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此时,云雀的翅膀竟然挥到他。神鸟的行动对象并非是玄煜,而是他!
鸟翅挥动,原本柔软的羽毛如钢针铁刀一样,狠狠地朝他咽喉砍去。
玄枫大惊之下,身体本能地做出反应,他脚尖点地,坐在椅子上迅如闪电地滑开。
「妖孽,找死!」一道清叱的女声乍然跃入。
紧接着,紫影掠至他面前,他在这瞬间看清了那紫影的面容。是妩媚!
她寒凝了绝丽的容颜,带着肃杀之气狠狠怒视着那只刚刚被她攻击过的云雀。
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方法?那只神鸟从半空跌落,全身的羽毛四散开来,满身是血,已经死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玄煜吓得跃起身子,跑到凤皇面前。「这女人从哪里冒出来的?居然敢杀神鸟,她、她……」
「她是我的人。」玄枫一把抓住妩媚的手。
她还是那样冷绝狠怒的表情,显然未从刚才的杀戮中清醒过来。
「妳为什么要来?」他大声喝叱,将她喝醒。
「你没事吧?」妩媚的嘴唇颤抖着,双眼梭巡着他的全身上下,「牠……那只鸟要杀你。」
玄枫的心中流淌着滚烫的热浪,他平静了自己的心神,柔声说:「我没事,一点伤都没有。」
「枫儿,她是谁?」凤皇的语调比谁都要平静,刚才的突发情况在他看来,仿佛只是淡淡飞过的一片云,他甚至没有和呆若木鸡的使节说一句话,只将全部的视线凝注在妩媚的身上。
她是谁?他的质询让玄枫一笑,「父皇怎么忘记了?这就是在皇宫中曾经救过您一命,后来被儿臣讨走的宫女。」
「宫女……」凤皇的眼神犀利如刀。「她不是宫女。」他断然判定,然后高声喝令,「来人,把她带下去!」
突然而至的变故,让所有人皆来不及看清真相。
玄澈迈上几步,刚开口道:「父皇,其实——」
「你闭嘴!」凤皇威严地打断他的话。「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
有侍卫走上前来捉拿妩媚,她顿时花容失色,甚至忘记了要使用妖术抵抗。
凤皇冷峻地看向玄枫,问出一个让他意外的问题,「你与她圆房了吗?」
他变了脸色,嗫嚅地回道:「尚未。」
「没有最好!」凤皇命令玄澈,「镇住她的妖灵,把她打入天牢,谁也不许接近她!」
「玄枫!玄枫!」妩媚意识到最危险的时刻已经来临,凄厉而急切地一声声唤着他名。
玄枫紧紧抓住她的手,不肯松开。
玄澈悄然欺近他,小声建议,「三哥,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现在先不要和父皇顶撞,以后再……」
心头一动,他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松开,妩媚抓握不住,已经被旁边拥上来的侍卫抓得死死。
但她的眼睛,满是幽怨愤恨地盯着大殿中的人,盯着玄枫。
这就是男人?!在最后一刻丢下她,眼睁睁地看她陷入危险而不顾,冷冰冰地将她的心撕成碎片而面无表情。
心,盛放在初见他的那一刻。
心,枯萎在他松手的剎那间。
一滴泪,滴落唇边。闭上眼,五百年的情动灰飞湮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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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不肯早一点告诉我她的身分?」玄枫揪住玄澈的襟口,「在我府中时你若能告诉我她是谁,我绝不会让她在父皇面前出现,她也不会被打入天牢。」
「你阻止不了她的,她命中注定是为你而来,你也藏不住她,因为她就活在这个世界上。」玄澈的眸子静静地望着他,「三哥,你以前从未这样失态,更何况还是为了一个女子。你,真的喜欢上她了?」
玄枫松开手,咬着牙并未回答。
「三哥,人妖殊途,你们之间只有缘没有分。」玄澈苦心劝告,「我本想再晚些时候把她收走,以免她殃祸于你,没想到父皇先识破了她的身分。」
「父皇会杀她吗?」他问。
玄澈摇摇头,「父皇若想取她的性命,今天在大殿上就可以下令赐死了,会特意留她活命,父皇肯定是另有用处。」
「什么用处?」他猛抬头问,「难道是要……」
「你别多想,」玄澈说:「虽然父皇今天的口气绝无转圜、疾言厉色,但是我却觉得父皇眼中并无杀气。」他停了停,笑道:「你知道她是什么妖精变的吗?」
玄枫看着他。
「说起来,她与凤国有五百年的缘分,也曾是凤国的一则传奇。」
他的眼睛陡然亮了起来,「莫非是相府中的……」
玄澈点点头,「就是那株睡莲。」
玄枫倏然冲到窗口,窗外是藏蓝色的天空,今夜无月,星光璀璨,映得夜色下的花池一片莹白。
那株睡莲……他当然记得。
相府中的初识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但「她」迎风而立,娉婷绰约,便如那含羞的西子,欲言又止,欲吐还休,让他在怦然心动之后,第一次领略到「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的意境。
她竟然会是那株睡莲……那株在凤国沉睡了五百年的睡莲?!
