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先睡下吧,你不累我可累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这只是借口。
累?以他过人的精力,这可不算什么,只是他晓得这么下去没个了结。
什么事只要拖上一阵子,所有什么都会习惯,她也不例外。这是他的计策。
现在她的心不在这儿没关系,他方子杰是何等人物,岂会轻言放弃?况且目前他还没做什么明确的表示,怎么可能在此打退堂鼓。
不等她说什么,方子杰便站起身离开。
待方子杰离开,洁如才静下心环顾四周,发现自己的东西并不是一箱箱地被堆置着,而是已被人细心地整理过。不管是书籍或是衣物都井井有条地或置于架上或摆在柜里,根本不需她再费心,而她的衣柜里也多了些她未曾见过的衣衫,像是为她准备般,齐列在她的衣物旁。
此刻她察觉有些不对劲儿,怎么这一切仿佛是计划好的?
前些天太过焦急,失却了判断力,现在一想似乎有什么不太对的地方……
他为何如此对待自己,这太不寻常,不过此刻问一千万个为什么也找不出答案,或许她该学学郝思嘉,率性地来个“明天再说”……
“呵……”她忍不住打了个呵欠,眼皮不听话地往下掉。累,工作累、方子杰的行径更令她伤神。
她甩甩头,站起身进入浴室梳洗了一番,才困倦地倒卧在床上……
怎么连个秘书住的房间都这么气派。她望着这间为她准备的房间,它不单只是间睡房,还有书桌、书柜、沙发、大大的梳妆台……还有豪华的浴室。洁如刚刚踏进浴室时简直不敢相信,这浴室几乎和她之前所租的套房一样大,甚至更大。配备之齐全,连许多看来用不上、喊也喊不出名字来的东西全都设置其中。
这房间俨然是五星级大饭店中的高级豪华大套房!
原来现在贫富差距已达到这样的程度,没见到还真不相信有这样的地方。
在这些思绪中,洁如沉沉睡去。
第五章
洁如已在方家住了一个多月,并非她改变初衷,只是每当她开口提起搬家的事,方子杰就拿工作压她,不停在她身上堆积工作,让她喘不过气,也印证他自己说的话──全天候、全年无休的专职秘书!
至此,洁如才知方子杰的工作量有多大!
原本在公司看他的工作量以为已达极限,没想到回到家等待他的并不是适度的休憩,依然是成堆的文件。洁如的房间在他房间的隔壁,透过阳台,只见他每晚挑灯夜战,她很想知道他每天到底几时才熄灯,所以曾多次默默望着他房中透出的光线,看着钟想等他睡下,但每回都挣不过睡魔,在不知不觉中先睡去。
见他日复一日的辛劳,洁如心有不忍,想到自己住在这儿或许真有些帮助,便也放下坚持,并且,在这宅子中的人们都很和善,和她很相处得来,这对于长久独居的洁如来说,是十分难得的宝贵情感──虽然,方子杰的一个动作、一个眼神都能牵动她的心绪,扰乱她的心湖,可她也尽量不让自己受到影响;虽然似乎有些徒劳!
除了这些奇怪的烦恼外,还有一点令她不明白的是,为何一直未见到方子杰的父母?
在公司时只知他的父母在国外管理国外的公司,但从不曾在这大宅中见到他们回国的身影。虽然在这偌大宅邸中有许多仆役及下属,却反而更衬出他的孤独。
或许,是他眼底淡淡的冷漠哀愁,让她改变心意吧……
在公司,开始有些难听的传言,说是白洁如不只是方子杰的专任秘书,还是他的情妇。
大家不是没有眼睛,见白洁如每天都和方子杰一块儿进出,自然颇多猜测。人多的地方八卦自然多,并且流传得快,加油添醋的什么话都有。
但是,还是有不知道的人──那就是他们两人!只他俩还浑然不觉他们已是话题人物。
“我说你终于出现了,传奇人物。”
一个熟悉的声音止住了洁如的脚步,她回过头朝声音来源望去。
杨邵?!
今天她同雅蓓有约,特地向方子杰告假提早离去;在镇日的忙碌中两人已好久没聚会,难怪雅蓓会骂她有了工作,就把她这老友抛到脑后去。
“杨先生,好久不见。”她笑着和他打招呼。“传奇人物是什么意思?”对这话她可不了解。
杨邵并不正面回答她。
“是好久不见,怎么这段日子都没看到你了?”
“您是指在门口吗?”
现在她不是搭方子杰的车,就是老刘来接她,而且都是从另一个出口出去,自然是碰不到杨邵,更何况她也不知道杨邵还会来找她。
“不然呢?”
洁如感到惊讶,虽然上次与他用餐很是愉快,但也并不表示他们有何过人交情。
“您的工作不忙吗?”
一想到方子杰整天忙得不可开交,同是企业未来继承人的杨邵,怎么会有这闲情逸致老守在门口等人?
