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叔秧的房间,比样品屋更整齐。”伯沧靠近,对灵涓补充说明。
灵涓很不给面子地把头埋进仲渊后背,躲掉大哥伯沧的亲近,没办法,酷斯拉再温和,终究是酷斯拉。
“我会唱歌。”虽说她的歌声会吓死半条街的生物。
“有空,你可以请妈妈去翻翻我歌唱比赛的奖杯给你观赏。”叔秧越靠越近,他站在她面前五十公分处,大手一捞,就能把她捞进敌区,幸好二哥仲渊的身体够庞大,让她有足够的保护墙可躲。
“我会打篮球。”
“我是北区篮球冠军校队的队长。”
“我会、我会……”
“会什么?”叔秧中气十足大吼一声,这下子耳朵隆隆作响的,不单单是灵涓一个。
“会生小孩……啊……”
这声“啊”,是因为他直接绕过二哥拦腰抱起灵涓,把她夹在腋下,往二楼方向走。
“难说,现在不孕妇女占了六分之一强,你会不会生,还需要做检查证明。”他的脚很长,脚步很大,全家人还来不及插话,他已站到阶梯上方。
“叔秧……”妈妈抢上前,拉拉小儿子。
叔秧没理会,他忙著对灵涓训话。
“从今天起,你每天给我念书念到半夜两点。”
“小弟,睡眠不足会影响智力。”伯沧的话没人他耳中。
“早上五点半,我准时挖你起来背单字。”
“小弟,青少年……”仲渊的话自动在他耳边消音。
“你有本事,就再考一次七十四分给我看,到时,我会亲自把你从楼上往下丢……”
接下来的话听不清楚了,因为灵涓被抓进叔秧房里,门板上,独自在里面享受萧氏十大酷刑。
叹气,爸爸问妈妈:“你觉得让叔秧当灵涓的家庭教师合适吗?”
不管叔秧适不适合,接下来的五个月里面,灵涓的成绩的确在他的吼叫声中,一步步往前推。
慢慢地,她“适应”了叔秧的教学方式,虽然有一点点暴力、有一点点吓人,但那一点点伴随著习惯,成为她生活中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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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过基测成绩,灵涓双手抖得好厉害。
那是……是她的成绩单?不会吧,再看一眼、再看三眼、再看八眼,没错啊!
那么……是阅卷电脑坏掉,或登录成绩的老师弄错,才会把这张印著楚灵涓却不像是楚灵涓的成绩单送到她手中?
昨天叔秧要她把准考证找出来,上网查成绩,她找遍抽屉却都找不到准考证,小哥气疯了,一大早就逼她到学校等成绩单,可是这个成绩……
对啦,她是觉得考试很顺利,也觉得题目没有想像中困难,可是这个成绩未免有点、有点那个。
低头,她缓缓走到校门口,不确定要不要把成绩单交到小哥手中。
“楚灵涓,告诉我,你是怎么作弊的,为什么能考这么高分?”一向看不惯她的同学张品棋拦在她身前,不让她过去。
“你考得更高分啊,我也没说你作弊……”她讷讷回话。
“我考的分数叫做理所当然,而你考的分数……是对当今教育界的讽刺。”品棋瞪她,学测缺乏监别度,害人不浅。
“和你上同一所高中,我也很委屈啊!”灵涓嘟嚷。
灵涓咬唇,成绩单在手里快融成糖浆,她猜想,也许明天大考中心会通知她,说她的成绩被批改错!比起张品棋的揶揄,她更担心手中的成绩。
灵涓好想昏倒哦,要是进了北一女又被踢出北一女,要是报纸把大考中心的错误用头版登出来,她会变成举国皆知的人物,说不定还会上国际媒体。
不要啦,她不要用这种方式成名。
“为什么不可能!”
叔秧的声音传来,灵涓吓一大跳,掹地转身,发现他站在校门口,双手?横胸。
“小哥。”灵涓跑向前,把成绩单乖乖交到他手上。
才一眼,张品棋被叔秧漂亮的容貌吓到,不会吧,灵涓有这么好看的哥哥?脸翻红心狂跳,张品棋在国中校门口,尝到初恋滋味。
看一眼成绩单,不错,和他料想的差不多。
在每堂考试下课,他逼灵涓把试题重新写过,当时,他就估计她能进第一志愿。
很好笑,当年自己考高中时,都没有这么紧张过,居然还追到她的学校看成绩。
这该怎么解释?应该解释为,他对自己有把握,却对灵涓没把握,要是他能代替她念书,就不会这么担心!
