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同伴的怨声载道,另一名正在拖拉尸体的棕发士兵用力地翻一翻白眼。
「别抱怨了,谁教我们只是冥王军中的两名小卒,还是快点把牠们堆起来,烧了吧!」
「妈的!重死了,死了还要害本大爷!」
那名士兵虽然不情愿,但也不敢违背命令,只得边骂边将被黑帝斯的神力斩得四分五裂的魔物尸骸堆在一起。
不过,差不多大功告成的时候,那士兵伸指一数,却发觉不妙之处。「一、二、三、四……十六,咦?好像少了一具尸体。」
「怎么会?」另一名士兵将信将疑地停下来,也数了起来。
细数之下,果然与一开始的数目有所出入。
两人心中大惊,脸色霎时发青。
这次死定了!连收拾尸体这么简单的工作都出纰漏,报告上去必定会受到军法处置!
两人手足无措、心神大乱之际,不知是谁突然先笑了起来。
「哈哈……一定是你记错了……」
「是、是……一定是记错了……哈哈……」
两人尴尬地对视两眼,同时很有默契地决定以笑含糊地带过,当下刻不容缓地放火毁尸灭迹。
管他的,一把火烧了,只要他们不说出来又有谁知道少了一头魔物?就在这种心态下,两名士兵拍着肩头,互相壮胆,以难兄难弟的姿态双双回去报告了。
他们不知道的是,一待他俩的身影完全消失,一头秃顶的三眼魔物便迫不及待地从草丛中爬出来。
被斩断的左臂伤口上是黑色的烧焦痕迹,因为黑帝斯发出的力量太过巨大,金光一过,不但断去牠的手臂,连带将伤口附近的肌肉亦烧焦了,牠因为剧痛而昏死过去,反而保留住一条魔命。
清醒过来后,牠并未立刻爬起身,而是悄悄地挪移到旁边的草丛去藏起来,待冥王军的士兵走后才迫不及待地爬出来。
用右掌摀着左侧的伤处,忍痛走向不远处的一棵黄金大树,念起魔咒,在树身扯开一个通往黑暗的次元大洞,拖着伤重之身走进次元空间,一路上尽皆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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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过深邃、漫长的道路,那三眼魔物来到一个如古罗马竞技场的大厅,群魔拥挤,大声喧哗。
在无数的同伴身边穿过,来到大厅末端的骷髅魔座之前,三眼魔物颓然跪下。
「德未拉斯大人。」
「你的任务失败了?」开口的是坐在魔座上、穿着蓝色袍衣、外表温文英俊的中年男子,可惜脸上散发的森寒之气令人惴惴不安。
「是的,大人。所有与属下一起潜进冥王宫附近的士兵都已经死掉了……」
看着牠满身的狼狈,德未拉斯蔚蓝的右眼闪过一抹厌恶。「那你为什么不也去死?」
一群废物!命牠们前去冥王宫附近埋伏,刺杀经过的冥王军人,竟然不到半天就失败归来。
看出德未拉斯的不满,三眼魔物立时叩头辩解:「大人,属下是有苦衷的。我们遇上了黑帝斯,他实在太可怕了,想象不到的可怕,只是随手一招,我们就死伤惨重。」
在叛逆魔军中有智慧的魔物屈指可数,这头三眼魔物就是其中之一,所以才被德未拉斯委以重任,负责带领士兵在冥王宫附近躲藏,一见到有落单的冥王军立刻刺杀,以削弱冥王军的力量。
可惜牠一出师,就遇上带着司马欢颜出宫的黑帝斯,当时黑帝斯满心都放在司马欢颜身上,如果牠乖乖地躲着可能还不会被发现,可惜牠一见到没有带任何护卫在身边的黑帝斯,就被杀了他之后将会得到的权力与荣耀迷惑了心智,结果却得到一个惨痛的教训。
