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可惜,电影真的只会教坏大人小孩,她脚下的导火线还是滋滋的用力燃烧,她唯一的一双布鞋却被燃信烧破了个洞。
她随手掏起水泥袋的水泥拼命撒。
这灭火不是最有效果?
结果咧,她呛得像个面粉人,那个鬼燃信仍旧蛇般的蜿蜒消失在钢架的后面去了。
妈啊,她还在这里杵着……
遂莲白疯狂的转身,风风火火去找寻不知道在哪里剪彩的穆札。
她这辈子没有像这样拼了老命的跑过,就算读书时学校的运动会也没这么带劲。
这哪是带劲,是人命关天,不能玩笑啊!
她跑得小腹都痛了,在最高平台上终于看到不知道谁开了香槟,那泡泡冲上了天,一堆臭男人还拍手叫好。
「苏丹王!」
她的声音太小,像进入大海的水滴,没有人动,连回头也没有。
抱着痛到不行的小腹,其实也分不清楚哪比较痛了,她冲向前,耳朵听到巨响,感觉这座海上的平台大大的晃动了下。
「穆札!」她放声大喊,感觉声带的力量撞进脑子。
陪同业者的穆札很快的回头。
说也奇怪,生死关头,遂莲白在往后的记忆里还能回想这时候清楚看见穆札那极富个性的嘴角,浓黑舒展的眉,还有、还有胸有成竹的表情……
「妳在搞什么?」
「有……有……要爆炸了!」
还没能接住小旋风般席卷过来的遂莲白,一切像老电影放慢的镜头,她大部分的声音都被随之而来的巨响给吞噬。
不记得是谁扑倒了谁,总之,宛如原子弹一样的火焰平空喷起,油田一经燃烧不可收拾,浓密的黑烟随着原油整整在天空盘桓了一星期不散。
人慌马乱,这下事情搞大了。
莫名的爆炸牵涉了两国人,其中还包含一国国王。
幸存的工程人员拼命灭火,尸块、浓郁的血腥味被更加厚重的浓烟油味混合成更叫人呕吐的味道四处飘散。
黑漆漆的脸艰困的抬起来,焦距不明,感觉有什么压在她背上,很重。
「……妳是白痴啊,何必拼了命的来救我?」轰隆隆的吼叫不是很容易钻进她意识里。
看不到人,不过那声音很熟,就像这几天老不给她好脸色看的穆札。
「好痛,你……就……别……生气……了。」句子破碎,人还傻不隆冬的想撑起笑容。
穆札面色不定。
「我那天惹你生气,这次……算……扯平……可以吗……」
穆札的脸色更加难看。
不行吗?
「为什么救我?」他太惊讶了,惊讶的在第一时间失去反应。
感觉她被温柔的翻转过来,她看得见的那方晴空竟然白得像雪。
她慢慢找到穆札的眼睛,「因为……你……是……我的……大金主……咩。」
「闭嘴!」
穆札铁青着脸。
好啦、好啦,她闭嘴,讲话也很累呢……也顺便的闭上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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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算……好狗命吧。
除了耳朵短暂性失聪,胸肋骨瘀伤,就一些皮肉伤。
她一点都不觉得自己严重在哪里。
可是……为什么她怎么躺都不对,身体硬得像九十岁的老阿嬷,还有……老醒不过来?
她有好多话想问,有好多事情想知道。
譬如说,穆札好吗?
妈咪呢?
那天爆炸范围那么「小」……应该……一定不会波及到她的。
她伤成这样,纱布捆得到处都是,要是让她那水做的妈咪看到肯定会水淹金山寺,流下一大缸的眼泪……
一直守在她身边的人彷佛看穿她脑里正在打转的意念。「妳的体力还没恢复不要胡思乱想。」
「穆札……你没事……真好。」
「妳顾自己就好了,不要担心我。」穆札将没有受伤的右手覆在她额头上,发觉温度并没有想象中的高,露出宽心的表情。
「你的胳臂?」
她一眼就看到他包着三角巾的左臂。
「小伤。」为了让她宽心他很逞强的晃了下,脸色不变,牙床却不自觉咬了咬。
「我应该也没缺腿断头吧,感觉上它们好象都还在。
「现在……什么时候了?我妈呢,她好吗?」
「妳已经睡了两天,肚子饿了是不是?」也不知道他是故意还是不小心忽略她语气中最急迫想知道的事。
遂莲白感觉到还摸着她额头的大手有一下子变轻。
「至于伯母,她也在内医院里。」
「我妈她也受伤了?严重吗?要不要紧?」她扯住穆札的袖子,这一来牵动伤口又痛得哀哀叫。
「妳赶快把自己的伤养好,过两天就能看到她了。」
大家都没事,遂莲白吁出一口气,吊在心上的重量好象一下子卸掉了。
「请你帮我多看着她一下。」
穆札怔了下立刻回神。「我会派最优秀的人照料她,妳放心。」
「我就知道你是好人。」
穆札脸皮抽动,他招手让护士过来替她打针。
透明的针筒将药液注射到点滴瓶里,遂莲白只看了一眼。
她怎会觉得穆札目光闪烁呢?
