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逸大呼倒楣。只怪他识人不清,误交匪类。这些家伙竟在这时候置受伤的他於不顾,把他暴露在宁纪凶狠的眼光下。
「子逸,这就是你不对了!」宁纪虽然跟他们同龄,但块头比他们高壮,光是用眼睛瞪便足以吓坏胆小之人,何况还擦起腰来。
「阿纪,你别这么凶。子逸受伤了呢!」云秋看不惯儿子的凶横霸道,心疼的挡在两人之间。」不管怎么样,子逸都是被阿绮打伤的。子逸,你一定要原谅阿绮,宁妈妈改天会带她登门谢罪。」
「不……用了。」子逸把头摇得跟博浪鼓一般。
开玩笑,宁家兄妹那么凶悍,他哪敢要宁绮登门谢罪!
「一定要。」云秋坚持著。
将子逸送回家後,她一再向杨家两夫妻致歉。杨父对於儿子居然被个幼稚园大班的小女孩弄伤,感到很没面子,自然没睑追究。
两天後,云秋带著不情愿的女儿到杨家探访子逸,杨母对宁绮频频行注目礼,但左看右看,还是瞧不出来躲在云秋身後的小女孩会有这么大的杀伤力。只是为了儿子的安全,她仍然小心为上,战战兢兢的带她们到楼上的起居间。
「子逸,瞧瞧谁来看你了。」
子逸的手已经好许多了。由於伤口细小,愈合得极快,但为了防止感染,仍然缠上纱布。他坐在典雅的起居间沙发上翻看一本关於世界各地著名建筑的巨大书册,发现来的客人是云秋母女,略显诧异。
「宁妈妈。」他乖巧的喊道,招呼她们坐下。
「子逸,手好多了吗?」
「好多了,谢谢宁妈妈。」
「这样我就放心了。」云秋松了口气,将躲在她身侧的小女儿给拎出来,向来温柔的眼光多了抹严厉。「阿绮,在家里时妈咪跟你是怎么说的呀?」
宁绮低垂著头,扁著小嘴,模样是可怜兮兮的。小小的身躯被母亲推到子逸面前,抬起小脸蛋,黑白分明的眼眸里有著不安和不情愿,落在子逸缠绕纱布的手掌。
「你看,杨哥哥给坏伤成这样,你该怎么做?」
母亲的再度催促,让宁绮好委屈,雾气迅速弥漫眼睛。她吸了吸鼻子,稚嫩的嗓音瘖瘂的开口,「对不起,可是……可是我又不是故意的!」
「阿绮,最後那句就不用说了。」云秋尴尬的咳了咳,不好意思的对上杨母带笑的眼。
「人家真的不是故意的嘛!」她咬著红润的下唇,语气里隐藏好深的委屈,还把小手伸到子逸面前,可怜的补充:「你看,人家的手也被爹地打打,打得好痛哟!」
白嫩的小手有说不出来的可爱,指尖小小,掌心小小,掌纹分明的肌理如丰脂白玉,让人好想放进嘴里咬一咬。子逸吞了吞口水,纳闷这想法是不是因为肚子饿的关系。
「真的很痛哟!」宁绮强调著。
「看不出来。」子逸老实说。宁绮的手心并没有留下她爹地施予惩罚的痕迹。要是他老爸打的,非得肿上一天才会消。
「那……是因为是前天打的嘛!」她悻悻然的收回手。「妈咪帮我涂了好多的药药。」
「阿绮,你爹地打的现在已经不痛了,可是杨哥哥手上还缠著纱布,手还很疼哟。而且杨哥哥还打了两针。」云秋乘机教训女儿。这孩子是越来越淘气了,再不管教将来不知会野成什么样。
「打针?又不是我害的。」她心虚的望了一眼子逸手上的纱布,歉疚的低下头。
