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刀再度出鞘,这一次却是杀气漫天!
在疆场上饮过无数敌军血,明月刀唯有在这种浓烈且愤恨的情绪下才能发挥到极致,于是森冷刀光映上他暴怒的神情,刀刀都向两个杀手狂劈而下。
青芒过处,绝不留情!
方才与湛休相对,华允扬拚的只是胜负,所以并未使出全力,可现在的他已动了真怒,心头满是杀机。
因为他们动的是聂千回!
两名杀手的武功虽然不弱,但似乎被他这种狂烈的杀气慑住,不禁有点畏首畏尾,只是一味闪避而不敢接招。
后方巷道里发出一声惨呼,先前的那名杀手已被湛休解决。
听到惨呼,两名杀手更是心慌,索性同时跃起分头逃了开去,再不敢停留。
白衣人守在聂千回身边,似乎并没有追赶的意思。华允扬也恨恨的收起明月刀,快速俯到她身前紧张查看。
还好,只是被点了穴道。微微舒口气,他一指点在她的腰间。
「嗯……」双眉微微一皱,她慢慢醒转过来。
坐起身,瞧瞧华允扬,再瞧瞧湛休与白衣人,聂千回有些迷糊的问:「怎么回事?好多人哦!」
他心头大石总算落地,忍不住骂道:「妳这个笨蛋,那么容易就被人抓去!」
害他紧张得要死,也累得要死。幸好有湛休和白衣人来帮他,不然这会儿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想到两个帮忙的人,华允扬连忙站起,先对白衣人道:「喂,刚才谢谢妳啦!」
「不谢。」白衣人依然冷冷淡淡,身形一动,忽然向小巷内飘了过去。
「喂,妳做什么!」华允扬一怔,只见白衣人一把抓起方才被湛休打死的杀手,竟然快速的跃了开去。
华允扬大怒,但身边还有个聂千回因此没法追上去,不由得瞪着她远去的背影跳脚乱骂。
那死掉的杀手可是个重要线索啊!说不定可以从他身上找出指使人,现下被白衣人带走了,他可什么都查不出来了!
真不晓得她是来帮他还是来气他的!
愤愤不平,华允扬只得转过身来。
「你、你又做什么!」转身一看,他的眼睛瞪得更大。
他看到的是什么?怎么湛休会拿把大刀架在聂千回的脖子上?目瞪口呆,华允扬与一样呆住的聂千回怔怔对视。
为什么刚才还是帮他们的人,现在全都反过来了?
湛休手中的大刀稳稳横在聂千回身前,对着他笑道:「不必害怕,只要乖乖回答我的问题,我自然不会伤她。」
说完,目光再一次掠过他腰间的明月刀。
仍是那种专注,仍是那种狂热。
华允扬忽然有点明白湛休为什么会帮他,又为什么要拿聂千回来威胁他了。
明月刀。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你想问什么?」他苦笑,心底倒是平静了许多。知道了湛休的目的,他便不用再担心聂千回的性命。
「你从何处得来明月刀?」湛休盯着他询问。
「是我家传的。」他说得没错,外公传下,再由父皇赐给他,不是家传是什么?
「家传?穆将军是你什么人?」怔了一怔,湛休似乎非常怀疑。
「正是先祖。」自己这么老老实实的回答,是不是可以让他放下大刀?
「是吗?」很可惜,他的刀并没放下,眼中的怀疑也没释去,只是笑笑道:「你有什么证明?」
「证明?」华允扬立时气结,瞪眼道:「难道要我外公跳出来在你面前承认我这个孙子吗?」
拜托!他老人家死了很久了好不好!
