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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话说的好,宴无好宴会无好会,面对著这一桌子的丰盛好菜,封擎云的心情只有如坐针毡、度日如年八个字能够形容。
回来已经六七天了,日子却是出乎意外的平稳无波,然而就在他著手将帮中的事务一步步悄悄移给阎烨时,封若樱也跟著开始有了行动,只是没料到她的第一步竟是设宴邀他见面一叙。
此处是个距泷帮不远的庄园,占地不大且地处幽僻甚少人知,算是以往『极乐谷』的产业之一,也是以往最常与她见面的地方,可这一次,却是两人摊牌後第一次的会面。
她还想做什么呢?伸指轻点著眉心,封擎云猜不透封若樱在算计些什么,她难道以为两人的关系还能够维持往昔般平和的假象吗?毕竟从落湖的那刻起,她想毁掉自己的意图就再明显不过,还是说……这是桌准备送他上路的断肠宴?还不能够……不能是这时候……封擎云暗自警惕著又多加了几分戒心,在没有确定泷帮能远离这场恩怨是非前他不能轻易言死,而其实,从来他就不曾放弃过,哪怕是在最绝望的时候,心底的那丝期望始终支持著他咬牙吞下每一分的痛与苦。
然而就因如此,所以即使明知道这一场邀约会是个无底火坑,他也依然无法拒绝不往下跳,或许该说是……没办法不给自己机会吧,即便是已下定了决心违逆她做回自己,却怎么也难完全灭熄掉心底那最後点希冀的火苗。
这大概就是为什么晨曦非离开不可的原因了……低垂下首,封擎云让长睫掩去眼底浮起的讽色。
他们都太清楚所有的坚持在面对她时都会心软化成泡影,所以徐晨曦选择躲到了一个没有她的地方让心喘息断念,而自己,却被另一半斩不断的血缘绊在这里。
算是种牵绊吗?可以这么说吧……虽然,这绊绳的一端始终攀不上……要是让那石头知道了他明知山有虎还把脖子这么大方地放在虎口里,只怕那家伙会先一步帮他早登西方极乐吧……才想及莫磊的反应,一抹鲜明的身影已在封擎云脑海里生动地勾勒而出,润红的双唇忍不住扬起了个令头上明月也失色的漂亮弯弧。
「什么事这么开心?」语声轻柔,一阵带著花般沁甜的香风徐徐拂鼻而过,却是让沉缅於回忆中的封擎云不可察觉地轻颤了下,桌下垂摆於膝的双掌也渐渐紧握成拳。
「没什么,只是觉得活著真好。」压抑下越来越显急促的呼吸,封擎云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一如往日般沉著,不想还未对阵就先输了气势。
隔著张桌坐著,令封擎云如此失常的是个看似只二十许的年轻女子,有著副细致纯美的五官,一身玫瑰红的合宜装扮更将人衬托的如月之谪仙般雍容,只可惜精致的面庞上也一如冷月般没有丝暖意。
「你是说好死不如赖活?既然如此,又为什么不听我的话呢?」不悦抱怨著,女子揽袖举壶为两人各倒了杯酒,也不管对方喝是不喝就迳自捧杯凑唇饮下,轻挑的言语举止立即打破了之前予人的好印象。
「都是你不听话,害我平白失了个人,要知道他的价值虽然不如你,但可听话多了,丢了个这么言听计从的好棋子……唉,你还真是会替我找麻烦。」放下杯,女子美目审视著自个儿玉葱般纤细的指尖,语声娇柔言词却恁般伤人。
「只这样?晨曦他连命都不惜供你挥霍了,在你眼里却仍只是个……棋……子?」末尾的两字,只有封擎云自己知道是花了多大的气力,才能在她面前平静地将它化为言语吐出。
她是怎么做到的?怎么能够毫无犹豫地将自身骨肉当作个死物极尽利用?温热的濡湿感渐渐在手心里蔓延,封擎云仍不死心地望入那双俏媚的凤眼里,却是怎么也无法在那两潭寒冰里看到答案。
失望地闭了闭眼,他是真的不懂……她是他们的亲娘不是吗?辛苦怀胎了十个月才带他们来到这人世的,就算是秉性淡漠寡情,对他们无情无爱也无怜无惜,但至少……至少不该……仇人吗?她是把他们当成有著不共戴天之仇的敌人吗?如果最初没有一丝的爱意温情,又为什么要给他们张眼呼吸的机会呢?念头百转却始终没有勇气将话语问出口,封擎云揪心之余更替徐晨曦感到不值……
因为古閺澐,自己的遭遇还可以说是咎由自取,但晨曦何辜?他又是做错了什么才落得这般……投错胎了吗?