她是为他而来?为了他搅得相府因关系凤国运势的睡莲一夜突然消失而大乱,为了他凤国上下不得安宁。
为什么,为什么会是他而不是别人?
为什么他只有面对她时才会方寸大乱?
「我一直以为……」他喃喃低语着,终究没有说出自己的心里话。
他一直认定了她是大哥或者二哥派来监视他的人,认定了她在这个风起云涌、争斗诡谲的王朝中,扮演着与别人并无二致的角色。
他对她的逗弄和嘲讽,原本都是来自于他对她的不信任,后来渐渐地,也出自对她的怜惜。
卿本佳人,何必要为别人卖命?若她肯看透一切,不再做大哥或二哥手中的刀剑傀儡,她与他之间或许还会有一段难解的情缘。
结果……原来从没看透的人,竟然是他自己。
今天她的眼神如一把冰雪做成的利刃,狠狠地刺进他的心口。
无形的血分明地淌在他的心头,滴滴洒洒,仿佛连他的白袍都已浸透,只是这景象只有他自己的眼才能看得见,便如她对他的痴情之深,只有他的心才能体会。
血中模糊的岂只是他们刚刚萌生的那一缕情种,风中消散的又何曾是她等了五百年的情缘。
「我愿用我的身换她自由。」他终于坚定地将决定说出口,说出来的一剎那,他才感觉到释然。
爱一个人本不应该是痛苦,为何他们的相爱竟是醒悟得这么迟,又这么艰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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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腰这几天一直很烦恼。自从妩媚爱上三皇子玄枫之后,就开始了水深火热的生活,像只飞蛾扑火地投入爱情的深渊之中,全然不顾她爱的人到底能不能给她同等价值的回报。
既然阻拦不住好友为爱痴狂,她也就只能帮好友接近所爱之人了,虽然她预见这份狂热的爱不会持续太久,但也没想到暴风雨会来得这么快呀。
想救妩媚,无奈天牢内外都被凤玄澈的禁符贴满,她根本无法靠近。
凤玄澈,又是那个混蛋!这个人简直阴魂不散,不仅揽得她的生活一团乱,连妩媚那么善良的妖精都不放过。
无奈之下,她去寻找自己的前辈朋友,也就是还凤寺的香姊。
香姊给她指点了一个办法——如果有佛前供摆的千年圣水,所有的符咒都可以化为乌有。
但是这样的千年圣水到哪里才可以弄得到?
香姊幽幽地说:「灵山老母门前的圣泉水是观音大士净水瓶中的净水化成,或许妳可以去那里碰碰运气。」
「灵山泉水?」她的眼睛陡然一亮,忽然想起那日在楚王府中听到玄澈说的一句话。他说他带给那只黑猫喝的水,可不就是灵山的泉水吗?
希望那只黑猫别贪喝,哪怕留下一点点也好。
她如旋风般地跑向楚王府,甚至顾不得主人在不在,就直接闯进府中。
凤玄澈不在,忘斋内什么都没有!她四下寻找那只黑猫的下落,找了许久才终于在一个屋檐下,看到那只正懒洋洋在晒太阳的黑猫。
「哈!妳在这里!」她踬过去将黑猫抓提起来,「快说,灵山泉水在哪里?」
黑猫只是喵喵地叫,很愤慨地瞪着她。
绿腰气坏了,露出狰狞的表情,威胁道:「我知道妳听得懂,妳要是敢不说真话,我就杀了妳!妳信不信?」
黑猫的眼珠骨碌碌地转,将头瞥向一边,竟不看她了。
「有骨气!哼,那就让妳尝尝我的雷电手,可别怕疼!」她亮出手掌,五指尖尖如锋利的小刀。
突地,空气中猛然卷来一阵无形的罡气,震开了绿腰,她跌跌撞撞地倒退几步,差点坐到地上,只觉得眼前一闪,玄澈已经怀抱那只黑猫站在她面前。他的表情就如当日她在忘斋中看到的一样内敛冷峻、杀气十足,全没了平日嘻笑时的温雅。
「大胆青蛇妖!我一而再、再而三地放过妳,是念在上天有好生之德,别以为我是杀不了妳!妳居然敢到我的王府如此放肆,今日我就让妳知道什么是进得来,出不去!」
他的冷喝声并没有吓退绿腰,她反而挺身一步,呛声怒喝,「你以为我希罕到你这个破王府来啊?要不是你害得我朋友坐牢,生不如死,我才不会来这里找灵山泉水!」
「妳朋友?」他一低眉,「那个莲花精是妳的朋友?」
「哼,你那么神通广大,还有什么是你不知道的?」
玄澈瞇起眼睛,「妳们两个妖精,一个勾引我三哥,一个潜入我的王府,到底想干什么?」
「哈,你别臭美了。你以为除了人,妖精也会把你们这个什么臭皇子的身分当宝吗?我对你才没兴趣。我要你的灵山泉水,你借不借?!」
玄澈抿紧嘴角,冷冷地回答,「不借!」
「好,你要是不借,我就把你的王府搅个天翻地覆,让你不得安宁!」
第八章
绿腰旋转身子,头上天暗云堆,剎那变色。瞬间她换了装束,手中握紧一柄长剑,剑光如水,闪烁不定。
玄澈冷冷地看着她,右手平举,掌心上也立刻出现一把薄刀长剑。
