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旭却没有理他,毫不犹豫的走到音响旁挑了张CD放了进去,接著架上提琴,姿势悠雅专注著。
音乐响起,是Kreisler Liebesleid的管弦配乐,而张旭则是跟著在旁边以小提琴伴奏,当场便成了协奏曲。
就听那旋律柔转飘摇,忽沉忽昂,起伏、哀伤、寂莫、激昂…动人心魄,闭上眼,那声声的愁绪如入无人之境的钻入江少华内心深处,传递的深刻悲伤让江少华坐立难安,全身发颤。
好可怕!江少华第一次了解,原来小提琴可以这麽扣人心弦?!
乐曲虽停,江少华的心绪仍急遽的翻腾著,脑海里,旋律音犹在耳,张旭那闭著眼睛,优雅、温柔,拉著小提琴的神态也时时浮泛心头。
「有东西可以吃吗?我…有点饿了!」
张旭看得出来江少华对自己演奏的欣赏,不由得十分开心道:「有!有啊!经你这一提我才突然想起来,你的消夜全让我给扔了!帮你煮个东西吧!」
江少华实在不得不让张旭暂时离开视线,因为刚刚那场为自己而生的独奏会,仍搅得心绪激盪未平。
是音乐太美还是张旭太能干了?在那一煞那间,竟几乎要明白父亲被张克雅吸引的原因了!
他晃了晃头再度环视这个地方,和外公家的富丽堂皇相差十万八千里,却给人十分温暖的感觉,尤其这橘黄色的灯光铺满四周,让人觉得好祥和…他懒洋洋的自沙发上滑下身躯,让自己坐在地上,缩著身子,悄然的望著张旭。
不,这股温暖来自张旭,有他,这个地方才显得这样柔和。
同样是变态之子,他竟能让自己散发这麽平静的气质,跟他比起来,自己就像个不经事的小孩子,无缘无故为了父亲情爱的脱轨而把自己的人生弄得混乱失序!
体会到这点,江少华煞时觉得疲倦不堪。
他缓缓站起身,走向他,直到五步之遥停住了。
张旭背脊的线条平素、挺直,轻而易举的描绘出一股难以言喻的安全感…令人好想靠近他,拥抱他!
於是,他情不自禁从张旭身後轻轻环住,张旭一怔,手上的东西登时落在洗碗槽,忽然,一股热潮浪涌,他不可克制而几近陶醉的吻了吻张旭的颈项、脸颊,张旭竟没有反抗,登时,他胆子大了起来,将手轻轻钻入张旭的衣里,那是个火热的身躯,正颤著。
男人间的情欲该如何开始呢?
他有些迟疑,所以不敢将张旭转过身,只手不停的,带著挑逗的褪下张旭的衣服…裤子…张旭似乎感受到他的紧张和小心,动也没动的任他施为,任他点燃自己的欲火,让自己发烫、昏眩,几近呻吟的阶段让他爱欲攀登高峰,却也因刻意忍住而痛苦不堪,而江少华亦理智尽失,将灵魂丢给感观情欲的旋涡…「…少华!」这样带著求爱的呢喃,让江少华没来由一阵心惊。
张旭!我竟然和张旭作爱!?
他猛力一推,将他推的老远,张旭脚步踉跄,扶在一旁,狼狈的回过头…天啊!张旭竟然没有脸…江少华当场叫了一大声!忽然,眼前一黑,他猛一睁眼,原来…在作梦啊!
江少华坐起身,发觉自己躺在沙发上,眼前一片黑暗,他抚著心口,心跳急遽,他抹著脸,脸颊火烫,情欲感观都在膨胀,他明白,梦中的性爱仍令他欲满填膺。
等了几秒,情绪稍息,也适应黑暗,他看到桌上安安稳稳的摆著煮好的汤面、筷子。也隐约看到梦中另一个男主角-张旭,他正缩著身,睡在单人沙发上,此时,江少华的情绪由激情转为惊愕,他张口结舌,呆若木鸡,因为他万万想不到,自己竟会在梦中和张旭亲热拥吻甚至陷入爱欲情潮?!
「你…醒了?我不敢叫你…」张旭听到细声,不由得睡眼惺忪的瞧著他。
江少华全身发烫,下身更是反应热烈,但现下他是半声也不敢吭,还好现在黑暗一片,谁也瞧不清谁,於是他乾咳几声,冷静道:「没关系。」他看一下电子表,莹绿的灯秀出凌晨四点十分,他想了想道:「我该回去了。」
「现在!?」
江少华在黑夜瞧著他,一双闪亮的眸子正看著自己。他心一跳,又坐了下来,突然开始吃起又冷又胖又没汁的面。
张旭一呆,忙道:「这冷了…我再煮新的吧…」
江少华一阵紧张,急道:「你别过来!我…吃吃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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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少华站在房间的大镜前,望著镜中那宽阔的肩头、胸肌,结实的臂膀…只围个白巾在下身的自己。
不一会儿,他解下了白巾,露出了全祼的下身,那是个代表男性特徵的男根,没有了它,世界上就没有常伦,无以为继了…
可是他想不透,同样身为男人,父亲怎麽会为了和一个跟自己一样的胴体而宁愿打碎婚姻,抛妻弃子呢?他到底是用什麽心情去抚摸、去温存、去作爱呢?
