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典型的忧郁症,到最后,他们会躲进自己的世界里。有的人可以走出来,有些人却永远无法再活过来。」他有些感慨地说。
她突然不语,只能轻喟。
「这也是我为什么需要伊莎贝拉的原因。因为行尸走肉的生活并不好过。」他有感而发。
「也许他们并不想清醒。」她从另一个角度回应他的说法。
「也许。但是他们所挚爱的人,却希望他们再度活过来。」他望着天空渐渐散去的蝴蝶。
「你--」她隐约觉得他话中有话。
「不要用同情的眼光看我!」他立刻筑起一道墙。
「你不需要同情,你几乎什么都有了。」她连忙说,试图赶走彼此之间突然兴起的不愉快。
他扯了扯嘴角,不得不承认,葛风蝶在某方面足极为敏感的。
他顺着她的话,转开了话题,「妳不觉得奇怪,为什么这两天老太婆不再问我们有关老船长的事?」
「我也觉得有点怪。」只是一心观察伊莎贝拉的她,无暇细思。
「天快亮了,妳要不要先进屋里休息?」他建议道。实在是瞧见她黑眼圈十分明显,莫名升起一股不曾有过的心疼。
「我想在这里看着牠们散去后再进屋。」她回应道。
「倔强的女人。」
「错,是有原则的女人。」
「不对,是不懂得照顾自己的女人。」他们又开始抬杠。
「拜托,我不但会照顾自己,还得照顾我那二个美丽如芙蓉的妹妹呢!你不知道就不要妄下评断。」她可不让步。
「口说无凭,下山之前,妳若没成为病西施,才能勉强算妳过关。」他仍然不看好她的健康状况。
「病西施?想不到你的中文程度真好!」她笑了。
「妳也不简单,也懂病西施的典故。」他也回捧她一句。
「拜托,我可是读中国古籍长大的。」她自豪地说。
「那大小仲马可读过?」他又考问她。
「大小仲马我是不熟,但『艾蜜莉的异想世界』我倒是看了十遍。」她笑说。
「原来,女人还是肤浅的。」他笑着批评。
「收回这句话!女人哪里肤浅?送你这个不懂女人的大男人一段诗句,好让你无地自容。」她开始反击。
「洗耳恭听。」他乐于接受挑战。
「因为我在水中游,所以,你看不见我眼中的泪水。」这回她故意以日语说道。
「我听不懂。」他蹙着眉心瞧着她,没料到这个小妞还有点语言天分。
「我就说你不懂女人!」她好生得意。
「妳的逻辑有问题。我是听不懂日文,但不表示当它被翻译成中文、法文、拉丁文或是希伯来文时,我不懂它的意义。」
「算你扳回一小城,不过,我不想翻译成你懂的语文给你听,好让你真正的不懂女人。」这次换她调侃他。
他出其不意地将她压倒在地。
她吓了一跳,「你想干嘛?」
「吻妳!吻到妳翻译出来。」他的脸已凑近她的脸颊。
「NO!你使小人步数,不算!」她强力抵抗。
「这就是妳不了解男人的地方。男人可以不用了解女人,但却可以令女人臣服。到那时,瞭不了解已不是第一要件。」他的唇越来越靠近。
「你--起来啦!」她半哀号地命令他。
他摇了摇头,「我发现此刻妳先前的日文内容,已不是最吸引我的事。」
她的心跳越跳越急,四肢也软弱无力,沙哑的声音根本打动不了虎视眈眈的慕林,但仍不忘说服他。
「我并不想吸引你,只要你下来!」微弱的语调,就像只被雄狮踩在脚下的小兔子,楚楚可怜,但却令对方横生逗弄之意。
「妳知道现在最吸引我的是--」他的唇忽然俯下,停在她的耳畔低语:「就是吻妳……」他真的付诸行动,在她的耳垂敏感之处,轻轻吻着咬着……弄得她全身轻颤。
「别这--样,我感觉--好……别--这么--做。」她的双手想推开他,却发现半点力气也没有。
「这就是体热,我说的那一种体热。我很满意是我点燃了妳的体热。」他的唇改向她的粉颈。
「嗯--」她感到这世界天旋地转了起来,无法分辨自己身在何方。
「妳真是个敏感的小东西」。
她直喘气,却不忘抗议:「我不是小东西,我是女人,活生生的女人。」
「好!好个女人。正式的甜点要上来了。」
她还不明白这话的意思,他丰沛的唇已准确无误的对上她的嫩唇。
「嗯--」她的手想挣开他,却被他完全压制住。
他的舌有如灵蛇,贪婪、有计画地一步步吮含着他的猎物,获取她的芬芳与润泽;而她则是气弱地任他索取,同时又本能地感觉到那欲望之火,正一吋吋地烧向她的四肢百骸。
他俐落地分开她身着长裤的双腿,跨入其中,她明显地感到自己的隐私即将被侵犯,努力夹紧双腿。
他可不如她所愿,牢牢地卡住,任她如何地抗拒,也赶不走他决心攻城掠地的意志。