「喔,要不然呢?封大帮主希望我为他安个什么样的位子呢?不会是出了远门一趟就把脑子也丢了吧。」巧颜笑兮,媚人的漆瞳一点儿也无畏於封擎云炽烈的责问目光,仍是水灵灵地直勾著人瞧,里头的神韵却是除了戏谑外没半分真意。
「……」默然无语,封擎云垂下长睫阻绝那两道令心透寒的目光……早就什么都明白了的不是吗?还这般冥顽不灵地苦苦追问究竟是想再确定些什么?是想试试自己还有没有能力承受她的伤害?还是想──让这双绝情的手亲手捻熄心底的微火……
「找我有什么事?」徐徐吸吐著沁凉的空气好除却压在心口的闷沉,封擎云清楚再应答下去只会让自己更难过不堪,决定不再延续这让人心碎神伤的话题,直接切入今晚这场鸿门宴的主题。
「怎么,难得碰面聚聚,不话家常了?」举箸夹了些菜入口,封若樱又是斟了杯酒自饮,凤眼斜睨著面前的俊颜,视线始终不离,在那张年轻的脸孔上她彷佛又看到了那段美好的往日时光。
「好吧,我找你是因为听说……你把泷帮给了旁人。」撑肘托腮,袖袍滑落露出了一大截的无暇美臂,封若樱凤眸半眯地瞟向封擎云,流转的眼光叫人看不出她问语的真意。
「无所谓给不给,泷帮本就不是我的东西。」虽然十有九成已猜到会是跟这事有关,但封擎云却隐约觉得这件事只是个幌子,狡黠若她才不会只为了问这个浪费时间在他身上。
「唉呀,不是你的,可你却让它也变成不是我的了……云郎啊云郎,你说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呢?」眼波如涟,许是酒喝多了,封若樱眼里尽是诱人的朦胧醉意,口吻也显得越发娇媚惑人。
「别……这样叫我。」再次紧了紧膝上的拳头,封擎云痛苦地阖上了眼,不想对上那双燃烧著魔般执著情感的漆瞳,「……别再在我身上找那男人的影子,我不是他!
「二十年了,就算是梦也早该醒了,何苦还这般追著他呢?何苦追著一个永远不可能实现的幻梦?……娘。」
「啪!」充满孺慕之情的喊声换来的却是一记清脆的巴掌,被掴到偏首的封擎云苦涩地抿紧了唇-瓣,血色却依旧缓缓地自唇角爬下。
「谁许你这么叫的?!」醉人的媚态全随这巴掌一扫而空,娇艳的容颜又恢复为无情的冷月,不同的是墨瞳里明显流露出厌恶的神情。
许?儿唤娘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抬手拭去唇边挂下的血渍,封擎云突然有股想仰首大笑的冲动,却不知该笑她的无理无情,还是笑自己的痴傻若愚……不是第一次了,却总是学不会记取她给的痛,学不会懂得放手认命,总是一而再地妄想著有天回应这声呼唤的会是张温暖笑颜……是不是自己追著的……也是个永不能实现的幻梦?真是幻梦?真是太奢求了吗?……已经算不清是第几次这么问著自己,封擎云呆然凝望著指上、掌心里的殷红。
他多想找到个理由来肯定这答案,说服自己那是不著边际的妄想,所以该死心该放弃,但残忍的事实却是──对他而言的奢求只是常人视如吃饭睡觉般的平凡,这叫他怎么肯死心?怎么……甘愿放弃……
「算了,这次就当是你无心,下次再犯我可没这么简单饶过你。」冷冷的语音扰醒了封擎云远扬的黯然心绪,只见封若樱端著酒杯站起了身。
「跟我过来。」命令般掠了句话,封若樱转身就向园後的屋宇迈步,不留余地的狂妄神态摆明了知道封擎云不会违抗她,果然不一会儿,轻缓的脚步声就随著在身後响起。
主戏要上场了吗?每踏一步封擎云的心情就更沉重一分,该说是习惯性的服从吗?尽管浑沌未明的状况让他感到不安,理智也一而再地发出警告,双脚却还是有违意志地跟上那抹艳红身影。
就当是看看她想做什么吧,知己知彼,反正对自己而言,若有什么不对脱身应该不难……思忖著,封擎云找理由说服著自己相信,踏出的步伐并不是习惯性的屈服。
穿过重重回廊,封若樱伸手推开了扇门,封擎云也跟著走近一片漆黑里,直到关门声响起,烛火也同时被点燃,封擎云这才看清方才所察觉的呼吸声与香气是属於三个丰姿绰约的女人。
不解封若樱此举的用意,封擎云暗自屏息戒备著。
「如何?她们都还不错吧。」眉梢微挑,封擎云越发不懂封若樱在说些什么,找他来是对这些女人品头论足?,「送你的,别拒绝……你等会儿会很需要的。」
「什么意思?」一股不好的预感油然涌上心头,封擎云觉得自己似乎如瓮中鳖般已落入了圈套里,而她则是如渔人般正得意地拉绳收网等著看成果。
「呵……还没感觉呀,该说你功力高绝还是迟钝……冷感呢?」掩袖笑的浪荡,凤眼里尽是暧昧的嘲讽。
「……」不及再启唇问个仔细,封擎云突然感到一股燥热如波涛般汹涌地自小腹袭上,冲激著他眼目一眩,四肢也开始发软无力。
