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黔儿,待会儿你见到王爷,记得不可失礼,他说的话你一定要听啊。」中年汉子摸摸少年的头,尔后拉著少年的手急匆匆的赶路著。
中年汉子其实算是个大官,但是比起他口中所提到的王爷,就有如云泥之别了,少年偷偷叹了口气,看著中年汉子的眼神里有著同情,更多的是一种鄙夷。
少年其实是个孤儿,一个很有身份的孤儿,因为他早逝的父母皆是权贵,在父母过世后,少年又被有权有势的人收养,不过,他很明白他被收养的原因,一切只不过是为了权力。
中年汉子收养了他,就代表可以接收他父母留下来的权力,但是,中年汉子还不是权力中心,他的上头还有一个真正的权力中心——武王。他们是这样称呼那个王爷的。
少年的思绪飞得老远,可脚下的路程可没停过,很快的,中年汉子和他已经站在华丽的朱色大门前。
中年汉子上前和侍卫说了儿句话,后来那守门的侍卫就领著他们进去了。
少年是个见惯雕梁画栋的人,但还是不免被这座可比皇宫的王府吓了一跳,这座王府与皇宫的差别只在于守卫没有皇宫多而已。
他们被带到一间像是书房的房间,里头的摆设极为奢华之能事,少年一点都不意外为什么一个王爷能够嚣张成这样,因为,在这个时代,权力代表一切,而他们即将见到的人,他的权力其实已经算得上是半个皇帝了。
不过,也只是半个。
他们等待的武王没让他们等太久,推门而入的男子一身的蟒袍朝服,长得不算英俊但很方正的脸看起来很有野心,中年汉子一见他进来就拉著少年朝他跪拜。
「拜见王爷。」两人双双跪下。
说实在的,少年不是很喜欢跪人 ,因为从他生下来后他跪人的次数屈指可数,但别人跪 他的次数可就数不清了。
「起来吧,舅舅,都是自家人,就别那么多礼了。」武王笑著扶起中年汉子 ,别有深意的看了少年一眼。
「想必这位就是本王的新表弟了吧?」武王的笑容没变,甚至还试图加入慈祥的色彩,可是看在少年的眼中却是一张扭曲的脸。
残忍的人,再怎么装还是装不出一张慈祥的脸孔。
「是的,他叫墨黔。黔儿,给王爷请安。」中年汉子端著一脸笑容,按著少年的肩膀,似乎以为这样就可以表现出两人之间的亲密。
「王爷。」墨黔淡淡的喊了声,心不在焉的看著中年汉子搭著他肩的手,他一向不太喜欢别人对他做这种动作。
「以后没人的时候,你就叫我表哥就好了。」武王笑著点头,似乎对墨黔的表现非常的满意。
少年在心里对这种假意的关怀嗤之以鼻。他们之间根本就没有任何关系,就算有,也只是他父母在还没死之前,是眼前这位武王的得力助手——妄想将他推上皇位的得力助手。
现在他的父母死了,武王那懦弱无用且无所出的舅舅就收养了他,借由这种拉拢的动作,希望在他长大后能够继续著他父母的工作,把武王推上皇位。
少年对辅助这种工作没多大的兴趣,可是他知道如果没有武王的收养动作,多的是父母以前的敌人要对付他,而他还只是个孩子,一个十四岁的孩子,还没大到可以对付那些长成年在汗泥中打滚的豺狼虎豹,现在的他,需要庇护。
如果他可以长到学会所有的污秽手段,那么 他会乐于出手推上那么一把,让武王坐上那个位子。
在这种贪官当道的朝代,也许很需要这样的人来治理。
这种人够贪,所以不容许底下贪他的江山,他的财产;这种人够狠,所以不容许底下的人比他更狠。他会先一步消灭那样的障碍;乱世,是需要暴君来治理的。
见少年没反应,中年汉子推了推少年的肩膀,让他回神。
「黔儿,还不快谢恩?」
少年暗叹了口气,在跪下的同时,觉得自己今天下跪的次数,真的要比以往加起来的多更多。
「谢王爷。」
「起来,起来,今天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本王准备了一个见面礼给你。」
武王拍著手,立刻就有一名少年从门外进入,他恭敬的跪在墨黔面前。
墨黔有些不知所措,这是在干什么?
「笑儿是我培养出来的人材,让他跟在你身边,可以帮你很多事,以后,他就是你的人了。」
武王暧昧的话传入墨黔的耳中,嗡嗡作响。
他知道现在流行男风,也知道贵族之间都会养一些男宠在身边,可是,他才十四岁啊,眼前的少年看起来也差不多,养一个和自己同年的男宠,他实在无法接受。
「我……」墨黔正想拒绝,却看到了少年的失望眼神,心里转念一想,其实,收个玩伴在身边也不错。
他知道,没人要的男宠最终下场是成为奴隶,或是再次被卖掉。
「墨黔多谢王爷。」原本欲出口的拒绝成了欣然接受。
莫言笑此时才抬起头来,仔细看著眼前那剑眉星目的俊朗少年。
他要是没有听错的话,少年原本是要拒绝的,为什么后来又答应了呢?
