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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香 page 9 作者:暗涌

  振君又道:“她的命不好,若是身子骨强一些,早嫁了好人家,还不定有了儿女,哪等得到你来娶她?”

  彦青正要点头,忽然回过神,见振君一脸坏笑:“你!”

  振君一把将他拥住了,低声道:“好些没有?其实我的心里也不舒服,对她满是愧疚,她到死都不知道我们的关系,虽然对她来说很不公平,但兴许是好的,少了很多痛苦。她喜欢你,真心希望你好,我们若是要赎罪,就让自己更幸福一些,好不好?”

  彦青把脸埋在振君的胸口,沉醉在那一片温厚与宽广中,似乎他的怀抱在那一瞬间将自己与世上的一切肮脏丑陋隔绝开来了。

  他多想说“好”,可如何说得出口?

  ***  ***  ***  ***  ***  ***

  待凤莲的后事终于告以段落,才想起刘先生的事还未了结。

  也到警察局去问过,只说是找遍了古里镇角角落落,也未逮住他,这姓刘的倒真像是化作空气溜走了。振君听了火得很,说寻不着人,主谋就揪不出来,叫凌家的人哪能安心!警察局的人点头哈腰,保证说一定会尽力。

  不料等了好几日依旧没有消息。

  彦青早就对振邦起过疑心,如今又知道了尹振秋之死的真相,很难不将这两件事连在一块儿想——五年前振邦究竟是为了什么要杀振秋?这次的主谋是不是他?如何证明?若真的是,如今他为什么也要除了自己?

  正坐在房里冥思苦想,阿福敲门进来:“二公子说见您午饭吃得少,叫小的端些糯米粥来。”

  彦青道:“放着吧。”

  忽然想到了什么,把阿福叫住了:“我记得你曾说过,你是因家乡发大水才到凌家的,对不对?”

  “是呀,您的记性可真好!那时小的才五六岁,水性倒好得很,在大水里泡了几天都没事,可惜爹妈全死了。”

  彦青问:“那你还想得起来自己是如何获救的吗?”

  阿福道:“当然啦!那时全靠大少爷,他派了好些船过来呢!”

  果然是振邦!这就与老三他们对“恩公”的描绘吻合了!

  正在这时,忽闻园子里一阵慌乱,有人惊叫起来:“真的?!”

  彦青开了窗,问:“出什么事了?”

  二管家急匆匆地他跑到跟前,抹了把汗道:“姑爷,他,他给找着了!”

  “谁?谁给找着了?”

  “刘先生!”

  “人呢?”

  “死了!就在镇口的那河里给发现的,刚浮起来!”

  彦青一怔,浑身颤抖起来:“死了?死了!”

  “姑爷,您没事吧?”

  彦青喘了口气:“六子,给我带路,我瞧瞧去!”又对阿福说:“你快去把这事告诉振君,让他在房里等着我,呆会儿我有话要和他说!”

  出了门,二管家还劝他:“姑爷,刘先生都死了好几天了,被水泡得不见人形,您就不要去了吧!”

  彦青没有搭理,径自快步往前走,忽然拐进了一条弄堂,二管家忙叫他:“姑爷,不是这条路啊!”

  彦青道:“你跟着来就是了。”

  待他也进了弄堂,彦青停住脚步道:“我不是真的想去看刘先生的尸体,我只是有话要问你!”

  二管家局促地笑着:“姑爷有话要问,在府里知会一声不就行了,出来做什么?”

  彦青望着他,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隔墙有耳。”

  二管家一愣:“究竟是什么事啊?”

  “你跟我说过,我们都是外乡人,自然亲着些。这是不是实话?”彦青道。

  “这是真心话。”二管家道,“府里的其他主子都朝我哼三喝四的,唯有姑爷一人常帮我的忙,还将我那宝贝锦鲤放在心上。将心比心啊!”

  “那好,我希望接下来无论问你什么,都能说实话!”