她扭动着身躯,几近抗拒的哼气声从鼻端透出,他却以手安抚她,「别怕,交配是生物界最美的境界。」
她好不容易偷得一口气,「但人类不同,它必须经过双方同意,而非一方强取豪夺!」双颊的涨红写满了她的抗议与羞怒。
「妳说得好,但却是妳先勾引我的。」
「笑话!我从不勾引男人!」
「谁教妳说我不懂女人,谁又教妳故意以日文卖弄男女之间的差别。我的凑近只是让妳明白,我不但懂女人,也懂男人。说明白一点,我是精神科医师,我懂得人类正常与不正常的表现与需求。」
「但你不懂我!」
「我懂。」他十分自信地说。
「懂就该下来,而不是自以为是地强撷我的吻,强压我的身子!」她的双瞳已喷出少见的火焰。
他怔了下,没有继续,似乎在思考她的话。
大雨忽然由天而降,而且越下越大……将他俩都淋得湿透了,可是他不但没有起身,仍一瞬也不瞬地盯着身下的她。
她再也忍不住地大嚷:「你这疯子,就算大雨不能让你清醒,但总可以起身让我进去避雨吧?!」
他思考着她的抗议与咆哮,最后终于让步。起身的同时,一把拉起她,俐落且快速,但却不让她离开他的身边,只是仰望天空,转移话题。
「伊莎贝拉飞走了!妳知道牠们到哪里去了吗?」
「躲雨去了!」她大声回敬他,又骂了句:「你真是个疯子!」
「哈!」他抓起她的手,就往前跑,「快,我们也去躲雨。」
「后知后觉--」本想骂他「猪」,最后还是闭上嘴巴。
「哈--这雨下得好!下得好!」他狂笑道。
「当然好。」不然她不就被他吃了?
只是她不明白,他口中「下得好」的真正意思,是指「将他从欲望的洪流与征服的意念中拉了回来」。
老太婆也不知何时站在门边,睇着这两个欢喜冤家。
看到她,慕林命令她,「我们需要一大盆的热水。」
葛风蝶不可思议地反望着他。
「难道我真的得带个病西施回纽约?」他朝她露出调侃的笑容。
「慕林!」她抗议大叫。
「我喜欢妳叫我的名字的调调!」他笑得更狂放了。
第五章
「你是疯狂的人!」老太婆劈头第一句话就冲着慕林咒道。
「是吧!」慕林不以为意地回道,径自牵着葛风蝶的手往里走,浑身湿漉漉的他不但不显狼狈,反倒更显颀高与威严。
「你这样会害死伊莎贝拉的!」老太婆仍不退让。
「笑话,牠们早飞走了!」这老太婆简直语无伦次,「我们需要热水,否则我们才会病死。」
「我不是说那些蝴蝶!」老太婆不假辞色地说。
他的脸色一整,瞥了葛风蝶一眼,「她?!」
老太婆不语。
他忽然觉得哪里不对,立刻回复一个有经验又负责的医生该有的态度。他转向葛风蝶,「妳的肺功能好不好?」
她耸了耸肩,表示不知道。
「妳每年有没有定期做健康检查?」他又问。
「那得看看有没有时间与金钱。」
「要命!」他低咒了声,旋即命令道:「快,快为我们准备热水!」
「就在后面。」老太婆这才出声。
他二话不说马上拉着她往后方走去。
「快脱掉衣服!」他不顾一切地为她宽衣解带。
「你干嘛?」她又羞又窘,连连拍打他的手。
他这才发觉自己过于躁进,「我先出去,妳快脱,然后马上泡热水。」说话的时候,同时为她掩上浴室的布幔。
「那你呢?」她担心地问道。
「如果妳希望我俩共浴,我也不反对。」他背着布幔糗道。
「休想!」
「那还问我干嘛?」
「你可以先脱掉湿衣服。」
「好便宜那老太婆?」他不正经地回应。
「你这张嘴真坏。」
「快脱,快洗!慢了,我就进去帮妳洗。」他故意威胁道。
「真想骂你猪,却又觉得有失口德,可是,你的嘴真的很坏。」她边说边解开扣子。
「妳敢骂,我就进来,正好符合中国人所说的『猪头』。」他边笑边离开。
「慕林!」她气得大叫。
「要我进来吗?」他边走边回应,却对上老太婆的双瞳,脸色旋即一整,「为什么妳这么肯定伊莎贝拉会有事?」
「观察的。」老太婆气定神闲地说道。
「我还不知道妳是医生。」他不以为然地道。
「臭小子,你以为这世界是由你一个人掌握的吗?」
「我从没这么说。」
「你却这么做!」
「妳这不是找碴?」
「哼!臭小子,你知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老太婆扬起高傲的下巴,无视于他的存在。
剎那间,他觉得这老太婆好像真有那么点来头,「妳究竟是谁?」
「真想知道?」她故意吊他胃口。
「不说就算了。」他也端架子。
「在纽约,你也许可以呼风唤雨,但在阿尔卑斯山,你就得听众神的声音。」她说得寓意深远。
他改弦易辙地反问:「妳和老船长是什么关系?」