“可别把我和你那老板混为一谈。”
她笑而不语,不知接些什么话才好。
“有空吗?”又是要邀请她的语气。
“就是有事才提早下班。”虽说是提早,但实际上也已六点多,一般上班族早下班了。
“那真不巧。”杨邵耸耸肩,脸上带些失望。
“您不会是常在这儿等人吧?”她开始怀疑。
这一个多月她都没有从大门口经过,今天头一回走这儿就遇到他,是否他总待在这儿?
“是等人,等的正是你。”杨邵直瞅着她。
其实杨邵可不是镇日傻傻地在这儿站岗,虽没方子杰忙碌,但他也不是闲人。只是在某个宴会上他无意中得知“戴氏”的千金──戴雅蓓是白洁如的同窗好友,便“借”了点儿关系。
他同戴雅蓓是旧识,两家生意上也有往来,在宴会中看见她便找上她帮忙。
“凭什么要我帮你?”雅蓓见一向闻名的花花公子竟向她打听洁如的事,心下只觉她这同学还真有魅力,不只是自己冷酷的表哥对她一见钟情,现下连这花花大少也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虽如此,但做人要有道义,既答应帮忙表哥,便没理由再帮另一个男人。
“我想你哥哥似乎想争取‘立扬’最新的计划案,不是吗?”杨邵挑着眉道。
“你不会是如此公私不分的人吧?”一听他的话,戴雅蓓立即沉下脸。
“正所谓兵不厌诈,我只讲结果不问手段。”杨邵一副冰冷的表情,透出不同于平日的随和。
“下星期二,我与她约在‘硕顶’附近的咖啡厅,我想我表哥不至于还开车护送……”戴雅蓓悻悻地说道。
“我明白了。”很高兴她够聪明。
“别太为难我哥。”想想这两人可以各凭本事夺取美人心,也不坏。“也别太为难我同学了。”她追加地说。
现在,她已拖着看好戏的心态。
“放心。”
想来洁如不晓得自己背地里是怎么教人出卖了!
这也是为何杨邵可以在这儿拦截到她。
“杨先生请千万别这样,这没有任何意义。”她急忙撇清道,同他──这大少爷,她可不想有什么瓜葛。
“有没有意义是由我来决定。”对于她的话杨邵有些动气。
“对不起,我约会要迟到了,不能跟您多聊了。”
对于这样的话题是愈早结束愈好。
“我不会放你走,除非……”他一把拉住她。
“除非什么?”洁如惊慌道。
怎么这些大少爷都一个样,一点也不顾及别人的感受。她眼睛瞥见四周投来的好奇眼光,但当她的眼光一触及他们,他们便急急转开,像是没在注意般。
愈是如此,洁如心中愈着急,但也不好在大庭广众下同他拉扯。
“除非你和我订下一个时间,和我吃顿饭,那我才放了你。”杨邵强迫道。
“怎么非我不可?”她这真是招谁惹谁,一个方子杰不够,还来个杨邵?
“就非你不可,或是你要现在兑现?”他要胁地说。
兑现?她可没说好呢!
“你强人所难,你没有权利强迫人。”她一向的倔强劲儿又出现了。
“强人所难?方子杰那家伙把你守得那么紧,好不容易今天等到你,我可不会放过。”
“你乱说什么!”她脸一红,虽然她同方子杰间没什么特殊关系,但住在他家里确实是很奇怪,被杨邵这么一说,她也慌了。
“我可没说错。”他口中所谓的“传奇人物”便是指她成了传言的对象。
围观的人似乎多了起来,这可是在“硕顶”的大门口,如今洁如已是话题人物,而“立扬”的少东大家也认识,许多下了班、在门口见着这景况的员工,又赶紧回去通报还在办公的人来看这出好戏,自然人是愈来愈多。
洁如见状,知道愈拖事情只会愈糟。
“好,你订个时间。”她十分不悦地说。
杨邵登时放开了洁如,笑道:“就等你这句话,这是我的手机号码。”他在她手中塞进一张纸。“方子杰守你守得太严密,还是由你打电话订时间吧。”
“这……”
“别想当做没这回事,敢爽约就得付出代价。”他要胁道。“对了,顺便告诉你一声,我可不是个有耐心的人。”
说完转身便走,留下洁如及一群旁观者。
洁如的心情烦乱到极点,一个方子杰整日反反覆覆已够她受的了,现在又冒出个杨邵来。原本她对杨邵的看法只不过是花花公子一个,只要不搭理他,他自然会自讨没趣地不再出现,同时他看来也是一个女性至上的绅士──至少表面上是──但今天怎么学起方子杰的招数来了?
她的男人缘怎么这么差?真正的追求者一个也没有,倒是有两个会玩弄人的大少爷在身侧猛缠。
洁如不认为他们这样的人,会对她这没有任何家世背景的人真正用情,他们只不过是一时兴起,戏弄或是……玩弄罢了!