「不给妳一点教训,妳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天高地厚。」他左手随意捏了个剑诀,右手前伸,剑尖指着绿腰的咽喉。
绿腰轻叱一声,如鹞子翻身凌空而起,剑光霍霍直刺而下。半空中乌云更加低沉,隐隐有雷声作响,闪电乍现。
玄澈依然保持刚才的姿势,长剑横在胸前挡住绿腰凌厉的一剑,青袍在风中摆动,更显得他俊雅如仙。
他没有反手攻击,反用剑尖挑起了墙角的一朵野花,野花在半空瑟瑟绽放,飞向半空时突然化作一片霓红,将乌云狂吹散去。
霎时,阴云、电光也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绿腰咬住下唇,强自镇定,「不过是雕虫小技而已。」她扯断了腰带,扔向玄澈,腰带在半空中变成一条巨蟒,口中吐信地冲到他面前。
玄澈长袖轻卷,慢声道:「还给妳!」
巨蟒又化作长剑,反戈一击,冲着绿腰飞去。
她大惊失色,欲伸手去接,长剑又变成腰带,将她从上到下缠裹个结结实实。
「凤玄澈,你放开我!惹恼了本妖,绝不会让你有好日子过!」她拚命挣扎,无奈她挣扎得越厉害就被缠得越紧。
「这话妳已经说过无数遍了。」他好整以暇地抱臂胸前,看着她挣扎,「这不过是给妳小小的惩戒。」
「你要杀我?」绿腰望着他。
「妳怕了?」他反问,以为她必然会露出悔意。
谁想到她竟然说:「好吧,你要杀我易如反掌,我临死前只求你一件事,求你放过我朋友。」
玄澈怔住,没想到向来嘴硬的她竟然会反过来求他,而且还是为别人求命。
「朋友的生死妳干么这么在乎?」他有些困惑。妖精之间可以有如此深厚的友谊吗?
「你无情无义、铁石心肠、冷若冰霜,当然不能体会,我不要和你说,你只要告诉我,你帮不帮?」她急切地问。
玄澈望着她的眼神变得复杂深邃起来,他没有立刻回答。
妖精也可以有情,他是听说的,但是一直怀疑,直到听到她的话,他才渐渐有所明白,这世间无论天地、无论花草、无论飞禽走兽,都是有情的。
相比之下,手足兄弟为了一个虚幻的王位而明争暗斗,不顾二十年的手足之情而彼此伤害,这是最最可笑又让人寒心的大笑话了。
「天若有情天亦老。」他幽幽一叹,左手劈落。
缠在绿腰身上的腰带,顿时颓然散开。
「妳走吧,我不杀妳。」他又一次放过了她。
绿腰愣了愣,「那灵山泉水呢?」
他勃然怒道:「那是仙家圣水,岂是你们妖精可以随便得到的?别妄想了,快走!晚一步我未必肯让妳活着离开。」
她脸色微变,看着他震动的表情,原本愤怒的心忽然像被什么遮住,有了几分疑惑不解。
凤玄澈虽然疾言厉色,但已没有了杀气。他说这些话似乎只是为了吓她,而不是真的要杀她。
她本想反驳说:为何那只黑猫就可以喝到仙家圣水?
但是看着他冰冷的眼睛,她却说不出来。
既然打不过、抢不到,只好暂时放了。
绿腰抽身飞起,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只见玄澈低垂着头站在原地,的确没有继续追杀她的意思。
但是,为什么她看到他孤独地站在那里时,会觉得心里很难受?
刚才因为剑气而碎裂的黄色花瓣就落在他的脚下,淡青色的长袍迎风轻摆,他修长的身材不知为何看上去竟有些单薄。
他的外表很强大,看上去深不见底,但是他的心……却让她觉得触手可及。
凤玄澈,她对他越来越有兴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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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不过凤玄澈不丢人,妳无须沮丧。」香姊淡淡地安慰她。
「但是如果我不快点拿到灵山泉水,就无法去救妩媚了。」绿腰满心都是朋友的安危。
香姊沉吟了片刻,说:「人各有命,她入了狱未必是坏事,妳救她出来未必就是好事。」
绿腰叹道:「香姊,我不会打禅机,麻烦妳能说得清楚明白一点好吗?」
她微微一笑,「说白了,就是妳不用着急,她不会有事。」
「真的吗?」绿腰皱皱眉,摇了摇头,「不行,我还是不放心,哪有住在牢里会比在外面自由好过的?」
她盘腿坐在供桌前,看着香姊虚幻的影子。
「凤玄澈的事情我只知道一点点,但妳和我姥姥似乎都知道得更多。他这个人到底有什么地方与众不同,让妳们把他说得那么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