老太婆突然不语,折返身子,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妳不想知道他的近况?」他抓住她可能有的好奇心。
她止住了脚步,似在思考,布满皱纹的拳头也握了起来,最后缓缓松了开来。
「等伊莎贝拉过了今晚再说吧。」丢下话,她便消失在门边。
「老太婆!什么叫等伊莎贝拉过了今晚再说?老太婆!」他沉不住气地喊道。
老太婆早隐避于黑暗之中。
他开始在原地踱步,从他和葛风蝶在一起,自己好像变了个人似的,平日绝不会开口的玩笑话全出笼,而且就像个冲动的少年,随着她的转变而躁动不已,外加这个诡异的老太婆,他的世界一下子全变了个样。
女人,真是奇怪的生物,不管老少。
有关这点,他到现在才算是真正承认,女人不是个容易弄明白的生物。
时间慢慢地过去,可是布幔后方的葛风蝶却仍未出来,他摇头苦笑。
女人连洗澡也像做三温暖似的,慢得要命。
三十分钟过去,葛风蝶仍末出来,小寐一会儿的慕林乍醒,直觉不妙。
他陡地冲至布幔前方,大喊:「葛风蝶!」
没有任何回应。
「葛风蝶!」他站在外边又喊一声。
依旧静悄悄,就连水声也没有。
这下子他再也顾不得礼貌与否,马上掀开布幔--
眼前的景象,让他的心脏几乎停止律动。心疼的感觉就像被冰柱刺了个正着,寒中带惊。
「葛风蝶!」他连忙抱起已事先裹好浴巾,但却躺在地上的她往外冲,并扯着嗓门喊叫:「老太婆!老太婆妳快来!她昏倒了!死老太婆快来!不然我就拆了妳的屋子!」
老太婆就像抹幽灵,冷静地出现在他的眼前,手里还端了一杯热气蒸腾的杯子,「先将她放至床上。」
「床上?」他还不知道这里有床。
「随我来。」她引他们进了一间密室。
「将她放下,并将这汤药给她喝了。」老太婆不疾不徐地说道。
「这是什么药?」他放好葛风蝶,质疑地睇着老太婆。
「救她命的茶。」
「里面有什么成分?」他仍不松懈。
「给不给她喝随你便,但我可明白的告诉你,再过一小时,就算你想给她喝,她也不一定醒得过来。」老太婆小心地将汤药放在床头柜上。
「我选择叫山地救援的直升机。」他觉得不妥,不理会她的威胁。
「没有。」她说。
「没有?!」
「这里没有装电话。」她答得简单明了。
「我有手机。」他说,并拿出他的大哥大。
「这里没有基地台,也不收到讯号。」
「那你们这里的人要是生病了怎么办?」他吼道。
「等死,或是喝这些药茶。」
「老天!真是落伍!」
「现在不是批评的时刻,她的命就操在你一念之间。」
「妳到底是打哪来的巫婆?」他瞪着她。
「问得好,我是巫婆,她也是。」老太婆指着昏迷的葛风蝶。
他登时不语。
他的确听葛风蝶说过,她是巫婆后代之类的话,他一直没有当一回事,没想到这个未曾谋面的怪老太婆却这么说,活像个有预测能力的「巫婆」。
「我先离开,你看着办。」老太婆不管他的想法,从容不迫地退出。
老太婆走后,慕林的内心很挣扎,他学的是医学,研究的是科学,如今却要他拿葛风蝶的健康,以完全不科学的方式做为赌注,这令他十分头大。
望着桌上的药茶,他端起又放下,这样来来回回了好几次,最后才下定决心,扶起葛风蝶,喂她喝药。
谁知怎么也喂不进去!
他气得正想大骂,却不知老太婆从哪里传来略带关心的提醒声,「不会用你的嘴喂她?你不是老想吃了她?」
「死老太婆!」他必须说这的确是个好方法。尤其在他所有的西药与器械箱全在保镳那里的情况,这是唯一喂食的方法。
正当他端起茶杯时,敏感地扫视了这屋子一眼,并大声恫吓:「不准偷看!」
然后只闻「哼」的一声后,他就再也听不到任何细微的声音。
他先喝了一口药,汤药才入口,他的眉头倏地打结。
真像死尸的味道,这种药茶真能喝?!
该喂她喝吗?会不会因此害了她?
他挣扎了好久,最后发现她的气息变得越来越不规律时,逼得他抛开一切,赌上这把。
旋即,他凑近她的唇……
她的唇仍然柔嫩,但却发烫,他一口一口地喂着,像极了爱妻至极的丈夫,细心且体贴。
喂完药之后,他轻轻地将她安置在垫高的枕头上,以防她呛到。
观察了她几分钟,他才安心地靠在床边休息,不一会,便沉沉地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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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