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圣诞假期有前后三个星期的时间,楚怀冰没想到哥哥会选择滑雪度假。
美国北部的一座小雪山名为小西伯利亚,是提供滑雪的旅游地。因为刚开发不久,旅客还不算太多。
一路上的期待令楚怀冰一走进自己的别墅房间就兴奋异常,飞快地换了装束,抱起滑雪板就往外冲。
楚怀玉拉住她,笑道:“急什么?天快黑了,今晚还有客人。明天一早去滑雪不好吗?”
“客人?在这里哪来的客人?”楚怀冰不禁诧异,此时门外传来笑声,“你们都到啦?”
站在大门外笑吟吟的竟然是伊莎贝尔兄妹。
“怎么会是他们?”楚怀冰每次看到伊莎贝尔都会觉得心里不舒服。
楚怀玉热情的招呼:“快进来,刚刚生了炉火。”
“在这里住得习惯吗?”伊莎贝尔问话的口气很像主人。
楚怀冰淡淡的回答:“思,还好。”小脸只贴在窗户上看着外面的雪景。
楚怀玉走过来向她解释:“这里是伊莎贝尔家开的度假别墅。”
她的心一沉。早知道是伊莎贝尔家的产业,说什么她都不会来。
第一,她不想占伊莎贝尔的便宜;第二,她不想给伊莎贝尔制造任何与哥哥亲密的机会。无奈此时说什么都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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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晚饭,楚怀玉和罗伊坐到一边聊天,楚怀冰充当配角在沙发中看着电视。
“电视好看吗?”伊莎贝尔从自家的车子里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爆米花,一边吃者一边递给她。
她没有接,淡淡地应着:“还好。”
电视上究竟在演什么她其实一直都没有注意到,和伊莎贝尔就这么斜对着而坐,却连看都不看对方一眼,更别说如一般的女孩子亲热的谈天了。
伊莎贝尔对她的冷淡早已看在眼中,心知肚明。沉默了许久,她忽然开口问:“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楚怀冰转动眸子瞥了她一眼,口气仍旧是不冷不热:“从何说起?”
“因为你哥哥。”伊莎贝尔也简单地扔了个答案给她。
她看向伊莎贝尔,骤然发现对方眼中的神色竟是古怪的戏谵,一下子激怒了她,“你干什么那样看我?我讨不讨厌你和我哥哥有什么关系?”
“关系可大着呢!”伊莎贝尔悠悠的轻笑一声。“听说这世界上有一些有恋父情结的人,也许还有恋兄情结吧?”
“你!”楚怀冰直起身子,眼眸冰冷如雪。
“被戳中心事了?还是不想承认?这种事情其实挺好证实的,比如说……”伊莎贝尔忽然起身凑到两个男人当中,侧过半个身子,确保将楚怀玉和自己的动作都能完整的展露在楚怀冰的眼前。
“玉,你看我今天的口红颜色是不是太深了?”
楚怀玉有些诧异伊莎贝尔会突然问这种问题,但还是温文地笑答:“不深啊,配你的肤色很好。”
“那,我的眼影呢?我今天选了金色,可还是觉得太张扬了。”伊莎贝尔眨眨眼,金色的眼影故意在楚怀玉的眼前闪耀。
“你的性格本来是很外向的,又是金发,金色的眼影很合适你。”
“那,你觉得我今天的香水味道呢?”伊莎贝尔蹙着眉。“是法国牌子,但是
我不太喜欢,是哥哥非让我擦这个味道的,他说你们华人喜欢茉莉花。”她伸出纤纤玉手,递到楚怀玉的唇前,露出委屈的表情。
楚怀玉一笑,“伊莎贝尔,你今天把我当作美容师了吗?”
伊莎贝尔绕到他身后,双臂轻轻环着他的脖子,暧昧地贴近他的耳垂说:“我这么做可都是为了讨好你喔。”
楚怀冰倏地站起身,阴郁的表情下是极力忍耐的怒火。
“恶心!”她冲动之下用中文骂出这两个字。
“冰儿!”
楚怀玉在她身后的高呼却让她加快脚下步伐的速度,凌乱得近乎踉舱着跑回自己的房间。
倒在床上,她不知道为什么很想大哭一场。只是泪水就在眼底最深的地方,无论怎样努力都无法流出来。她只是直直地瞪着头上的天花板,看着那些花花绿绿的图案在眼前晃动着,直到她不得不闭上眼睛,企图躲过这一切。
楚怀玉敲门,不放心的唤着她:“冰儿、冰儿!开一下门好吗?”