湛休哂笑道:「既然你没有办法证明,那就是说这把明月刀原本也非你所有!识相的话,就把刀交过来吧。」
说着,手中刀锋一横,堪堪凑上了聂千回的脖子。
这才是他的真正用意──强夺明月刀。
「住手!」华允扬大惊,怒道:「横刀门果然都是强盗,连把刀也要抢!」
湛休冷哼一声,道:「明月刀本是英雄刀,自然是有德者得之!你这小子也不知是从何处得到,既然迟早都会被人夺去,那还不如交于我吧!」
华允扬咬牙瞪他半晌,忽然道:「你要看证据是吗?」
「哦,难道你真的有?」他挑起浓眉,微微讶异。
「当然!」华允扬傲然一笑,忽从怀中拈起一块玉牌,扣在掌心举向他。
第八章
飞龙盘旋、云气缭绕,上边刻着几个清晰的单体小字。
看清这块玉牌,湛休面色一变,道:「你……是当朝九皇子?」
华允扬收起玉牌,笑道:「不错,你既然知道明月刀曾是穆将军所有,那也应当知晓,他老人家曾有个女儿嫁入宫中为妃吧?」
他皱眉沉思半晌,缓缓收起大刀,「得罪了。」
既然华允扬是皇室中人,那想必他所言不假,湛休也不再强逼。
聂千回见刀锋移走,连忙站起身,快步奔到华允扬身后站定,又畏惧又气愤的瞪视湛休。
「不管如何,刚才还是多谢你拦下那名杀手。」看着他,华允扬笑着道谢。
「不用。」湛休摇头,神情甚是复杂。
不明白他心中在想什么,华允扬不再多言,却听到一旁聂千回轻轻低叫了一声。
马上回过身,他紧张的问:「喂,妳怎么了?」
只见她的小脸有些发白,正低头捂着肚子。
「嗯,没事……」她抬头看看他,咬咬唇又低下头去。
「到底怎么了?妳是不是受伤了?」华允扬更加紧张,盯着她追问。
「你这个笨蛋!人家是饿到肚子痛啦!」被他问得烦,她一生气索性抬头冲着他大叫。
叫声落下,他不由得大为尴尬,安抚道:「行行行,我们马上找吃的去。」
只不过……上哪儿吃?
湛休立刻走上两步对他道:「两位不必为难,今天就由湛某作东,请两位到酒楼里畅饮一回吧!」
听他的语气,似乎多了些隐隐的尊重。
华允扬马上欣喜回头,「那就多谢你了!」
不用打架也有得吃,他的心情一下好了起来,对湛休也客气许多。
回到酒楼,宽大的厅堂中那几个横刀门大汉还在,湛休立刻命人重排桌椅、重开酒宴。
一番客套后,三人齐齐落坐。
待两人稍进饭菜,湛休仰首饮尽满满一杯烈酒,对华允扬道:「穆将军当年守护我北方边境鞠躬尽粹,可称得上是北疆的战神!」
「哦,原来湛兄是北方人。」华允扬也随他举杯。
「不错,我横刀门下大多是北方人氏,佩服的便是那些保家卫国的英雄豪杰,今日明月刀若不是握在穆将军后人手中,我必定要强夺过来!」北方人大多性情直率,湛休更是如此,丝毫不掩饰心中所想。
「那就多谢湛兄了。」他举杯,心中好笑的想着,这世道真是没天理,原来你不来夺我的刀,我还得谢谢你!
湛休也一笑,道:「还请九殿下见谅,我江湖中人向来便是如此,胜者为王而已。」
他摇摇头,并不见怪,心中只觉得像湛休这种人,虽然手段不少,但性情倒是光明磊落,比起宫中某些人要率直得多了。
这样一想,心中的不快尽去,便和他一起痛饮起来。
看刚才还剑拔弩张的两人此时却有说有笑,吃饱的聂千回忍不住皱皱鼻子,轻哼一声。
男人,真是奇怪透顶!