「你起来吧。」墨黔上前扶起莫主笑,有点意外的看著他的脸庞。
莫言笑长得并不漂亮,只能算是清秀而已,这样的人怎么会被找来当男宠。
「以后,你就跟在我身边帮我吧。」墨黔的声音有些冷淡,他希望自己留下这个人的决定是对的。
至少,可别扯他后腿。
「是,少爷。」莫言笑笑了,不知是因为即将离开王府,还是因为眼前的新主人。
过了两天之后,武王进主,让皇帝下旨册封墨黔为子爵。至此,墨黔正式成为武王的手下。
第一章
看著满桌的食物,西门冽却只能捂住鼻子,避免那馊水的味道飘进鼻子里,忍受著非人的待遇,他也只能劝著弟弟至少把能裹腹的食物吃下去。
「乖,吃下去喔。」挟了一筷子已经快烂掉的菜叶到弟弟碗里,尽管眼睛里有一种湿热的感觉,但是还是把它吞了下去。
西门麟看著碗里的菜,抬头看了一下哥哥,哥哥碗里的菜比自己的更糟糕,年仅六岁的西门麟咬著牙,把菜给吞了。
看著弟弟作呕的表情,西门冽皱了皱眉,跳下椅子,往屋子里唯一的厨房走去。
「哥?」西门麟不解的望著哥哥。
「等我一下,马上回来。」西门冽笑了一下,就钻进厨房里头了。
不一会,西门麟就看到回来的哥哥手中拿著一罐酱油。
「拿这个拌饭吃吧。」
西门冽笑著把所剩无几的酱油倒进弟弟的饭里头,催促著。
「哥……」六岁的西门麟哭了出来,眼泪掉个不停,以前在乡下和爹娘过苦日子时,吃的东西都没这么糟过,现在爹娘死了来到爷爷家,怎么受到的待遇差这么多呢?
他们也是人呀……。
「别哭!爹说过,男人要有志气,只不过是一顿饭菜吃不好,有什么大不了的,明天我去池里抓鱼烤给你吃,别哭了。」七岁的西门冽明明大不了多少,语气中却充满著成熟的思想与对弟弟的疼惜。
他也不想这样的,可是爹娘都死了,他们还有那里可以去,即使那老头儿口口声声骂他们是番帮的杂种,指著鼻子说他们的娘是贱货,配不上他尊贵的儿子,还把他的独生子害死了,但老头儿还是坚持著,不管他们母亲所流的血有多脏,西门家的孩子就是要认祖归宗。
处境是很糟,不过老头到底拨了一间房子给他们住,还叫张嫂给他们做饭,虽然张嫂连正眼都没瞧过他们兄弟一眼。
还是要活下去啊。
蹋蹋蹋,张嫂急惊风似的脚步声传来。西门冽吓得把剩下的酱油藏了起来。
「说!谁给我进厨房偷酱油的?好好的饭菜不吃,给我偷酱油?怎么,嫌我亏待你们?」张嫂一见到兄弟俩就摆出一副凶神恶煞的表情,问著问著,居然就拧起了西门麟的耳朵。
「说!是不是你这小杂种给我偷的酱油,啊?你也不想想,老爷子肯收容你们就已是天大的恩惠了,你们这两个小杂种什么不学,给我学偷东西?再不承认,我就禀报老爷打死你们这两个小杂种!」
「哥……好痛!」西门麟被捏得耳朵都像快分家了,忍不住向哥哥求救世主。
「张嫂,东西是我拿的,」西门冽把酱油拿了出来,心里只觉得可笑。
在这屋子里,他们兄弟俩根本就没有地位,就连奴仆都大他们三分,拿个自家酱油也被当成偷儿,不吃那像猪食的烂菜被说成是暴殄天物,接下来不知道会用什么名目继续折滕他们。
「好啊,你!小时候偷酱油,长大偷牵牛!跟我过来,我要禀报老爷把你们这两个小杂种活活打死,哼!贱妇生的果然是贱儿子!」张嫂狠狠拽过西门麟的耳朵,刚放手,就要把西门冽拖到老爷子那里执行家法!
全屋子的人都不得瞧这两兄弟不顺眼,大少爷好好的一个人,却被两兄弟的母亲,那个该死的番邦贱蹄子给拐走,还生了这两个怎么看怎么不像大少爷的小杂种,大伙儿都在私底下传话,说那两个小子说不定是小贱蹄子跟奸夫生的,根本不是西门家的种,只是老爷子昏了头,怕西门家无后才给接回来的。
张嫂被老爷子派来照顾这两个小杂种,心里直犯嘀咕,满心的不甘愿意,被派来做这样的差事,做他们的奴仆就等于比贱蹄子还下贱!