「那其它人呢?大叔……他们都好吗?」
「小老太婆,妳操心的范围未免太大,一醒来就这么啰唆,妳体力没有恢复,多睡一下吧。」
「嗯,好。」好象,好象才几句话工夫,她就真的累了,眼皮不听话的直往下盖,四肢也变得更沉。
穆札眼光深沉的看着她。
她在黑暗跟清醒的灰色地带中挣扎了下。「穆札?」
「嗯?」
「我应该称呼你穆札苏丹才对喔。」
「那不重要,妳放心睡吧,好好的睡……」
她还想说些什么,由四肢百骸涌上来羽毛般的疲惫和浓浓睡意再度俘虏了她,她被卷回无意识的梦乡。
穆札看着她的睡颜许久,直到有人敲门进来。
「苏丹?」白袍人弯腰,十分恭敬。
「嘘,有话外面说。」
两个人影移师到病房门外。
「您也该好好休息才是。」御医提出建言。
「该做的检查你都做过了,我不碍事。」
「那位小姐……」
「我要她睡着,直到身体复原的情况好一点。」
「苏丹,一直让小姐睡觉并不是最好的方法。」隶属内医院最老资格的御医并不赞成这种消极的方法。
「别让她醒,在安全的剂量里,别让她想起任何事情。」
这是他现在仅有的办法。
「等睡美人醒过来,您怎么跟她解释这一切?」
穆札闭眼。
「时候到了再说。」
起码,这时候的他还没有办法在面对遂莲白那张伤痕累累的脸蛋时,坦白的告诉她江弄筝已经不幸死于爆炸的事实。
事实很残酷。
而他是要负起责任告诉她真相的人。
第四章
金丝楠木造的会议大厅已经有好几百年历史,古色古香的原柱即使经过多道反覆上漆的工序,遇雨,还是会散发出优雅香气来,紧张的工作情绪可以得到最佳的抒发。
可是,今天的穆札完全忽略雨滴敲击湖面的旋律,也不在乎烟雨蒙蒙的天空,管他窗外雨多大,全心贯注在接踵而来的报告上头。
油井爆炸事后调查报告书一叠比一叠厚,由调查局长抱着,擦着满身大汗,一边吐气多出气少的和刚刚从那道华丽大门出来的国家安全部长擦身而过。
爆炸事件后,国家对外发言人紧急的拒绝了媒体的采访,对外宣布因为开采探钻测量错误,引发油品相撞造成意外爆炸并非人为。
低调又低调的原因不外乎国王遇刺,是会跃上国际新闻版面头条的大事件,这对国家经济或是观光都会造成不可收拾的负面效果,所以不论怎么面不改色撒谎,把黑说成白也不能让消息曝光。
尤其——如果事件最后演变成王室丑闻的话,在什么事情都还没有见诸媒体的时候,一定要封杀、封杀、封杀。
一连串紧急措施总算暂时摆平对王室一举一动都报以最高度关注的嗜血媒体。
波澜壮阔的事件像是暂时打住了。
可在层层保护的国王办公室中……
穆札身穿墨绿高领正式眼装,宽版腰带,胸口佩带着国家授与的徽章,面无表情的坐在桃花心木柔软的锦织位子上,没有受伤的手就搁在扶手上,四周一片凝重,没有人敢去打扰他的沉思,
摊在他面前的报告书,是调查局精英在最短时间内所做出来的汇报,准确度虽然没有百分百,百分之九十八却绝对敢拍胸脯保证。
即使没有直接证据,但是所有的相关人物都指向「她」。
一个麻烦人物。
一杯香气浓郁的祁门红茶被无声的送到他的办公桌上,来人很快又退走。
穆札瞪着那杯精心调配的红茶,毫无喝茶的心情。
「桑科?」
「陛下。」桑科一直站在最隐密的地方,闻声站了出来。
「刚刚的话你都听到了?」
「是的陛下。」
「她对我的不满还真是与日俱增。」
当国王就像一块招牌响亮又香喷喷的肉,高高挂着,对他有意见的有心人士不管多少,目标很简单,就是要把他拉下来,取而代之。
这种事层出不穷,皇太子时代的他就已经领略过绑票、威胁这些危及生命的手段,想不到他继位登基后,对他不满的人还是没少过。
「请下官去抓人,一定要将她绳之以法。」对于自己没有尽到保护主子的责任桑科非常自责,自责到要不是穆札骂了他,他肯定切腹去了。
为此,他对遂莲白的感激一瞬间爆增,几乎要将她跟自家主子放在同一个天秤上供起来了。
「要是能抓,我会一直放纵她到现在吗?」
那个人的狡猾在于每次都有不在场证明,文明国家没有直接事证,是无法罗织罪名让人下狱的。
「难道我们就眼睁睁的看她害您一次又一次?」
「当然不会,你要知道夜路走多了总是会遇到鬼,坏事做多了,又怎么会没破绽?」
「话是这么说,不过陛下的安危可不能开玩笑。」
「我有你跟琴,我安全得很。」
提到另一个近侍兼保镳的名字桑科就尴尬了。
这次他单独护卫着陛下出巡,却出了大纰漏回来,着实捱了顿好骂。
「你的伤势不要紧吧?」知道自己不小心说到桑科的痛处,穆札很能体谅的改变话题。
「谢谢陛下关心,我皮粗肉厚,一点都不碍事。」经年的武术训练让他的身体保持了最高的警戒心,虽然无法避免所有的伤害,却能将程度降到最低。
