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非你还把姐姐当作是外人,那姐姐就无话可说,」星仪僵硬的脸上带有一丝悲凉。
「姐姐千万别这么想,星罗永远当姐姐是我的亲人,你是我唯一的好姐姐。」星仪是额娘的远房亲戚,但因为星仪的父母去世得早,所以额娘就把当年孤苦无依的她给接回来与她作伴,而且还帮她改名叫星仪,至今也有十年了。
不过,星仪虽不是她的亲生姐姐,但彼此间却相处得极为融洽,好到几乎让她误以为星仪就是她亲姐姐似的。
「那你就把你失踪的那一晚及后来所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诉姐姐,这样我才确定你没把我当外人。」
「我……」星罗面有难色地吞吞吐吐着,然而在看见星仪的脸色瞬间黯淡下来时,只好不忍地把那晚的事很宛转地略提了下。
「弦煜贝勒说你中的是云雨散?」星仪的眼突然闪过一丝奇特。
「嗯!」星罗的小脸乍红。
「我是没听说过什么云雨散,但依你所说的反应来判断,我想弦煜贝勒大概是误说了。」星仪很小心谨慎地说。
「可是,我最后还是被他医好了呀!」
「是没错,不过依姐姐的想法,你应该是中了春药的一种,名叫合欢散才对。」
「春……春药!」她是没有听说过什么云雨、合欢的,但她却私底下听闻这种见不得人的东西。
「你也知道误食那种春药,需要靠……他们的帮助才能解,所以姐姐要慎重的问你,你真的没事吧!」星仪握住她的双手,很关切地问道。
她是何时吃下那种羞死人的东西,为何她想不起来?
那晚她几乎乐得没时间喂肚子,直到夜真的很深,人潮也逐渐散去,云儿才在催促她回家前,拿了一碗白色的浆汁给她喝,说是让她解解渴;接着,她又说要去买些玩意儿回来给她,叫她在原处等她一会儿,结果她等了又等,却始终不见着云儿的人影……
「星罗、星罗,你没事吧?姐姐不问了,你别吓我呀!」她的恍惚失神,让星仪紧张地摇晃她的手。
铿锵!
碗盘的落地声同时将她们姐妹俩震回神。
「星罗怎么了?」御史夫人心疼地踩过地上的碎片与汤汁,赶忙推开星仪的手,将星罗从头到脚巡视一遍。
「额娘,星罗没事,您就别担心,瞧您方才这么急急踏过来,万一要是不小心跌倒,那多危险。」被推至一旁的星仪,连忙叫云儿收拾地上的碎片。
「是不是你同星罗说什么,不然她的脸色怎么变差了?」御史夫人忽然将矛头指向星仪。
「额娘别误会,我没跟妹妹讲什么。」星仪慌乱地否认。
「没有就好,星罗才刚回来,我希望你这个做姐姐的尽量照顾她,别像你的奴才一样,再把我的女儿弄丢。」御史夫人意有所指地瞪了眼正在地上收拾的云儿。
先前她之所以不处置云儿,是因为她是最后得知星罗下落之人,而现在星罗已平安回来,而星仪也拼命求她饶恕,她才放她一马。
「对不起,额娘。」星仪低着头,不想让脸上的哀伤流露在外。
「额娘,您就别怪云儿了,而且姐姐她很照顾我,您瞧,她还带来很多点心来给我吃。」星罗漾起淡淡的微笑,撒娇地回抱住额娘,并对星仪投以一记抱歉的眼神。
额娘把话说得太重,莫怪姐姐会难过。
「她带点心来有什么用,要你把它吃了才算数,看看你的脸瘦成这样,额娘看了多心疼。」
「额娘,我再下去叫人重新煮碗热汤给妹妹用。」星仪突然出声。
「嗯!快去。」
「额娘,您方才对姐姐似乎太……」等星仪走后,星罗微皱着眉,扯扯额娘的手。
「星罗,她是云儿的主子,必须要为此事负起一点责任,所以额娘会这么对她,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这十年来,她从未有亏待星仪之处,她也一直很想把她当成自个儿的亲生女儿,但毕竟血缘上的不亲,让她把所有的疼爱全都转给她唯一的女儿星罗。
「但是额娘.....」
「既然你回来,额娘打算在最近替她找门亲事,唉,等她嫁去之后,也了却我的责任;至于你,可要陪额娘久一点,额娘才舍不得这么快就把你嫁掉!」
「额娘!」星罗娇羞不依地窝在母亲身上,不过她心头却蒙上浓烈的苦涩,令她突然觉得好想哭。
但,想哭的不只是星罗一人,就连一直站在外面而根本没离去的星仪,也不禁流下泪来;然而其脸上的神情却让人百思不解,因为除了伤心之外,更多了抹忿忿不平的怨怼及阴狠。
就在星仪真正离开后不久,一名侯侍突然慌慌张张地前来禀报。
「夫人、夫人,大事不好了!」
「格格回来了,还会有什么大事?」
「是刑部派了一堆人把大人给押走了。」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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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
左都御史暂且被开释撤回。
