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崎南。”
缓缓的移动头颅,将视线由窗外拉回到坐在他对面的她,“叫我郳,这才是我真实的姓名。”他对她说。
“郳?”
“嗯,我是野间家的养子,在九年前找到了亲生父母。”他轻描淡写的说,“浅仓惠……你妹她还好吗?肚子里的孩子有没有安全的生下来?她……”浅仓熏摇头的的动作让他住了口。
“惠已经过世九年了,在警方找不著你的下落,知道她已经不可能把肚子里的孩子诬赖到你身上叫你娶她之后,便一个人偷偷的跑去堕胎,以至于血崩而死……”
“没想到她竟然死了。”看著她,郳有些意外的喃喃自语道,心里不由自主的想到,如果惟一会威协熏的浅仓惠死了的话,那熏便没有必要和才贺龙一在一起,毕竟不相爱的两人……也许他们俩早已经离婚了,所以她才会说 一直在等他回来,她……
“你和才贺离婚了吗?”他突如其来的问她,正经的睑庞上突然充满了期盼。
浅仓熏看了他好一会后摇头。
郳不想表现得太失望,却在见到她摇头后有如泄了气的皮球般,整个人 瘫软的坐在椅子上,无力的再次转头看向窗外。他真不了解自己还在觊觎什么,原本都已经下定决心从此不再踏入日本的他,竟然会为了她的泪水而留下来,甚至于一而再,再而三的死灰复燃期盼她能回到自己身边,他……唉!到底该怎么做才能抹去她在他心中的地位呢?他该怎么做?
“崎南……”
“我说我叫郳!”
他没来由得朝她低吼道,吓得浅仓熏将眼前的咖啡杯打翻,咖啡霎时泼洒了一桌面,延伸滴湿了她乳白色的长裙,留下一大片咖啡色污渍。
“我……对……”郳愣了一下,冲口而出的歉语却在咖啡厅服务生反 应迅捷的上前处理善后之事而停住,他烦躁的以手指梳了一下头发,俊美的脸庞顿时笼罩在吓人的冷漠无情之下。
“我……对不起。”待服务生离去之后,浅仓熏嗫嚅的对他说。
郳不置一言,两人周遭顿时被一股不自然的沉默罩住。
“这九年来,我和才贺大哥只是名义上的夫妻,其他都不是。”沉默了好半晌之后,浅仓熏突然以此打破沉静,它当然立刻引来外表冷漠无情的郳注目。
“你说什么?名义上,这话是什么意思?”他有些激动、有些不置信还有些怀疑的瞪著她问。
“我和才贺大哥从来都不是真正的夫妻,我们没有……”她低下头去,“我们从来没有做过夫妻之间的亲密事;除了他偶尔像大哥哥般的在我额头或脸颊上印吻之外,我们连牵手都不曾有过,我们只是名义上的夫妻,我根本不是他的妻子。”
“为什么?”郳完全不质疑她所说的话是否真实,只想知道为什么?一对夫妻共同的生活了九年,就算两人之间真的完全无一丝男女情爱,但欲望……除非才贺龙一根本不能人道,更或者是个……同性恋者?他蓦然瞪大双眼,会吗?可能吗?老天不会又想开一张空头支票给他,让他白高兴一场吧?他凝视著她,紧张的重复再问她一次,“为什么?为什么你们从来不曾亲热过?你们是夫妻不是吗?”
“你希望我和他发生关系吗?”他的疑问让她起了误会。
“当然不!郳毫不考虑的忙道,“我当然希望你这辈子只会属于我,但是你毕竟和那家伙结婚九年了,而我根本不能对过去的事实要求或觊觎些什么,你……你和他真的只是名义上的夫妻?”说不能觊觎,却还是忍不住为这根本不可能的事而雀跃不已,甚至于想一而再,再而三的确定这几乎不可能会发生的觊觎。他笔直的盯著她看。
点点头,浅仓熏有些自责、有些挣扎,还隐含著些许的痛苦说道:“其实我不应该把这事告诉你的,但是你要离开我……崎南,如果我自私一点可以吗?我再也不想过著骗人骗己的无聊生活,我想当个货真价实的女人,可以爱人,也有人爱我,而不是……我可以自私一点吗?”
“当然可以,只不过你做得到吗?”深知她个性的郳看著她说,并突然一针见血的问她,“熏,你先告诉我,才贺龙一是不是同性恋者?所以他才……”
“你……”浅仓熏瞠大双眼瞪他,讶然为什么她都没告诉他才贺大哥只对男人有兴趣前,他就能猜到?
“果然不出我所料。”一看到她的反应,郳便知道自己猜对了。
“你不能告诉任何人。”她慌张地朝他叫道。
看著神色紧张的她,郳忽然的说:“那你离开他。”
“你……”浅仓熏瞪著他有些反应不过来。
“熏,陪他演了九年的戏,你对他已经是仁至义尽了,你该为自己的幸福著想了。”他深深的望著她说,“你之所以不能跟我走,最主要的原因就是为了替他掩护吧?他父母是不是还不了解他们的儿子与正常人不同?”
