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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候 page 4 作者:古木

  就算看到他的痛苦和伤痕也一样,那是抛弃的代价。

  志咳嗽,立刻有忍住。感觉到卫烈的手,抚摩他的背,还好,不带欲念。

  “这都是你的错。”

  狭长眼睛总冷酷的看着自己,薄薄嘴角总无动于衷的嘲笑,邪恶地要自己服侍的人,暴虐的征服自己的人,这样说--“看牢我,在我身边看牢我。就不会有其他人了。”

  9

  蛋煎得卖相就难看,边上是焦黑,蛋心的皮都没了,露出来的黄色稀稀瓤瓤,一看就是半生的。叉子拨一下,无精打采,再拨过另一面去。

  没有人气的屋子,再大,再豪奢,还是冷得像地窖。空旷的客厅,有他上一个住处的三个大,连喘息都像有回声,家具摆设还是老样子,一样无生命感的银灰,当年的最新款式也变得陈旧,他这里倒还是停留在一年前的时光,空洞,连沉埃也难以落定……只有露台上多了盆花,才刚过冬天,居然开得旺盛,深红花瓣,粉黄蕊心,五六七…八朵小花,肯定不是卫烈养的,他除了自己,不会想要精心饲养任何人物,那种人只需要干涸沙漠就能活得旺盛。

  杜鹃?皱起的叶子,两半两半的花朵,就算再寒冷的冬季也会开放,就算只有一棵,也能开出几十朵来--

  “你那盆……什么花的,一点香味也没有。那也算花。”

  坐在对面,只喝咖啡的男人,放下报纸,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顺着他的视线,同样看着那盆红红绿绿,冷冷批评,一边又眯起本就够狭长的眼,转过头,看他,看他拨弄的早饭,威慑力量更强大,冷冷洞穿他对这种生番食物的嫌弃。

  他低头,夹起整个蛋,一口塞进自己嘴里。

  威慑他的目光收回了,继续专注手中的金融时报。

  我那盆花?隐约记得是有这么盆花。

  喝下滚烫的牛奶。花啊--

  是那个时候……

  他在接露的电话,露要他再给盆容易养的盆载,抱怨她养的花总容易死掉,“没有别的好养的了。”“不要什么养料,但要经常浇水,就能一年四季开放。”  “四季海棠。”

  “一天不浇水,就很容易死掉。”其实是为吓唬粗心的露,这种花不吃不喝都能活个把月。所以才叫四季海棠。

  “那是我最喜欢的花,不要又养死了。”其实还是为吓唬露,她也知道,只是笑,说明天过来拿,结果--

  是四季海棠啊!

  拿着话筒的时候,自己正在提防那个盘踞在自己家里的危险男人。眼角盯着他--

  穿着西装的卫烈;总是不屑伺弄花草的他;

  走到他那堆花花草草前面,停住;

  又走到一棵红黄相映的花面前,停住;

  他挂上电话。

  “把花给我。”卫烈背对着他。

  结果他就把花给卫烈,带给自己的妹妹。

  “不是我的吧?”他自言自语。

  “恩?”男人也不抬头,专注的模样威严而有魄力,竟一点没有昨晚贪婪凶狠的疯狂,不管是哪个样子,都难以想象出会拎着笨重水壶,一点一点,每天每天向同一盆花浇水的卫烈。

  “你去浇水,水壶在阳台工具箱。”穷奢极欲的残忍冷酷的人,站起来,手里拿着咖啡杯,命令:“你要敢把早饭吐出来,我饶不了你。”眼睛又微微眯起,果然乖僻无情。

  他拎着塑料水壶,浇水,还是腰酸背疼。

  海棠的香不是没有,只是太淡,淡得要离远了,才飘得进来,拉开整面的落地玻璃后,花香,好象有点了。

  今天醒来时,是在卫烈的床上,想到这床上的来往过客,睡在上面,实在是浑身刺痒,挠胳臂的时候,却闻到身上弥漫的奇怪味道,不是香水,是清凉的药味,奇怪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涂抹上这些;回想起来晚上的低浅睡眠,那男人又在碰他,烦躁地转身,他就停了手,轻轻抚着的手就停了下来,像在等待他的沉睡。他果真睡了,忍下周身的不洁与疼,累极睡着;那时候,是在给他涂药吗。

