骄傲和自尊使得宁绮无法接受没有爱情基础的婚姻。除非子逸深爱著她,否则她宁愿两人间只有一夜欢情。
该走了。奶油般的晨光从遥远的天际倾泄下来,透过窗帘的缝隙微露光明。宁绮俯下身将唇深深地印在他饱满的额头,这是个离别意味浓厚的悲伤之吻,她恋恋不舍的站起身,背起行李袋往门口走去。
别了,她悄悄的来,也悄悄的离开,然而心情再无法同从前一般。经过这一晚,子逸将在她生命中重新占有一席之地。
不管疾如飞矢的时光如何推移,宁绮知道,她将永远忘不了他。
挥一挥衣袖,她所带走的不是云彩,而是一晚的激情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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铃声不放弃的持续响起,子逸迷迷糊糊的醒过来,顺手去接床头几上的电话,喂了半天,没有人回应,而铃声仍继续响著。
他放下话筒从床上坐起,恼怒的目光搜寻著烦人的铃响发声处,终於从挂在衣架上的西装外套,找到噪音的来源。
这一发现,让他顿时醒悟到他身在何处。
宁绮呢?
身边的床位已空,而且是冷的。吵人的铃声让他暂时无法追究这点。他跳下床,赤裸著身躯走到衣架前,从西装口袋里取出行动电话。
「喂?」
「子逸,你在干嘛?你知道妈找你找得好辛苦吗?我打去你公寓和公司都没人接听,打你行动电话,又响了半天你才接。子逸,你到底在干嘛?」听筒里劈头传来一阵委屈的抽噎。
「妈,发生什么事了?」如果不是有紧急事件,母亲不会打行动电话找他。
「你爸爸……」
「爸爸怎么了?」
「你爸爸进医院了!」
突如其来的坏消息令子逸一怔。
「爸爸为什么住院?」
「因为感冒血压上升,医生安排他住进加护病房……子逸,妈不晓得该怎么办,你赶快回来吧!」
「您别担心,我安排一下,立刻赶回来。妈,等我确定好机位再打电话回家,您有事就以行动电话联络我。就这样……拜。」
挂断电话後,沮丧与恼怒毫无预警地涌上来。
一早被电话铃声吵醒,发现昨夜还拥有的美好世界在一夕间被颠覆了。父亲重病,爱人莫名失踪,子逸陷进忧虑与被人抛弃的伤痛。
他看了看手表,发现时间还不到八点,他愤慨的逡巡房间,没看到半件属於宁绮的私人物品。这下他可以确定这妮子已经卷铺盖逃跑了!
他拿起话筒拨给饭店柜台,询问宁绮是否已结帐离开。
柜台小姐热心的回覆他。
「宁小姐在清晨五点四十五分结帐离开。交代我们在中午前不要进房打扰她的客人。」
子逸一听更气。他可以肯定宁绮是故意的。她再一次逃避他,就像上次不等他从爱丁堡赶回来,便仓皇离开医院,搭机回台湾一样!
只是这次她别想再如愿,因为他不准她再逃了!
子逸进浴室冲凉,穿上衣物後,愤然离开纽约宫饭店。搭计程车回寓所的路上,他先拨电话给秘书,要她订一张回台湾的机票。
到达寓所後,他翻找出宁绮的电话号码。当他打过去时,听到的是答录机的留言。
他以冷静、不带情感的声音留话,「阿绮,我对你的不告而别很失望。如果不是家父生了重病,我必须赶回台湾,铁定追过去打你一顿屁股。我的求婚永远有效,这次你别想再逃,因为我不会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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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绮身上这件紫色亮绸剪裁成的曳地礼服,亮丽而不抢眼。她很清楚今晚自己不过是配角,当然不可以抢了主角的风采。然而,她还是穿出了属於她的独特风格,现代女性知性俐落却不失温柔婉约的特质,吸引了众多爱慕眼光。
其中的一道,锐利的几乎要穿透她的灵魂,带著沉默的质疑紧紧相随,无论宁绮在婚宴现场的哪个角落,都可以感觉到那双黑眼珠直逼过来的压力。
有时候她实在是喘不过气来,想找个没人的地方休息一下,便会发现他像头垫伏在森林暗影的猛兽,睁著掠夺的眼光,阴狠的锁定她为猎物,只等她一落单,便会毫不犹豫的扑上来。
是以,宁绮只好混入人群。不是和母亲黏得极紧,便是与今天的新娘,她大嫂璋玲形影不离。再不然就是他往东来,她便从北边或南方退到西去,总之,与他隔著汪洋的人潮,像牛郎和织女除非有喜鹊搭桥,否则两人也只能隔岸观望了。
说到喜鹊,由现场乐队演奏的舞曲不就是了吗?宁绮惊恐的发现子逸正朝她走来。
该怎么办?