“你走!让我自己一个人待着!”她冲着门口大喊。
直到许久后,门外再没有了声音,她还是呆呆地望着天花板:在内心深处,似乎有个什么硬硬的东西已经在悄悄地碎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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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刚亮,楚怀冰就穿上滑雪服出门了。
满天满地的雪色在她的眼中都是灰蒙蒙的,白得更加惨澹。
她身处于大雪之中才知道自己有多渺小。
原来在这个世界上,除了海,还有另一样可以藐视人类渺小的东西。
溜冰技术的突飞猛进让楚怀冰一开始在雪面上滑行就大着胆子疾驰;是性格使然吧,每每心中有了郁闷无处发泄的时候,她都要藉助冰与雪的寒冷来浇熄那些怒火。
冷风如无数把小刀划过面颊,冲过一个又一个的险坡,她的速度也越来越快。当她预感到情况不妙想停下来的时候,已经太迟了。
一个凸起的石头因为藏在深雪中而没有被及时发现,她的滑雪板撞上石头,整个人被甩了出去,跃起后又重重地落在附近的积雪中。虽然积雪很厚,但是她的双腿依然有种椎心刺骨的痛戚传来,让她几乎无法动弹。
腿骨折了?她想奋力高呼,却牙关紧咬,连求救的喊叫声都发不出。她清晰的看到顺着裤角有鲜红的血液渗出,将身边的白雪全都染红。她被这种白红相间的景象吓到,第一个直觉就是:她要死了。
要死在这里吗?当年那样浩瀚的大海都没有淹没她,难道是老天早已注定要让她死在这片雪山中?
不要怕,我会陪在你身边的。我会一直陪着你,永远不离开。
是谁说的?是哥哥吗?她努力抬起脸,对着天空大喊:“哥哥!哥哥!”
雪下得更大,渐渐埋没她大半个身子。血液渐渐流失,在雪地中受寒意侵袭,她的身子不住的颤抖,神智开始迷离。
突然,楚怀玉的呼唤飘渺的传进她的耳膜。
她微微睁开眼眸,恍惚地看到哥哥从远处飞奔而来,从大雪中将她抱起来。
“冰儿,别睡!听到没有?千万别睡!答应我!你说话!告诉我你没事!”
他疯狂的喊声为她的身体注入一股温暖的力量。
她微笑着半合半开着眼,“我没事,我会好好活着的……”她费力地说着。
楚怀玉的心如被人骤然用刀穿透过般的痛。多少年前,当他得到父母遇难的消息时,他便有如今天这样的心痛;然而那时候因为在海上飘泊太久,他已经预料到结局,所以虽然觉得心痛却并不震惊。今日,楚怀冰却真真切切地让他体会到什么是恐惧、什么是心碎、什么是一瞬间天翻地覆。
如果今日他失去了冰儿,他的世界将会变成什么样子?
周围的雪花再冷都没有他的身冷:而心,则痛到更深。将楚怀冰虚弱冰冷的身子抱在怀中,他要将自己所有的温暖都传给她。此时此刻,即便是要他用自己的生命去交换妹妹的,他也绝无怨言。雪,还在下,却被血染红一片……
第五章
楚怀冰生平第一次穿这么美的舞服,淡紫色薄如蝉翼的纱裙,轻灵而飘逸的袖口裙边,只要手臂轻轻挥动,绣在纱裙上的一双金银蝴蝶似乎就可乘风而去。
“满意你的服装吗?”
南宫珏站在她身后,楚怀冰从镜子里看到他,依然是戴着墨镜,但表情若有所思。
“恩,还好。”她故意说得极淡,其实是想掩饰初次穿上这套服装的惊喜。
女人爱美,这是女人心理上永远最薄弱的一环。南宫珏似乎很善于利用这一点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南宫珏递给她一张纸,是印刷精美的策划单。
她随便一瞥,先看到两个古朴的楷体字:梁祝。
她一惊,心弦微微震颤,不禁脱口而出:“怎么?你要策划的是‘梁祝’?”
“是啊,你不觉得这个提议很好吗?”南宫珏点了一根烟,漫不经心地吞吐着云雾,“欧美人最近对于中华文化有着很深的好奇,从李安的气卧虎藏龙’就可以看得出来。我想作为商家,应该趁此做点什么,不要让商机白白溜走。”
“那,这件衣服……”她这才明白这衣服上为什么会有一双蝴蝶。
“是祝英台化蝶时候的装束。”
她垂下眼帘,刚才还涌动的几分欣喜在此时却被更浓重的抑郁所代替。
如果当初她和楚怀玉一起死去……即使不能化蝶,也可成灰,永远地在一起吧?
“我计画是一到二月排练,三月先在小范围公演,四月或者五月开始全国巡演。若是反应好,我们还可以到欧洲或者亚洲……”
南宫珏背靠着沙发,用笔点着策划书,喃喃叙述着,眼前忽然被一片阴影遮住。他不得不拿下墨镜抬起头,看着眼前寡绝如寒霜的脸。
“我不演。”她一字一字说着:“我演不了。”
他忽然一笑,“怎么会呢?我知道你可以的。没有人会比你更适合祝英台的角色。”
“为什么?”她反问。“就因为我经历过生离死别?那试问梁山伯谁来演?你吗?”她的语气尖刻。甩下策划书,她一转身走到换衣问,奋力地扯下那身刚刚曾
让她心动的衣服,换回原来的套装。
从换衣间出来,她又对视上还坐在原处的南宫珏,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的怒火和失态,好像早已预知并掌控着眼前的局面。
“你知不知道在你身边的人都活得很累?”南宫珏没有强行挽留她,凝眸望着她许久,说:“无论是你的朋友还是你的合作伙伴,都必须顺着你的意思。每个人都要苦心躲避着你的禁忌,避免伤到你,不惜损害自己的利益去迎合你。而你呢?总是把别人的真情当作是别人对你的不怀好意而敌视着,让你自己的痛苦越来越
痛,越陷越深,最终不能自拔.”