玩弄……
多难听的名词!洁如甚至不敢多想。
她是不会被他们的殷勤打动的,谁晓得哪天他们翻脸不认人,受伤的只会是自己。以前小时候村里不就有这么一个可怜的女人吗,好像也是被这样有钱的公子哥儿给染指,付出了真心却什么也换不到,连所生下的孩子都遭人欺负!
她同那男孩好像还有一面之缘,他长得白白瘦瘦,天生一副被人欺凌的模样。
那时他说他叫什么名字来着……
“唔,头又疼起来了。”她用手微微地按了按太阳穴,柳眉微蹙。
洁如一边想着、一边急急地往和雅蓓约好的地点直走,冷不防有人从旁一把拽住她。
“方子杰!”她一声惊喊。
不只是因为这突来力道的主人叫这名字,更是因为她想起当时那男孩告诉她的正是这个名字!
“你说的‘有点事儿’就是指与杨邵在楼下拉扯?”方子杰一副饱含怒气的质问口吻。她同杨邵在楼下做些什么?这教他气炸了!
“方子杰……”洁如仿佛没听到他的话,只是直勾勾地望着眼前有着鹰般锐利眼神的壮硕高大男人,却怎么和那个瘦弱的身形连不起来。
“你叫我的名字!”不是责备的语气,而是带着几分惊喜。
洁如向来只称他为方总,带着生硬的疏离感。这是她第一次只喊他的名字而不加称谓,让他觉得他们的距离似乎更近了些。
是不是她的记忆模糊了……
“你叫方子杰吗?”洁如呐呐地问着她记忆中的男孩,眼睛却还呆望着方子杰的脸。
“怎么回事?你哪儿不舒服吗?”见洁如十分不对劲儿,方子杰倒慌了。“我带你去看医生。”他眼光转为柔和,收敛起刚才的霸气。
不舒服?没有呀……只是下午一直有些头痛而已……
她突然觉得意识有些恍惚,好奇怪……怎么脑子乱烘烘的……
声音变得远了起来……
“你的脸好烫!”看她的脸微微发红,方子杰伸手碰碰她的粉颊,才惊觉她发了高烧。
“我……和人有约。”说话已不着力。
“都什么状况了,还顾得这些!”见她执拗的脾气,他忍不住加大声量。
“每次都这么凶……”她已软下身子,支撑不住自己。
见状,方子杰一打横抱起了洁如,不同她多说。
洁如发现两脚一空离了地,想挣扎却怎么也使不出劲儿,只发出微弱的声音。
“雅蓓……还在等……”她已用尽气力。
“别理那丫头了!”
那丫头?
这是洁如最后的意识,接下来所发生的事她一概不知。
在台北大街上,只见一个出色的男子抱起同样是人间难见的绝色佳人,急急地手持大哥大说些什么,再来只见一辆豪华的轿车由路旁冲出,接走了两人。
接连多天,洁如高烧不退,连连梦魇。
白天还好,洁如能睡得较平稳,许多人在她房中忙来忙去,又是医生,又是仆役们,众人穿梭来去,纵然昏睡着,倒也听出些人声,自然心中安稳些;但夜晚的寂静,却使她如置身在遭人遗弃的世界,彻夜辗转,明知是梦的纠缠却逃脱不了。
梦中,她低低啜泣,失去父母的伤痛在梦里反覆折磨她。
突然,她感到有一双手轻柔爱怜地抚着自己汗湿的额角,为她抚去悲伤,带她回到现实,远离梦魇的追逐。
其实每天夜里,方子杰在众人睡去之后,都悄悄来到洁如房中守着她。
他总在床头一坐就好久、好久──
望着她在梦中挣扎,他的心好疼好疼。
幽幽忽忽中,洁如缓缓睁开了眼,呆呆地望着天花板。
“你醒了──”
一个男声传来,但洁如听来却觉得遥远。
方子杰见她醒转终于稍稍宽心,她已昏睡将近四天。
医生说她感染了严重的风寒,再加上身子骨原就较弱,平时又无好好调养,因此可能会昏睡个几天,应该没什么大碍才是。
一听到这话,方子杰立刻在心中咒骂自己,为了让洁如留在自己身边,他不断地加重她的工作,却没有顾虑到她的身体状况;没想到自己的私心却害她病倒,他真恨自己!
这话像是给方子杰一击。对她施加压力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
“方子杰……是你?”她的声音弱极了。
“嗯。”他坐靠近她一些,执起她无力的小手搓揉着。
她笑了,甜美在她脸上漾开。
“你还有没有遭人欺负?”洁如像想起什么,突然担心地问,秀眉微蹙。
其实她还以为自己在梦中,现在的她分不清梦境与现实的界限,只是模模糊糊地说着呓语般的语句。
遭人欺负?
方子杰一惊。她记得他?她那时那样小,怎么还会有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