浅仓熏不由自主的点头,“爸妈一直认为我们俩感情很好,只是有点怀疑为什么我们结婚这么多年,却至今未有喜讯,我……”
“你打算继续骗他们两位老人家多久?”他打断她说,“之前的九年你们俩或许可以用年轻、不急来推托孩子的事,但是往后呢?难道你要等到他父母带你到医院检查你是否有问题,为何迟迟不能怀孕时,然后发现你和他们儿子的关系根本与他们所想像的是两回事,才对他们说出实情?到时候你要怎么向他们解释骗了他们这么久的原因?如果他们迁怒于你,你又情何以堪?你一定会自责、难过,甚至于将一切错误全揽在自己身上吧?”
“
我……”
“他的事必须他自己去解决,毕竟那条不归路是他自己选择走下去的。”他的手越过桌面,抬起她的下巴,然后清楚的对她说:“我要你离开他,熏,他已经注定不可能给你任何幸福了。”
“可是他爸妈……”
“那不关你的事。”他无情的打断她说。
浅仓熏看著他挣扎了一下摇头,“可是我不能,他们平常对我这么好,我不能……”
“既然你不能的话,那我也没话说,我走。”他衷莫大于心死的说。
“不!”
“熏,你该作个决定了,优柔寡断不适合你,你现在的生活也不适合你,从我们碰面到现在,你知道除了眼泪之外,我连你一个笑容都没看到,以前的你是很爱笑的。”他深深的盯著她慌乱的大眼睛说。
“我……你不要离开我。”
郳不动声色的看了她许久,然后突然向服务生要了张纸和笔,抄下他现在下榻的饭店住址、电话递给她,“我在这个地方等你三天,如果三天后你仍然没来找我的话,我便会搭机离开日本,而且决定这辈了再也不踏进日本 国一步,你好好考虑一下吧!”他说著站起身来准备离去。
“你不能这样……”浅仓熏张皇失措的瞪著他,一时之间完全失去了主 张。三天,他突然给她下这种最后的通牒,而且只有三天的时间让她思考决定,她怎么能?他不能这样!“崎南,你不能这样,我没有办法……”
“我等你。”他平静地截断她说,并在她为他凝视她的深情眼眸迷醉之际旋身离去,留下呆若木鸡的她,以及那句在她耳边燎绕不去的我等你。
浅仓熏躺在床上闭上眼睛,泪水却不肯听话的由她紧闭的眼睑边溢出。一滴、两滴、三滴……直到她再也克制不了的低声啜泣,身体因抽搐而蜷缩起来,她是不敢相信自己竟真的眼睁睁的看著三天在她眼前流逝,她……他今晚就要永永远远的离开日本、离开她了, 而她却只能一筹莫展的躺在床上哭泣。
哦,天啊,崎南,原谅我,我是这么爱你,可是你要我怎么办?我不能丢下这些年始终对我疼爱有加的才贺一家人 我不能为了自个儿的幸福,而将其他人丢进地狱里,我真的做不到呀!
这三天来.她几次想找才贺大哥商量这件事.几次看到他那张和颜悦色、对她充满兄妹关爱之情的脸庞、她喉咙间的所有话语便立刻凝结成一块块的硬块梗在她喉中,吐不出来。而在面对公婆的时候,她甚至于连呼吸都困难。
她怎么说得出口她想离婚,想离开去追求自己幸福的话,尤其那还得揭开才贺大哥的隐私……天啊! 这种把自己的幸福建筑在别人痛苦上的事,叫她怎么做得出来?她做不出来呀!
“小熏?”
漆黑的房内因房门被打开而泄露进一丝光线.照亮床上的人影。浅仓熏迅速的伸手抹去脸颊上的泪水,并庆幸自己是背对著房门而睡,要不然她脸上的泪水铁定已经引来才贺龙一的询问。不过她没想到尽管这样,她还是躲不过他过分的关心。
看到她轻微的动作,知道她未睡著,贺龙一毫不思索的将房内的灯打 开.并走近她问道:“小熏,你怎么了?听爸妈说你晚上没吃就上床睡著, 你是不是哪儿不舒服,我带你到医院看一看好不好?”