“你是灵涓的哥哥吗?你好,我是灵涓的好同学兼死党,以后,我们还会上同一所高中。”立即,“当今教育界的讽刺”变成“好同学兼死党”,品棋爱上缺乏监别度的基本学测。
目光扫过品棋,叔秧丢出冷眼帮她的热切降温。
“楚哥哥,毕业典礼时,我能不能邀请你来?”张扬笑容,品棋对自己的美貌有信心。
灵涓想插口,告诉“死党”,小哥对女人的兴趣比对诈欺犯低,但叔秧没给她机会说话,板起脸,口气和乌梅锉冰一样冷、一样酸。
“北一女收灵涓不委屈,收下你才是错误决定。”
抓起灵涓的手,他带她往外走。
走十步,抓抓头发,不知道为什么,灵涓觉得乌云卡在自己背后,阴阴的、暗暗的、闷闷加沉沉。
回头一望,恍然大悟,原来乌云长在品棋脸上。
“小哥,这个分数,真能上北一女?”拉拉叔秧,她不确定问。
这是她一辈子想都不敢想的学校啊!说不定她是在作梦,和庄周一样,搞不懂是自己作梦变成蝴蝶,还是蝴蝶作梦变成自己。
“能。”
“会不会今年的题目太简单,整体分数提高,我就上不了?”
“不会。”扫她一眼,没见过这么没自信心的考生。
“真的吗?换句话说,我真的变成很厉害的资优生罗?天呐,我是资优生、资优生耶!”
灵涓用力捏自己一把,会痛,所以不是作梦?哈哈,不是作梦!
忘记短吻鳄还站在身边,忘记鳄鱼的牙齿可以切断两公分木板,她开心地大叫大笑,围起鳄鱼跳夏威夷草裙舞。
“不过是吊车尾考上,不用那么开心。”
泼她一桶冰水,叔秧在心里偷笑,再一次,他证明自己的能力,连最成功的教育家都没办法把白痴变成资优生,而他,萧叔秧办到了。
嘴角微微上扬,他在笑,虽然不明显,却是真真实实的笑容。
“吊车尾也很了不起啊,以后别人问我从哪里毕业,我就可以很骄傲地跟人家说,我从北一女毕业。”
白痴,从北一女毕业有什么好高兴?有本事就说自己从哈佛、长春藤毕业。
横她一眼,通常这时候,他会吼她两声白痴,然后逼她写一大堆题目,不过今天……饶她一回。
拉起她,往跑车方向走,上车,她还没系好安全带,车子已经往前开。
“小哥,这不是回家的方向,我们要去哪里……哦,你要带我去玩、去吃大餐,搞赏我的好成绩。”灵涓难得放手对他的恐惧。
被猜中了!
她犯了他的忌讳,他喜欢搞神秘,不爱被人猜中心事,他本来是要带她去放松一天,以兹鼓励,这下子,没啦!
“去书局。”他冷冷丢下三个字。
“去书局帮我买书吗?好啊,听说张曼娟最近出了一本……”
“去买参考书。”他说。
买完参考书再带她去看电影,马上进入功课太过分,他还有几分人性,不是专业魔鬼。
“为什么?才考完,所有人都在休息,不然,我们买完参考书,去看一场电影好不好?”
又被猜中!活该,是她自己把机会给搞掉。
叔秧瞪她,冷冷说:“你以为你是程度好还是能力强,才能考上好学校?”
“我……运气好?”
没错,她是运气好,碰到抓题比名师强的家教。
“你一上高中,跟那些好学生碰在一起,程度立见高下。”
“又不差一个下午。”
“闭嘴,你再说,我们马上回家,进入新课程。”讨论结束,他踩下油门,车子急驶而去。
第三章
高中很辛苦,灵涓的书房搬进叔秧房里,下了课,没休息,她背起书包直接往小哥房间报到。
小哥大学二年级了,功课压力也不轻,但他还是有本事把灵涓的功课牢牢钉紧,紧到灵涓连抗议念头都没有。
期末考结束,没错的话,成绩应该会稍稍退步,灵涓知道少不了一顿好骂。不过……算了吧,妈妈说的,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为了当人上人,挨骂是应当的。
同学们约了去看电影、逛街,她不敢答应,认分回到家里,认分走到小哥的大桌子前面,坐下来,把桌上的两百题数学拿来计算。
叔秧说他今天有事,要她在晚餐前把题目算完,噢,两百题,她一定会算到死。
叹气,她拿出铅笔盒,计算纸。
门被打开,大哥进来,他从书架上取下一本书,笑笑定到灵涓身边。
“什么时候考完?”伯沧问。
“已经考完了。”
灵涓放下笔,对于恐龙的恐惧,在一年多的日子里,她逐渐适应,逐渐了解,酷斯拉也有温柔和蔼的一面。
“考完没约同学一起出去玩?”
“小哥不许,他给的功课要在他回家之前算完。”皱皱漂亮的鼻子,她满脸无辜。
“真可怜,别拿他的话当圣旨,大哥要去看电影,我带你—起去。”拉起她的手,他愿意为灵涓,兄弟萧墙一回合。
“不行啦,小哥回来会把我骂死,”她的认命是从那些可以拿奥运跳高金牌的饼干身上学到的。
“他不敢骂大哥。”
“没错,可是他敢骂我啊!”笑笑,灵涓低头继续算数学。
“看来你被吓得不轻。好吧,你慢慢算,我先出去。”
门扇未开启,灵涓先开口叫唤:“大哥。”
“什么事?”伯沧回身,走回她身边,拉开椅子坐下。
“为什么小哥非逼我考上台大医学院不可?”这件事,她百思不得其解。
“你还不知道?”