「住口!谁是贱蹄子!你才是贱蹄子!」西门冽忍不下母亲被侮辱的那口气,再怎么样,母亲者是父亲明媒正娶的媳妇。
「你还敢顶嘴?好,我今天非打死你们这两个小杂种不可!」张嫂昏了头,转身就进厨房拿了把菜刀出来,想要吓唬那两个不知死活的小兔崽子,西门冽看到磨得闪闪发亮的菜刀,马上把西门麟护到身后。
「你想杀人?」
「不!我要杀的是杂种!」张嫂拿著菜刀劈头就要
砍,把兄弟俩当成平日宰杀的家禽,迫著玩。西门冽护著弟弟左躲右闪,但还是不小心被砍了一道口子,转眼间,右手流出浓密的血,红得刺眼,张嫂看到自己真所孩子砍伤了,反而呆住了。
「哥……」西门麟担心的喊著,哥哥的眼神看起来好冷啊。
「这是你逼我的。」轻轻吐出话语,西门冽从呆住宅区的张嫂手里夺过菜刀,往她那肥油满肚的部位狠狠刺了进去。
「哥!」西门麟吓得止住哭声。
西门冽尝到血腥的滋味,情绪亢奋,无视于张嫂的苦苦哀嚎,愤恨地插著,随著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抽插动作,张嫂渐渐地没了声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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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畜生!真是畜生!」
西门卧龙气得差一点咽不下气,苍老的手指危颤颤的指著跪在大厅的西门冽,眼里满是怒火,「才刚进门就给我杀人!好啊,好啊!你非得逼我打死你不可?」
跪在地上的西门冽一身是血,双眼直愣愣的看著前方,沉默著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说!你为什么要杀人?杀的还是你们的张嫂?是谁教你杀人的,啊?」西门卧龙死死盯著西门冽,看他能说出什么借口,怎么知等了老半天,西门冽就是不为自己的行为辩解。
「老爷……」一旁的辛管家担忧的看著西门冽,他一早就发现那孩子已经受了伤,可是西门卧龙这时候怎么听得进旁人的劝告?辛管家只好把让西门冽先去疗伤的话,吞进肚子。
「别替那死小子说话,他跟他的娘一个样,都是贱种!不说话是不是?来人啊,给我打!打到他说话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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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门麟再次见到大哥的时候,西门冽已经昏迷不醒了。他傻傻的看著满身是血的哥哥被人从大厅抬下去,不明白只是为了一罐酱油,为什么会演变到这种地步?他拉著一旁正在帮大哥擦血的辛管家,问道:「哥哥怎么了?」
辛管家叹了口气,怜惜的说:「被打伤了,伤得很重,真不明白为什么要这样对一个孩子,麟少爷,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冽少爷要杀了张嫂呢?」
「辛伯伯,你帮我救救哥哥吧,他不是故意的,是张嫂,张嫂说我们偷了她的酱油,她还说我们的娘是什么……小贱蹄子,她还拿菜刀说要砍死我们,哥哥是为了保护我,才……才不小心杀了张嫂的,酱油是我拿的呀,不关哥哥的事!」如果哥哥是因为偷了那罐酱油才会受罚,那么就由他来承担罪责好了。
西门麟说到最后声泪俱下,他不懂,他不懂这些人为什么要对他们这么坏,爹娘已不在了,如果连哥哥都有个三长两短,他就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是这样啊……也难为你哥哥了,张嫂这个人平时脾气就不太好,我本来是要辞退她的,谁知道老爷说要把她留下来照顾你们兄弟……算了,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张嫂的尸体我已经叫人埋了,她家里已以没有人,所以没必要跟任何人交待,看她平日也没什么往来的朋友,我想……应该是不会惊动到官府。」辛管家又叹了一口气,「现在,就只剩下老爷想怎么处置冽少爷了。」
西门冽在冰冷的床上躺了七天七夜,直到第八天才退烧,提心吊胆了七天的大夫才敢对西门麟说已以没事了,西门冽醒来的第一天,西门卧龙就发下话来,等他伤好,马上赶他出府,并且不承认西门冽是西门家的人。
隔没几天,西门冽就像个弃儿一般,被家丁丢出来,从此,西门家的人再也没见过西门冽。
隔年,西门麟也失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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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哥哥!等等我啊!」生得粉嫩的西门麟跑在冰冷的雪地上,一步一步慢慢的跑向眼前的目标,可惜地上积雪太厚,他再怎么跑也跑不过前面的男孩。
「别再跟来了!我早就已经被赶出来了!你又何苦跟著我?回去吧!」在前头忍著回头的冲动的西门冽,咬著门牙劝著。
跟了他,弟弟只会受苦!
「不要!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我不要走!不要!」努力跟在后头的小男孩纵使冻得头发都结冰了,还是不改前进的初衷,前面是他唯一的亲人,他怎么能走?又能走到哪儿去呢?
「你回去!」前面的西门冽终于忍无可忍的回头,努力摆出一副无动于衷的表情,训斥著不知天高地厚的弟弟,「跟著我能干什么?大不了将来当个破大夫了此余生!那老头子虽然不喜欢咱们,可你现在是西门家唯一的传人,要什么有什么,长大后还能得到西门家的家产,你跟著我干什么?自讨苦吃!」气愤的吼完,也不管弟弟到底有没有听进去,西门冽回过头继续在雪林里找著师父吩咐要采回去的药材,再也不理后面的小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