「你……对我下药?」面色越来越是红艳,心却越来越是发凉,身体不能控制的变化让封擎云很清楚自己中的是令人十分难堪的药物,却不懂是怎么著了道,他不但酒菜未用连杯箸都未举呀。
「要不然你会乖乖听话吗?别瞪我,我可没亏待你,这三个可是我为你精挑细选的。」伸指轻点了点朱唇,封若樱的神情就像个无辜的小女孩,「想不通怎么栽的是不是?……你觉得我今天身上用的粉香好闻吗?」
该死!紧扶著桌沿支撑著急遽发热的身子,封擎云无法不感到懊恼,就只因为自己太习惯她身上常带有的香味,所以轻忽了。
「为什么……这么做?」
「既然你不肯把泷帮给我,我当然得为以後打算打算,为了今天,她们的身子都已经调养了大半年,我想经过这一夜,留下个孩子应该不难。」
孩子?!她这荒唐的举止竟是为了要个孩子!难道光是自己和晨曦还不够吗?她又打算制造孩子来当棋子用?而这回竟还是拿自己……做种……
「就为了……对他报复……你……孩子何辜?!」话说的断续,封擎云已是不能自己地粗重喘息著,目光却犹是不能置信地紧锁著封若樱。
「对,就为了报复他!谁叫你不肯听我的,我绝对要拿下整个青邑门,把那贱女人还有他儿子全扫出门,让他们全落魄街头看我的脸色过日子,我要他认清楚当年他抛弃的究竟是什么,我封若樱岂是这般好欺的角色!」女子的艳丽的容颜染著妒恨的仇色,在火光的印染下更显得狰狞,犹如地府阿休罗,一尊有著绝美容颜的破坏神,誓以红炎焚尽所有。
「呵……」反常地大笑出声,封擎云眼里满是无法宣泄的悲怆,尽管药性炙酌著全身烫如火烧,让他最感到痛苦的却是眼前这女人赐予的残酷答案。
从头到尾,在她眼里自己始终只是样工具,连到最後,她都不忘用这种令人难堪的方式要留下他的血脉,就只为了对那男人的报复,一切就只为了古字这一姓?若是除却这半身古姓的鲜血,他封擎云大概比诸於路边任人践踏的杂草都不如吧,可笑的是自己还疑傻坚持著不肯放弃?!……该死心了……怎还能够不死心呢……如果生命之初根本就没有期盼,那么又如何冀望渺渺未来?张著眼作梦……不是太愚蠢了吗?
「别反抗,这药你克制不了的,再压抑也只是平白增添痛苦而已,至於她们三个你也别担心,我已经费心训练了大半年,不是柔弱处子,你再狂暴她们也承受的起,好啦,夜正长,我就不打扰你们了。」彷若完全没听到封擎云如泣般的狂笑,封若樱自顾自地交代著,无动於衷地反身就走。
「封公子……」几乎是封若樱前脚才离,那三个妖娆万分的女人就如蛇缠了上来,引的封擎云又是不可遏制地一阵急喘。
「别碰我!」视野已是一片朦朦胧胧,封擎云如避蛇蝎般踉跄闪躲著,他很清楚自己的身子现在已敏感的经不起半点挑逗,全身烫热紧绷地几令神智崩溃,而下身更是胀痛的让他想发狂。
不行!绝不能称如她的心意!他不要再制造出跟自己一样的孩子,一个生来注定得不到亲情的斗争工具,一个终生只能在亲情夹缝中挣扎的玩偶,他不能让这样的悲剧无止尽地一再重演,这一脉只能作为复仇的血缘到他就该断了,他不会让她再拿无辜的生命去跟古天溟争斗!凝起最後的力量,封擎云挥掌将再次欺身上来的三女扫飞了出去,同时飞身撞破了窗阁,平日灵巧的身子如今已是沉重太多,落地时根本站不稳脚。
狼狈地趴跌在草地上,封擎云想也不想就并拢五指往自己的肩头插下,让昏沉的意识因痛楚维持一线清明,他还不能就这么倒下,他要找个安全的地方,找个大夫解他中的药性。
……莫磊……莫磊一定能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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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了个大呵欠,莫磊又想爬上床躲在棉被里避寒,这北方的天候对他这南方来的娇客而言实在太难适应,冷的他每天抱著火盆都还嫌不够暖,都是那可恶的臭小鬼,一回到窝就扔了他不管,害他夜夜都抱著冷被独眠,再这样下去,迟早哪天真会冻死在这什么鸟帮里。
当莫磊还在满脸郁卒碎碎念著,忽然碰地一声那两扇房门就被股巨力撞的大开,飕飕冷风更加肆无忌惮地狂吹而入,首当其冲的倒楣人儿立即缩起脖子铁青了脸,正准备扯喉开骂暖暖身时,才发现这般粗鲁撞进门的,正是他口中那个两三天不见没情没义没良心的臭小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