即使明知道已经回到安全的地方,但一想起刚才穿透万物的金光,牠仍然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他的力量太可怕了,属下好不容易才死里逃生……更何况连大人都曾经败在他手上,属下更……」德未拉斯越来越冰冷的目光令三眼魔物慌张得口不择言,不巧正触犯了德未拉斯的禁忌。
「住嘴!」一声忿然大吼打断了三眼魔物的辩解,一记光波从德未拉斯张开的口中吐出,重重地击在三眼魔物的身上。
腥臭的绿血再次染满了牠的身体,但是死亡的慈悲犹未降临,德未拉斯的右掌一伸,将牠的身躯吸到身前,五指如爪,毫不怜悯地插入牠的脑门。
坚硬的头盖骨在德未拉斯的掌下就如同一块软绵的豆腐,雪白花绿的液体不断涌出,三眼魔物的手脚不断抽搐,再也无法出声。
厅中的魔物们目睹同伴的惨况竟然毫不动容,更有不少魔物甚至掩嘴取笑起来,看来对德未拉斯的手段早已司空见惯。
看见手下已经一命呜呼后,德未拉斯将手上的尸体如同破布般用力丢出去,引来下方魔物中一阵走避。
对冒犯者的愤怒,随着杀戮的快感而稍稍平缓,但更令德未拉斯高兴的是刚才在杀死三眼魔物的途中,顺手吸收牠记忆时所窥探到的东西。
在蓝眼之中反映出黑帝斯出手的场面,还有他一直小心保护着的司马欢颜。「嘿嘿!又是一个美丽的小东西,黑帝斯的身边永远都有美人,真教人嫉妒呀!」
看到自己的宿敌难得着急的模样,一个邪恶的念头很快地在德未拉斯的脑海中形成,这次说不定可以成功地杀死黑帝斯了。
德未拉斯拨开掩盖着左脸的金色浏海,手指无意识地抚着早已没有感觉的左眼。
黑帝斯!这瞎眼战败的屈辱,终于有报复的一天下。
阴森的笑声响彻昏暗的大厅,像在宣示黑帝斯的大祸将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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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火璀璨,光芒如日。
在华丽的房间内,身穿蕾纱连身裙的司马欢颜用双手捧着一颗青翠绿石喃喃自语:「宝石呀宝石,拜托你快变一颗巧克力出来!」
接着,她就睁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宝石的变化。
四周静悄悄的,连一根针掉到地面的声音都可以听得清楚,精致的沙漏内金黄色的沙粒不住地流动,绿得幽寒的宝石却依然躺在她洁白的掌心中静静的发出冷芒。
司马欢颜失望地松开手,让坠子重坠胸前,娇嗔地噘起唇瓣,「不试了,老是失败。」
在她对面看了多时的黑帝斯终于忍不住捧腹大笑。「拜托?我想宝石也在拜托妳别再烦它了。」
看着毫不留情取笑自己的黑帝斯,司马欢颜将唇噘得半天高。「讨厌!你都不帮人家,还要欺负我。」
几天来,黑帝斯天天借故亲近,两人已经熟稔得很,司马欢颜在面对他的时候总会不自觉地用上撒娇的语气。
黑帝斯满脸疼爱地摇摇头,「我怎么欺负妳,不怕自己心疼吗?」实习了几天,本来生疏的甜言蜜语,现在他已经驾轻就熟了。
说的人态然自若,听的人却不免脸红耳赤。
司马欢颜连忙垂下头掩饰自己的脸红,「那你还不教我?」
满足地看着由她的耳朵开始散开的红晕,黑帝斯勾起唇角,展现一抹极具魅力的微笑。
「不是哀求或者命令就可以的,妳要运用宝石的力量,必须要与其心意相通,所谓『通神』是也。」
