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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理的传说(上) page 7 作者:田终

  “请住手,父亲。”双人大床的角落,被层层水幕包围着,少年重复着说过无数次的话。

  唯一的差别是,这再也不是软弱无力的央求。

  “康回?”床边泥地上,祝融惊讶地爬起。

  “父亲,请自重。”少年理应天经地义的自卫语音颤抖着,“我不是母亲,也不是你泄欲的工具。”

  “你敢反抗我?”

  祝融上前,一个巴掌眼看就要挥下。但飞瀑般激流扬来了施暴的手,少年正坐着直视眼前那个伟大的神,那个带给世间光明和温暖的火神。

  “看看我,父亲。”共工说,眼泪又克制不住滚了下来,“看看我,我是康回!是你的儿子啊!”

  “这贱人……”

  “为什么您那样深爱母亲,却如此对我?”

  “住口!”

  祝融从未遭过如此抵抗,暴怒下燃起通天火柱,意欲逼子就范。共工不让,祝融也不肯放弃。这场名不正言不顺,起因极其肮脏的父子大战就这样打了开来。

  这一打,打了十天十夜。无兵无马,刀不血刃,却打得震天动地。烈火燃起焚风,狂风卷起巨浪;张焰的气爆响彻云霄,破浪的怒吼轰然动地。大水滚上红热的岩石,掀起足以蔽天的烟霾,和着火光映得天角忽明忽暗。

  最后年幼的新神共工还是斗不过祝融之悍。打也打不过,逃又逃不了,发誓再也不过生不如死生活的共工一头往天柱不周山撞去。他想死,或许他早该这么做了。只要他死了就不用再忍受祝融的暴行,只要他死了洪水就会退去……

  “轰隆!”

  一声天崩地裂的巨响之后,不周山拦腰折断,天破了一个大洞。天塌了、地陷了,滚热的岩浆从地表冒出,天上的星辰殒落到地面。恼羞成怒又惊慌的祝融发起大片的火海,种种异象伴随疯狂的火焰四处肆虐,毒蛇猛兽被天然灾害逼出和人们争食争地,原本就受洪水所苦的百姓再也受不了了,哭喊着要求神助。

  向来旁观的母神女娲终于无法继续保持沉默,她救起昏死在不周山脚下的少年共工,斥责祝融臣不臣、父不父的恶行。开天辟地之初,女娲造人后就隐居了起来,向来不插手天界事务。祝融不怕没有实权的女神,却怕她上告天帝,因此仓皇逃回天上。

  祝融忙着上天编织足以解释天漏的原因,女娲也无暇追究,因为她忙着补好破了个大洞的天空。她燃烧芦草,用烧成的灰堆起来阻挡大水;架起炉灶,收集七色彩石融成浆液补好了天。最后,她到南海斩杀了一只巨龟,以他的脚代替天柱。

  天补好了,却往西边倾斜,因此日月星辰都从东往西跑;地不陷了,却因为女娲洒的芦灰而东低西高,所以江河都往东流。当初失去支柱破损的天幕,偶尔会在雨过天晴时反射出补天七色石的彩光,从此天上有了彩虹。万物都归回原本的秩序,所有人神都感谢女娲的恩德——除了想死获救的共工。他不知道自己昏厥时发生的事情,误以为女娲为包庇祝融而补天。在重整过新天地醒来的水神,冷冷推开忙着照顾自己的女娲。

  “共工?”女娲忧心看着少年水神脸上宛如槁木死灰的神情。

  “你们……全都一样。”共工喉音刺骨宛如寒冬江水,“因为自己是神,就觉得有权操纵万物生死吗?”

