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吻我的额头眼睛鼻子和嘴巴,然后说:“你还不够重,你应该指着我的鼻子说,姓花的,依依和我,你选一个吧!”
我瞪大眼睛看着他,有点儿不明白。
他放下我,然后再一次紧紧揽进怀里:“能够背负你的人生,是我的幸福。”
我闭上眼睛,感受着他热烈而深沉的气息,喃喃的说:“花潜,能够爱上你,是我的幸福。”
晚上,我又见到了阔别多日的金子和银票。金子嫁为人妇,愈发漂亮可人,但不像以前那样同我亲近了。她很为当初对我的误解而追悔莫及,话说到一半就开始哭起来。
我只好不停的说没关系,这不怪你什么的,其实我有许多可以逗她开心的笑话,但我不想让银票尴尬。
银票机灵能干,又那么爱金子,他会成为一个好丈夫,金子嫁给他,是最幸福的归宿。
整个晚上,银票都紧张的不得了,我看出来,于是拉他到外面溜达。一路上都很沉默,我们两个一直走,走到河边。
我拣起一颗石子,朝河里丢过去,石子在水面连跳三级,溅起一波一波的水晕。
我指着那些水晕,兴奋的回头:“快看,我也会打水漂了!”
银票没有被我的快乐感染,他低着头思量半晌,终于像下定决心似的开口:“元宝……”
我速速打断他,用迷惑的语气问:“银票,你知不知道,究竟是谁泄漏了伟哥的秘密呢?”
“这……我……”银票支吾着,刚才鼓起的勇气又消失了。
我叹了口气,说:“都怪我,总是忍不住向别人炫耀,结果东传西传,就传到钱诚耳朵里啦!”
银票没有说话,沉着气看我,我于是又握紧拳头,愤愤的大骂:“我猜一定是李四,我在钱诚那里见过他,说不定就是钱诚派来的内奸,现在也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我故意作出一种口气,仿佛李四是我的一个朋友。
究竟我认识的人中有没有叫李四的?
嗨,管他那么多呢!
银票松弛下来,跟着我说:“元宝,你就是太单纯,对谁都不防范。”
“是啊……”我是真的垂头丧气,“这下可长记性了,不可以再那么大嘴巴……”
他过来拍拍我,以示鼓励,我也搂住他的肩膀,像以前一样,我们仍是好兄弟。
总算让他放心了,我暗中舒了口气。
我不想他一辈子为此担惊受怕,金子永远也不会知道真相。不知道真相,他们两个会幸福的过一生吧。
回到客栈,花潜依旧在门口等我,他总是不放心我跟银票在一起。
进到房间,他忽然问:“元宝,你知不知道,泄漏伟哥秘密的是谁?”
我于是将李四的故事又讲一遍给他。
刚刚才说过要长记性,不可以大嘴巴。
如果告诉花潜,他说不定会扒了银票的皮。
花潜听我绘声绘色的讲完,却笑了,抱起我滚到床上,吹熄了灯。
黑暗中,他用很夸张的语气说:“是啊,那个李四,我早看他不安分!”
我不禁狐疑,难道被他看穿了?
可惜光线太暗,看不到他的表情。
唉,算了算了,烦恼这些做什么,春宵一刻值千金,我还是尽情享受我的快乐吧!
接下来,是一些人的结局。
依依姑娘看破红尘,出家修行,我去看过她,此刻她的神情沉静而安然。与清灯古佛为伴,我还是有些为她惋惜,但她对我说:“施主,贫尼前半生如无根之萍,能得以长伴我佛,洗尽平生罪孽,实是大幸。”
我想,大概每个人幸福的形状,都是不同的。
惜惜姑娘结识了一位武功高强的年轻侠士,两人一见倾心,携手笑傲江湖去了。
花潜送给银票和金子一片很兴隆的店面,让他们自己门户。金子贤惠又能干,很有老板娘架势,帮银票料理生意。不过她很快就闲了下来,每日只坐在柜台后面做针线,给即将出世的宝宝缝衣裳。
我很羡慕,对花潜说:“你也生一个玩玩吧。”
他很粗俗下流的回答说:“你生比较方便,因为你那里比较习惯东西进进出出。”
我于是说:“小孩子嘛,总是哭,烦死人的,还是不要的好!”
比较难搞定的是钱诚。原本我和花潜准备将钱记的产业重新归还给他,可他总是冷笑着拒绝。
他仍住在钱府的老宅子里,每日喝的酩酊大醉,将家里的家具摆设拿去当掉,然后在赌场里醉生梦死。
我自责不已,觉得是我让这样一个高傲的人沉沦。
花潜冷笑说:“他不过是存心跟我们过不去而已。”
于是他拿着所有钱记的房契和店契,到赌场里,每天输给钱诚一张,半个月以后,终于全部输完了。
我问他:“为什么他明知你是故意输给他,却受之不恭呢?”