  剪掉一片枯死的叶子。良心发现吗?以前折腾完也顶多嘲笑他体力不济。至于这花,因为小时候念工笔画,没钱买贵的,只有经常画便宜的它们,不知不觉有了感情,才没办法,只好坚持养了下去,露也笑话过,哥哥就是爱养这些红红绿绿,才有这么多风流帐,才有这么多漂亮女孩缠着。

  他瞧着玻璃里面的自己,温和的神色,清淡的神采。--就像画中人,惠爱这样说着,她已经把她从众多少女的爱慕中夺过而占为己有了,她那么肯定,他是她的,全忘记家族,权势,全忘记她不该如此肯定的。

  他没有忘记,家族,权势,还有--性别。

  10

  脚步声,渐远,他浇花,不动。

  开门的声音,打开门后,背后传来不经意:“钥匙在桌上。”

  关门。

  背脊一刹那冰凉,好象踏进尖刀竹刺的陷阱。

  提着半满的水壶,赶紧后知后觉地跑出门,关上,跟上那个人的步伐,没有忘记顺手抄上桌上的钥匙。

  “等一下!”蓝灰BMW刚倒出车房,他伸手扒住半开的车窗,冲透明那端的人喊,一边自觉狼狈,把洒湿半身衣服的壶放在地上,一边看了看四周围,高尚住宅区的人丁稀少,还是起到保护作用的。

  “露会知道的,我不能住在这里。”

  好整以暇地发动车子,扫过他的目光没有怒意的痕迹。

  “我做什么,你妹妹都会愿意。”

  他把妹妹当作了什么!忍怒,生硬拒绝:“以前不是说好的吗?你需要时--我就过来。”

  修长的手指移动,钦按钮,车窗缓缓升起;他,无尾熊一样扒紧车玻璃;缓缓升起。

  “给别人知道你跟男人住,对你也不好吧。”冰凉的玻璃,贴服玻璃的右手心,冰凉。玻璃是无形的隔离,永远隔在那儿,半弯下腰,他看着他仿佛雕刻出的冷峻眉目,忽然心中一恸,脱口而出强调:“你想想你的家族,你的权势--”

  他的右手被夹住了。

  玻璃的上升停止了。

  无情的眉目看向他,好象哂笑,他也对视,没有让步的意思,于是卫烈的笑变冷,略微放缓了声音,好让他听地清楚:

  “你以为我就玩过你一个男人吗?”

  --虽然受他的羞辱也不是一次两次,但是,这男人总会趁他没防备的时候一个掌风扇下来,实在是措手不及,哑然,不及应对!

  对视,均无言。

  卫烈先不看他,“你这种人……”沉声,却又按键,是开窗的钮。

  是示弱的预兆?他盯着他手,感觉到窗户果然松动。

  他还来不及把手挪开。

  那人脸色突变,眼角扫到他紧贴窗玻的手心,而停留……好象想起来什么。

  --

  “我的手!”死命拽出自己被夹成猪蹄的右手,又被立刻绝尘而去的车尾扫跌在地。

  他坐在地上,对这男人的喜怒无常百思不得其解,只有摩挲手心,却摸到深深的割痕,是那个时候,刺过去的时候,趁他没有防备的时候,就刺过去了,自己却一点没有觉得疼痛。那时候,是真心想要他的命吧?!