「怎么不是你害的?」云秋的声音严厉了起来。「如果不是坏害杨哥哥受伤,医生不会给杨哥哥打破伤风针和消炎针。你看杨哥哥现在这样什么都不能做,不能玩,不能写功课,连吃东西都要人喂。」
不能写功课很好呀,不能玩就很可怜了。一股罪恶感开始在宁绮心里发酵,冲击著小小心灵。
她咬著下唇,眼眶积聚著水气,稚嫩的嗓音有著哽咽,「人家……人家真的不是故意的嘛!是他……他先说我是男生穿裙子。人家很生气,忍不住拿手里的雪晃丢他,人家怎么知道他都不像哥哥们那样躲开嘛!人家已经很後悔了,那盆雪见才开花,好漂亮。呜……我的雪晃……」
「是杨哥哥受伤重要,还是你的雪晃?」
「都重要嘛!」
「阿绮……」
「宁妈妈,」子逸见她小脸上挂著两行泪,一边还吸著鼻涕,模样有说不出来的楚楚可怜,心也跟著酸酸的,忍不住为她求起情来,「阿绮年纪还小,您就别怪她了。」
「子逸,你真是个善良的孩子。」云秋感动的道。「我们家阿绮太对不起你了。」
「宁妈妈,您别这么说。」子逸俊俏的小脸泛著一抹红晕,有些不好意思。
这时候女佣送上茶点和水果,瞪著香味四溢的蛋塔,宁绮频咽口水。
「你叫绮绮是吧?想吃什么就自己拿,别跟杨妈妈客气。」杨母热情的招待。
宁绮就等著这句话,脸上的凄楚随著她手背挥拭颊上的泪水一扫而空,小手如鹰隼扑向猎物般箕掌如钩的攻击香酥的蛋塔。
「阿绮!」云秋温和却暗藏警告的声音适时响起,宁绮的小手被包裹进她手中的湿巾里。「妈咪不是跟你说过,吃东西前要洗手吗?你才擦过眼泪,手脏脏的,知不知道?」
「人家是用手背擦,又没用手指擦。」她为自己辩解。
「都一样!」云秋可没放弃机会教育她。「还有,你也不想想杨哥哥的手受伤是谁害的,你是不是该在杨哥哥手好之前,替代他的手呀?你应该无问杨哥哥要不要吃才对。」
「好嘛!」她气嘟嘟的看向杨子逸,後者骇笑的摇头。
「我自己来就行。」
「你手裹纱布怎么吃?」宁绮狐疑。
「你会这么想,那该怎么做呢?」云秋凝视女儿。
宁绮想了一下,形状优美的丹唇立刻绽出甜美的笑靥,伸手取了一块蛋塔,爬上子逸坐的沙发,眼睛因兴奋而显得晶亮。
「杨哥哥,张开嘴,阿绮喂你喔。」
可爱的笑容即使铁石心肠也难以拒绝,子逸几乎是本能的张开嘴,咬住她送过来的蛋塔。宁绮歪著小睑,专注的凝视他的咬嚼,手里还拿著被咬一半的蛋塔。
看著子逸蠕动的嘴唇,嘴边的饼屑,宁绮的口水充满口腔。她舔了舔唇,问道:「好吃吗,杨哥哥?」
「嗯。」他咕哝道,眼神炽热的凝视她精致、美丽的小脸。
可爱的菱唇优美的往两边轻扯,绽出甜郁如蜂浆、清纯无邪的笑容,宁绮将手上的一半蛋塔塞进小嘴里,用力咬著。
「嗯,好吃。」她口齿不清的说,鼓胀两颊的吃相逗笑了众人。
她不知道大家在笑什么,跟著傻笑起来。又从盘子里拿出另一块蛋塔,递进子逸嘴里。就这样你一口、我一口,两人吃得不亦乐乎,滋味好像更美好了。
随後送来的杏仁露也如法炮制。宁绮无喂子逸一汤匙,然後舀一口进自己嘴里品尝。两人皆觉得这次的杏仁露是他们有生以来尝过的最好吃的,童椎的眼眸里有著单纯的愉悦,像一对两小无猜的小情人。
旁边的两位母亲,对这种情况笑得合不拢嘴。
「绮绮真可爱呀。」杨母一直为自己没有再添个小女儿感到遗憾。
「她不淘气时,是很可爱。」云秋的语气里有著骄傲,也有著叹息。