她的唇一阵轻抖,“那么,你能否告诉我,你是怎样走出你的心结?琳达说,你的心痛应该是和我一样的。但是,我根本看不出你有多痛!”
南宫珏的眼波如死水平静,“最深的痛不是摆在脸上给人看的,也不是说出来让人同情的,它只是慢慢地在心底啃噬着你的心。如果当初我们没有选择死,生活就还是要继续。而你的错误,就是在理智上选择了无助的活,在情感上选择了懦弱的死,让自己身陷两难而不能两全。”
你在理智上选择了勇敢的活,在感情上选择了懦弱的死。你一样是个逃兵,没有资格教训我。”
南宫珏的手指一动,倏然起身:那种凌厉的眼神让楚怀冰有了一刻的惶恐,以为她真的刺伤了他。
他一探手,抓住她的肩膀,瞳孔锁住她的双眸,似有无数的话哽在喉间却又被强行按捺住。
短暂的距离,近在咫尺的眼睛,触鼻可闻的气息,将空气都凝滞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忽然轻轻一叹,“如果伤害别人可以让你好过些的话,我宁愿被你再割上几刀。只是这样做,对你真的有用吗?”
他突如其来的忧郁远比他的震怒让她茫然失措,急忙推开他想逃出去。
他忽然叫住她:“你的围巾又丢下了。”
他从后面为她系上围巾。不同于上一次,她看不到他的眼神,只能听到他的心跳和呼吸,令她更加地张皇。
当他的手指碰到她的颈肤上,她才发觉他的指尖竟比她的还要冰冷。
“今晚有个晚宴,我还没找到合适的女伴,你能陪我参加吗?”他的热气轻灼着她的耳垂。
她沉默片刻,“如果我不参加,是不是我又一次忤逆了你这位老板?”
他轻轻一哼,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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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怀冰挽着南宫珏走进宴会大厅的时候,盛宴已经过了一半。
“Hi,楚,没想到你会来这种场合。”
娇侬的声音带着香风扑面而来,让楚怀冰轻轻皱眉,勉为其难的打了一下招呼:“伊莲娜,好久不见。”
伊莲娜身着金色的舞裙,凹凸有致的身材在人群中很抢眼。
她看了一眼楚怀冰,露出很惊奇的表情,“南宫先生,你真是厉害,竟能把楚骗到手。她可是我们圈子里有名的懒人,以前从来不会出席什么宴会,就是世界首富都未必能打动她的心。”
伊莲娜的话很暧昧,听得楚怀冰不太舒服,索性故意抛个媚眼给南宫珏。“骗倒不用他骗,他是我的老板,老板的吩咐我当然是要听的,不然还想混下去吗?”她用眼角余光看到伊莲娜受挫的表情,又扬起脸看着南宫珏,娇俏的说:“老板啊,我有些口渴了,想先去喝两杯,你不反对吧?”
南宫珏一直冷眼旁观两个女人互斗,闻言一笑将她拉开。
她撇撇嘴,“她?你觉得可能吗?不过是彼此有些看不顺眼而已。”
她不愿意解释伊莲娜在她眼中是个多么轻浮的女人,不仅爱慕虚荣,而且当年也曾是哥哥众多的崇拜者中疯狂追逐的一个。当楚怀冰转为女单之后,又难免和伊莲娜有些瑜亮之争,所以见面时两人很少交谈。
透过杯口上方,她瞥着正俯身夹自助餐的南宫珏,他俊雅的外型无疑对女人有着很致命的吸引力。“伊莲娜好像对你很有好感。”她说这话的时候也不清楚自己是种什么心理,只是怪怪的,想听他的回答。
他头都没抬,“哦?是吗?”
“怎么?你看出来了?”她忍不住又问。
他回答:“我不傻,在女人的眼里我是个什么样的男人,看一眼对方的眼睛就知道了。”
“这么说你知道自己很值钱了?”她打趣道。“是道地的钻石王老五啊。”
南宫珏直起身,将手中的盘子递给她,又很体贴的接过她手中的杯子。“先吃点垫垫底,一会儿可能还有别的节目,不到凌晨宴会不会散的。”
她接过来,凝望着他眉底唇边淡淡的微笑,“你真的很有绅士风度,一个像你这样外貌出众、事业有成、温柔体贴的男人,考虑过什么时候结婚吗?”
他转过脸去,让她看不到他的表情。“结婚对我来说还是很遥远的事,等我遇到一个让我觉得能够一见钟情的女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