一家子全集合在大厅堂上,个个是面容惨淡,相对无言。
「老爷,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刑部为何要查办老爷,你才刚接任不久,怎么会说你贪渎呢?」
「唉!」他所担心之事果真发生。
他从热河都统调派回京担任左都御史一职,这其中一定牵扯不少的秘辛,虽然他在一发现有异之时,就开始着手调查,但仍晚了几步,对方早已等在那儿栽赃给他,更遑论他至今还查不出个所以然来。
不过,他并不是一点眉目都没有,但对方的权势却是他无法招惹的呀。
「老爷,你不要光是叹气,要赶紧想出办法来,不然刑部的人待会儿要是再来的话,可怎么办?」星罗的事好不容易才解决,现在又出这等会砍头的大事,真是诸多不顺。
「阿玛,这明明是有人故意要嫁祸于你,难道刑部大人都不相信咱们的说辞?」星仪担忧地接着说。
「如果相信就好办了。」对方显然可以左右整个刑部,所以就算他说破口,照样得当个替死鬼。
「阿玛,你再想想看有哪位大人可以证明您的清白,星罗定会登门去拜托他们帮忙。」星罗突然蹲在阿玛面前,水漾的大眼盛满无比的决心。
御史大人疲惫地支额摇头。
唯一能帮他之人,却也是……
「阿玛,我知道您一定知道有人能帮您,您就让我试试好不好?」
「可是……」御史大人有些动摇。
「阿玛,星罗会恳求到他们答应为止,您就快告诉我是哪位大人!」
「好,阿玛可以告诉你,不过阿玛得事先跟你说清楚,如果他们刻意刁难你,你就回来,记住,绝不许向他们摇尾乞怜,因为阿玛若要死,也要死得有骨气,知道吗?」在濒临生死关头的这一刻,他也只能冀望星罗。
「嗯,女儿知晓。」
「高贤王府,只有高贤王府可以救你阿玛。」
第八章
高贤王府
星罗直挺挺地立在他跟前,冷静的水眸死盯着他的领口,红润的樱口紧抿,小巧的下颚微缩,而垂落的双手则无助的互绞着。
他们二人自见了面后,无人愿意先行开口。
本来星罗有求于人,理当尽速说明,但不知为何,她的小嘴始终闭得紧紧的,只有一双绞动的手,泄露出她紧张的情绪。
「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又兜回我这里来。」弦煜首先开口,不过头一句话就让她如乌龟般缩回龟壳里,只露出一根小小无用的尾巴。
说话呀!她现在身负阿玛所托,绝不能连尾巴都缩进去,如果不好意思一开口就请他帮忙,那先跟他道歉好了,说声对不起总该会吧!
「对不起。」虽然连她自己都搞不懂为何要道歉,但这三个字的确比较容易上口。
弦煜不禁弯起嘴角,对于她一开口的道歉,显得有趣至极。
「有事?」
「我今天是来……」她着实困窘到难以启齿。
才过没几天,她真的又兜回高贤王府,这教她如何不尴尬、如何不慌乱、如何不悲哀。
「你不用说了,本贝勒晓得你今天为何而来。」弦煜噙着一抹意喻深长的轻笑,凝睇终于敢抬眼迎视他的晶眸。
「你知道?」星罗忽然睁亮眼。
「嗯!」诡异的尾音,听起来却带有某种邪味。
但星罗并无察觉,因为她正在庆幸自个儿可以不用摆出一副可怜样,来说明阿玛被人诬告的艰困处境。
「那你可以伸出手来帮……」
「我当然可以伸出手来接你入阁,谁教我的小星罗是如此可人。」
「入阁!入什么阁?」星罗睖瞪。
「亏你还在我的院落待了不少时日,怎么才出去兜一圈,就把落花阁给忘了!」弦煜啧啧有声地调侃她。
「落、落花阁!」星罗惊叫。
「怎么?你不是因为离不开我,才决定回来当我的侍妾?」对于她一副震骇愕楞的模样,他平稳的音调不见少许波动,只是其俊脸上微微带有那么一抹恩宠。
「谁说我离不开你!」星罗的嘶吼声在乍见他眉尖一扬后,急速冷却,「你不要误会,我今天之所以会来并不是要当你什么侍妾,而是专程来请你……」
「既然不是,那本贝勒跟你之间似乎就没什么好谈的。」弦煜淡然一笑,优雅的起身,并朝外冷声说道:「来人,送星罗格格。」
「喳!」门外侍从在应声后,旋即推开门,向星罗做出请的姿势。
「等等,我还没说……你不能赶我走!不行!」星罗慌乱地索性挨近他,神色不安地凝视他。
弦煜抿着讥诮的薄唇,似笑非笑地瞅着星罗那张谪仙似的绝颜,半揶揄地低吟:「本贝勒为何不能赶你?」
「因为、因为我……」
「你只要能说出个理由,就可以留下。」
「星罗格格,请。」门外侍从硬生生地催促。
「因为……」因为她身上寄有全家人的托付,唯今之计,也只有他才能解救他们一家子的命,不过她的确完全没有立场可言。「弦煜贝勒,你行行好,拜托你先让我说完,不要现在就赶我走好吗?」
「你还是得给我一个理由。」弦煜无奈地向侍从使了个眼色,两名侍从在接到指示后,便踏进屋内作势要扣住她的双臂。
星罗大惊失色,吓得连忙躲在弦煜身后,直揪住他的衣服,侍从不敢趋前擒拿,只好恭敬的等待主子下令。
「星罗,就一个理由罢了,很简单的。」弦煜稍一侧身,便一手扣住她挣扎的双手,将她拎至眼前。
要是真有这么简单,她还会不说!