黑帝斯一面细心地解说,一面伸出骨节匀称的大手轻轻覆在她柔软的双手,两人一同握住垂在她胸前的坠子。
「闭上眼睛,专心地诉说妳心底的愿望……」
眼帘紧闭,司马欢颜在心中默念愿望;片刻之后,合拢的掌心果然有一股异样的暖意传出,她悄悄地睁开眼角,只见指缝间绿光隐现。
好像要成功了!她立刻兴奋起来,谁料心神一分,光芒再度消失。
「啊……」司马欢颜失望地松开手,掌心的宝石依旧冰冷无声,眼睛不由得沮丧地垂下。
黑帝斯的薄唇吐出温柔似水的安慰话语:「别气馁,宝石是有灵性的,它曾经帮助过妳,即代表它已经承认妳是它的主人了,假以时日,妳必定可以运用它的力量。」
「嗯……」司马欢颜随意地应了一声,不高兴地咬着唇低垂着头,从蕾丝衣领与青丝间露出一截粉颈,带来了无限诱惑。
黑帝斯有些艰苦地咽下唾液,轻咳了两声,「咳、咳……今天有御前会议,晚上我再来陪妳。」
「啊?」闻言,雪白的贝齿将红唇咬得更紧了。坏蛋!明知道她不开心,都不留下来陪她。
不过,司马欢颜也明白黑帝斯是冥府的主人,总不能日夜陪在她身边。想到这里,她只得不情不愿地点点头。
看着她不高兴的脸孔,黑帝斯心思转动,以指尖在空中随意一点,两人眼前倏地下起一场小小的「糖果雨」。
司马欢颜忙不迭地以双掌承接七彩缤纷的糖果,美丽的脸孔漾开了孩子气的笑容。
黑帝斯在她美丽的笑靥上飞快地偷了一个香吻,笑哈哈地挥手。「一会儿见,我会尽快回来。」
接着,他的披风一扬,人便消失得无影无踪,虽然这几天来看了不下几十次,但是司马欢颜依然呆了半刻才回过神来。下次还是叫他从门口出去吧!这样无声无息的消失方式实在教她的心脏有点受不了。
抱着满怀的糖果,她走到床上躺着,青葱的指头小心地剥开精美的包装纸,将浑圆的水果糖含进嘴里。
水果糖的味道在唇舌间轻轻散开,蜜汁蔓延在粉色的香舌上,甜得就像情人的吻……
脸一红,不知道为什么,司马欢颜突然想起黑帝斯的唇落在她唇上的感觉。
捧着发烫的脸颊,她无法不去回想那种唇舌交融的感觉,那种感觉对她来说并不陌生,因为在最近的日子里,她已经历过数十次,那火热的舌慢慢地滑入唇中,轻轻舔遍每一颗贝齿,蜜液互相交流,思绪亦随之涣散,再也分不出你我的甜蜜亲吻。
她现在才知道,为什么以前看的电影、小说总爱将情人的吻诉说得如此甜美,只因那种销魂的感觉的确美妙难忘。
以前在酒吧工作时,在保罗提起他的情人,他总是笑得很甜,而她最爱以此为笑柄;但现在一想起黑帝斯,她也不知不觉地露出与保罗当时一模一样的笑容。
黑帝斯不单见多识广,而且待她温柔体贴。
司马欢颜环顾金碧辉煌的房间,想起昨天黑帝斯带她到火海,她看见无数座宝石山,有红的、绿的、金黄的宝石……令人目眩神迷。
那时候她才知道,原来黑帝斯的名字另一个解释正是财富──只因地下所有的矿物宝石都是属于他的。
一个英俊、风趣、拥有智慧与力量又富有的男性,几乎可以用完美这两个字去形容。
司马欢颜不敢相信这么完美的黑帝斯,竟然会对她那么温柔。
而她也非常喜欢与他在一起,她会倾听他所讲的每一句话,带着最甜美的笑容依偎在他的身边。
每次想起他,她的脸颊就会不知不觉地红起来,心也怦怦作响。
这就是初恋的感觉吗?甜得像蜜似的。
司马欢颜再剥开一颗糖果放入口中,闭上眼睛,享受令人陶醉的甜味。
尽管刚刚萌芽的青涩爱情令人愉悦,但是只要一想起家、想起在人间的朋友,她的心情便不由得低落下来。
不知道学校的考试开始了没有?不知道酒吧的生意好不好?不知道保罗还有没有到医院探望她?
