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出门时,她有先跟颜冠纶提过今天会晚点到家,可是拖太晚她也不好意思,更怕老爷子会等她,所以搭便车的确是最迅速的方式,她没道理不接受。
坐上车,她系好安全带,不觉又陷入沈思。
那天之后,她和颜冠纶之间似乎产生些许微妙的变化,两人都不曾提起他喝醉酒那夜的事,一切彷佛都不曾发生过,却在她心里不断发酵,教她总觉得……怪害羞的。
经过这两天的思考,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对颜冠纶动了心,看到他时脸红心跳,不见他时又若有所思,教她一颗心像没个底似的牵挂;而他偶尔也会在不经意间流露出对她的温柔,一如对她嘘寒问暖、关心妈妈的病情,这些她点滴感受在心头。
她知道自己已然对这挂名的丈夫心动,不禁开始对这段有名无实的婚姻抱持些许浪漫的幻想──她跟他会不会真的谈起感情,进而成为真正的夫妻?
颊上泛起两朵红云,心头惴惴不安。
「妳最近脸色不错,最近妳父亲好像也没再来找妳,应该轻松很多吧?」平稳的驾着车,郝德冽开始把握机会和她话家常。
「呃……是、是啊。」她怔忡了下,唯唯诺诺的点头称是。
其实是颜家的厨子管妈将她养胖的,而且冠纶真的做到他的承诺,在她还没将他的话当真之际,他已经到疗养院付清今年度的所有费用,让她顿时减轻负担,自然就心宽体胖。
「这样很好,不仅让伯母看了放心,我也觉得很放心。」他勾起嘴角浅笑。
她侧脸睐他一眼,心里浮起一片乌云。「学长,我知道你对我好,可是我……很抱歉,我真的没办法回报你什么。」
一直以来,郝德冽就只是学长,她从来没对他产生学长、学妹之外的情谊,更别提现在她已是冠纶的妻,就算是挂名的,她也再难说服自己做出任何违背自己情感和冠纶的事情。
「我不要妳回报,也没有任何勉强妳的意思,我只希望妳别排斥我,让我们顺其自然,好吗?」郝德冽深吸口气,难免因她的拒绝而情绪低落,但聪明的他选择以退为进,心想只要还维持在朋友或同事的关系,等久了她总会看见自己的真心。
「……」
骆颖琳没有回答,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能打消学长的念头,只能让视线望向窗外飞逝的街景,不回应郝学长显露的热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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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今天感觉怎么样?」推开母亲的房门,骆颖琳刻意掩去因上班而略显疲累的倦容,笑嘻嘻的问道。
「琳琳。」见女儿来访,赖冰珠略显苍白的脸浮起笑意。「我很好……咦?德冽也来了?今儿个我这儿可真热闹。」
「伯母,好久没来看妳了,妳今天气色不错喔!」郝德冽霎时有丝腼觍。
「还好,看到你来,我觉得精神好多了。」说来她也只是犯了些老年人易犯的病,像高血压、糖尿病什么的,只消好好控制便不会有太大的问题;不过或许是琳琳担心骆永昌赌输钱又打她,坚持要她住到这里来,这让她在这里遇到不少交心的好姊妹,她对现在的生活十分满意。
「是是。」郝德冽不断陪笑。能取悦老人家也是一种功德,更何况他还想让赖冰珠成为他的丈母娘,如果骆颖琳愿意的话。
「妈,妳今天的心情好像特别好喔?」骆颖琳敏感的发现母亲心情愉悦,她由塑胶袋里拿出刚才在路上买的自助餐,自然是她特别挑过的菜色。「来,我们吃饭吧!」
「噢,琳琳,我吃过了。」赖冰珠扬起带着歉意的笑,她不是不知道女儿今天会来,只不过今天情况特别,所以她已经事先吃过了。
骆颖琳开启便当的手顿住了,她狐疑的看着母亲,因为这些年来,她每次要来的前一天都会先打电话告诉妈妈,妈也都会等她一起进餐,怎么今天会出现例外?这着实令她不解。
骆颖琳心思百转千回,还来不及开口询问,突然传来的开门声吸引了她的注意,她旋身看向开启的门板──
「冠纶?!」她不知道自己的声音有多讶异,高昂的嗓音里竟透着几不可闻的惊喜。「你怎么会在这里?!」
「妳来啦?」刚去倒热水的颜冠纶对她的出现并不感到诧异,径自将热水瓶放到床边的矮几上。「下了班没事,就过来看看。」
「可是……」可是她并没有让妈妈知道他的存在啊。
「妳带朋友来?」颜冠纶没注意到她的疑惑,倒是对站在颜母床边的男人感到些许碍眼,不由得瞇了瞇眼。
「啊?」颖琳见到他之后,几乎忘了学长的存在,经他这么一提,这才想起母亲房里还有个郝德冽,差点反应不过来。「学、学长,他是我学长郝德冽,刚才就是他送我来的;郝学长,这位是……」
「你好,我是琳琳的『男朋友』。」特别强调最后三个字,颜冠纶扯开性感无比的笑,赶在骆颖琳说出两人的关系之前,友善的向郝德列伸出手。
这家伙他知道,调查报告里写着他是颖琳的头号追求者。
郝德冽的脸色一变。
「嗯?」原本他还欣喜自己难得有机会争取佳人芳心,怎料突然杀出一个程咬金──看起来挺体面的程咬金,又高大又帅气,顿时心下凉了大半截,却不得不顾全面子,伸出手和他交握。「你好,我是郝德冽。」
「『学长』,谢谢你送琳琳来,妈等好久了。」颜冠纶收拢手掌,唇边泛着和善至极的笑意。
「呃……应该的,应该的。」该死!这家伙干么这么用力?跟他有仇吗?郝德冽鬓角冒出冷汗,连忙松开和颜冠纶交握的手。
「晚一点就不麻烦学长了,我会送她回家。」听清楚了,别妄想夺人妻,哼!
