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他鸡婆多事还怎样,总之既然插手干预了,救人救到底、送佛送上天!找人修好她心心悬念的房子,那费用对他来说有如九牛一毛,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反正他的房子一定得找人修,人情欠都欠了,就一起修一修吧!
但事情做了,还是得意思意思检讨一下,他为什么要帮她到这地步?
罗川德瞪着病床上面容苍白的她,想找出个合理解释,解释他如此帮忙的行为动机,却看她轻蹙着眉、一副睡得很不安稳的模样。
他跟着皱眉,不懂,她为什么要逞强到这个模样?
她正在发高烧,事实上,从昏迷状态送医后,她始终没清醒过。
依屋内收拾一半的情况来看,应该是撑着该好好休息的身体、彻夜不眠的打扫,体力不支的昏过去后,受了凉而引发高烧不退。
她为什么不求助?
虽然罗川德知道,以她的情况来看,没有亲人,朋友不在身边,男友又刚跟着男人跑了,其实也几乎是求救无门了。
但,几乎不代表绝对。
眼下,他不就是一个活生生、很好敲竹杠的对象吗?
虽然她的脑震荡不是他开车直接撞出来的,但意外的责任真要追究起来,他想撤清所有责任也不是容易的事。
同样的事若发生在美国,那些打官司成性的讼棍们早乐疯了,只怕是恨不得剥他一层皮,将下半辈子都赖给他。双方的律师们恐怕从送医的那一刻起,就开始搜集各式资料与证据,好为之后的赔偿与责任问题展开大斗法。
结果,因为不是在美国,也因为对象是无害的她,所以从一开始,他就已经失策的跟她说了实话,但不管是在哪一国,稍微没良心一点的,只怕咬到道义责任这点,就能敲他一笔竹杠了。
结果,她的反应真是好到让他不知道该赞她明白事理,还是骂她的明白事理?
她跟他道歉,相信吗?她竟然跟他道歉!
那时他只是大约提了下事发经过,而她,明明就是处在一度失去记忆能力,随时又会忘记的浑沌状态中,结果一听是自己跌倒,当场就跟他道歉,一脸的愧疚,直说不好意思,竟占用他那么多的时间。
在他的预想中,她多少也该怀疑一下他的说法,不是吗?
结果她没有,一丁一点的怀疑都没有,就直接相信了他的说法。
她不但给予他无条件信任,甚至在他自发性肩负起道义责任,前往支付医药费时,她还一度想制止他,一副「这怎么可以?」的惊慌表情。
对罗川德而言,像她这样秉性纯良的人,没被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世界给吞食掉,真是一个奇迹。
从那时候开始,已经不只是道义责任的问题,罗川德看她,其实已经多了一种保护绝种生物的心情,因此在得知她面临各种困境的时候,就已经兴起想帮她的念头。
所以,在他离开时,他很含蓄的跟她表示,她的伤其实也是因他而起,他有绝对的道义责任,所以不管有「任何」问题,她都可以找他。
要换了平时,他大概是脑子有问题才会这样暗示,但因为面对的是该列为保育类生物的她,他不但是反常的给了提示,甚至,还把所有能联络到他的通讯资料都留给她。
他都做到这种地步,可结果呢?
她竟然撑着绝对需要好好休养的身子,独自一人彻夜打扫,扫到她身体受不了,一个人昏倒在无人的屋子中。
如果不是他放心不下,如果不是他强行破门而入,她一个人昏倒在家中,谁能救她?
莫名的,罗川德有些些的不高兴,因为她的逞强。
但他又有什么资格干预呢?
逞不逞强是她的自由,全是她个人的自由,不是吗?
那么,他心中那股没来由的怒气,是从何而来呢?
日袋里突然传来的震动打断了他的思绪,他拿出行动电话……
「Hello」
「罗大哥,我是宁宁,你在哪里?」电话那头传来纪燕宁的声音,询问道:「我跟哥哥想去太鲁阁,想问你要不要一起去?」
「这么难得?我以为你们会窝着休息好几天才出门走动。」罗川德显得意外。
「早上休息很久了啊,今天的天空很美呢,可惜罗大哥都没看见。」
罗川德光是想象,想象这对树懒窝在一起对着天空发呆的样子就想笑,但他忍住了,回道:「不了,你们去吧……对了,你们打算怎么过去?」
「哥哥说不知道你在忙什么,所以要再租一台车,这样比较方便。」那头的纪燕宁老实回答完,忍不住想问:「罗大哥,一早就没看见你,你到底在忙什么啊?」
「没什么,就……」顿了下,下意识看向病床上那张病恹恹的小脸,罗川德脱口而出:「就捡到一只兔子。」
「咦?」纪燕宁显得吃惊。
虽然听闻花莲比较乡下,但她没想到,这地方竟然乡下到可以在路边捡到兔子?