房内乍然亮起灯光让浅仓熏反射性将棉被拉盖住整张脸,老天,她绝对不能让他看到她红肿的双眼,要不然他一定会问她为什么而哭的,到时候她……床因他的体重向下陷,被她紧抓的被单则因一股力量而慢慢脱离她的掌握。
“不要!”浅仓熏哽咽的声音由喉咙间冲出,抓住被单的双手握得更紧了。
“小熏?”才贺龙一被沙哑的声音吓了一跳,“你……你怎么了?让我看看你,你在哭吗?”他强势的夺走盖在她脸上的被单,随即看到她那张凄怆的心碎脸庞,“小熏,你……”
“拜托你什么都别问,我拜托你。”她无措的用双手捂住泪流满面的脸,颤抖的哀求道。
“发生了什么事?小熏,是谁惹你这么伤心的,告诉我。”才贺龙一怔愣了一下,双唇一抿,坚持的问。
从小看她到大,到嫁给他当妻子至今,他从来没见过她露出这种心碎伤痛的表情,也未见过她如此凄惨哭泣,她……是谁伤了她?
“小熏…”
“才贺大哥,我求你,别问……别问好吗?”
“不行,我一定要知道是谁伤了你,让你哭成这样,我……”
“龙一,你下楼来一下好吗?有人找你。”
门外传来父亲的叫喊声,打断了才贺龙一同仇敌忾的支持,但他仅只是看了敞开的房门一眼,并未打算就这样丢下浅仓熏离去。
“小熏……”他再次对浅仓熏开口,却被她打断。
“我求你出去让我安静一下好吗?我求你。”浅仓熏捂著泪眼哀求的说。
此时,在楼下父亲的声音则再次催促的响了起来,“龙一。龙一。”
“我马上下去。”朝房间门口处大喊一声,成功的阻止了父亲的叫喊声,才贺龙一看了捂著脸的浅仓熏一眼道:“我先下楼去,也许等一下我上来时,你已经够平静的能对我说发生了什么事。”他停顿了一下,“小熏,我很抱歉没办法提供你所要的正常生活,但是相信我,我真的希望你能快乐,能把我当成真正关心你的家人,能……”他说著突然叹了一口气,起身说道:“我出去了。”随即替她带上门后离去。
快乐?说的比做的简单。在她得知崎南在今晚就要离开日本,而且誓言一辈子再也不踏进日本国半步之后,她怎么快乐得起来?在她清楚的了解这辈子再也见不到最爱的人之后,她要怎么样子才能快乐起来?在她连最基本的希望都没有了以后,她要怎么才能让自己感受到快乐的气息,快乐起来?她永永远远的失去他了!
与音讯全无的他分离了九年多而没击溃她,她知道这全因她心有期盼, 那一丝期盼会与他再相聚、相爱的情分支撑著她,我思故我在,这就是她为什么能坚强的撑过没有他的九年岁月的原因,然而现在……她该怎么样迎接没有他、没有希望的每一天?失去他……不!她不能失去他!可是她该怎么做?既不想让他走,又不忍伤害才贺一家,她到底该怎么办?或许她现在想这些早已经太迟、于事无补了,因为他或许早已经搭机离开日本了……
“不!”一声饱含惊恐与绝望的低泣声逸出她嘴巴.浅仓熏根本不知道她要做什么,身体已经像是有自己意识似的翻身下床,来不及套上拖鞋,双脚便已迅速的夺门而出。她要阻止他,她一定要阻止他,不能让他就这样离开自己,不管用什么方法她一定不能让他走,她……
他的脸突然出现在她眼前,浅仓熏的心头猛然一震,急速冲下楼的身体僵直的立在楼梯中央处,不可置信的盯著他,急切的巡视再巡视。她是不是在作梦?因为她竟然看到了崎南的脸!
听到楼上蓦然响起的震动的脚步声时,位在一楼的郳便已不由自主的转身面向楼梯口,因为他知道那声音的来源绝对是来自她——浅仓熏,而当她慌张而急切的身影出现在楼梯间他深邃的目光便焦著在她身上,再也离不开她。
“我来这里是想确认你的决定,”他说,“三天之约,熏,你没忘记吧?”
浅仓熏呆若木鸡的站在原地一会儿,然后突然飞奔下楼三个大步向前投入他怀中,她连自己都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人却已靠在他温软的胸膛上,双手紧紧的拥住他,“你没走,哦,老天,你没走!”她激动的喊道、然后抬起头看他,溢满泪水的双眼不可置信的盯著他的脸喃道:“你没有走,你没有离开我。”
毫不犹豫的紧抱她一下,再松开她,他推开她,后退一步的注视著她问:“你的决定?熏,既然你没在休息,我又来不及向才贺先生询问,你何不趁现在直接告诉我?”
“决定……”
“你是野间崎南先生吗?”才贺龙一突然出声问。
转身看他,郳缓缓的点头,“那是我以前的名字,现在我叫郳。”
“你这次来是想带小熏走吗?”
“我不该吗?”郳挑衅的冷看他。
才贺龙一呆站了好一会儿,突然转身走至厅内惟—一张桌子前,伸手打开抽屉,从那面拿出一张纸,“小熏,这给你。”他走到浅仓熏前面,将纸张递给她时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