  二管家点点头。

  “你常跟踪振君,是不是?”

  “是。”

  “谁让你跟着的?”

  “这……是大少爷。”

  “从前我和振君都以为是老爷子,没想到会是他!”

  “大少爷说他行事怪异,说不定会丢凌家的脸,让我时常注意着他与哪些人来往,一一上报。”

  “我在乡下的那些日子里,刘先生回来过没有?”

  “这倒没看见。”

  ***  ***  ***  ***  ***  ***

  回到房里,振君已等着了:“青,你胆子可真不小,竟跑去看那混蛋的尸体!”

  彦青走到他身旁:“振君,我——”

  “怎么支支吾吾的?”振君拉着他坐下,“你不是有话要和我说吗?到底出什么事了?”

  彦青将凤莲的那封信递与他:“尹振秋不是自杀的!”

  振君呆呆地看完:“我不信!”又抬起头来望着彦青,“我不信!我不信!”

  彦青握住他的手:“振君,原本我不想说的,他毕竟是你大哥!可我再也忍不下去了!我怀疑这次在乡下碰到的事也与他有关!”

  振君惊诧道:“不!不可能!”

  “你听我说,办事的那些人都受过你大哥的恩惠,所以即使失败了也不用担心他们会将他供出来;刘先生是回镇上报信的,却死了,显然是杀人灭口!”

  振君道:“证据呢?为什么非要杀振秋和你?他和你们有什么仇?”

  彦青道:“因为你。我问过六子,常派他跟着你的不是你爹,而是你大哥!他定是瞧不惯我们和你的关系……”

  振君倒抽一口冷气:“怎么会是他?他是我大哥啊!”

  彦青轻轻搂住了他的肩:“振君,我受不了了!这里有太多的秘密,太多肮脏而恐怖的秘密!我们一起离开这儿吧!去天津,好不好?那里会有我们自己的事业!或者,去巴黎?我带你去游遍整个法国!”

  振君的身子像是僵住了,许久缓不过神来,任彦青摇着,没再应一句话。

  第九章

  沈彦青出逃的那天突然起了大雾,桂花树上凝结的水珠淅淅沥沥地滴落下来,把袍子淋湿了,紧贴着皮肤有点凉。

  彦青站在码头上,瑟缩着朝宅子的方向望,却只见白茫茫的一片。古里镇就像是个空壳子,只剩下了厚重的水汽笼在上头。

  阿福候在一边,劝他先进船舱,不定二公子是有事担搁了。他没听,依旧执拗地等着。早就说好了,今天上午有班船去上海,再从那儿搭火车去天津的,他不会不来。

  那天把凤莲的信给振君看了,见他震惊非常。想想也是,自己的亲大哥竟杀害了曾经的情人,这么多年来一直被蒙在鼓里了,那会儿他的心里不知是恨还是哀。后来又发狂似地奔出屋子,说要向振邦问个清楚,被彦青拉住了:“这几天大家都在忙着,人多口杂的,再说你大哥知道了能放我们走吗?”

  虽被劝住了,人还是怔怔的,彦青有点紧张,就怕振邦看出来了,想着要尽快离开才行。几天后正好是冬至,古里镇家家户户都要祭祖的,凌家也不例外。振邦忙着张罗,彦青悄悄去订了船票,与振君约好了在码头上见。可,都这么晚了——

  “阿福,你回宅子瞧瞧去,让你主子动作快点,船可不等人。”彦青道,见阿福小跑着往远处去了,舒了口气。

  “先生,雾大,衫子湿了要染风寒的,还是进船舱坐着等吧。”船夫站在甲板上冲他喊。彦青摸摸湿透的长衫,点了点头。

  舱里暖得多了,有几个早到的乘客在打牌,一旁的船娘蹲在地上刮着鱼鳞,有点腥臭,不禁把脸别开了。靠在窗前,头很沉,大约是昨晚没睡好吧,人也迷迷糊糊的。

  好像有人在哭,挣扎着把眼睁开了,见是二管家抱着个白色的纸盒站在他面前。

  “怎么了,六子?”彦青惊讶道。

  二管家只是呜呜地哭着,把手里的盒子打开了——是鱼,他的锦鲤!一条条整齐地排列在了里头,鱼目圆睁着,微启的口边还有血迹!

