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玩是这时才把注意力投注向换上一身雅致白纱礼服的程旖旎,不明所以地问:“有事吗?”
程旖旎的脸色像烧红的铁片般忿恨地瞪着他。
坐在冯玩是另一旁的冯玩恒,急忙凑到尚处在情况外的哥哥耳畔说:“哥,未来的嫂嫂在问你,她穿那件礼服好不好看?”
“喔,是吗?”他抬起头草率地瞄一眼。“很好看,很好看。”然后又陷入自我的思绪中。
程旖旎被他的行为给气炸了,踩着细跟的高跟鞋跺蓟冯玩是面前:“冯玩是!你别太过分了!”
“啊?什么?”他仍一脸莫名。
“你是真的想跟我结婚吗?”她叉着腰像只没人敢招惹的母夜叉质问着。
他张着口不知该怎么回答,视线飘向站在程旖旎后方不远处的冯母,她正用警告的眼神瞪着他。
“应该是想吧。”他折服于母亲的威迫下说出违心之论。
“应该是?这是什么意思?”程旖旎不甚满意他的答覆。
面对程旖旎的咄咄逼人,快让他喘不过气来了,他打算来个相应不理。
“回答啊!我叫你回答,你有没有听到?”又是这种咄咄逼人的口气。
冯母见状马上跳出来当和事佬。
“旖旎,别气别气,玩是只是害羞不敢说出他真正的心意罢了,对不对?玩是?”冯母转向儿子示意他附和她的话。
冯玩是苦着一张脸,不看程旖旎的晚娘面孔,心不甘情不愿地说“对”。
“好,为了证明你是真的想娶我。”她走到一边的茶几前,从她的皮包里拿出她的手机递到冯玩是面前:“你现在打电话给顾谦萩,告诉她你要结婚了,你要娶的人是我。”
闻言,冯玩是立刻从沙发上跳起来:“你别欺人太甚了!”
“既然你不答应,那我走。伯母,我很抱歉,我不能当您的媳妇好好孝顺您了,因为我实在无法忍受跟一个感情不专的人过一辈子。”拎起礼服的裙摆就要走。
下一秒冯母立刻横身阻挡住程旖旎的离去。
“旖旎,别为了这点小事跟玩是赌气,伯母帮你出气去。”转身以命令的口吻对冯玩是吼道:“玩是!我要你马上打电话给那个女人!”
“妈,她莫名其妙发小孩子脾气,您干嘛跟她瞎起哄?”皱着眉撇开脸。
“我最后一次警告你。”冯母道。
冯玩是咬着牙,气得青筋暴露。
“哥,俗语说得好,好汉不吃眼前亏,再说你迟早都要跟谦蔌姐说你要结婚的,早也是说、晚也是说,不如现在就说,一来可以消了妈眼未来大嫂的气;二来你也可以把这个消息提早告诉谦萩姐,好让她惊喜一下。”冯玩恒自以为聪明地劝导冯玩是。
冯馨站起来,不留情地往冯玩恒的头顶敲去。“你不讲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冯玩恒抚着受创的头嘀咕着:“我又说错了什么吗?不然怎么老是骂我这一句?”
冯馨看着面色铁青的冯玩是,突然冯玩恒的一席活给了她一个灵感。咦?这不失是个方法,不然他们再这样暖昧不明下去,否晓得要拖到民国几年才会明白对方在自己心目中的地位有多重要。
冯馨从衣袋掏出自己的手机,调出顾谦萩家的商用专线号码拨了过去,然后递给冯玩是。
“姐?”以为会挺他的姐姐,竟跟她们一面倒。
“让她分享你的喜讯吧,好朋友嘛!”她笑里带贼。
“姐,我不想打给她,是因为不想让她卷进旖旎的无理取闹中。”
“我知道,只是告诉她你要结婚而已,不会把她卷进来的。”才怪!