“我应该知道?”灵涓反问。
“妈妈或叔秧没告诉过你?”
“没有。”
“好吧,反正这件事你早晚会知道,先说也没关系。你被收养之前,爸妈召开家庭会议,讨论你被收养的问题……最后,我们三人抽签,决定在你面前的定位。
我抽到哥哥,我必须以哥哥的身分疼爱你,仲渊抽到丈夫,将来必须娶你为妻,这也是妈妈为什么常要你和二哥培养感情的原因。
叔秧抽到家庭教师,他必须负责你的功课,问题是,仲渊说他只娶医生,因此叔秧非得把你逼上医学院不可,否则,他必须回收你。”伯沧讲得很清楚。
“回收我?什么意思?”她又不是垃圾,哪里有回收问题?
“当你的丈夫啊!”
“哦。”
恍然大悟,这是小哥对她的功课,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主要原因,他痛恨和她牵扯男女关系,所以无论如何都要把自己塞给二哥。
“小哥—定很讨厌我。”
“你见过他喜欢哪个女人?”伯沧反问。
“我又没看过他和别的女人在一起。”
“对吧,他是不和女人在一起的。你拚命念书吧,我敢保证,你十年没考上,他会逼你重考十次,叔秧是个非常有决心毅力的男人。”拍拍灵涓肩膀,他用同情眼光看她。
“知道了。”
把注意力重新放回题目上面,写三题,灵涓放下笔,说不上为什么,胸口闷闷的,不舒服。
为什么不舒服,因为小哥讨厌她?
可是,能嫁给二哥不是很好吗?他帅得不得了,桃花眼眨一眨,全台湾有一半女性想要嫁给他,从天上掉下乘龙快婿,明明是爽到爆的事情,可是……她说不上来,苦涩哽在喉问。
“灵涓,你不是考完期末考了,为什么没有出去玩?”这回,进屋的是二哥仲渊。
“小哥给的功课没做完。”勉强挤出一丝笑,她回头对仲渊说话。
“怎么那号表情?考得不好吗?”
仲渊在楼下碰到正要出门的大哥,他说把事情全告诉灵涓了,大哥真粗心,才十六岁的小女生,知道这件事情,会有压力的,所以,他特别上楼看看灵涓。
“不是太理想。”这是实话,虽说她的丑脸并不是因为考试成绩而存在。
“没关系,一次考试不代表什么。”他揉揉她的头发,没把事说破。
“所以我要更努力罗!”她决定配合小哥的辛勤,不让自己变成他的回收品。
“不然,我陪你把题目算完,然后带你去逛街。”仲渊说。
“不好吧,小哥会生气。”
“为什么生气?你又不是没把他交代的功课做完。”
“可以吗?”灵涓有几分犹豫,但高—学生,正是爱玩的年龄,心情不好又坐在书桌前,真的挺教人沮丧的。
“当然可以。”他说得笃定,
“可,万一小哥回来看不到我在念书……他会把我骂死。”
“别把他说成希特勒,他没那么可怕。”
“嗯。”
就这样,仲渊坐下来陪灵涓做题目。
仲渊很厉害,他一看灵涓解式子,便能找出她的盲点,重点点过,灵涓立刻了解该怎么解题。
许是少了紧张担心,在仲渊面前,灵涓很轻松,没多久,以为会搞到晚上的题目,他们两个小时内解决。
伸伸懒腰,仲渊笑说:“你没有小弟说得那么笨嘛!”
“小哥觉得把我说笨一点,就可以显出他的教学很厉害。”灵涓说笑。
“有道理,走,我带你出去玩,过一个快乐的考后时光。”
“我先回房换下学校制服。”
“不要打扮太久,我无法忍受等待女人化妆。”揉乱她的头发,不过一年,他和大哥都觉得,有这样一个小妹加入他们,挺不错的。
“放心啦,我换衣服不超过五分钟,二哥别让我等就好了。”说著,她对著手表大喊:“五分钟,计时开始!”
五分钟后,她站到鞋柜面前等待仲渊,暂且抛开心底的沉重感,她要快快乐乐玩一天。
这天,仲渊带她去了淡水老街,从铁蛋到酸梅汤,从炸鲜菇到阿给,灵涓吃了满肚子东西,手里还东一包、西一包,提了满怀。
这天,仲渊笑开怀,他觉得灵涓很有趣,觉得跟她聊天是种特殊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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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我回来了,我买很多铁蛋……”
未进客厅,灵滑的声音先从花园处传来,客厅里,看好戏的大哥伯沧瞄一眼小弟,双手横胸,八点档开演。
灵涓冲进门,笑还挂在嘴边,然一见到叔秧,眉毛瞬地下垂。
轻轻地,莲步缓移,心不甘、情不愿,眼光飘向厨房边,盼望爸妈在家,现身救她一回。
“爸爸妈妈有应酬,要晚点才回来。”伯沧打破她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