  “怎么了?怎么了?”他惊叫起来。

  二管家抹抹眼泪道:“还以为你心眼好,没想到给我的缸是放过罂粟的!我的宝贝鱼全给你害死啦!你赔我啊!”说着把盒子里的死鱼朝他身上扔去。

  “不是我!不是我害的!”他喊道。

  猛然惊醒,环顾四周依然是方才的样子。牌局还在继续,船娘把手伸进鱼肚子,挖出了内脏——眼前虚晃了一下,彦青忽然感到一种强烈的不安在心底漾开了。

  他走出舱门,跳上了岸。

  ***  ***  ***  ***  ***  ***

  刚回到宅里,就有一股浓郁的熏香扑面而来,六根大红烛还在神龛前燃着,地上铺着的跪拜用的毡子也没撤去,像是祭祖刚刚结束。回头瞥见阿福一个人站在墙角边,朝他挥手。

  “二公子在那屋呢,大少爷也在!”他眦着眼用力地指向早前彦青的房间,“我不敢进去!”

  彦青点点头,在那门前站住了脚,凝神听着,也没什么声音,一咬牙还是推门而入了。

  里面的两个男人见是他,都愣了愣,振邦先笑出了声:“啊,是妹夫呀!来得正好!”

  彦青问道:“你们都在啊,聊什么呢?”目光投向振君,询问着计划是否已被他大哥识破了。

  振君却不动声色地望着振邦:“你要我作出的选择,不妨说来听听吧!”

  振邦灰色的眼珠子盯着他们俩,虽含着笑,却透着几分寒意。他缓缓地从绸褂里掏出一把驳壳手枪,搁在了桌上:“小君,你现在要走的话也可以,先拿枪崩了我吧!”

  “大哥,你又何苦——”振君道。

  振邦摆了摆手:“让我先说完,还有一种选择,你可以迟些走,先为凌家留下一男半女后再说。”

  呆了半晌,振君哈哈大笑了起来:“大哥,这真可笑,怎么被你想出来的!呵,你说我会答应吗?”

  振邦也笑:“你不答应?这辈子就别想离开古里了!”

  振君一把拉起彦青的手:“那就试试吧!”说着已走到了门前。

  枪响的时候,彦青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是左腿突然麻了,身子向一旁直直地摔下去,被振君死命地拉住了,再往腿上望时,才见鲜血汩汩地流出来。

  “青,你中枪了!”振君惊叫起来,瞧见振邦手中的枪口扬起了一缕清烟,“大哥你——”

  振邦笑道:“你知道我干的出的,五年前杀了一个,不怕现在再杀一个!”

  这时有人敲门,阿福的声音:“少爷,小的听见枪响了,没事吧?”

  振邦示意他们别出声,自己对着门外喊道:“没事,试枪玩呢!你站远些!”

  “真的是你啊,大哥,真的是你!”振君叹道,抱着彦青的肩坐在地上。

  “呵呵!原想在乡下就做了他,竟失败了!那群蠢货,十年来吃我的喝我的,真是白养活了!到最后,看吧!还要我亲自动手啊!”振邦举枪再次向彦青瞄准。

  振君挡在了彦青身前,吼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先是振秋!再是他!”

  “小君,我全是为了凌家好!你的名声不能坏在他们手里!”振邦温和地望着振君说。

  “我有什么名声?振秋死后,我还有什么好名声?!大哥,你应该很清楚,五年前你已毁了我一次!”振君道。

  “毁了你?哈哈!小君,大哥是要救你呀!”振邦道,“尹振秋死不足惜!而沈贤弟嘛,本来他娶了凤莲,我已打算放过他了,他却偏不去安安心心当他的姑爷,又来招惹你!”