冯玩是无可奈何,只好接过电话。
“喂?勤耕园艺。”顾谦萩的声音少了以往的活力。
“谦萩,是我。”
顾谦萩原本颓靡不振的声音马上有了生气。“有事吗?”
“嗯……我……是想……告诉你一件……事……”他吞吞吐吐地说,看向一脸仿佛说着“你再不说我就走,让你难做人”的程旖旎。
“有什么话直说,干嘛支支吾吾的?”
他深吸一口气,一鼓作气地说了——
“我要结婚了。”说完的那一刹那,脑海闪过一个念头,他希望跟他许下白头到老诺言的人是顾谦萩,不是程旖旎。
话筒另一端的顾谦萩后脑如遭钝器击中似的,让她一阵晕眩。这……这是怎么回事?他要结婚了?他不是要等到满二十九岁才能成家的吗?不……这是骗人的,这一定是骗人的!她两眼空洞地直视茫茫前方。
“喂?喂?谦萩,你怎么了?说话啊!”冯玩是心急地唤着。
在冯玩是的呼喊下,顾谦萩稍稍恢复一些神智。
“新娘是旖旎吧?”声音像是冷冰冰的机械声般,毫无情感。
“你没事吧?”他比较在意的是顾谦蔌前后迥然不一的对比。
“婚期订在哪一天?”她的声调依旧。
“下个月二十七号。”
“恭喜啊,祝你们永浴爱河、白头到老,再见!”顾谦萩握话筒的那只手不断地抖动。
“等等,谦萩,你怎么了?声音听起来怎么怪怪的?”他对于顾谦萩要死不活的声音感到恐惧。
顾谦萩接下来的话再也听不进了,仿佛世界的所有声音全静下来般,蓦然整个人如没了骨架的木偶,跌坐在地,手中的话筒顺着手掌的斜度滑下,接着响起一声脆响。
“原以为我已经把我对玩是的情感归纳好了,没想到……那只是我在自欺欺人罢了……”她痛苦地自讽道。
接获话筒传来嘟声的冯玩是,在得不到任何顾谦萩的回应,马上从沙发上跳起,将手机丢还冯馨,着手脱下他一身拘谨的燕尾服就要冲出婚纱摄影店。
程旖旎原本以为这么做一方面可以证明冯玩是对她的真心实意;另一方面还可以彻底杜绝顾谦萩的痴心妄想,看来她的如意算盘打得不够精准。
第十章
程旖旎还没发出声,冯母就首当其冲:“你给我站住!你要去哪里?你是不是要去找那个人尽可夫的女人?”
“妈,您怎么可以随便羞辱人?”
“我羞辱她,她本身不检点还敢说我羞辱她?年纪轻轻不学好,净跟一些不三不四的人厮混在一起,怎么?难道我说错了?”
“妈,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还装!旖旎都已经全告诉我了,那女人肚子被人搞大,你这个呆子前阵子还陪她去医院堕胎,混到连班都不上了,你别以为我不知道。”
他这下终于明白他母亲为什么原本对顾谦萩的好印象一夕间全改了观。
他眼神凛冽地瞪向因谎言被拆穿而垂着头的程旖旎,他先是一轻笑。
“原来如此,哼!”又一冷笑,摇头道:“高招!高招!妈,您被骗了。”
“我被骗了?”冯母还搞不清楚状况。“被谁骗了?”
程旖旎眼看冯玩是就要将她的谎言公布,惧怕地捉住冯玩是的手臂哀求着:“玩是,我不是故意的,我这么做是因为我爱你,我怕你被顾谦萩抢走,迫不得已才撒下这种谎言。”
“好个迫不得已!你真恐怖,我们的婚事就此打住,我不想娶一个脑里尽是害人阴谋的妻子。”
“不!你不能这样对我,我是那么爱你,而且我们的喜帖也都寄出去了,难道你想让伯父伯母丢脸吗?”