郝德列僵笑,无言以对。
人家正牌男朋友都呛声,叫伯母一声「妈」了,他还能怎么办?至少得维持一点男人的颜面啊!
妈?!冠纶怎么会叫她的妈妈为「妈」?难道他跟妈说了?!
天啊!她想尖叫──
不,等等,他怎会跟学长说他是她的男朋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不敢置信的看了母亲一眼。
赖冰珠拉起她的手慈爱的拍了拍。「妳这丫头也真是的,交了男朋友都不跟妈说。」她最挂心的女儿如今交了个这么优秀的男朋友,怎不教她欢喜?
「妈,别怪琳琳,她是不好意思。」上前搂了搂她的肩,颜冠纶凝着她,一副挚爱着她的深情模样。
「跟自个儿的妈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傻丫头!」赏她一记大白眼,赖冰珠的嘴在笑、眼在笑,整个人看起来精神许多。「今天要不是冠纶自己来看我,我还真被妳蒙在鼓里耶!」也是他带晚餐来陪她一起吃,所以现在才会吃不下。
「妈~~」骆颖琳羞赧的跺了下脚,感觉肩膀在发热,连心都给煨暖了。
那家人开始开心的聊着,全然忘了还有个「学长」被晾在一旁,哀怨的蹲在阴暗的墙角画圈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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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疗养院,院外正下着滂沱大雨,颜冠纶脱下外套覆盖在她头上,搂着她冲往疗养院开放式的停车格里取车,然后快速冲进车里。
「天,雨好大!」骆颖琳将头上湿淋淋的外套拿下,发现他全身都湿了,内疚感顿时盈满心头。「瞧你,都淋湿了。」
「我皮厚肉粗,不碍事。」打开雨刷将挡风镜的水珠稍稍拨去,他发动车子上路。
「你怎么会突然跑去看妈?」心里有太多疑问等待厘清,既然他说没事,那么她就不客气的丢出连珠炮般的问题。「你又怎么会跟妈说你是我的男朋友?妈又怎么那么容易就相信……」
「停!」闭了闭眼,颜冠纶头一次发现自己娶了个讲话像机关枪扫射的妻子。「妳一次问那么多问题,我不知道要从哪个开始回答。」
「是这样的吗?那我一个一个问好了。」她愣了下,这会儿才觉得不好意思。「我想问的是……」
「我知道,妳别那么急,我慢慢说给妳听。」所有她想得到的问题,他自然全想过了,不然怎么在商场上跟人打滚?「其实我一直想找时间来看看妈,虽然妳有个不负责任的爸爸,但还好有妈在,所以没让妳走错路。早上妳跟我说要晚点回家,我就猜到妳会来看妈,刚好下了班没事,就顺道买了晚餐到疗养院看看她。」
「可是你……男朋友?!」一想到他跟妈自我介绍时的景况,她便忍不住想笑。
颜冠纶没好气的浅叹一口。「我问妳,妳有跟妈说过妳结婚了吗?」
「怎么可能?!」她脱口而出,霍地尾声凝在唇边,尴尬啊!「呃……」
「嗯哼!」斜睨她一眼。
光就她没让赖冰珠到喜宴观礼看来,便可预测会得到这种答案,但当话由她嘴里亲口说出,听起来还真不是滋味。
「所以我如果跟妈说我是妳丈夫,妳认为妈会不会拿扫把将我赶出去?」
「噗~~」她终于忍不住笑出声,还是很没气质的喷笑。「不会啦,妈的修养很好,顶多叫警卫『请』你走而已。」
「喂,这样嘲笑妳老公对吗?」他挑起眉,嘴角却感染了她的笑意而微微扬起。「所以除了编个男朋友的身分之外,妳认为我还能说什么?」
「真厉害,原来从商的人都像你一样老奸巨猾。」她崇拜的拍起手来。
「真没礼貌!我这叫深思熟虑。」他又好气又好笑的翻翻白眼。
「是是是,好一个深思熟虑。」她喜欢这样和他聊天,感觉两人之间似乎更贴近了点。
「不过我倒是没想到妳会带个男人一起来。」他以为自己说得轻松,谁知一开口,浓浓的醋酸味便弥漫整个密闭式的车厢空间。
「什么男人?郝德冽是我大学学长,很照顾我的。」无奈此女神经忒是大条,硬是感受不到他浑身芒刺。
「学长就不是男人吗?」他由鼻孔冷哼了声。
后知后觉的察觉他的不悦,她的心脏狂跳了下,不觉轻咬下唇。「冠纶,你不高兴?」她跟学长之间什么都没有,假若他为了这么无聊的事生气,那……代表着什么?