花潜摸着我的头说:“人的自尊有时候很容易取悦,他不是一个固执的人,他需要的只是一个台阶。”
但是,让我们吃惊的是,钱诚转手便将这些房契店契卖掉,收拾好行囊去远行了。
临行那天,他找到我们,从怀里拿出我的那张卖身契,对花潜说:“打赢我,这个就还给你。”
于是这两个人就扭打在一起,势均力敌。我怕花潜吃亏,也加入战斗,虽然胜之不武,但是钱诚也无话可说,因为打架之前并没有说,不可以二对一,哈哈哈哈!
他无可奈何的将卖身契撕成碎片,说:“我也要去找能够和我一起打架的人了,再见。”
接下来论到我和花潜了,我们周游全国之后又回到清水镇,花潜盘出了以前的买卖,开始了一项新的事业——花店。完全颠覆了传统花店成盆买卖的形式,化整为零,融入现代经营理念,清水镇的情侣们全都趋之若鹜。
虽然我们距离白头偕老的目标还有很多很多年,但是我想我和花潜会一起幸福的生活着,直到永远。
至于那个神秘的交易,据花潜说是这样的——他找到钱诚,愿意用所有的财产来换我,但是钱诚拒绝了。
所有人的结局都像童话一般完美,所谓坏人并没有得到恶报。如果这是一本小说,该是多么俗套的一个大团圆收尾啊。
但是,如果这本小说的主角是我,那么我不会让我自己和周围的人不幸福。
我叫元宝,一个花开富贵的好名字。
——完——
番外 关于你的一切
记得六岁那年的某一天,奕风风火火的在回廊上拦住我,瞪大眼睛问:“小诚,你拿的是什么?”
我低头看看自己的手,莫名其妙的答他:“这是桃子啊。”
奕大惊失色的说:“快给我!”
“不给不给!”我后退一步,“嬷嬷明明也给你了一个,干嘛要我的?”
“你还不知道吧,这个桃子有毒,嬷嬷叫我跟你要回去,拿盐水泡泡才能吃,快给我吧。”奕很认真地说。
“哦……那给你吧……”我点点头,将手里德水灵灵的桃子交到他手里。
他笑了,接过桃子,在我脑门上弹了一下,一溜烟跑了。
奕只比我大一岁,可却比我高出半个头,一起玩耍的时候,我总是追不上他。他比我淘气,是个惹祸精,可爹和娘却不怎么教训他,而我做一点错事,总是捱手板。
我觉得,说不定我是爹娘捡回来。
“二少爷!”有人在身后叫我。
我一回头,看到是嬷嬷,便问:“嬷嬷,为什么桃子会有毒呢?”
嬷嬷奇怪的反问:“桃子怎么会有毒呢?”
“可是奕刚刚说……”我把奕的话重复了一遍。
嬷嬷笑起来,说:“那个坏哥哥,骗弟弟的桃子吃。”
我一听就急了,忙朝奕跑的方向追过去。
我那么爱吃桃子,一定要追回来。
一直追到回廊的尽头,是仆人住的地方,我刚跑进院子,就听见奕清脆的声音说:“婆婆,桃子好吃吗?”
我一听,忙闯进屋子里,只见床上躺着一位老婆婆,奕正坐着她的身边,正从她手里接过一个桃核,看见我进来,愣了一下。
我冲过去,劈手抢过桃核,忍不住哇哇大哭起来。
哭声招来了娘,娘问奕是怎么回事,奕老老实实的交代:“我骗了小诚的桃子。”
娘又问:“你为什么骗弟弟的桃子?”
他说:“因为张婆婆病了,我想给她吃个桃子,解解暑。”
娘摸摸他的头,回头对我说:“诚儿,哥哥是做好事,原谅哥哥吧。”
我不干,拼命哭,娘没办法,只好罚奕抄五遍《三字经》。
我不满意这个判决,为什么我犯错就要打手板,奕却只要抄抄书就好?
可娘说:“诚儿,你怎么不懂事呢?”
围观的仆役也窃窃私语:“瞧,就差一岁,可小的就是不如大的,亏小的还是……”
“嘘……别说了……”
娘不高兴了,叹了口气,走了。
我觉得委屈至极。
奕也分到了桃子,他把自己的桃子吃了,却来骗我的桃子送人,结果娘和其他人却说他比我懂事,凭什么!
晚上,奕拉住我,说:“小诚,对不起,是后来才知道张婆婆病了,可我自己的桃子已经吃了,只好跟你要……”
我噘着嘴不理他。
他搂着我的肩,用力拍了拍:“好啦,下次再有什么好吃的,我把我那份给你不就行了!”
我低下头,暗暗想,等着瞧吧。
第二天,我也带着点心去看张婆婆,娘很高兴,也摸摸我的头,说:“诚儿,要多学学哥哥的样子。”
我暗中撇撇嘴。
我猜不要跟在奕的屁股后面呢,我要让娘知道,我其实一点也不比奕差!
从那以后,奕果然什么都让着我半分,有好吃的好玩儿的,总是分一大半给我,可仆人们又在背后窃窃私语,说,瞧瞧,果然小的是……
他们以为我小,听不懂,可我心里难受的要死,果然小的是什么呢?
果然小的不如大的吗?
