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
温暖的体温,干净的味道,让她暖洋洋。
「进去吧,已经很晚了。」
就要这样挥手晚安,Game over了吗?
「我都不知道晚上的花园这么漂亮。」她在凉亭的台阶上坐下,对他招手。
穆札也在她身边坐下。
他是个强壮的男人,层层衣物包裹下的肌肉坚硬结实。
「这是我一手设计的,你喜欢?」谈到自己喜欢的东西,他的神情放松,像大男孩谈着自己心爱的玩具。
「我听说你很忙,每天外宾访客行程多得一张单子都不够。」
「那些宫女都怎么说我啊?」
说实在的他也很想知道。
「原来你也会怕别人说你坏话喔?」她们说得可多了,简直可以出一本精彩谄媚大全。
「我总有几项优点吧?」
这么惨?
「你要不要贿赂我帮你广为宣传?」
「你真可爱。」
嗄!她抽气,脸热手慌,无事忙的把他过大的衣服两只袖子打结垂挂在前胸,然后拉扯着玩,
「当国王到底是什么感觉啊?」
还真是好问题。
「想知道国王每天都做些什么,明天起跟我一起上朝,也就是上下班,怎样?」
作为一个世袭的王位继承者,他已经习惯每天固定的行程,当国王是什么感觉,他说不出来。
「可以吗?」
「七点,会太早吗?」
时至当今也不流行早朝这种玩意了,穆札见她精神不济,想来是这几天为了江弄筝的事情伤神,吃睡都不好,他要她把过去的事情忘记。
「我立刻去睡觉!」
然后就可以早睡早起。
穆札为她的可爱莞尔了。
「你会等我吧?」
「会,十分钟。」
「我会准时的。」
只要看见她,他的一门心思只能兜着她转,翻来覆去,控制不了。
穆札用声音拉住遂莲白欲去的步伐。
「对于江妈妈的事我很遗憾。」
她脸蛋上的笑抹上了苦。「那不关你的事。」
她轻摇头,不想再说。
不算泯恩仇,这世间有很多事情是怎么理也理不清的。
她走了,消失在重重的回廊中。
穆札重重的抹脸。「天纵英明的你为什么碰上她就变猪头,一头笨猪?!」
种种情绪充塞心头。
本来是要送给弟弟冲喜的对象,他怎么可以对她动心?
现在的他是作——茧——自——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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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札平日上朝的皇宫仿造的是伊斯兰清真寺的模样。
金黄色的洋葱头,据说那用的是24K的纯金片贴成。
国家元首身边护卫多多是正常的事,可是在严肃西装还有套装的机要人员里多了个身穿海蓝绸裙,发绑马尾的粉嫩嫩少女,别说史无前例,根本是空前绝后了。
对于遂莲白亦步亦趋的跟着穆札,看的一干大臣惊讶之外开始交头接耳,把议事厅当作了菜市场。
「叫那些大老们别太八卦,有事呈报上来,没事趁早回家睡回笼觉去。」
世袭的王位继承者很无力的要面对许多不肯卸任,还有自认对国家有非常贡献的大老。
每天要忍受他们口齿不清、千篇一律的劝言,一有不听他们的话的想法他就会是个昏君。
这些老头子也不想想,就算他励志当昏君,时至今日,人民过惯了文明的好日子,肯吗?
替这些三不五时就会来烦他一遍的老不死,都善尽了左耳听右耳出的责任,接下来的是开会,内政、外交、大小公务,会议结束,办公室里还有大量文件,许多重大问题等着他,直到中午。
撑了半天的小跟班早就觉得索然无味了。
本来还以为撑到中午,应该来点轻松的节目吧。
哪知道天地不仁啊,堂堂一个苏丹王的午餐竟然是在办公室里吃的,叫来的是叫人脸皮抽筋的三明治跟咖啡……好啦,她比较特别,多了份奶油蛋糕。
简单的午餐过后,再接再厉吗?
遂莲白发誓,她一刚开始的确是这么告诫自己的。
可是,从头到尾看着穆札低头处理文件,秘书电话接到手软,一下财政部长有事,一下外交部礼宾司有电邮,遂莲白直接承认被打败,国王上班此清洁工还无趣。
她很不给面子直接就在金碧辉煌的办公室里睡起午觉来。
本来就不敢多问办公室里怎会多出个人来的值班秘书傻眼了。
「苏丹王,那位小姐好像睡着了。」
小会客室的单人沙发,遂莲白双脚垂吊,一只鞋还落了地。
从文件里抬头的穆札露了个早知道会这样的表情,「把冷气调小,去拿毯子来,让她睡。」
值班秘书赶紧出去奔走。
一切搞定!
整理服装,非常有专业形象的秘书继续回来执行工作报告。
「嘘。」
呃?他……他……耳鸣吗?