女儿无疑是家里的开心果,个性比两个哥哥都热情活泼。就像现在,才跟子逸相处一会儿,便跟人家熟得跟什么似的。
「扬哥哥,你的手还疼不疼呀?」她捧起他一只手,像个小护士般疼惜的轻抚他纱布外的肌肤。
「只有一点点疼啦。」除了母亲外,子逸很少跟其他女性这么亲近。他发现自己并不排斥被这么软的小手碰触的感觉。
宁绮身上有股清爽好闻的味道,削薄的短发圈住她圆圆的、可爱的小脸,两道眉英气逼人,漆黑的瞳眸波光潋滟,反映出他的倒影。
这一刻,他是喜欢她的。不再视她为凶神恶煞,而且有一点羡慕宁纪有这么可爱的妹妹。如果是他的,多好呢。身为独子的他,突然有种难言的寂寞。
「好可怜哟。」她抬起小睑,圆亮的眼眸里有著歉意。她曾经被仙人掌的刺刺伤过,也是疼了好久好久才好的,杨哥哥流了那么多血,一定比她疼更久。「我亲亲就不疼了呵。」
她纤巧的红唇碰触他的手掌,天真的举动宛如魔杖般擦亮了他的心,寂寞瞬间远离,心头满是感动。
子逸深深的凝视她,无法移开眼光,童稚的容颜有著惊讶与欢喜,彷佛疼痛真的远离他了。
第二章
「杨哥哥,我跟你说。本来我是有点气你的,因为妈咪要我跟你道歉,还要把我喜欢的昙花送给你,可是我现在反而很开心哟。」
「为什么?」子逸好奇的问。
「因为我好喜欢杨哥哥。」她粉嫩的脸颊升起一抹羞涩的红晕,眼光却是晶亮大胆的。
这种小女孩的表白,只让人觉得可爱,不生任何遐思。身旁的家长赞许地微笑,倒是子逸这个十一岁的男孩,面对人小鬼大的六岁小女孩反而显得有些腼覥。
「谢谢。」他不好意思的道。
「就这样啊?」宁绮不满足的噘起小嘴,「杨哥哥应该要说我也喜欢阿绮呀。」
「我喜欢你。」他被动的开口。
即使是自己要求的,宁绮还是很开心。她紧挨著子逸,仰著精致的小脸蛋。
「杨哥哥,你要不要跟我去花园里看妈咪送你的那盆昙花?」其实宁绮是想看他家园子里的鲤鱼池。「我跟你说,昙花也是仙人掌的一种喔。」
「仙人掌?」别说子逸现在是闻仙人掌色变了,就是杨母听到这字眼,脸色也有点不对劲。
「阿绮啊,仙人掌危险,我看就不要……」
「杨太太放心好了。昙花是叶型森林性仙人掌,并没有刺,没有危险性。」
「这样呀……」听了云秋的解释,杨母有些讪然。
子逸听到没有刺,乐意陪伴宁绮到花园。只见她蹦蹦跳跳来到鱼池就不想走开了,两只眼睛骨碌碌的跟著色彩鲜艳的锦鲤群来来回回的穿梭水面,直到子逸提醒她要看昙花的事,她才转移注意力。
云秋送来的昙花就放在花园入口,是株高达两米五以上。植物扁平的绿枝呈羽状自圆柱形的棒状茎生长出来。如云秋所言,没有看到任何针刺。
「应该会开花吧。」子逸瞪视这株形如灌木的绿色植物。从通体绿意中看不出半朵花,但既名昙花,应该就会开花才是。
「昙花是晚上才开的。妈咪说,至少要过一个多月花才会开。」宁绮以小学究的口吻说明。
「还要等一个多月呀!不知道花是什么形状。」子逸是头一次听到昙花这个名称,对於陌生的事物他总是怀著好奇心,这次也不例外。
「我只在书本里看过,很漂亮的样子。」宁绮坐在不远处的石椅上,支著颊道。
「原来你没看过。」他微感惊讶。对於没见过的花,宁绮为什么会说她喜欢?