「自己找时间多休息。」
「是。」
别人心目中的这位苏丹王或者看起来严肃无趣、霸气凌厉,但长年在他身边的他最知道他的王不如外表那样。
他仁慈而友善,只是不善表达而已。
「这些文件先收起来。」
「您的意思是?」
「没有直接证据,这些文件只是堆废纸。」身为国家最高的领导人,这是他的宿命。
「下官明白了。」
穆札推开座椅,「叫人备车,我要出去。」
「陛下,这时候您出门太危险了。」
「你要我从此以后绑手绑脚哪里都去不成,只能关在皇宫里等刺客来杀我?」
「当然不是。」桑科惶恐的摇头。
「我要去内医院,你也一起来。」
「遵命,陛下。」
走出大门,门外琴已经候着。
「你也要跟?」桑科因为自己的双胞胎大哥有着无形的压力。
「你有意见?」不同于桑科的亲切,琴有张生人勿近的脸,用来辟邪效果好得出奇。
「没有。」他咽了咽口水,非常违背良心的举手。「绝对没有。」
「最好是这样。」
桑科脸黑掉了。
走在前头的穆札摇头,就知道他的好日子过完了,身边又要多个碎碎念的杂念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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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座楼,住一个人,多浪费。
「你将来是要当储君王妃的人,必须有自己的寝宫。」
小楼精致非凡,包金莲花的宫殿大门,精致典雅的花园凉亭,小至门楣、窗棂都是优美的浮雕壁饰。
「我可以跟我妈咪住一起。」
「我……已经派人照顾她,你放心。」
可是……怎么觉得他声音里直透着一股心虚?
「她是我的母亲,我会自己照顾。」
她不给商量了,态度无比坚决。
不是故意找碴,而是真的很不高兴。
出院了,拆掉每天紧紧包裹的纱布,这是好事一桩,她很风光的被穆札带回皇宫,众人瞩目。
虚荣心起,她不该高兴到爆吗?
她就是觉得不对。
她跟母亲的感情深厚,没道理她在医院待了许多天连一面都见不着。
不让她去探视,也不让妈咪来看她,这中间大有问题!
这些人到底骗她什么?
她轻轻抖了下,然后抓紧身体,不敢继续往下想。
她又屈服,屈服这几天来只要一清醒就会浮现的想法。
她看着穆札,在他硬邦邦的表情里找寻任何的蛛丝马迹。
要比深沉,穆札怎么可能输给一个十七岁的女孩,他很轻很轻却坚定无比的宣告。
「你住在我这里就必须听我的!」
「我只是想要妈妈有什么错?!」
要摊牌吗?早晚要面对的,他只是不想看她心痛的样子。
「为了预防你改变心意后悔,你跟江伯母必须分开住。」
「什么意思?」
「你别告诉我你已经把答应要冲喜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了。」
「你干脆用鸟笼把我关起来不是更方便,还浪费这么大一座楼给我住。」听听这是人话吗?
看见她会生气,穆札莫名的安下了心。
「我不相信十七岁的小女孩有什么信用可言。」
「臭老头……」她冲口,却立刻听到大大小小不一的抽气声。
她皮笑肉不笑,「谢谢陛下的大恩大德,那……我就在这里住下了。」
这是她第一次对穆札用上敬语
她是变色龙,只要环境需要,她一点都不介意改变自己的态度。
穆札迷惑了,眼瞬也不瞬的盯着她。
「有任何需要只要喊一声。」
「好。」她抖唇,让笑开的嘴咧得更大,完全谈不上优雅的那种。「谢谢国王陛下。」
要不是她的表情太夸张,穆札真会笑出声音来,矛盾的是他也不知道到底自己是怎么了?
看着她在宫女的带路下进入他精心为她挑选的寝宫。
他没有跟进去,脚下像树根牢牢的札住怎么也动不了。
「陛下,下官去跟小姐解释所有的一切。」桑科自告奋勇,他的王子并没有做错什么。
「不许多嘴!」
由镂花的窗户可以看见进到寝宫的遂莲白正好奇的到处探险,她微带天真的侧脸让穆札一向坚如磐石的心紊乱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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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五点,回教寺院传来伊斯兰教徒诵祷的声音。
从内医院回来后的遂莲白,每天几乎都在祝祷的响声里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