「我叫你安静。」穆札瞪他。
额头沁出少许冷汗,口水吞咽困难。「陛下?」
「出去,把你剩下的报告打成文字,用Mail寄给我,我会看。」
破天荒。
值班秘书机械式的出去,不忘关上大门。
下午,要接待外宾。
瑞典国王卡尔十六世携同王后一行抵达汶莱,进行长达三天的国事访问。
因为有赠送拿督勋章的仪式,穆札不能不出席。
「如果小姐醒了,带她到处去走走,参观一下,总之,别让她无聊就是了。」
别说成人的他偶尔也会对国家大小事务觉得厌烦,一个才十几岁的女孩要是能心无旁骛的全程专注在他的工作上,那就不会是十七岁了。
值班秘书瞠目结舌,就算面对王后,苏丹王也没显露过这么温柔的神情还有口吻。
穆札走出门后又转回来。
「要是她想回寝宫,你送她回去。」
「是。」
「另外告诉她我晚上会回来陪她一起吃饭。」
值班秘书叮咛自己要面无表情,这是专业、专业,但是,不敢置信的眼光还是泄漏他再度被惊吓的事实。
不过,穆札开出来的很不幸是空头支票—张,那一晚他直到凌晨过后才回到皇宫。
招待瑞典国王的晚宴拖了太久,又被王后绊住,别说晚饭,他连黄牛的理由也没能解释一下。
遂莲白第一次被穆札放鸽子。
不过,扼腕的是这不是结束,而是一连串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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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星期后。
江弄筝的葬礼以最简单隆重的方式举行。
依山傍水的好风水,穆札斥下重资,也取得遂莲白的同意将她父亲遂大同的墓从他处迁过来,夫妻两人同居一处,再也不分开了。
为了避免招人非议,穆札排开每天跟不停的护卫还有秘书群,只带着甩也甩不掉的桑科跟琴陪着一身素白的遂莲白。
汶莱不是推崇佛教的国家,当然不兴祭祀跟烧纸钱这样的行为,可是,他也没阻止遂莲白,在在都摆明了她是不一样的。
遂莲白在有着松香风味的山上,陪着父亲及母亲静静的过了几个小时才下山。
婉蜒的山路并不曲折,遂莲白没开口,穆札也陪着沉默。
来到市区,整齐的街道,悠闲行人,这里跟她居住的乡下差别真大。这些,都是她身边这男人治理下的结果。
对兄弟有情,对国家人民尽责,他是个好男人。
「婚礼……什么时候会举行?」
她该长大了,以后的路没有了妈咪,她该学着自己走。
「你很急?」
「这是我出现在你生活的最主要理由,既然这样,我想尽快……」尽快把失去妈咪的痛苦忘记,尽快找到自己的立足点,尽快可以自给自足。
她想用最短的时间长大。
即使穆札对她好,她也不能这样就把自己当盘菜端到人面前。
「我会用最快的速度办理你跟奥雅的婚事。」
他怎么可能会忘,这件事像心口上的针,不时螫着他,提醒着他就算伊斯兰教规他可以娶两个王后,他也没把握遂莲白肯答应。
没把握。
好讽刺。
想不到他穆札·哈桑那尔·博尔基也会有抛不下、放不开,不能出手的困扰。
他的时间不属于个人,他的感情也不能,他的王后就是血淋淋的例子。
短促的谈话决定了遂莲白的未来。
半个月后,婚礼举行了。
但是由于某种不明原因,新郎奥雅亲王是缺席的。
是的,小七又生病了。
所以就连新娘的遂莲白也不知道今天的新郎将会由谁代理。
她知道结婚是什么。
就是除了从现在的寝宫换到另外一座寝宫,她还会多出个名义上的老公,这样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是啊,是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当她被打扮整齐推进大厅的时候就不怎么确定了。
这不是大厅,根本是足球场。
即便已经在皇宫里住了一段时间,看见这么夸张的金光灿灿,还是会色变。
她以为她这尊金光闪闪的新娘木偶已经是最冷的笑话了说。
脚下踩的是金丝织就的地毯,金色的帐篷、金制的座位,除此以外没有别的颜色。
「眼睛不要随便乱飘,太不端庄了。」旁边的人忍不住提醒她。
「噢。」
「还有嘴巴也请紧闭。」
连这也要管?