“我宁可丢这个脸,也不会娶你!”冯玩是斩钉截铁地回应。
“你——好!好,冯玩是,算你狠!”她放开他的手,阴冷地指着他的鼻尖说。
“远不及你的卑鄙。”他反唇相讥。
完全不知到底是怎么回事的冯母,困惑地看着儿子跟她未来的媳妇吵着嘴。
“你们到底在吵些什么?”
“妈,您先术要着急,等一下一切就会明了的。”冯馨一脸神秘。
“可是你看他们快打起来的样子,怎么还叫我坐得住?”冯母就要起身。
冯馨又将母亲压回沙发上。“我说没事就会没事,只是您内定的媳妇没有您想像中的好,而被您骂到不行的那个女人,极有可能是您未来的媳妇。”
“什么?她想进门?想都别想!”冯母气红了脸。
“妈,先别太早下定论,看完这场戏后您再决定准不准她进门。”冯馨语带玄机,听得冯母雾煞煞。
“冯玩是!你就这么不想娶我!”咬牙问。
“倘若你没向我妈散播不良谣言的话,我还有可能会顺着我妈的意思娶你。”
“是吗!我看就算我没向伯母散播不良谣言,你也是不会娶我的。”程旖旎愈说心中的醋意就愈汹涌翻腾。
冯玩是无话可说,因为她说对了。
“被我猜中了吧?”
“你到底还有什么要问的?一次问完,不要跟我兜圈子了。”
“好,我问你!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程旖旎的眼泪这时淌了下来。
“对不起!我从头到尾只是把你当成谦蔌的替代品而已。”他终于看清了。
“哈……”程旖旎突然歇斯底里地狂笑起来。“我终于知道我在你心目中到底是什么了。”
“我承认,我曾经试着想爱上你,可是你一次比一次过分的表现,让我对你彻彻底底地失望了。”
“我认了,你走吧!”程旖旎背过身不看冯玩是,冷冰地低喃着:“那也要你走得了。”
就当冯玩是转身要迈出店门时,程旖旎在众人还来不及反应下,拿起梳妆台上的剪刀,不要命地往自己的肚腹刺下,鲜红的血马上在洁白的礼服上渲染开来。
“啊——”四周的人见状,随即发出尖叫。
冯玩是被这阵尖叫唤住脚步,头一回,就见到程旖旎手染腥红、步伐蹒跚地朝他步步逼近。
冯玩是顿时吓愣住,定在原地动弹不得,直到程旖旎走到他面前用她沾满血的双手抱住他,他才回过神。
“快放开你的手,让我看看你的伤势。”他小心翼翼想推开程旖旎,可是她却抱得死紧。
“你不是要走吗?不走啦?哈……我就知道你是在乎我的……哈……”她的笑声听起来像鬼魅似的令人不寒而栗。
“旖旎!你在流血,你快放开你的手,你不放开我怎么帮你止血?”他可以看到她的血愈流愈多。
“我才不会那么笨,一放开你,你就会去找顾谦萩那个贱女人,就不会理我了……”她的手劲加重地抱住冯玩是的腰。
冰冷坚硬的剪刀刀柄因程旖旎的紧抱,顺势凹陷了他的肌肤,相对地,更加插入程旖旎的体内,她不要命的行为让冯玩是惊恐不已。
“旖旎,我不会的。”这种情形教他如何走得开。
“你骗人!你一定会去找那个女人的!”程旖旎慌乱的眼神瞬间一变,变得充满怨妒且阴邪。“怕了吧?只要是我想得到的,我会不计一切代价,包括我的生命!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好了,我之前之所以会住院,并不是被我前任男友推下车,而是他不乖……他爱上了别的女人,他要和我分手,我为了惩罚他对我的始乱终弃……我要让他后悔,所以我把车门一开——跳下车!而我现在也要让你尝尝看抛弃我的下场,我要让你后悔、让你内疚,让你声败名裂!哈……”她凄厉的笑声里仿佛隐藏着歹毒的诅咒般令人胆寒。