罗川德浑然不觉造成什么误会,随日解释着:「兔子生病了,所以我送她上医院。」
「怎么这么可怜。」心软的纪燕宁忍不住同情,直问:「是台风的关系受伤的吗?」
「算是吧……你别担心,我会处理。」停下话题,罗川德迳自道:「你跟兆纬好好去玩吧。」
「喔。」纪燕宁没多想,只说道:「那等小兔子好了,罗大哥再把它带回家玩喔。」
带小兔子回家玩?
一直到挂上电话,罗川德想起这句,连带回想相关对话,忍不住觉得好笑。
不过……确实也相差不远了啦。
朝那张病恹恹的小脸看去,罗川德并不觉得方才的形容有什么错误。
这只在人生的道路上撞得满身是伤,却又傻得不知求救的小兔子啊……
他到底该拿她怎么办才好呢?
*** 凤鸣轩独家制作 *** bbs.fmx.cn ***
转醒,映入眼帘的,是不久前才告别的灰白。
孙笑珍昏沉沉的瞪着天花板,接着,在头昏眼花中,看见那优雅贵气、模样既斯文又好看的男人……
过高的体温,模糊她才刚遭过重击、其实原就有些脆弱的记忆能力。
因此,对着那瘦瘦高高的体型,以及同样温雅秀气的外型,即便多了份优雅,又即便那份贵气也不太像寻常百姓,可她迷迷糊糊的以为是男友江友诚,那个她亲如手足,误以为一辈子都不可能伤害她,却伤她最重的那个人……
「为什么?」细语,即使心里如此疼痛,她却只能疑问:「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罗川德欣见她的转醒,却因为她没头没脑的问话而扬眉。
诧异中,发现她目光恍惚,直觉伸手去探她的额……孙笑珍抓下他探询的手,小小的脸上满是忧伤。
「我知道……」咬唇,迟疑好一下,最后她承认她的知情。「青蓉说的事是真的,虽然我总是跟她说,她的怀疑是多心,但其实我知道,你跟阿凯……」
秀气的眉轻皱了下,像是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份异样的感情。
「我知道你是爱着他的。」最后,她还是说了,那个让她隐藏在心底的秘密。
罗川德怔了怔,因为她的话。「你知道?」
随着他的问句,她轻轻点了头,一直一直隐忍住的眼泪,也是直到这时才掉了下来……
看着她总算流出来的眼泪,罗川德明显感到混乱。
知道两个儿时玩伴相约去爬断背山是一回事,但要是其中一个是自己的男友,那绝对又是另外一回事。
罗川德不确定她到底在想什么,竟然能任由这种事发生?
「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让这种事继续下去?」他真怀疑她脑袋有问题了。
「因为我希望大家都能幸福啊。」答案对她来说很简单,她才是感到不懂的那一个,不懂为什么他们不懂。
「两个同性恋搅和你一个异性恋者,能有什么幸福?」罗川德感到头晕。
仰望着他,看着他不认同的表情,孙笑珍觉得难过,因为又想起信里面的那句:三个人得不到幸福。
「为什么不能够幸福?」她哽咽,不懂。「你可以继续爱阿凯啊,我没要你不爱他,我只希望跟以前一样,大家永远的在一起,就算你没办法爱我,也没关系啊。」
因高烧而艳红的粉唇正细细的颤抖着,她伤心不已、道出她卑微的小小愿望:
「我只是……只是要你们待在我的身边就好了,难道你不懂吗?」
水汪汪的大眼睛怔怔的看着眼前的「男友」,无声的泪水迳自滑落,流下她的伤心。
寂寞,她好寂寞。
虽然一路走来,她好象总是在忙碌着,不管是忙着求学、忙着打工赚生活费,还是出社会后,身兼数职的努力工作赚钱,还助学贷款、存购屋限结婚基金……她的时间看起来似乎不够用,每天每天都在忙碌着。
但其实,也就是因为忙碌,让她分外的寂寞。
在她总是忙碌的小小世界中,她所认识没有利害关系、又亲近的,一直也就这么几个人。
可是亲人一般的段家人,不是出国依亲就是去留学,留下一楝遮风避雨的房子给她,但房子并不能陪她谈天说话,不能在她觉得寂寞的时候,伴着她、让她有安定跟依靠的感觉。
因此,她能信赖的人,也就剩下孤儿院一起长大的诚诚与阿凯。
对她来说,他们两个不但是她的童年玩伴,也是她心中认定的手足,她眷恋着的是那份友爱的感觉,因此当她发现他们两人的感情异于一般男性友谊时,她也不觉得有什么,还很自动的升任为诚诚的女友,好代为粉饰太平、消弭流言。
她一直就不在意男女朋友的关系是不是有名无实,因为她想要的,是她最好的朋友能幸福的过日子,永远的伴在她的身边。
她这样的愿望,是苛求?