「怎麽可能会有这种人…」江少华双手抚著镜子,思绪混乱著。
然而一幕遥远却清晰的影像再度浮上脑海。
那是父亲和一个男人在床上,作爱的画面。
他们相互抚摸,紧拥亲吻,尤其是父亲,更像疯子一样的将男人压在床上,狂乱而奋力的动作著,那汗水、呻吟,都让门外的自己目瞪口呆,而最不可思议的是,那男人竟然还发出无限满足及近似饥渴般的求爱呢喃。
江少华猛地睁开眼,他感到自己又被这个记忆搅得心浮气躁起来,一把把火焰似的热浪直烧的他晕头转向,尤其是下身,更是忘情的膨胀!
他狂躁的大吼一声,突然奔进浴室,拿起莲蓬头当顶就浇了下去,那冷冰冰的水流,滑经脸颊、颈项、胸膛…直洒了将近半缸水才让几乎胀裂的欲火渐渐平息。
是的,这一直是他心灵深处最不敢回想的画面,因此他早已拚命的把它丢到时间的洪流里了,然而最近,它却又莫明其妙溜了回来,而且每次想起,他们的爱欲狂潮与缠绵动作就越加火辣鲜明。更要不得的,是他发觉,自己竟可以因为这出幻想而欲火焚身。
所以他才去找父亲,想藉著见父亲,来回忆起过去「讨厌」他们的感觉…
原本,一切正如预期,当他一踏入父亲的住处时,那种「讨厌」的感觉就回来了,但这时,却冒出一个程咬金…
那个和张克雅拥有同样气质却性格迥异的男孩,张旭。
他站在自己身前,是那样淡泊自在,即便病痛缠绵,仍可以轻描淡写的把自己好不容易营造的「讨厌」之感消却,最後,还被迫的在他家作了一个莫明其妙的春梦…
江少华将脸仰对著淅沥哗啦的强力水流,心灵痛楚的扭曲著,他好害怕,好害怕,总觉得自己要跟父亲一样,变成一个变态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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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旭觉得有些精神不济,大概是昨天没有睡好,上课时好几次都要打瞌睡,好不容易熬到第四堂,课本一翻,一封秀致的信端正的摆在上头,那正是同班女同学昨天要他帮忙拿给江少华的信,竟然忘了。
其实,也怪自己多嘴,不经意的说出认识江少华,却不知道这个顶著亚洲网坛的明日之星有多麽抢眼,竟在一入学就生出了好大票的球迷,现在,他牺牲中午的休息时间,跑到江少华班里代转,结果班上同学说他没来,他考虑一会儿,只好直奔学校网球社。
关於这个网球社,在一个月前还是乏人问津,社长、社员整整五人,再少一个就得解散了,可当江少华一进来,突然就兴旺了起来,没两天还成了大伙趋之若鹜的红社,现在更是人满为患。
「少华?他没来!」网球社社员耸耸肩说著。
「那小霸王八成给关起来了!」另一个社员冷笑著,有些幸灾乐祸。
张旭不敢相信的问著:「谁敢关他?」
「他外公啊,这叫一物克一物!大霸王生小霸王!哈~~」
「他家管这麽严啊?」
「严不严我是不知道,但他被打的遍体鳞伤像吃饭一样,每次一起冲澡就看到一条条黑青,像油画一样!」
「谁要他脾气这麽差?得个奖就自以为是!真是活该,只有那些小女生被骗的团团转竟把他当白马王子!」
两人也不知是嫉妒还是曾被江少华修理过,对於他被外公打好像挺高兴的,但张旭听了却颇为意外,因为虽然只和他聊过一次,印象中,他倒不像是个会被修理得这麽夸张的人。
江少华这一翘,翘了三天,两人没有深交,张旭却把他被毒打的事挂在心里了。因此当这夜,在自家门口见到他时,张旭倒有些发楞了。
但见他前头两、三瓶空啤酒罐,看来似乎喝了不少酒,整个人醉醺醺的靠在一旁昏睡,凉风阵阵,张旭不得不赶紧叫他起来。
江少华睁著酒醉人特有的眼神道:「喂,你怎麽…打工打那麽晚…」
张旭拿起电话道:「江少华,我帮你通知家人…你家电话…」
「不要!不要!」江少华支著歪歪倒倒的身子走过去抢了他电话道:「我不要回去,我不回去,那个老不死的一定会打死我!」江少华的个性无法无天,原本还以为有一群宠坏他的罪魁祸首,却没想到他竟有个超级克星!