  是的,他没办法感激女娲救他一命,因为他本来就想死:就像他无法原谅女娲为了救天下苍生,竟然成为祝融的共谋。

  “你累坏了,让我帮……”

  “不用了,万分感激。”少年有礼但冷漠地避开女神母亲般的手,起身离开,“爱怎么讲就怎么讲,爱怎么做就怎么做吧!不用顾虑我。”

  共工的气话惹恼了本来就无意替祝融保密的女娲,夺去最后一丝女神替他申冤的可能性。就这样,水火二神大战和天柱倒塌的真正原因在传说中亡佚了,甚至还传出“共工和颛顼争帝失败,恼羞成怒去撞天柱”这样荒谬的理由。

  而那可怜的共工,还是只能否认着自己神的身份、逃避着恶劣的父亲,不断奔驰在大荒之中。

  ☆☆凡间独家录入☆☆凡*间*独*家*制*作★★

  “哈啾!”

  “啊!看你还是着凉了吧?”

  “可是我还没说到妖狐的部分。”

  “那不重要,还不快去洗澡?”

  “不要。”

  辛艾仁伸手一捞,扑了个空。讲故事期间白灵离开了他腿上在旁边自己坐,让他有行动自由的结果就是逃跑方便,一闪就闪过了兽医的手。

  “这是家庭暴力!”白灵冲着辛艾仁喊。

  “我又没打你!你刚说那鬼故事才叫家庭暴力吧?禽兽老爸跟拒绝沟通儿子的家庭问题暨社会版恩怨暴力事件?”

  “说得……哈啾!”

  “就说了你这样会感冒!”辛艾仁骂,“再逃就真的要使用暴力了!”

  “唉呦!我都快干得差不多,别再把我弄湿了。”白灵哀求,“可不可以只吹干就好?”

  “不洗澡就吹干?”

  “我喜欢吹风机嘛!”

  “你啊……”

  “你再抓我洗澡我就逃出去淋雨,真的感冒给你看。”

  “……”

  “好嘛?”

  “你啊……”

  兽医妥协了,很没原则地去拿吹风机,开始帮赖皮的狐狸吹干。

  而门外,天漏似的大雨还在持续下着。

  盗土

  春分后十五日·清明

  因为地上三苗作乱,天帝命水神共工发大洪水惩罚世人,又令重黎斩开天地间的通路,从此天地之间只留一座山供巫者上下。天上的神明从此只在地上接受人类的祭祀和供奉,不再随时下到人间。

  天上的神明中,只有天帝的长孙鲧同情地上人类受此苦难。鲧数度向天帝要求撤水未果,最后他等不及了,就听了猫头鹰和龟的话,去幽都盗取宝物息壤。息壤是种会自然生长的泥土,鲧用他投向大地,地上马上就出现了阻挡洪水的高山和堤防,水也慢慢退去。

  可是当洪水快要平息的时候,天帝得知了息壤遭窃,派火神祝融下凡取回宝物,并把鲧杀死在羽山。虽然鲧失败了洪水又起,可是人们感谢大神为民献身,也从息壤的神迹中学会了堆土成堤,最后演变成御敌的城墙。

  ☆☆凡间独家录入★★☆☆33扫描平平校对★★

  就算社会现代化了,清明依旧是我国民俗中没有被时代洪流吞噬的节日之一。名义上是慎终追远,对未经历过生离死别的年轻一代来说倒是踏青和家族聚会意义大些。于是,连原本让人断魂的早春细雨也好像少了点味道。

  那原本是个平静的夜晚,白天扫墓劳动一天后,一楼休诊后的诊所黑漆漆的,两个住户点着灯窝在二楼。辛艾仁一如往常坐在书房书桌前,开着计算机喀喀的敲着键盘,不知道在忙什么;而白灵则是懒洋洋地躺在起居室沙发上,正对着亮闪闪的电视机入神,耳朵倒是朝向开着门的书房。一人一狐隔着不太远的空间,各自忙着自己的娱乐,偶尔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交换今夜世界上又发生了什么大事。

  闲聊间,书房传来计算机实时讯息的提醒声。狐狸耳朵不以为意地稍微动了一下,穷极无聊地问:

  “谁啊?”