我总是比奕慢半步,等我发现有什么可以给我表现的时候,奕已经在那里了。我多想像他那样,和家里所有的人都是那么熟络,他比我顽皮,常常将人捉弄的哭笑不得,可所有的人都夸奖他,对他微笑。
我远远的看着他在那里说说笑笑,四周围着一群人,心里羡慕的不得了。而一转眼,奕已经跑到我面前来,拉着我一起过去。他希望我能像他一样快乐,可我辜负了他心意。我只想快速的走开,只在远处看着他,那么耀眼那么明媚,我想将他的一切据为己有。
家里的仆役们对我就像对少爷一样恭敬有礼,对奕,像珍宝,疼爱备至。
后来教书先生讲了夸父逐日的故事,我忽然觉得,奕就像天上的太阳一样,我追到死也追不上。
可我不信这个邪,夸父不过是个莽夫,要想胜出,靠的是头脑。
我一直怀着对奕嫉妒又羡慕的心情长大,直到十一岁的时候,这种心情变成了恨。
那一年,娘患了重病,临终前,她拉着爹的手说:“一定要照顾好孩子们……尤其是奕儿……”
然后她便咽气了。
奕扑在娘的身上大哭,我站着没动,但眼泪不停的流下来。那时的我是如此绝望,我还没有来得及证明给娘看,娘就走了。
她最惦记的,仍然是奕。
我再也没有机会超过奕了,因为娘已经死了。
我愤恨的盯着趴在娘身上的奕,泪水遮掩了我刀子一般的目光。
我和奕只差了一岁,所以我们几乎是一起长成了翩翩少年。爹带我们熟悉家里的生意,奕很快便和那些掌柜和伙计打成一片。我默默的跟着爹学,这是一个新的开始,我们站在同一个起点,这回,我不会输给他。
因为学生意,奕在外面交游广阔,后来竟然迷上了一个青楼女子。爹气的不行,提着拐杖打他,但他死不悔改。
虽然如此,但他在生意上仍然一丝不苟,分毫未曾荒废。
我很好奇,奕爱上的女人,究竟是什么样的呢?
奕很痛快的答应带我去见她,他说:“小诚,那是一个兰花般幽静可爱的女子,你会喜欢她的。”
这个奕口中的仙女叫依依,住在依依楼上,楼因人而名,可见奕的所言非虚。见到本人,奕宠溺的搂着她说:“依依,这是我的弟弟。”
依依姑娘似一支娇弱的馨兰,向我盈盈一拜。见我定睛看她,便微红了脸,躲到奕的身后去,小鸟般依人。
这是一个工笔画中的女人,眉目身段,都像用最纤细柔软的小羊毫精心勾勒出来的。可是,太精致易碎了,反而不能担当。她葱管般的手指,盈盈一握的腰肢,都承受不了磨难,可奕却完全没有意识,他已经被爱情蒙住了双眼。
奕拉着她说:“小诚是我的好兄弟,他不会难为你的。”
我对她微笑,坐在远处看着奕。他漂亮的眼睛闪烁着幸福的光亮,目光始终停留在爱人身上。有时说个笑话,逗得对方笑到岔气。
他无论在哪里,面对谁,都能很自然的吸引对方,致命的魅力。
我觉得自己的呼吸有些浊重,焦躁难忍。
难道连我也无法抗拒吗?
不久之后,奕便提出,要娶依依做妻子。
爹自然大怒,坚决不允许一个下贱的女人登堂入室。奕跟他大吵了一架,干脆从家里搬到依依楼去住。
爹气的病倒了,躺在床上一个劲儿念叨:“这个畜牲,早知道当初就不该抱他回来!”
我听出话外有音,便追问下去,可他却怎么也不肯说了。
奕听说爹重病,拼命赶回来,跪在大门外,三天三夜。爹一开始说什么也不肯见他,但终究舍不得,叫他进来。
奕从门口就开始磕头,一直磕到爹的床前。爹老泪纵横,伸出苍老而颤抖的手,抚摸着他鲜血淋漓的额角,叹了口气,让步道:“孩子,我同意你娶她做个侧室……”
奕握住爹的手,也流下泪来,他说:“不,孩儿要娶她做自己的妻子!”
“你……你……”爹气的说不出话来。
奕定定的看着他,说:“我爱她,我想要给她最幸福的生活,爹,您也爱娘,您会让娘屈为一个侧室吗?”
“那不同!她是个婊子!她怎么能跟你娘比……”爹瞪着他,大吼。
“有何不同?”奕的眼睛里闪烁着光芒,“娘是您最心爱的女子,依依也是我最心爱的女子,有何不同?!”
爹被噎得直翻眼皮,抽回手,将头扭向里侧,剧烈的喘息着:“你……你给我滚出去……从今往后……就当我钱家……没养过你……”
“爹!”奕凄声唤着,爹却不肯再看他。
我走到他身边,悄声说:“你先走吧,我这边帮你说说情,等过两天爹稍微消了气,身子也好些了,你再来也不迟。”
奕没有办法,只好站起来,我送他到门口,他拉着我说:“小诚,你一定替我好好照看爹,爹是被我气病的,我却不能服侍他老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