她惶恐的左顾右盼,被她当做护身符的新娘大嫂和母亲都在舞池中,就算她有心继续跟他捉迷藏,子逸眼里的固执也不容许她逃避。
「阿绮。」亲切的呼唤从身後响起,她像溺水的人儿迅速旋过身,及时抓住这块救命浮板。
「是耀庭你呀。今天忙坏了吧?我替大哥向你道谢。」她笑得如蜜般甜,令担任宁纪婚礼的总招待蔡耀庭一时间受宠若惊。
「阿绮,你今天好美哟。」他痴迷的凝视她。
「谢谢你的夸赞。你叫我不会是想邀我跳舞吧?」她以眼神示意他别放弃这个好机会,耀庭立刻把握。
「对,我有没有荣幸请你跳这支舞呢?」
「当然有啦,耀庭。」她将青葱似的柔荑伸向他,迫不及待的挽著他冲进舞池。
即使耀庭对她突如其来的热情表现有任何讶异,他也没有表现出来。反而高兴宁绮赐予两人独处的机会。
「阿绮,你越来越美了。这套礼服很适合你喔,将你知性婉约的气质表现无遗。」
「谢谢。」她心不在焉的回答,眼光越过耀庭的肩膀窥向在舞池外监视她的子逸。
这家伙看起来仍是不死心的样子。怎么办?再长的舞曲也有结束的时候,她不可能和耀庭在舞池里待一辈子。
「你的发型也很美,不但有现代女性独立自主的味道,还有简洁俐落的感觉,我喜欢。」
「谢谢。」
不晓得子逸是否也喜欢这个发型?啊,她在想什么呀!她懊恼的把这个想法推出脑外。她才不管他喜欢或不喜欢呢!这家伙不但自以为是罪犯,还兼任法官及警察。
跟她睡了一夜又如何?她都不在乎了,他干嘛耿耿於怀呀!
他在她电话答录机里不断留下评判意味浓厚的威胁、警告。第一通她可以解释为是他气她不告而别的盛怒,隔了一周後的第二通、第三通……乃至於两个多月後的第五十通,宁绮已经懒的为他的变态行为找藉口了!
他好像留言留上瘾,把她的电话答录机当做私人日记。除了气恼於她的不接电话、不回电话外,还会简短的报告他的日常生活情况。最後一段定然要来上一句:「什么时候嫁给我?这次我不会再放坏走。」搞得她心烦死了!
她敢打赌,若不是他父亲身体状况不好,他必须留在国内掌控公司,分不开身回美国找她算帐,他早就如留言里的威胁,飞到哈佛打她屁股了!
为了小屁股着想,她对他是敬而远之。
「我从小就喜欢你,但你跟夏晔较亲近。当夏晔和若薇结婚的消息传来,我心里好开心。」耀庭仍絮絮叨叨地倾诉满腔的爱慕。
「嗄?」她回过神来,惊愕的瞪进他款款深情的眼眸。无法决定是耀庭喜欢她,还是他认为她跟夏晔是一对,最让她觉得离谱。
奇怪,他怎么不会把她和子逸扯在一块?
「我跟夏晔?你没搞错吧?」她不以为然。
「我现在当然晓得啦。但当时我的确有这样的错觉。因为你跟夏晔总有斗不完的嘴,像对欢喜寃家。」
「拜托,怎么可能?」宁绮摇头。
「可是,即使夏晔和宁纪闹得不愉快,他仍然跟你有得聊……」
「夏晔在大哥和若薇的订婚典礼上闹,我便晓得他喜欢若薇了。」
「可是若薇那时是宁纪的未婚妻,夏晔极有可能在伤心之余喜欢你呀!」
「你当我是收破烂的?」她不悦的瞪著他。
「我没这意思啦,阿绮。」耀庭赶紧陪小心,「我们别谈他们的事了。总之,我一直很喜欢你。」
「耀庭,你的绯闻可不比我大哥的少呢。」她仍是一副无法置信的样子。
「那是因为你老是不理我呀。男朋友换了几卡车,就是不给我机会……」他像个受尽委屈的小男孩般嘟著唇,宁绮被他逗笑。
「耀庭,你从来没说过要追求我,要我怎么给你机会?」
「那现在……」
「耀庭,希望你不介意把舞伴让给我。」优雅淳厚的嗓音不容人忽略的及时响起,两人这时才醒悟到上支舞曲已经结束,子逸不晓得什么时候来到他们身边。
一袭亚曼尼黑色西装的子逸,俊美的宛如外国中古世纪的英俊爵爷,黑的发亮的头发以慕丝雕塑出浪子般狂野的特质。看似温和有礼的眼神里隐藏著唯有宁绮才能看出的炽烈火焰,她的心跳在瞧见他微微弯起的性感嘴唇间失速。
「呃,这个当然……」
「我和耀庭还没说完。」见舞伴有让贤的意思,宁绮立刻提出抗议。
「阿绮……」子逸温煦如冬阳的眼眸微微眯起,淳厚的嗓音盈满兄妹间的友爱,宽大的手掌轻轻握住她修长的手指,默默传递著一抹警告。「我们这么久没见面,你忍心不理会杨哥哥吗?」
杨哥哥?她瞠目结舌。他竟有脸跟她提这个称呼?