「好啦,我不打了,不过我怕你家会担心…」张旭扶起他走回沙发。
「担心?去他妈的,今天我可是被那老不死打出来的,你看…你看…」张旭来不及阻止,他的上衣已脱的一乾二净,同时一条条怵目惊心的伤痕,亦黑亦红,正长长的印在他结实迷人的体格上。
「都七老八十了还那麽有力,你看,每一条没一个礼拜才不会消!这老不死!死了我一定不给他送终!」
江少华开始醉言醉语的谩骂著,全不觉得冬夜的寒冷。
张旭怕他著凉,便劝他穿衣服,可是江少华却不理他,张旭只好拿了条薄毯包住他。
「你干什麽!?」他想挣掉,张旭却反而用力抱住,手劲比江少华想像中有力,一时间竟挣不掉 。
「你包著啦,会著凉的!」
「要你管!痛死我了,你闪开啦!」江少华推了推他。
「不然去我房间,我帮你擦些药酒。」张旭将他颠颠倒倒的拉进房间,按倒在床上道:「趴著啊!醉鬼!」
江少华却突然挣扎的坐了起来道:「你想做什麽?跟我上床啊!」
张旭登时哭笑不得道:「你在发什麽酒疯啊!」
他开始东翻西找,总算找了瓶刺鼻的筋骨药酒,又轻轻的将他推倒,随及帮他抹在黑青上。
为了转移江少华的注意力,张旭忙问著:「你外公这麽凶啊?你妈都不帮你说话吗?」
「我妈?她整个脑袋只忙著帮我排通告!」
「排通告?」
江少华半翻身道:「喂,小子,你都不看电视吗?我拍了好几个公益广告!」
公益广告?张旭想到这四个字就想笑,江少华竟然和”公益”扯上关系!
瞧他憋著笑的脸,江少华脑羞成怒道:「你偷笑是什麽意思?」
「没有…没有,下次我注意看看…」张旭怕他又追究下去,忙转个问题道:「你外公为什麽要把你关起来又打你啊?」
「我那天不是四点多才回去?他当我去飙车,关了我三天,今天晚上一回来就开始整治我!好在我跑的快,真气死我了!」
张旭一惊,手停了下来道:「要不要我帮你和你外公解释一下…你那天是跟你爸还有我在一起…」
气氛忽然静默三分钟,江少华才冷淡道:「这就不用你操心!他要知道我去找我爸,不杀了我!」
张旭没想到他会泼这麽大桶冷水,只好又开始轻轻揉起来。
「你呢?你是在做什麽工作?」
「我在西餐厅当服务生…」
「上几点的班?」
「晚上六点到十一点…」
「不能早点回来吗?我都等的不耐烦了!」江少华念了几声,也不知是累了还是醉意又上来了,他不再说话,像个吵累的孩子,动也不动的任他抚揉。
却不知怎麽,一闭上眼,竟感到背上一阵阵冰凉和著一抹抹隐隐的刺痛,渐渐,那刺激化成一种力量,让江少华内心骚动起来。
「江少华你…会冷吗?怎麽一直抖啊?」
江少华翻身坐起,怒道:「你不会用力一点吗?轻飘飘的…感觉很怪异耶!」说著,反手抓起张旭的手一瞧,这下子他明白了,原来那股刺痛出在他修长的指腹上,细伤综横!
「你手怎麽粗成这样?」
张旭笑了笑道:「练小提琴啊!反正是男生,手粗一些也没关系!」
江少华默然的又瞧一下手,突然一脸涨红。因为他想到张克雅是不是也曾这样帮爸爸推抚、按摩呢?
「你怎麽了?」
「没有!…你快弄,弄好我要走了…」
张旭的轻抚,无心挑引了情欲,江少华被他指腹伤痕刻划的心痒难搔,然而,等到惊觉问题的严重性时,他的血气方刚瞬间混淆了他的自制力,一翻身,整张脸已涨得血红,欲火凶猛的瞧著张旭,好在他理智尚存,忙赶紧推开张旭,急冲进浴室。
「江少华!」张旭呆了呆,追了上去,却停滞在门前,因为里头传来了急水声。张旭不明白他怎麽突然跑去洗澡。
等到江少华一出来,寒冷的冬夜,他全身湿淋淋而颤栗,再仔细一瞧,他根本裤子没脱就淋水了,张旭整个人都傻了。江少华看也不看他,默默拿起自己的衣服,不管水滴乱窜,直接穿了起来,神思恍惚的走到大门口道:「我…回去了!」
爸爸和他在空中交会的眼神,尽在不言中的款款深情,像充满的空气,让身在中间的我,感到幸福。
不错,我曾是那麽喜欢这一幕,也曾那麽喜欢张克雅。
因此,当有一天惊觉这是种背叛时,连自己也无法原谅。只是没想到要说服自己憎恨他们,是这样困难。尤其做了那场难以启齿的春梦,就更加明白他们的苦恋,是那样原始,那样没有来历可循,是种本质上就注定错误的罪业…
第四章
在转来这个学校以前,江少华可说是声名狼籍,加上缺席、翘课,还有抠打老师的纪录也留级了一年。
而今年年初,他转来这里後,同时带了一座亚洲杯青少年网球锦标赛的冠军奖杯,从此,学校对他的态度当场一百八十度大转,不止让他成了网球社”顾问”,还让他用比赛成绩来抵学科成绩,同时对於他的无法无天也份外容忍。
古冬青是江少华在校内最常碰到的战友,成绩好,待人和善,虽然网球社里属江少华最厉害,但他素行不良,所以学校”建议”社员让古冬青当社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