北方男子,其酒量一向与性情同样豪阔。
两人正喝得兴起,楼外忽然响起了一道尖促的长啸声。
停住酒杯侧耳听了听,湛休转头对他笑道:「九殿下,湛某今日有事要先行一步,他日若在北方相见,再与九殿下畅饮如何?」
华允扬知晓定是横刀门中有事相召,便点头道:「小弟此去北疆任职,与湛兄必定还有相见的机会,湛兄请便吧。」
「好,告辞!」湛休毫不拖拉,稍一抱拳便跃出酒楼飞速奔远。
华允扬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叹道:「北方人果然豪迈又直爽,还好我们从宫里跑了出来。」
要不然,就等着整天在宫里耍弄权术、勾心斗角吧!
聂千回早已吃饱,听到这句话连连点头笑道:「不错不错,北方人大碗喝酒大口吃肉,比皇宫里可不知好上多少倍呢!」
她长在北方,听他这么说当然开心得很。
「嗯,是啊。」华允扬先赞同的点点头,而后忽然皱起眉,吞吞吐吐的道:「不过……」
「不过什么?」她连忙追问。
「不过为啥妳的气量这么小?爱记仇又小气!」他咧嘴一笑,没等她反应过来,便火速跳起冲出了酒楼。
「该死的烂豆芽,你给我站住!」聂千回火冒三丈,马上跟在后头追去。
华允扬脚步未停。呵呵,饭后百步跑,健康又有益!
*** 凤鸣轩独家制作 *** bbs.fmx.cn ***
傍晚,斜阳渐落,一片荒凉的野地上,孤零零竖立着一间小小的客栈。
客栈确实很小,上上下下加起来最多不过四五间客房,更要命的是,客栈还破到了极点!
单薄干枯的板壁,有种风吹就倒的感觉;四处漏光的屋顶,估计大风大雨一来就会宣告阵亡。
难道他们今晚一定要住在这里吗?
咬牙切齿,聂千回一手指着屋顶上的大破洞,一边愤愤然盯住华允扬,「你这个笨蛋!到底怎么带路的啊?」
「是妳说要多赶几里路的,怪我做什么!」他耸耸肩,唇边甚至还牵起一缕笑容,不以为意的四处打量。
事到临头还有什么可挑剔的?在这荒郊野外,能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已经不错啦!
「老板,一间上房!」看到角落里一个老板兼跑堂兼掌柜的老头儿,华允扬随手往柜台上扔了一串钱。
「哦,好,好!」老头儿迅速接过钱,提着油灯领路。
聂千回在旁边听了差一点抽筋。上房?这个鬼地方难道还会有什么上房不成?柴房还差不多!
踏着随时可能断裂崩塌的木板上楼,走廊里漆黑一片,映着老头儿手真的油灯,一片鬼气森森。
她有些头皮发麻,忙不迭的推开房门进屋点灯,把干枯橘子皮一样的老头儿关在门外。
上房,好一间上房!
这间上房的模样看起来比外边的走廊更糟糕……
她瞪着床上那一卷湿答答的破棉被,胸口猛泛恶心。
那个是被褥吗?照她看叫化子身上的棉袄还比较干净。
「好啦,妳睡床我睡地板?」笑嘻嘻的看着她,华允扬很有风度的谦让。
「不用了。」聂千回扁扁嘴,拒绝他的好意,径自走到破木桌,坐在一张摇摇欲坠的凳上。
刚刚坐下,她马上皱眉,翻白眼。这什么破凳子啊!竟然拚命咬她的屁股……
不过她总不可能在这破屋里站一夜,所以……咬就咬吧!