「不要忘记有几百只眼睛正在看着你。」掌管宫廷礼仪的嬷嬷不住的低声提醒。
就是这样才紧张啊,不想点别的事情,她连路都不会走了。
不是她夸张,不论脖子上的黄金链子有多粗重,身上的衣料穿金又镶银的,手上拿的黄金花束比一桶油还要重,这些都可以忍耐。
最要小心的是头顶上的钻石后冠,压得她脑门发胀,还有两边手腕上比竹节还要粗,总计有二十四条的金钏,吊得她膀子发酸,她有点担心,婚礼还没结束她的脖子就先歪掉,两手掉到地上去了。
明明在她耳边强调从简、朴实,一切要低调到不能再低调,原来,他们所谓的「节俭」就是这副模样。
她真的是大开眼界了。
她走得辛苦,眼看位子在望,哪晓得稍嫌太大的金缕鞋居然就在众目睽睽下踢了出去,咚地,滚了一圈掉在象牙色镶金边的矮几旁边。
事出突然,领头的嬷嬷只听到什么滚过她身边,然后就静止不动,等她顺着看过去,马上哀鸣一声,又意识到不对立刻噤声。
遂莲白的第一个动作当然是去捡鞋子,头一低,那顶对她来说实在太大又太重的钻石后冠就这样给它翻了两翻,告别她造型美美的头顶,追随金缕鞋而去,可笑的各据东西。
偌大的厅堂上,就这么两件不搭轧的东西掉在地上。
礼仪嬷嬷两眼抽筋,正在想该用什么最不引起注意的方法化解,哪知道有只修长的手比她还要快速,分别捡起了鞋子跟后冠。
那是盛装的新郎。
金色王冠,与她同色系的亮红底描金缇花高领军事西装,腰配短剑,一双凌厉的眼像采照灯飞快的扫视过遂莲白。
她心跳如雷。
她的新郎竟然是穆札。
他好英俊!
他绅士的伸手将她引导王座椅上,帮她把后冠重新戴上,把鞋放到她脚边,这才落坐。
因为他的动作犹如行云流水,就像仪式的一部分,小小的骚动很快就平息了。
「别紧张,典礼很快就结束了。」
是啊,典礼是一下就没了,恐怖的是后面的游街。
那些数以千计争相要目睹亲王伉俪风采的民众,才是考验遂莲白心脏的最后关卡。
这婚,可不可以不要结了?
第六章
婚礼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其实也才过了半年。
十七岁的新娘,要说出去会被许多主张女权激进的人笑掉大牙。
生活里没有太多改变,她依旧住在原来的大房子里,也是那些宫女姊姊们负责照顾她。
大部分是原班人马,这让她因嫁给一个完全不熟陌生人的恐惧不安降到最低点。
怎会这样?
奥雅说他的身体太「虚」,大哥拨给他的寝宫太「小」,重点是他的「新娘」才十七岁,他没有吃幼齿补眼睛的自我虐待习惯,所以,还是把老婆寄在「娘家」养,他一点都不介意独守空闺的寂寞。
也罢,能维持现状让她莫名的松了口气,
按理说,奥雅是亲王,该早早搬出去独立生活,他本人也的确拥有不少别墅跟豪宅,可是他大爷宁可放着养蚊子蚂蚁蟑螂,也没动过要搬进去的念头。
他的说词是,他根底子差嘛,一个人在外要是有什么差池,他怕把他当糖霜丸捧着的父王母后会心痛,赖在家,可是孝亲的表现。
穆札也不怕他赖,所有兄弟间,他跟奥雅算是走得比较近的,哥哥照顾弟弟,有什么不对?!
伺候汤药的工作有黑天在做,解忧去烦的工作遂莲白发现那也是黑天的份内事,她身为人家「老婆」能做的事情少得可怜。
实在憋不住了,问他得的是什么病,他少爷两眼一翻,翻脸了。「就说我底子差,你白痴,听不懂喔!」
知道了啦。
装病就坦白说。
可是,这样穆札会不会太可怜?
「你最好别说出任何让我不愉快的话,要不然我就休了你!」他不辩解,尽是笑。
「谢谢你喔,要休妻我没意见,你自己去跟大哥说。」
一脚踩痛奥雅死穴,他冷哼,不讲话了。
既然大家心照不宣,得到奥雅同意,她重新拿起荒废很久的功课,希望在插班考里成绩不要太难看。
成绩太白烂,一想到穆札铁青的脸色——比绿油精,白花油还是咖啡都还好用,那冰人很久不见,想不到效果却影响许久。
奥雅威吓她未来要就读的学校可是皇家高中,里面有三分之二都是大臣的子女,身为王圮,功课要是太烂,会被耻笑的。
想不到当个王妃坏处这么多!要把别人的眼光摆第一,除了眼光,还是眼光,唉。
这让她不由得深深同情起穆札来,身为一个国家的元首,要面面俱到,真的不容易吧。
哎呀,她干么又去想到他,不想不想。
现在的穆札可是她的大伯了呢。
真是别扭的称呼。
也不知道哪条筋不对,她就是不肯改口,见了面还是穆札、穆札的叫,谁都拿她没办法。
拿年幼来欺人,还真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她的求学过程在父亲遂大同还在的时候也跟其他人没两样,年纪到了,自然就往学校里送。
可是,父亲走了,疯疯癫癫的母亲又经常满山跑,邻居的同情很快变质成潮水一样的抱怨,为了不让母亲出去闯祸,她得神经紧绷,就算到了学校也只能从头到尾的打瞌睡,成绩—落千丈。
她没办法兼顾学校跟母亲,很自然的就放弃学业,
没有什么难不难,因为现实比什么都逼人。
放下书本好多年的她要迎头赶上,必须更努力。
「你又来让我困扰……我是病人咧,遂莲白你不要拿那些我已经还给老师的问题来烦我,黑天,把她赶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