「阿绮,你跟子逸去吧。毕竟你们也好久没见面了。若薇和宁纪订婚那晚,你们甚至没说上话。跳个舞、叙叙旧也是应该。」宁绮一副根本不想离他而去的模样,让耀庭感动得几乎痛哭流涕,他索性故作大方,成全没有威胁性的子逸跟她共舞。
「耀庭你……」
子逸不给她拒绝的机会,强而有力的铁臂锁住她纤细的腰身,微笑的向好友致意後,带著她翩翩舞向舞池中心。
他的舞技比她预料的还好。宁绮有短暂的失神,随即想起不能任子逸为所欲为。
「放开我!」她愤慨的命令。
温和的笑意仍挂在他充满男性魅力的饱满嘴唇,可是眼里的温暖却在瞬间燃烧成熊熊怒焰,狠狠的烧向她。
他是在昨天才晓得她回国好几天了。这妮子居然敢躲他躲得这么彻底,连回来都隐匿行踪。若不是宁纪婚礼在即,他得指挥工人布置会场,还不晓得宁绮在家呢!
「你再任性,我就把我们上床的事昭告世人。」他贴向她耳朵警告。
什么?宁绮几乎无法置信这般无赖的话会从子逸口中听到。
「是你逼我的。」他完全无悔意的道,眼里有著激愤。「我耐心的等你想通,你却选择一味的逃避,连跟我面对面说句话都不肯,我只得强迫你。」
「你到底想怎样?」宁绮机灵的左顾右盼。
说实在的,她根本不必怕他嘛!这可是她家!
她大哥、二哥都在,难道她还怕子逸真敢当众打她屁股吗?她只担心两人的事被第三者知道,传到她大哥耳里。喝,那可精采了!就算她有一百个不愿意,大哥绑也会把她给绑进礼堂去!
「我警告你喔!今天是我大哥的大喜之日,你别想捣蛋。」她压低声音道。
「如果你乖乖的,我就不让今晚的婚宴再添闲话。」
宁绮瞪视他,瞬间便领会到他话里的含意。
夏晔和若薇一进门,便引起好事者议论纷纷。他们都在等著看今晚的新郎如何应付毁婚另嫁他人的前任未婚妻,和跟他抢老婆的第三者夏晔。
没想到他们是宾主一团和气,倒让等著看好戏的闲人大失所望。
婚宴热闹平和的气氛总算没被破坏,但如果子逸把他们在纽约共度一夜的事掀出来,事情就不会这么善了了。
她几乎可以看到一场灾难在眼前爆发。
「子逸,你讲讲道理!」她气急败坏的低喊,俏脸凝霜,「如果你真这么做,我一辈子都不原谅你!」
「不讲道理的人不是我!」他咬牙切齿的提醒她,「是谁一再逃避,连通电话都不回?」
「谁规定我一定得回电话?本小姐心情不爽不回不行吗?」
「阿绮,你的理由太牵强……」
「我哪有牵强?总比有人拿没空来当藉口要诚实。」
一抹黯然盘据子逸俊脸。宁绮的话尖细如针般戳刺著他,这是他一生中犯的最大错误。就因为他忽略了年少时期的她,所以她现在要惩罚他?
「如果你是为以前的事报复,我认了。可是宁绮,请不要怀疑我此刻的真心,我仍然希望……」
「把你该死的责任感给丢了吧!」她嫌恶的大喊,随即发现数道狐疑的眼光被她的高音频吸引过来。她赶紧降低声音,「现在不是说这种事的时候,我们……」
「不要敷衍我,阿绮。」他紧捉住她意欲逃开的身影,深邃的黑眸里闪过痛苦。「我一定得跟你谈谈。这次我不能再放你走了。」
「好啦。我再打电话给你。」
前科累累的人,要人如何相信她言不由衷的承诺?子逸将她重新拉回怀中,继续下一支舞。他目光炯炯的对住她,「我要确切的时间地点。最好是今晚,婚宴结束……」
「你神经呀!」更多好奇的眼光投过来,宁绮只得摆出一副相谈正欢的愉悦表情,再度将嗓门压低,「你要我三更半夜跑去跟你幽会?我家人问起来怎么办?」
「那……」
「明天啦。大哥和大嫂搭下午班机到欧洲,我们可以找家餐厅……不,不行,遇到熟人就不好。到你办公室?也不妥当。我看那就甭见……」
她千方百计找理由搪塞他的敷衍态度,把子逸好不容易消去的怒气又挑起。
「我就这么见不得人?」他在她耳畔不悦的低吼,「什么叫餐厅不可以,办公室也不行?」
「不是你见不得人,是我们要谈的事……哎哎,你要我怎么说嘛?」子逸为什么这样固执?哪有人硬把事情往自己身上揽的?她都不要他负责了,他何必逼她?两人就当那件事从没发生过,各奔天涯不就行了吗?
「说你愿意嫁给我。」他央求道。
宁绮逃避的态度一再刺伤他的心,难道那一夜对她没有任何意义?不,他无法相信。她肯将处子之身交给他,不可能对他没有任何情意。既然有情,怎会忍心看他为她相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