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著声音飘进他们视线里的是一名气质高雅娴静的古典美人。
美人轻轻从语纤面前走过后优雅的在悕玥面前停下,脸上带著一抹红晕和甜笑,对悕玥的爱慕一望即知。
语纤不自觉退了一步,赫然发现,眼前这幅俊男美女图比她所画过的任何彩稿都美上千万倍。
要是以前,她一定会兴奋地拿相机猛拍,但是今天她只觉得心痛,想快点离开。
匆匆丢下一句再见,她仓皇的跑开,完全没注意到悕玥对她的不舍。
这一次,她又误会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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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做真的好吗?」站在柜台里的昂不时探出脖子,注意院子里的动静,脸上始终带著担忧,与眼前安然品茗的卓伶形成对比。
「放心,这样做对他们俩都好。」她相当满意自己的机智,连牵红线都牵得如此完美。
当语纤急急忙忙夺门而出时,她就想到昂早上跟她提过下午悕玥可能会来影月,于是她就联络昂要他马上捡回画像,巧的是,当时悕玥居然到了,她当然乐于顺应天意,立即更改计画要昂引悕玥到院子去,亲自捡回那张画像。
然后,事情就相当顺利地进行,他们只要悠哉的等著验收成果就行。
「是吗?我怎么觉得悕玥跟语纤有种搭不上的诡异感?」
这种互补的配对真行得通吗?悕玥真的会对语纤有意思吗?到现在他还是不太敢相信。
「安啦!我做的事哪件没成功过?我们就等著喝喜酒吧!」
从那次悕玥急召她为语纤治病开始,她就注意到他对语纤有种不寻常的在乎,再加上语纤也对悕玥动了情,这段两情相悦的恋情绝对不会失败的。
「你是等著看好戏吧?」他认识的卓伶绝对不是急公好义的大善人,她做的每件事全凭自己的心情,觉得有趣她才愿意做,连选择职业也是如此。
「别把我说得像是陷害人的巫婆,我现在可是善解人意的月老呢!」她得意的脸上满是狡猾的笑容。
「你不怕作恶多端会有报应吗?」
「怎么会?我是做善事耶!老天奖励我都来不及了,怎么舍得惩罚我呢?」
「是吗?」昂突然学她奸笑著。「你的现世报好像来了喔!」
卓伶被他奇怪的眼神盯得有点发毛。「什么现世报?」
「刚刚我接到一通找你的电话,对方声音低沉好听,好像是个叫韩澈的年轻人打来的。」
「韩澈!他竟然找到这里来了!?」一口茶差点喷出,卓伶一手慌张地顺气,一手抓著昂疾问,「他说了什么?」
「他说,你也玩够了,明天要来接你回家。」笑笑地拉开她的手,昂等著看卓伶变脸。
结果她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飙出门外,只剩下一张被踢倒的椅子跟一片狼藉的桌面。
昂轻轻一笑。也许他可以等,等两场精采的婚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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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纤失神地步入房间,就看到卓伶快手快脚地整理行李,连抬头瞄她一眼都没空。
「你要去哪里?」
「躲韩澈。」
「喔。」她没继续追问下去,整个人懒懒的往床上一躺,睁大眼睛瞪著天花板发呆。
收拾好行李,卓伶才注意到她异常的沉默。
「你怎么了?画没找到吗?」
「画在这里,是悕玥捡到的。」她手上还掐著画,就如同心里还牵挂著那个人一样用力。
「这么巧!」卓伶装蒜地低呼,费劲掩藏快爆开的笑容。
「是啊,好巧。」她烦闷地将头偏到一旁,不想看到卓伶幸灾乐祸的嘴脸。
但她还是趴到语纤身侧,一张贼样的特写就摆在眼前。
「既然连命运都要凑合你们,你还有什么好烦恼的?」
「既然命运也要凑合你跟韩澈,你还有什么好躲的?」她不客气地把问题丢回去。
团样是对爱情不知所措的笨蛋,她没资格取笑她。
「哎呀!我们情况不一样啊!你们郎有情妹有意的,本就该姻缘天成,而我跟韩澈可是天地不容的乱伦耶!」
「你别再自欺欺人了。你要欺骗自己不爱韩澈就算了,不要说谎来安慰我。什么郎有情嘛!他根本就不喜欢我,只是我自作多情罢了。」
每次见到悕玥,他总是冷著一张脸,不然就是要笑不笑的,他怎么可能对她有情?
而且她也配不上他,站在他身边的还是刚才那种美女比较适合。
一想到这儿,她就烦得想大叫。
什么爱情嘛?她不要再对人动心啦!