众人闻言,莫不认为程旖旎疯了。
此时冯母暗暗庆幸没娶进这种媳妇,不然她往后的日子会如何愁云惨雾是可想而知了。
程旖旎因为失血过多,意识逐步模糊,手劲也逐渐松懈下来;冯玩是趁此机将程旖旎抱住自己腰际的手拿开,让她躺下,但她却因此不停地挣扎着。
“快叫救护车!”冯玩是大声命令道。
这时吓傻的旁人才纷纷恢复神智,赶忙叫救护车去。
“玩恒,你来压住她的肩膀。”他指示着站离他数步外的弟弟。
冯玩恒畏惧地走过去,依言压住程旖旎的肩膀。他的眼神不小心对上程旖旎的眼神,差点让他吓软了手,她的眼神像极了中国鬼片中穿着红衣急欲寻仇的女厉鬼般恐怖。
“哥,你好了没?”他好怕,手快不听使唤了。
“好了。”他暂时用店员拿来的干净毛巾止住不停冒血的伤口。
“救护车来了!”冯馨叫道。
然后一群人七手八脚地把程旖旎抬上救护车送到医院,这才捡回程旖旎这条小命。
* * *
后来他们通知了程旖旎的父母,又得知另一件惊人的消息,对于程旖旎这种自残的行为已经不止是冯家人所知的这两件而已。
自小只要她得不到的东西她就会毁了那样东西,不然就以自残的方式得到那样东西,久而久之,只要是她得不到的东西,她就会用这两种方式得到它。
“旖旎那孩子看起来是那么善解人意,没想到竟然有这么可怕的心机,怪不得当初我去提亲的时候,旖旎的父母一脸为难,我还以为他们是嫌我们的聘礼给得太少咧。”冯母感叹着。
“妈,人心是不可预测的,您就别想那么多了。”冯馨一旁安慰着。
“妈,你们在这等一会儿,我去前面把车开来。”冯玩是掏出钥匙起脚就要走到停车位置。
“不用去了。”冯母制止他。“等一下你姐夫会来接我们的。”
“您不回去吗?”
“当然要回去,不然在这里继续拖下去,你爸可能会饿死在家里。”冯母一想到她那个可以把饭煮得半生不熟的老伴就好笑。
“我直接载您回家不就好了。”
“你不是还要去宜兰吗?”
“可是您不是不准我去?”
“馨馨已经把事情全告诉我了,是我耳根子轻,听信了旖旎的谗言,是我错怪了谦蔌,你快去吧!”
“谢谢!妈。”他原本疲惫的眼,霎时出现阳光。
“要谢我,等你把人家娶进门再谢吧!”瞧瞧他眉飞色舞的模样,真是有了妻子、没了娘。
“妈,我这次绝对不会让您失望的。”冯玩是欣喜若狂地亲了下母亲的脸颊,又蹦又跳地跃过马路。
“哥,你小心,不要再惨遭滑铁卢啊!”冯玩恒没头没脑地朝刚过马路的冯玩是大喊。
冯玩是闻言,定住足,转身死瞪着冯玩恒,伸出食指指向冯玩恒,接着往自己的颈子一抹,意思是说“你死定了”,然后调整一下被冯玩恒搞砸的心情,雀跃地往停车处走去。
“我又没说错什么,干嘛瞪我?”冯玩恒有种“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的郁结。
视线往旁一飘,只见大姐和妈妈两人十万瓦的指责光线,不偏不倚地对准着他,看来认为他说错话的人不止冯玩是一人而已。
“冯玩恒,你不说话没人——”冯馨冯母异口同声发出警讯。
冯玩恒知道她们要说什么了,他立即高举双手投降。 “好啦!好啦!我明白了,我闭嘴就是了。”心不甘情不愿地捂住自己的嘴巴,表示降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