  “大哥,你真是是非不分!”

  “我怎么不分?!我早瞧出来了,凤莲那丫头见了我就躲躲藏藏的,怕是心里有鬼!五年前,我信了她的话,以为她并不知道真相,没想到竟留下了个祸根!我知道她好几次想把这事说出来,我告诉自己,再也不能拖了!”

  “你——你把凤莲——”彦青惊道。

  “她原本就要撒气了,我不过停了她的药,让她早死了两天!”

  “你不是人!”彦青大叫起来,“她是你亲妹妹啊!你怎么下得了手?”

  振君咬着牙:“想不到你这般狠心!”

  “我都是为了凌家!”

  振君道:“好个为了凌家!大哥,金钱名誉权力你哪样还没有?我和你争过什么?我只想要自由!你让我走吧!”

  “我就恨你从来不争!”振邦咆啸起来,“从小到大,你为凌家做过什么?我累死累活,就为了养活你吗,二公子!我上辈子欠你的吗?凭什么把凌家的一切都推到我头上!你去戏园快活,我却要走南闯北谈那该死的生意!”

  振君惊讶道:“原来你是这么想的!”

  振邦的声音缓了下来:“罢了罢了,你本是对生意没兴趣的。我可以放你们走,小君,只要你为凌家留下了血脉,以后你们无论去哪儿我都不拦!”

  “大哥,为什么非要我?”说着,振君怔了怔,“难道你,你不能——”

  振邦望着他的眼睛凄然地笑了:“是的,我不能,大夫说我不育。能给凌家留条后路的人只有你了,五年前杀人是为了阻止你走,这会儿开枪还是为了这个原因!”

  彦青蜷在振君怀中,脸色愈发苍白了,领子汗湿着,腿上的血从他捂着的指间不断流淌下来。

  “你还不决定?他没多少时间了。”振邦道。

  冷笑着,振君把彦青从地上抱了起来:“我现在就要走,有本事就朝着我的脑袋开枪!”

  振邦也还是笑着:“呵,果然是我的弟弟!你有胆量往前跨一步,我就有胆量在你脑袋上留个窟窿!反正你走了就什么都没了,和你死了没两样,倒不如你死在了老家,我把你葬在爹和妹妹身边!”

  振君摇摇头:“大哥,你不懂我。我这辈子就怕见人死在面前,眼看着他死,还不如我先死了的好,你要成全我吗?开枪啊!”

  “好,真好!你是真的对凌家对祖先对爹对我没剩下一点点情份了!我今天就要好好教你怎么做凌家的子孙!”他指向墙角摆放的缸子,“瞧,那儿有半缸陈年花面,你要给我全吃下去了,我立刻让你们走!”

  彦青呻吟着睁开了眼:“他疯了,他真的疯了!振君,别听他的,那东西吃下去了会死人的!”

  “住嘴!你这小贱货!我们凌家全败在你手里了!”振邦喝道,又对振君说,“小君,要么继续做你的凌家二公子,要么吃了它,你自己选吧!”

  振君温柔地看着彦青,把他轻轻地扶到了墙边:“你先坐一会儿,我马上回来。”转身对着振邦道:“你说的,半缸!”

  说着快步走到缸边,掏了一把,塞进了口中。

  “不要吃啊!”“你真吃——”彦青和振邦的叫声同时响了起来,眼看着振君把一把又一把的花面放进嘴里。

  彦青浑身抖着,用尽全力往前爬了几步,嗓子里发出的全是哀嚎:“不要啊!不要啊!”

  振邦却嘿嘿地笑了,挥舞着手里的枪:“香吧?香吧!小君,你嚼着的每一口都是凌家的精血,都是凌家的根基啊!吃啊!多香的面!哈哈!”他一把揪住振君的头发,把他摁在了面缸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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