探了探头,魏采一脸苦笑的问身后的李伽德道。
“票也买了,不进去干嘛?”李伽德似乎很奇怪魏采的问题,“走啦。你站在这里,人家还当你收票的呢。”
顺手一把把他拽了进去。
不过李伽德马上就明白魏采为什么会这么说了——电影厅里人并不多,寥寥的十来个人却全是甜甜蜜蜜依偎在一起的情侣。看两个男人一起进来,他们都睁大了眼睛,用有点奇怪的眼神看著两人。
两个成年男子一起看电影好像的确是有点傻叽叽的——魏采在心底苦笑著——尤其是一起看这种文艺片,更显得怪异。
本来是约好一起看最近的一个大片的,可是跑到这里才发现已经下了片。无奈之下也只好买票入场,谁知道却会碰到这种这么尴尬的场次。
李伽德倒不以为忤,还是显得挺开心的,偏著头笑问魏采道:“这是你请的第几场电影了?”
在心里默算了一会,他又道:“好像已经是第七场了。还欠三场哦,别忘了。”
魏采露出一个无奈的笑,“有你李大律师盯著,谁能赖得了?”
杨东来最后被判了无期,而非自己所说的死刑。于是,李伽德就理所当然的摆出一副债主的面孔,每个星期都盯在自己身后吵著要他请客。
不过和他在一起还挺高兴就是了。魏采在心底感叹著。
他在检察院也算个少年得志的身份,可是正是因为这样反而使他在单位里没有什么知心朋友可言。
差不多级别的课长们多数都是四十岁往上的已婚男性,和单身的他也没什么共同话题,而下属们看到他则总是客客气气,却没什么很亲热的感觉,多数和他维持著一个不痛不痒的距离——让他在庆幸自己在事业上总算还有点成绩之余,未免在人际关系上觉得有点遗憾。
直到和李伽德一起玩之后,魏采才深深体会到自己以前两点一线的生活有多沉闷。
从前的休息日,他一般都选择在家看书、听音乐,顶多约上从前大学里的朋友一起出去吃顿饭什么的。可是同学们也都是忙人,这种机会真可说得上是少之又少。
人大概都是这样才会急著要结婚的吧——因为想到自己自从有人陪著一起玩之后,结婚的念头似乎淡了不少,魏采不由这样想道。
看了看身边的李伽德——他一脸专注的神情盯著萤幕,明亮的眼睛在黑暗中闪著光。
这样的人怎么会喜欢和自己在一起呢?
自认性格有点沉闷的魏采实在有点想不通交游广阔的李伽德怎么会喜欢和自己这样没什么特别之处的人粘在一起,把宝贵的休息日都用来和自己泡,而不是像同龄男人那样陪著女朋友。
真是奇怪啊。
意识到魏采的目光,李伽德转过了头:“怎么了?”目光中满是关切。
魏采忙摇了摇头,“没什么。”要是被他知道自己在想这么怪的事情一定会被他笑死吧。经过数个月的交游,他也算有点了解李伽德性格中的光明之处——也许是家庭的原因,李伽德虽然做的是律师,却没有一般这个行业的人那种自私冷酷的味道。
看完了电影,李伽德例牌提议道:“还是到苏浙汇去吃饭吧。”——看完电影再去吃饭,这有点奇怪的程式已经成为他们周末的惯例了,所以魏采也没什么考虑就点头同意了。
到苏浙汇找了个僻静点的位置坐下,李伽德点了菜后,就和魏采随意的闲聊起来——话题天南地北,不时还冒点笑话,让魏采几乎笑得喷饭。
两人闲扯著,说到了今天看的电影。李伽德忽然冒出了句:“采采,如果你是那个男主角,你会像他一样为了爱情什么也不管吗?”
他们今天看的是一部名字有点怪的原版片——一个四十多岁的人,身居高位,却爱上了自己儿子的未婚妻。他被爱情的热焰所燃烧,为了这个女子放弃了自己的事业、家庭,甚至还害死了自己的儿子。结果那个女自根本从一开始就是在利用他。电影的结局是男人在绝望中死去——一个有点残酷的爱情故事。
魏采被他问的一楞,怔了半天才摇头道:“应该不会吧。”
“那如果你很爱很爱她呢?”李伽德却不肯罢休,继续追问道。
“很爱很爱啊?”魏采有点犹豫的戳著面前的牛排。
想了半天,他才冒出了句叫李伽德绝倒的话来:“世界上真的有这种事吗?”
“怎么没有?刚才那电影里不就是。”李伽德似乎对这个问题颇为执著。
“拜托——”魏采笑了起来,“那是演电影哎。”
放下手中的叉,他语气郑重了点:“没办法,做我们这行的,看过太多一日间命运的逆转——谁还敢相信什么爱情呢?”