「是呀。」她可爱的小脸垮了下来,「妈咪说昙花的香味好好闻,花型又美,不过要看到昙花开花,就像爱情一样可遇不可求。」
「爱情?」子逸一点都不明白这跟爱情有什么关系。
「我好想看昙花喔,这样就能知道爱情了。」
子逸被她梦幻般的童言逗得噗哧一笑,直到宁绮懊恼的白眼射过来。
「这是很严肃的事。」
她眼里的认真令子逸怦然心动,说不上是什么感觉,仿佛是一种向往,又或者是对她的疼惜。
「坏家里不是应该有种昙花吗?为什么你没看过?」他清朗的音调突然低沉了起来。
「你没听我说可遇不可求吗?」宁绮一副小大人的语气,眼里有抹懊恼,像是被人碰到痛处。「昙花只在深夜里开放,天亮前就会凋谢,人家……睡著了,所以每次都没看到,只看过含苞的花蕾而已。」
「你很想看吗?」他坦率的目光看进她氤氲著雾气的水眸。
「好想好想看喔。」她紧握著拳头表示。
「那这株昙花开时我叫醒你,你就可以看到了。」子逸不晓得自己为什么会这么说,大概是被宁绮眼里的渴望打动吧。
她是个可爱的女孩,如童话故事中的小公主,让人不由自主的想满足她的愿望。
「你要叫醒我?」单纯的愉悦冲击著宁绮小小的心灵,让她顿时觉得子逸是世上最好的人。
天呀,他要叫醒她!她的爹地和妈眯都不肯这么做哩。昙花头两年绽开时,连他们都错过了,近来的一次两人只顾著欣赏,压根儿不记得要叫醒她一块看。
可是杨哥哥说要叫醒她。
「对,我会唤醒你。」他的眸光坚定地凝视她,带著令人信服的力量,於是宁绮知道,不管有多困难,他都一定会为她做到。
「杨哥哥……」她开心的投入他的怀抱,那瘦削、不及她大哥宽阔、结实的胸膛,却给她一种稳当的依靠,彷佛有种教她一辈子都舍不得放开的吸引力。
她仰起小脸,嫣红纤巧的丹唇缓缓开放,子逸深深的凝视她,觉得那是一朵世间最美丽的花儿。
∞ Φ 风の谷 Φ ∞∞ Φ NauSicAa Φ ∞∞ Φ 风の谷 Φ ∞
白色的花苞长到六公分左右,像承受不住生命的重量,纤细的身子从叶状茎边缘的缺刻处垂下来。花瓣紧密靠在一块,将苞里头的芬芳包裹得密不透风,嗅不出一丝味道。
子逸站在盆栽旁,注意著昙花的生长情况。
宁家送来的昙花盆栽,被安置在紧邻日式造景露台的大厅一角。两米五的高度,与挑高五米的客厅相较,并不显得特别高大。但与子逸一百五十五公分的身高比较,便像个巨人一般。
近两个月来,子逸翻阅了不少关於昙花的书籍,为的就是要进一步了解这种植物,免得错过了花期。
昙花的原生地是中南美洲的热带森林,在航运业还不甚发达的古代,如何能从中南美洲传到亚洲,子逸一直想不通,书籍上也没有明确的记载。
昙花的名称来自梵语,为「优昙钵花」的简称,与佛教经典有密切的关系,也是因为佛教东传而进人中国。
夜间绽放,破晓前即萎凋,短暂的美丽,使得带著奇香的昙花分外惹人怜惜,就像红颜薄命的倾国佳丽,故而有「月下美人」之称。
除此之外,昙花还有许多别称,而它的花朵可以食用或当药用,运用层面相当广。不像他先前想的,只有观赏一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