「你凭什么这样断言?」卓伶不悦地瞪她。
「我就是这样认为。」她也怒目以对。
僵持了几秒,卓伶先受不了的开口。
「随便你,你爱怎么想是你的自由,不过我还是要奉劝你一句,连自己都没有表态就战前弃守是最窝囊的,况且,悕玥的冷淡也不是最近的事,你用这个理由阻挡自己的感情是很愚蠢的。再见!」拎起行李,卓伶忿忿地离去,用力甩上的门板说明了她的愠怒。
当门阖上时,语纤就后悔了,正准备追出去,门突然又被狠狠拉开,露出卓伶无奈的脸庞。
「算了!再帮你最后一次。」她提著行李坐回语纤身边。「我看你也不好过,要不要跟我去散散心?」
「散心?」
「对,我们到日本去。」
第六章
早秋的京都还不到红叶的季节,但古老的街道、庄严的寺庙,还是充满浓浓的典雅风情,让人不由得心旷神恰,暂时忘却烦恼。
语纤从没想过她也有这么积极的一天。
昨天还在台北为情所困,今天居然已经在京都呼吸历史的味道!
她不得不佩服卓伶的行动力,从整理行李、去机场到登机全部一气呵成,没浪费任何时间,甚至连告别也是在机场等待时抽空拨电话给昂。
她真不愧是重效率又有效率的尹大医师啊!
「我们不住旅馆吗?」语纤提著行李间向身边优闲逛街的卓伶。
「把钱省下来,晚上我带你去吃好料。」正在把玩小摆饰的卓伶漫不经心地丢下一句后又走向隔壁的摊子,全然不把语纤的担忧放在眼里。
「那我们住哪?」她接著又问。
被她吵得不耐烦,卓伶不悦的转身瞪她,抬手指著山坡上一栋两层楼的洋房。
「看到那间白色的洋房没?那就是我们在日本的住处。」
「你在日本也有房子!?」语纤吃惊地张大眼睛。
虽然医生算是高收入的职业,但她才毕业两年,怎么可能买得起日本的房子呢?
卓伶翻了翻白眼,赏给她一个像是看见笨蛋的眼神。
「怎么可能?现在的我不过是个穷哈哈的住院医生,连在台北的房子都是韩澈用股票赚得的钱买的,哪有能力买房子买到日本来?」
「那么房子是……」
「我朋友的,我有的只是备份钥匙。走吧!」接过小贩递过来的点心,卓伶潇洒地往洋房迈去。
「可是……会不会打扰到人家?」
「他不住这儿啦!反正你跟著我就是了,别老是这么龟毛。」
跟在后头的语纤心中突然闪过一丝不安,不禁怀疑当初草率的答应和她一块来日本是不是太莽撞了。
依卓伶这样率性的玩法,她们真的能平安回台湾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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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离开台湾还不到二十四小时,第二天清晨六点,卓伶就被追来的韩澈叫起床,现在两人正关起房门谈判。
识相的语纤当然懂得回避,让出整栋房子供他们相互批斗,但自己只好可怜地流落街头。
还好京都是个古都,处处充满古迹,一砖一瓦都有说不尽的沧桑历史,可供她慢慢欣赏,消磨时间。
沿著白色围墙随意地转进一个巷口,一栋雄伟的传统日式建筑矗立在眼前,气势磅礴地震慑住她游赏的眼光。
「天啊,真是太棒了!」在外头大致浏览一遁后,她不禁读叹。
这栋大宅是以上好的材质建造而成,经过岁月的洗礼更显得深沉高雅。而大宅本身开阔大方的设计,明白彰显出这户人家的泱泱大度。
这问古老大宅该不会是哪个高官望族的宅第吧?
就在她臆测的同时,一辆晶亮的黑色轿车刷地停在她身旁,缓缓步出一个威严的中年男人。
「呃……」看清男人的脸后,语纤被吓得退了好几步。
怎么会是这张脸!怎么可能?
她怪异的举动引起司机的注意,也引来男人打量的眼光。
被他冷眼一瞪,语纤简直快吓哭了。
天啊!怎么连眼神都这么熟悉?
她是不是注定逃不过思念的泥沼?否则人都到日本了,她怎么还会有见到悕玥的错觉呢?