她忍不住将坠子提到眼前,宝石依然绿光如冰,寂然无声。
还有多久她才可以回到人间?还是永远也不可以……
圆润的眼眸不知不觉地蒙上一层薄雾,虽然在冥府的生活优闲惬意,还有黑帝斯的细心爱护,但是教她就这样「死」了,她真的不甘心;毕竟她正值花样年华,人间还有很多新奇快乐的事她都未曾体验过。
但是在难过的同时,一份希望亦在心中滋长,只要她可以运用宝石的力量,说不定就可以再次回到人间去。
凝视宝石的冷光,胡思乱想的时候,她忽然感到一阵晕眩,倦意强烈的袭来,眼皮慢慢地垂了下来。
第七章
自无尽的黑暗中倏地出现一线光明,司马欢颜在大片迷雾中向曙光前进,半晌之后,在雾境之中传来微乎其微的嬉闹笑声,她定睛细看,但见灯红酒绿,琉璃闪烁,金发的酒保灵巧地舞动手中银光闪闪的调酒器。
保罗!她惊异地瞪大眼睛,影像又倏地改变,熟悉的家居摆设在面前浮现;从前她总嫌狭小冷清的公寓,现在看起来却是那么可爱又温馨,就连桌上水杯放着的位置亦与她离家时一模一样。
司马欢颜雀跃地奔走得更快,幻影却又消散,迷雾再次聚拢,白茫茫的景象令她怅然若失,呆呆地缓步而行,雾湿露重,飘逸的裙襬渐渐重了起来,一不小心,她脚一绊,便踉跄地倒在地上。
抱着疼痛的膝盖,寒意袭来,娇躯颤抖,司马欢颜看着模糊不清的前方,而暗淡无光的身后,让她更觉得凄凉无依。
天地之大却无容身之所的强烈感觉盈满她心头,晶莹的泪珠凝结在眼角欲滴着,正觉戚然之际,一份暖意倏地落在她无助的肩头。
她伸手一摸,摸到了柔软如羽毛的青蓝色披肩,愕然抬头,入眼的是一名留着金色卷发、长相温文、眼眸带笑的男性。
他向光而站,在耀眼的光芒中向她伸出右手。
攀着他伸出的手站起身,司马欢颜微感不安地紧抓着披肩。
「你是谁?这里是哪里?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那男子依然满脸善意地微笑着。「妳不用害怕!这里不是什么奇怪的地方,只是妳的梦境。」
在自己的梦境中不算是奇怪的事吗?司马欢颜不禁苦笑,自她来到冥府之后,一切都未免太过神奇了,不知道是她的接受度太低,还是冥府中的人接受度太高?
「既然这里是我的梦境,你是怎样进来的?进来做什么?」她不着痕迹地将眼前的金发男子上下打量一番,称得上温文俊雅的外表令她安心不少,但是又隐隐感到几分不安,他的身上好像笼罩着一股浓浓的阴森之气。
「我没有恶意,只是想令妳快乐……」
男子潇洒地拨弄发梢,带着笑容轻巧地勾起司马欢颜小巧的下巴,蓝眼如电进射出一种教人无法抗拒的惑光。
蓝光就像漩涡般将司马欢颜的神智吸入其中,迷迷糊糊之中,只觉得眼前的男子俊朗得教人心跳怦然,让她突感口干舌燥,浑身发热。
正在胡思乱想之间,胸口倏地冷寒如冰,她反射性地握着垂在胸前的坠子,掌心冷得发痛,整个人立刻清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