  脑袋里迅捷得出的答案,同样令他百思不得其解,慢腾腾站起,把空水壶抱着,摸摸口袋里的钥匙,还在,还能进去换身干衣服--只能先将就穿他的衣服了。

  几天过去,一周过去,两周过去,居然相安无事。

  痛恨,当然还是痛恨的;红肿的手倒慢慢失了颜色,让他少了一样可以在夜晚快速到来时,卫烈危险靠近时,警觉树立起心理防线的依据,看到自己的伤处,不由就能提醒自己尽量忍气吞声,无动于衷,就算卫烈把纯熟技巧运用得再仔细和温存,不过是一年后的复古流行超越一年前的暴虐风潮罢!

  他忍不住,还是回去看了小琳,躲在她家楼下,看她早上出去下楼,晚上回来上楼。灯亮,灯灭,灯又亮。她瘦了,走过他时,像阵飘渺的青烟,即逝。

  他蓦地觉得恍然隔世,难道自己一辈子都要这样虚度,再也抓不住眼前的美好?他能不能再振作一次,就像露说的,哪怕最后输得把她当了,她都愿意看到那时候一样轻狂,自负的哥哥。

  轻狂,自负,咀嚼这两个字眼,叹气,经过这一切,他哪来的轻狂自负?只是再振作,可以振作一次吗?为了自己想要保护的人。

  11-15

  11

  腿到阴湿天的时候,就跛得厉害。从小琳楼下走出来的时候,天就在下起雨。下雨,不好,麻烦,也没有带伞。

  林荫的道路上,也没有避雨的地方,他索性站住了,坐在石头凳上,揉自己的酸疼关节。手机却硬是响了,唯一知道号码的人也是给他这随身监视器的人,果然擅用这刑具。

  “喂?”他漫不经心,拢起领边,抵御寒风。

  比他还要漫不经心,电话里,好象在走动。“你先到以前带你去过的那个咖啡馆等我,我过半小时到。”

  “恩。”虽然没弄明白到底是哪个喝咖啡的地方,但跟他走在一起,就等于是活受罪的感觉倒是以前和现在都不曾忘记过。

  刚要挂机。那个穿透力十足的声音又下指令:

  “你有没有吃饭?”

  哪一顿?中饭,没吃,晚饭,不觉得饿。

  “等我一起吃。”

  就挂机。他这么忙,日理万机了简直,他这么闲,几乎天天无事可做。两个星期里,却还在一直相看两不厌,天天非得凑在一起吃饭;凑在一起吃完饭,就顺道出去走走,顺道买买明天的菜;散完步了,回来了,就洗澡,上床,睡觉,天色,那时候,根本都还没有黑透,那个人,对这种事情,比一年前索要地执着和频繁太多,简直像磕了药,而且肯定还是极烈的无药可救的那类。

  他拍拍衣服上的雨滴,磨蹭站起来,无可奈何,得在半小时内寻找到那家已经在记忆里面模糊了的地方。

  街道,繁华,五光十色,都是中心地段的高楼大厦。他记得是个安静的地方,在高耸楼群里格外显出寂寞的安静,他们坐的地方,可以看见活着的绿藤蔓。

  慢慢走,因为残疾,不想引人侧目。和小琳在一起的时候,也难得上街,她总是体贴地准备周全他想要的,只有这个人,有事没事,以把他抓到人前为乐。

  玻璃橱窗里,小巧的柔光灯打出晕染的效果,包裹在塑料模特身上的光滑布料,像是真的是由情人亲手扣上最后一颗纽扣。

  他也看到了他麾下的牌子,确实是贵得吓人,确实也精致,算是一分价钱一分货,连店的装修都是与众不同的简洁大气;明黄,是皇族的专用色吧,他倒确实敢用。

  自己正要和拥有这些的皇族约会,不可思议,毫无交集。他,最不喜欢明黄。

  终于找到了,那家店,没有想象中困难,门口居然还活着那些藤蔓。

  看表,已经过四十分钟。环顾四望时,看到那个宽阔的背影,就在从前的位子上,他也看出来紧绷的怒气。

  “对不起。”他诚心实意道歉,顺便把都粘在了身上的湿外套脱掉。“我刚开始没有找到,你久等了,真的对不起。”