接下来发生的事更教她吓破胆。
她脑子里的人影居然活生生地从屋内走出,还出声唤她。
「语纤,你怎么会在这里?」一踏出家门,悕玥就看见她呆愣地盯著父亲,一脸瞠目结舌,让他在意外之余又觉得好笑。
「你们认识?」堤月光淡淡的问,眼光却审视地扫过她全身。
「她是我跟昂的朋友。」
悕玥走向前去轻拍她僵硬的面颊,她才拉回被吓飞的神智,紧张兮兮地握住他的手。
「他是谁?长得好像上了年纪的昂,眼神却冰冷得像你。」忘了害羞,忘了心烦,她仍牢牢地抓著他的手。
悕玥望了一眼两人交缠的双手,浅笑著说:「这里是堤月家,他是我们的父亲。」
「堤月家,父亲?天啊!我怎么会自投罗网?明明是要逃得远远的,怎么还是跟你们扯上关系呢?」下意识地喃喃自语,她甚至没发现自己是面对著悕玥说话。
「为什么要逃?」
「还是不是为了你,不然我才懒得和卓伶出国……」她越说越觉得不对劲,好像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仔细一瞧,她才晓得她跟悕玥的姿势有多暧昧。
她尴尬地赶紧把手放开。
「呃……呃……我……要回去了。很高兴在日本遇见你,也很高兴看到伯父。谢谢你生了个好儿子,让我生活舒适。呃……再见!」她只要一著急就会语无伦次,说出不经思考的话,知道自己又胡言乱语,她只想赶快离开。
「等一下。」
堤月光突然唤住她,一听到这么权威的声音,语纤也不敢再乱动。
「有事吗?」她怯怯地转过身,不敢直接迎视堤月光,也不好意思一直低著头,只好不断斜瞄悕玥,寻求一点熟悉的安全感。
「你是昂的朋友吗?」
堤月光锐利的眼光一扫,吓得她全身寒毛都竖了起来。
「我是他的食客,寄居在他家,一切起居都有劳他照料,算是个麻烦的朋友吧。」语纤小心翼翼的回答,生怕他一个不满意又瞪得她头皮发麻。
堤月光意味深长的再打量她一次,眼神闪过一丝诡异后缓缓的开口。「既然是朋友,堤月家绝不会怠慢,你就留下来让我们招待几天吧。」
「不要!」下意识地喊出真心话,语纤才发现自己失态了,赶紧慌张的解释,「不是,我的意思是,我已经麻烦昂太多了,怎么可以到了日本再打扰您呢?而且我还有同行的朋友,我不能放她一人不管。」
「她可以一起在堤月家住下,堤月家不会吝惜多招待一个客人。」
他的态度表明了他说的话就是不允许人反对,这让为难的语纤脸色更加惨白,无助地寻求悕玥的帮忙。
收到求救目光的悕玥给了她一个安心的微笑,让她顿时轻松不少。
但他说出来的话却彻底将她打入地狱。
「卓伶也是我的朋友,我会负责通知她,你就放心地住下吧。」
她发誓,她在他眼中看到的绝对是幸灾乐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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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雅的茶室内对坐著一对气质相似的父子,默然的空气中弥漫著些许紧张。两人都在等对方先开口。
「那女孩跟昂真的只有暂时寄住的关系吗?」啜口茶后,堤月光先启口。
「他们只能有那种关系。」悕玥平静地放下茶杯,定定的迎视父亲深沉的目光。
他知道父亲的目的不只是想知道这些,不然也不会千里迢迢地要他回来一趟。
「哦?」堤月光微挑一下眉,有点意外悕玥断然的态度,盯看他几秒后突然迟疑了一下,有点不自然的问:「那他过得还好吧?」
他还是忍不住关心自己的儿子。
难得看到父亲不好意思的样子,悕玥有点好笑地弯起唇角。
「比在家里好。」
「你……」没想到悕玥会这么直接挑明这一点,霎时逼得他说不出话来。
「事实是如此。」随意地拿起杯子把玩,悕玥始终保持淡然。
看到儿子成长得如此昂然,光的心中又喜又恨。
喜他深沉内敛的精明,恨他居然比他这个身经百战的老狐狸还狡诈。
「你知道我这次为何唤你回来吗?」语气一变,堤月光恢复平常的威严。
「要我好好的跟人家约会,不是吗?」优闲的神情没变,悕玥还是一副旁观者的样子。
「你明白就好,齐藤家的小姐会是个好妻子。」
突然,悕玥抬头望向他,目光熠熠的说:「这场饭局我会去,但你不可能摆布我的人生,就像你不能决定昂的人生一样。」
堤月光的脸沉了下来,冷声道:「你连试著和人家多相处都没有就拒绝,是因为你有更好的人选吗?」
「我只是不想让你以为你能控制一切罢了。」刻意忽略心中那个一闪而过的倩影,悕玥更加冰冷的回答。
但堤月光还是捕捉到他眼中一刹那的恍然,得以稍微窥视到他深如大海的心思。
「是和昂同住的那个女孩?你似乎很重视她。」
虽然他掩饰得很完美,但还是瞒不过同样性情的父亲,早上那一小段插曲就足以说明一切了。
「没错。」悕玥不打算否认,但也不想就这么承认,只好也把父亲拖下水。「就像爸在乎妈一样。」
悕玥微笑等著父亲害羞,对于他们夫妻俩分居至今所做的「好事」,他跟昂可是再清楚不过,只有他们还天真的以为他们真把离婚夫妇扮演得很好。
「咳……」尴尬地清一下喉咙,堤月光马上调开话题。「可惜她并不适合当堤月家的主母。」
「可惜我姓唐,也当不起堤月家的主人。」潇洒地站起身子,他丢给父亲一个歉然的冷笑后立即转身离开,结束这次不算温馨的父子对谈。
坐在原地的堤月光并没有被他的举动激怒,反倒诡笑著目送他离去,接著拿出行动电话拨了一串号码。
「你说得没错,一切都很顺利。」他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算计的意味也更加浓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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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的中秋,月亮一样又圆又大,可是总觉得多了几分冷清。
语纤无力地趴在榻杨米上盯著纸门外的满月发呆,心里感叹著自己的不幸。
那个该死的尹卓伶居然弃她不顾,自己跟韩澈去东京逍遥!
虽然名义上说是去办正事,两天后就回来陪她,实际上却是等著回来看好戏,看她两天内又会制造出多少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