  “老妈啦!不知道又……”

  辛艾仁的话尾骤然消失,室内突然落人一片毫无温度的静默,时间久到让白灵感觉不对劲。然后,书房的方向传来紧密、强力,几乎是敲打键盘的打字声。

  “爱人?”

  键盘声顿了一下,白灵在沙发上坐起来,警觉地看向书房。那方向又传来更快速的打字声,一段、顿一会儿,然后又是一段,字越打越快。

  “爱人?怎么了?他们到家了?”

  白灵跳下沙发,往书房走去。他才走到书房门口,就看到辛艾仁伸手抹脸,那动作即使是背影也很明显可看出在擦泪。

  “爱人?”白灵不安地叫唤,“爱人,发生什么事了?”

  计算机前的背影只是摇摇头,深吸一口气打下最后一串字。当白灵走到书桌旁抬头上望时,他看到辛艾仁摘下眼镜,伸手抓过一旁的面纸擦眼睛,然后把脸埋入手掌里。

  “家里怎么了?”白狐变为白衣青年,弯腰探头看向计算机屏幕,“不是下午才……?”

  “啾比死了。”

  白灵还来不及解读屏幕上的讯息窗口,辛艾仁颤抖着的嘶哑嗓音就从指缝间传了出来。那声音干干、卡卡的,好像刚吞了什么苦不堪言的东西下去一样。

  “那条狗?怎么可能?上次回去才追我追好玩的。”妖狐吓了一跳,从屏幕前迅速回头,“他不是还不老?狗的寿命……”

  “被车撞死的。”兽医说,“早上他们出门就不见了,晚上回家才发现。爬回来……死在家门口。大家都去扫墓、没人在家……帮他开门……”

  根本不用再看屏幕,也不用判断大手后的表情如何,白灵伸手环住缩做一团的大男人,感受那极度压抑着的抽泣。白衣青年皱起一双剑眉,即使是修炼成精的妖狐,在生离死别前也无法提供任何帮助。

  “清明节……还真准……”

  “艾仁……”

  “对、对不起……不用担心我。”辛艾仁还是缩着,声音断断续续从妖狐怀中抖出,“我没事,只是……”

  “笨蛋,说什么对不起?”白灵稍微松开双臂,低低的说,“你需要一人静静吗?那我先出去?”

  “不用,没关系。”辛艾仁一抹脸抬起头,“我没事,真的。”

  “唉……”妖狐长叹一口气,手揉上兽医的头,“想听故事吗?我讲个故事给你听?”

  “好。”

  白灵对辛艾仁近乎反射性毫不积极地回答皱皱眉头,不能苟同地看着那张强作坚强的脸。本来还想多说什么,不过最后妖狐还是摇摇头,深吸一口气开口。

  “这次接着上次没讲完那个,共工的故事……”

  ~f~a~n~j~i~a~n~

  上古时代,洪水一度在天帝允许下成为惩罚世人的手段。

  后来经过一场天漏的大灾难,地上的人民不堪其苦,天帝才决定停止地面上的大洪荒。可是这个命令发布后,负责发洪水的水神共工依旧四处作乱,因而成为传说中的恶神。

  有人说,共工是认为地上的人民没有得到足够的惩罚;有人说,共工发水发得兴起,根本忘记了原本的目的。地上的部落领袖和帝王发起大军征讨共工,总是无功而返;天上的神明们却不知为何对此事漠不关心。人无力,神不管,地面上大洪水就这样随着共工盲日的脚步恣意泛滥。

  洪灾中,地面上世代交替,到了尧的时代。某天,水潦覆盖的土地上空出现一匹有翼的白马。

  白马名叫做鲧,是天帝的孙子。和大部分在天庭高枕无忧的大神不一样,他无法忍受地上人民如此受到大水煎熬。他曾经不止一次向天帝进言,希望能停止这过重的惩罚。地上洪水的命令因他的劝告而撤销,因此他格外无法原谅抗命的共工,决定自己下凡来面对这个恶神。