  对面的人无言,喝着咖啡,没有表示。他揣测,好象没有生气?有点放心地摸温暖的杯子,里面的茶是滚热的,像新沏上来,味道还是很好喝。

  “你喝的,是第七杯。”发难在即,暗渗嘲讽。

  他还是、果然发作了!捧着热茶,他犹豫着是喝下再让他骂,还是放下表现服从。

  “当。”顿时就扣上木头桌子的响声,顿时就仍旧姿态优雅堂皇地放下手中玩弄的黑色咖啡杯,他,微微地对低下脑袋的他笑:

  “你到哪去了。”是坚定的陈述,没有诘问的意思,他的一切,本归他所有。

  发射性的就抬头,眼睛绝对不能眨,要迎上去,直视嘲讽背后的暗涌,他冷静狡辩:“在家里。”

  --在家里,在、家、里……他刚才说的是“家”?

  相顾,竟都看出对方的愕然。

  他从来都没有脸红过,他也对他说过很多次谎,为了避免他直接的伤害,说谎是保护自己的方式,但现在,他感觉到自己的脸慢慢,缓缓,一点点,羞惭,难堪地红了,首先,就调过了视线,“在你的家里。”补充:“你一个人,自己的家。“

  恼怒的痕迹,从侧着头,也能清楚听见的指关敲击桌面的响声完全能感觉到,渐响,渐重。他对于自己总能够激起这个在人前素来冷静自若的人屡屡的怒火和嘲笑,也非常不可思议,虽然挑起他的怒火,非他本意,但看他不痛快,他的痛苦也确实舒缓不少。

  “你到哪去了?”笃定他在撒谎,笃定他流露的蛛丝马迹。

  还在纠缠!他因为心虚和保护小琳的心情,而不耐烦:“我随便走走,什么地方都没去。”

  立刻停止的敲击声--他才回想起,这是卫烈一贯的试探方式,布下陷阱,等他慌不迟疑地瞎了眼就往里面跳。自己真是瞎了眼,瞎了心!

  小琳是他们的忌讳,他知道卫烈发起狠来,什么都干得出。

  他也砸下杯子,面红耳赤,满腹怨气:“我去找女人了,可以了吧?我是你买下的!我也需要女人,我出去就随便找个女人开房间了!我--”

  他的耳朵被捏住了,紧实的热度,和张力。

  把他的脸拉近了,把他的耳朵揉热了;他看他,度量地,一点一滴地,在扒他衣服一样地仔细,低沉地说:“你最好不要再像以前一样骗我。”

  声音,终于软化了。眼神,不复凌厉。

  他被他看着,感觉极其怪异和生涩,离得太近了。他推他的手,他也放了,顺便抚摩过他的唇,流连,有他色情的意味。

  “把茶喝完,我带你出去。”

  又摸他的头发。好象他是他家看门狗。

  “先生,你的头发很软,这样就可以了,剪太短反而不好。”理发师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化的妆也淡,摸他头发的手形纤长柔和。

  他不说话。

  “越短越好。”

  站在身后的人,发号施令。

  缩了下颈子,头发长可以在冬天挡风,他有点舍不得。

  “好吧。卫先生,您的朋友都这么出色。”才拿起削发刀,一直不多话的她,忽然就转了话锋,看着他的脸,好奇地问:“上次那个男模特跟你很像呢,怎么,你也是模特?”

  他也看着她,透过镜子,看到后面高大的男人脸色瞬息阴沉,极其明显。

  --原来是这样啊--不过,也就是这样。

  突然,很丢脸,丢脸应该脸红才对,他的脸却在失去血色。

  “我不是。”把头低下来。“我也不是他的朋友。我是他买下的。”说出来,舒服多了。这样说,就像跟自己证实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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