感觉脸在发热、心在发烫,她没敢乱想,怕理智被自己的胡思乱想焚烧殆尽。
「今天要是我带个女人回家,妳会高兴吗?」既然决心将这段婚姻实质化,他不再掩藏任何不悦的情绪;往后除了爷爷之外,她和赖冰珠便是他最亲的家人,怎么算都是他赚到,稳赚不赔!
这个问题够尖锐,直刺她的心口,她想起他喝醉那天所提起的何大小姐,心口闷疼得开不了口。
「说啊,妳会高兴吗?」他显然并不满意她保持沈默的态度,硬是要间出个答案。
「你认为我有不高兴的权利吗?」虽然清楚两人之间的情感稍稍起了变化,她却不是个会往自己脸上贴金的女人,也没敢忘了自己是怎么嫁进颜家,怎么都无法驱离心头的卑微感。
「吱──」
刺耳的煞车声猛地窜进耳膜,感觉身体急速往前冲倾,她下意识以手顶住前方的置物箱,被大雨冲刷的镜面陡地在眼前放大,令她全身的肌肉不由自主的紧绷起来。
「妳听清楚了,这话我只说一次,不准妳忘记──」他愠恼的在街道上紧急煞车,顾不得天雨路滑、身后的车猛按喇叭,一一闪过他们的车身摇窗下来咒骂。「我不管妳对这段婚姻有什么看法,总之我这辈子或许会再补一场传统喜宴,可绝对不会离婚,就这样!」
煞车声和喇叭声令她的耳膜泛疼,他生气的声音不留情地摧残着她脆弱的耳朵,但她却字字听得仔细,双眼圆瞠,呆滞的望着他再度将车发动前行。
再补一场传统喜宴?这辈子绝对不会离婚?就这样?这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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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在柔软的大床里,骆颖琳舒服的抱着大抱枕,却怎么都无法入眠,眼睛闭上又张开,心里的混乱教她无法安稳的梦周公。
他那两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是想跟她长长久久吗?若是,他为何不一次说清楚?
如果一开始他这么说,或许她会嗤之以鼻,但现在,她虽心生暗喜,却又不禁产生些许隐忧。
她喜欢他,但他呢?
感情这种事并不是单向行驶的,没有感情的婚姻能长久吗?她的眉攒起数个麻,花小结,眸底蒙上晦影。
青春期时,她曾问过妈妈,为什么当初会嫁给那不成材的老爸?她还记得当时的妈妈告诉自己,她和老爸是相恋结婚的,刚开始的老爸并不是像她看见的那样,是后来交了坏朋友,染上嗜赌的恶习之后才改变的。
两个曾经相爱的爱侣,最后都可以演变成对爱妻拳脚相向──虽然她不认为颜冠纶会变成老爸那副坏德行,但感情呢?她和他甚至连恋爱的过程都没有,这样的婚姻……想想不禁令人打冷颤!
她翻个身,在被褥里钻动,企图找个更为舒适的位置,突地,隔壁房间传来些许碰撞声,立即让她刚闭上的眼再度张开。
她绷紧神经集中注意力,好半晌没再听见任何声音,正准备要好好睡一觉时,未料才一闭眼就又听到比刚才更大的碰撞声,她在床上躺了两秒,终究忍不住起床走到分隔两个房间的门扇边,伸手轻敲门板。
「冠纶?」是他怎么了吗?打从她嫁进颜家至今,不曾听见他房里传出任何声响,即便他晚归时也没有,今天的他是怎么了呢?
「&*#……」
好像有人在说话却又听不太清楚的声音透过门板传递过来,让她不安的再轻敲两下。「冠纶?你睡了吗?」
这会儿隔壁又没了声音,她静待一、两分钟,心想大概是自己多虑了,正转开足尖想再回床上睡觉时,陡地听见他房里清楚的传出器皿碎裂的声音,她的心口一提,直觉反应推开那道门──
还好,真如他所言,他不上锁,她很顺利的推门而入。
和她房间一式的装潢,只差在两边的摆设正好左右相反,壁面的颜色也不一样,除此之外大致相同。
她见床上空荡荡的,下意识往浴室走去,却看见颜冠纶踉跄的扶着洗手台,地面散布着乳液瓶摔落后的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