  鲧逆着洪涛往源头飞行,不知不觉来到一处水冲崩的断崖。他远远就听到滚滚水声中有人哭泣,而且不是一般百姓流离失所、哭天抢地的哭声。那哭声好哀伤、好深沉,仿佛有全世界无尽的悲哀在心中,却又因为被唇齿锁住,只得从鼻腔中勉强窜出一丁点声响。

  听到这么悲哀的哭声,仁慈的鲧心都碎了。他降落在地表上,化身为白衣男子上前一探究竟。鲧轻轻拨开树丛往前,往那哭声的方向走去。断崖边只有一个身着墨绿衣袍的男子,独自面对断崖抱膝坐着,一头暗红色长发披散在背后。谁也无法想象那般哭声会出自如此成年男子之口。

  无论对象是谁,看到有人这样哭泣,鲧都很难过。他终于忍不住走出藏身的树丛,抛出善意的询问:“你怎么了?”

  “谁?”

  不问还好。这一问,原本完全没察觉到背后有人的男子被吓了一大跳翻身而起,让鲧瞬间尴尬起来。

  “呃……我叫鲧。”鲧有些难为情地问,“发生什么事了么?你似乎很伤心。”

  “发生了很多事,也什么都没发生。”男子抹去眼泪,扯动嘴角笑起来,含泪凤眼上眉头却是紧皱的。

  “什么叫做‘发生了很多事,也什么都没发生’?”天神愣了。

  “没先自我介绍真对不起。”那人笑着,可是眉宇间丘谷似乎又加重了点、带着自嘲的意味,“大家都叫我共工。”

  鲧这才注意到,随着那男子手背上泪水滑落,地面上的洪水又加高了一寸。

  “你就是水神共工?”

  大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传说中扬波掀涛危害万民的恶神,怎么会是如此修长清秀、甚至还带点少年气息的优雅青年?

  “是啊!怎么了?”共工依旧笑着,但笑容带上了某种了然的警戒。

  “你就是那个祝融的……”

  “没错。”青衣男子的笑容瞬间敛去,目光转为凶狠,“你不是凡人吧?你认识那个家伙吗?是他派你来的吗?”

  瞬间巨浪扑天盖地直扑而来,狂袭鲧的落脚处。鲧没被冲走,只是着实吃了一惊,而共工抓住这一瞬间,转身就要往大水中跳。

  “等等!”一个箭步向前,鲧在大水中扣住了共工的右手,把他硬拉回来。“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振滔洪水?”

  “什么?”

  共工僵住,而鲧震慑了。被抓住那瞬间,共工脸上充满惊骇、绝望和垂死挣扎的狠劲。可是一切表情都在鲧那句话之后定型,面上肌肉还来不及作出反应,眼神却已透露出不可思议和一丝希望?

  当下鲧就确定了,眼前男子绝对不是世人口中暴乱邪恶的洪水之神。如果大水的确因此人而起,那必定是有其苦衷。

  “这有什么好问的?”那抹生机一闪即逝,共工的眼神再度冰冷讽刺,犹如深沉江水,“不是天帝要我降下洪水惩罚三苗吗?”

  “天帝早已撤销了对三苗的惩罚,你不知道吗?”鲧奇怪了。

  “什么?”先是一愣,共工马上反应过来,“我没有接到这个命令。”

  “那就怪了。”鲧皱皱眉,努力思索,“我记得还听说你父亲自愿接下传达命令的任务啊?”

  “没什么好怀疑的。既然由我父亲负责传达,那一定是我接到命令之后忘记了。”共工冰冷一笑,一股急流由内而外挣开鲧紧抓的手,“反正伟大的火神不会犯错,也不会忘记传达命令。那当然就是我不听啰!”

  “等等!”

  这次鲧没来得及逮住灵活的水神,共工转身化为一条红鬃青龙潜入大水中。鲧当然不死心,看定青龙游走方向正要化身追赶,背后一个爽朗的声音叫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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