忽然有点感伤,他又道:“记得吗——杨东来宣判的时候他老婆根本就没有来,听说正在办离婚呢。”苦笑了一声,“在他被捕前的年会上,我还看到他老婆甜甜蜜蜜的贴著他呢。他也一副意气风发的样子——可是你看宣判的时候,他的头发也全白了——才四十多岁的人……”
“爱情——”他摇了摇头,不再往下说了。
李伽德看著他,道:“看不出你这么悲观啊?”
魏采叹息了声,“这也不是悲观,只是现实而已。”
“可是你也不能否认,真的有这种为爱不顾一切的人吧——只要喜欢就什么也愿意做。”
被李伽德那种小女生似的口气说得笑了起来,魏采道:“是啊,只要喜欢怎样都可以——我还喜欢杀人放火,讨十个小老婆呢——”
为自己讽刺的语气苦笑,他正了正语气又道:“要真的是这样的话,我看你和我也要全部都失业了——杀人犯大可说自己喜欢杀人,强奸犯也可以说自己是喜欢那个女人了。也只能以不妨碍到别人为限吧——毕竟人是活在现实里啊。”
气氛忽然冷了下来。被他的一席话说的愣了半晌,李伽德强笑了数声道:“你倒满现实的嘛——看来要指望你为爱不顾一切是不大可能的了。”
魏采有点奇怪他一副如丧考妣的表情,笑了起来道:“这年头——谁不能没有谁……只怕我就算要挖出心肝来别人还嫌脏呢,谁会需要我的不顾一切啊——”
李伽德动了动嘴角,似乎想说什么,最后还是咽了下去,没说出来。
总觉得今天的气氛有点怪怪的,魏采偷偷对自己扮了个鬼脸,吃起了面前的食物。
虽然像这样常在一些小问题上有些争执,两人的朋友关系还是平稳的发展著——转眼一年一度的五月假期又快到了。
“放假去哪里玩啊?”电话那头传来李伽德心情愉快的声音。
魏采想了想道:“三号我要加班,远的地方是去不了了——听说这次一号晚上会放焰火,我倒挺想看的呢。”
“焰火啊——好像我们家可以看的挺清楚的。要么我们一号下午找个什么地方玩玩,晚上到我家吃晚饭顺便看吧?”李伽德在那头建议。
“到你家啊?”魏采忽然发现两个人成为朋友也有一段时间了,自己还没去过李伽德的家呢,不由来了点兴趣,“好吧。”
“那我一号下午来接你。”
讲定了节假的安排,魏采觉得自己的心情忽然好起来——有点盼望五一节快点到了。
……
从浴场出来,魏采上了李伽德的车——节日什么娱乐场所都爆满,两人最后只好选择去洗桑拿——不过洗完以后倒有种令人身心为之一爽的感觉。
“今天月亮好圆啊——”从车顶透明的地方看出去,碧蓝的天空上一轮色泽皎洁的明月,景色美的令人陶醉。
车子奔行在高架道上,一会就到了李伽德住的位于外滩附近的公寓楼。
虽然有了心理准备,魏采在跨进李伽德顶楼的复式寓所时还是为其豪华感叹了一句:“你这个大奸商,是不是专门痛斩当事人?”
“喂——”正把香槟从冰桶里拿出来的李伽德听他这么说,忙抗议道:“你这人,也不赞我设计有品位,居然说我是奸商——很过分哎!”
一屁股坐在那张真皮椅上,魏采斜眼望向李伽德:“不是奸商赚的到这幢房子?”
哪像自己,明明比他早工作那么久却到现在还窝在集体宿舍里。
“那是我有本事。”一边摆著碗筷,李伽德一边和魏采闲扯著。
“好了,可以吃了。”从厨房端出最后一碟菜,李伽德大功告成的拍拍手宣布道。
魏采从沙发上站起身来,望著桌上精美的菜式,他有点惊讶的道。“呦——挺丰盛的嘛。你做的?”
“怎么会?”李伽德笑了起来,“饭店里叫的外卖,我只是热了一热。”
“噢——”魏采拖长了声音,“早就想你这种公子哥肯定做不来什么家事了。”
李伽德气道:“好心请你吃饭还要被你骂,你这人——”
魏采却不睬他,自顾伸出筷子:“噢,这个虾看上去很好吃嘛——”夹了个塞到嘴里,他还作出一幅觉得很好吃的样子。
李伽德也拿他没办法,只好坐了下来,也夹了个虾剥著:“刚认识你的时候还觉得你挺严肃的,怎么时间长了就觉得其实你这人还挺有趣的——”
“那不是挺好。”魏采也笑,“对著朋友要也老板著个脸,脸都要僵掉了。”
“反正不管严肃的你还是轻松的你,我都觉得很好。”李伽德忽然冒出了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