两眼哀怨的看向他,「今晚我可把床让给你啦!你可要好好利用哦。」
「嗯,一定一定,多谢多谢。」他点点头,还不忘礼貌的向她道谢,然后开心的对着破床一跃而上。
可是……他好像跳得高了点,不是跳在床铺上,而是直接跳在床架顶上。
聂千回抬起头瞧着他,惊讶的道:「喂,我估计床顶要比床上还脏吧!你确定今晚要睡那儿?」
华允扬跃上去的时候已经运足了轻功,但落下时仍不免激起一阵尘灰,待烟尘散去,他才很慢很小心的盘膝坐下,苦笑道:「这里虽然不怎么干净,但空气总要比下面新鲜点吧?」
「哦,是这样啊。」她虽然不明白他到底要做什么,但还是表示赞同的点点头,反正睡在灰尘堆里的又不是她。
半夜,客栈里开始回荡起一阵阵「呜呜」的风声,是屋外的大风穿过木板壁上一个个小孔,闯入屋内而造成的效果。
听来有点凄厉、有点可怕。
一片黑暗中,忽然有一道尖叫响了起来,是年轻女子尖厉的叫声,从楼上客房一直传到寂静的荒野,差点把破败不堪的屋顶震塌。
尖叫声还没完全落下,客栈外就有一道白影飞快跃上二楼。
砰的一声,房门被一脚踹塌,化作无数碎片宣告阵亡。
「华允扬!」嗓音急促而不失清澈,正是一路跟着他们的那个白衣人。
屋内漆黑一片没有半丝声响。
白衣人袍袖一挥,一根火折子马上燃烧起来。
只见聂千回正一动也不动的趴在破木桌上,细柔的长发从颈侧垂落挡住小脸,瞧不出状况如何,而华允扬却不见了踪影。
白衣人身形一动,快速飘到她身边伸手探去。
堪堪触到她发丝,却忽然一个纵跃更快的退了开去。
微弱的灯光下,聂千回已经笑吟吟的抬起头,缓缓收回的右手中抓着一方丝巾,正是方才白衣人脸上蒙的那一块。
白衣人心知中计,丝巾刚离面容便用最快的速度跃向门外,可惜华允扬比她更快!
伴着一阵呛死人的灰尘,他从床顶一跃而下,正好阻住了白衣人的退路。
「咦,怎么会是妳?」看清白衣人面容,他顿时大为吃惊。
眉目如画、清雅绝伦,白衣人竟是离宵身边那个柔顺又听话的丫头苏玉!
「好狡猾的小子!」苏玉轻哼一声,不再躲闪。
他笑道:「我若不狡猾,又怎能捉到妳呢?」
为了揭开苏玉的身份,他可是很痛苦的在灰尘堆里待了半夜啊!
一旁的聂千回也笑着走近,「苏姑娘妳别生气哦,这都是他逼我的!」
叛徒!华允扬在心底暗骂一声,先前跟她商量的时候,她还一副比他更起劲的样子!
苏玉横了他一眼,道:「那么想知道我的身份,有意义吗?」
「当然有意义!说吧,到底什么人要害我,大哥又为什么会知道?」盯着她,他急于知道答案。
「我不会说的。」苏玉摇摇头,一脸淡然。
「是大哥不让妳说?」华允扬皱眉拚命思索。为什么大哥会知道有人要在路上害他?那些人跟他和大哥又有什么关系?
「我的职责只是把你们一路安全护送到军营,其他的,你以后自己问他吧。」苏玉白衣一动,便绕开他向门外走去。
「慢着……」他刚要伸手阻止,一阵奇怪的闷响忽然从脚下传了上来,而伴着闷响的,是极度剧烈的震动!
如雷声隆隆,如天崩地裂,破旧的地板和墙壁像散架一般颤动。
「哇!地震啦!」尖叫一声,聂千回第一个站立不稳,猛向旁边歪了过去。
「小心!」一把抓过她按在怀中,华允扬又惊又怒的吼道:「怎么回事?!」难道他设下陷阱引苏玉前来,却不知这客栈本身便是一个陷阱!
「是火药,快走!」苏玉脸色大变,用最快的速度向门外冲去。
好卑鄙的杀手!好毒辣的手段!
火药无情,一经点燃便是天崩地裂,再高强的武功也会失去效用。如果不趁全部火药点燃之前冲出去,那他们今夜必定要埋骨于此!
闷雷一声响过一声,走廊里已是烟雾火光一片,灼热得惊人。苏玉刚刚冲出便折了回来,大声道:「破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