真的是一种苛求吗?
面对她无声的泪流,罗川德看见她高烧下、再无遮掩的伤心……
「你……」他其实想说点什么,但看着她,却发现无话可说。
此刻让他感到惊讶与冲击的,与其说是因为发现世上竟然有她这样的女人,可以傻到这样的地步,更是因为他发现……她言语中浓到化不开、绝不可能错认的寂寞。
她的傻,只因为她的寂寞。
原来……是因为寂寞……
理智让罗川德抗拒,因为知道她其实算是个陌生人,但在她满是伤心与祈求的目光下,他却什么也阻止不了,怜惜的感觉已满溢于心。
「回来好不好?」烧糊涂的人根本就不知道搞错对象,委屈的直问道:「你跟阿凯回来好不好?」
掌心传来她的高温,罗川德知道,她该是烧糊涂了,将他错认成那个跟男人走的负心人。
对一个因高烧而意识不清的人,他知道讲道理是没用的,即使不是因为她意识不清,在她可怜兮兮、有如被遗弃的小兔子表情下,他也硬不起心肠泼她冷水。
在他意识到之前,他摸摸她的头,柔声道:「睡吧,你在发烧,多休息才好得快。」
当他的安抚是拒绝,她的眼泪流得更凶,哽咽问道:「我们是好朋友,不是吗?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这是她最害怕的事,一个人,就她一个人被独自留下。
紧紧抓住他的手,犹如溺水者攀住浮木,她说什么都不肯放。
那份担忧是那么样的明显,一副深怕他跑掉的模样……
「我不会走的。」罗川德说,即使心中警钤哔哔作响。
「不走?」濡湿的水眸看着他,染着不确定的不安全感。
直视着她的不安,罗川德微笑,许诺:「嗯,不走,就在这里陪着你。」
她怔怔的看着他,因为那温柔的语调、沉稳的气度,心中的不安全感悄悄的被扫去了大半。
她微笑,怯怯的、带着满足的微笑着。
不知道是不是安心的关系,恍恍惚惚中,她觉得「男友」……好象比平常还多了份成熟跟稳重的感觉,一副很值得人信赖跟依靠的样子。
依稀仿佛,好象一个人……啊!是了,像那个客客气气、有着强烈责任心的好心路人,罗川德,他说他叫罗川德。
飘飘的意识散去,最终沉入梦乡。
一直到她呼吸趋于平缓、沉沉的睡去,罗川德都没试着让她放开他的手。
他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儒雅的俊颜显得……若有所思。
第四章
事情变得很奇怪。
当险些烧坏脑子的高烧总算降下的时候,清醒过来的孙笑珍一脸困惑的看了看所在,接着偏着头,再看了看身边的人。
那人,就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紧挨着床、一手牵握着她、一手翻阅着枕在腿上的杂志,神情安适得像是在海滩边作日光浴,只差没有大王椰子树、海潮声跟碧海蓝天的背景来陪衬。
而当中,最最奇怪的是……
孙笑珍看着两人交握处。
带着病气的脸颊悄悄染红,但同时也透着困惑,因为她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人牵着她要做什么?
她觉得很尴尬,偷偷的看向掌心那头的人,对方似乎并不觉得这样的行为很奇怪……
「Hi。」温煦和善的黑眸正对向她打量的目光,朝她微微笑的问道:「觉得好一点了吗?」
面对那份轻松自若,孙笑珍僵硬得有如一颗石头,下意识的避四目相对的场面,尴尬的目光不由自主的再次移向两人交握的手,试着理解现在的情况。
「你烧了两天了。」罗川德站了起来,很自然的松开交握的手,因为要收起翻阅一半的杂志。
「两天?」她楞楞的看着他收杂志,有种不真实感。
「是啊,幸好控制住,温度退了下来……下次别再这样了。」温雅的俊颜没预警的板了起来。
见她还一脸愣呆,罗川德一脸正色道:「我知道,一时之间发生那么多不愉快的事,要你一次面对一定是很不好过,会想做点什么来转移注意力也是人之常情,但你也该衡量一下能力才是,毕竟你之前才刚脑震荡,正是需要休养的时候,这时还彻底打扫,不是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吗?」
指责下的关心之意,不容错认,孙笑珍感受到了他的关心,但……为什么?
那种「自己人」的语气让她有些恍惚,困惑的明眸眨啊眨的,完全就是搞不清状况的表情。
「这次要不是刚好有我发现,你一个人昏倒在家里,那该怎么办?」罗川德是绝对认真的,他不敢想象,如果不是他发现,她一个人昏迷不醒又无人救助,最后会是怎样的下场?
「对不起。」在他的责难下,道歉的话脱口而出。
孙笑珍也不知道为什么要道歉,可是直觉就说了,更没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