问题是,她真的答不出他所要的那个理由?
他摆明是在逼迫她臣服,要她甘愿做他落花阁众多侍妾的其中一名。
她着实揣测不了他多变的性情,一下子把她贬得低低的,一下子又把她赶回家,现在又要把她豢养在落花阁,他到底是要拿她怎么样!
在她离开的这些天内,弦煜自己也思索满久,直到他想通自己不管在皇上跟前商议大事,或者是身下躺了个艳丽女子,那一颗晶亮的明珠始终盘旋在他的脑海,无法把她磨成细粒。
事已至此,要将她这颗明珠成功地完全拔除,已是微乎其微,那不如干脆将这颗明珠摆在他看得到的地方,省得让自己烦心。
所以,他才施点手段,让她阿玛得以返家一次,而他也料定他的小明珠会直接冲到他面前来。
「好,我就给你一个理由,但是你得叫他们先出去。」因挣脱而乍红乍白的小脸,明显地转为酌红。
弦煜无所谓地支退他们,不过并没有放下她的意思。
「说。」他把她拎得更近,近到快抵触她圆润的鼻尖。
「我的理由是、是……」星罗不自然地咽下一大口口水,其吞咽的声音之大,就连弦煜也禁不住笑弯了眉,「你能不能看在我跟你有过关系的份上,帮我们家向刑部大人……」
「关系!什么叫做你跟我有关系,难道你是我什么八竿子都打不着一起的外戚,还是我流落在外、十几年都没见过面的小妹?」
「不是那种关系!」星罗气急败坏地直想骂人,如果她真与他有哪门子的亲戚关系,她还会这般低声下气地求他吗?
「那我就不懂格格此番话的用意。」
「我说的那种关系,是我跟你的那一种关系,而不是你说的那一种。」星罗说到最后连舌头都打结,但她的话仍像是一团迷雾,让人摸不着头绪。
「我听不懂、也不想再听,格格若没事就请回。」弦煜忽然冷下脸,淡漠地松开手,任由她在旁拼命解释她所谓的关系。
就在弦煜又要唤人遣送她之际,星罗猛然踮起脚,一手扶住他的肩,另一手快速的捂住他的嘴,整个人几乎趴在他身上。
「我的意思是说,我曾经跟你在一起过,所以想请你帮我。」望进他戏谑的眼,捂住他嘴的掌心突地被他一咬,星罗一惊,连忙羞愧地放下手,退离他二步。
「跟我有过关系的女人为数不少,若是每个人都要请我帮忙,就算有十个弦煜都不够用,你说是吗?」小星罗的嘴真硬,不过她如果一下子就答应,那多没乐趣,所以他满喜欢。
「话是没错,可是我……」星罗苦涩地接不下话。
她以为在他心中,她是特别的,跟其他人是不一样的,结果……
她显然只是自己往脸上贴金。
「你是不肯帮我吗?」她抿紧双唇,气若游丝地问。
「我说过,你只要给我一个满意的理由,一个让我无法拒绝的理由。」弦煜诡异地趋近,并执起她僵硬的小手,恣意地揉捏着。
「我愿意……愿意……」说呀!说愿意当他的侍妾,这样他就会救她全家。
星罗,阿玛绝不许你向人摇尾乞怜!
一瞬间,阿玛的警语突自心中响起,及时封住她的话。
可是做他的侍妾,算是向他摇尾乞怜吗?
「星罗,你愿意什么?把话给我说完整些。」弦煜佯装不解地眯视她,对于她即将出口的话竟有某种期待,握住她小手的力道也不禁加重了。
「愿意给我一点时间考虑吗?」急遽而来的陌生疼痛,赫然让她脱口说出自己脑中的意念。
弦煜的脸色骤变,一双黑夜子眸瞬间掠过冷沉、氤氲及复杂愠色。
「可.....可以吗?」星罗被他突如其来的阴惊表情骇到,继而颤抖地猛力抽回手。
由于她抽得过猛,而弦煜也放得极快,在收不住跌势的瞬间及时扶住桌沿,才不致难看地摔倒。
不过,她倒是不奢望弦煜会拉她一把,因为瞧他的模样,好像她没跌倒是一件很可惜的事。
「弦煜贝勒,我只要一点点时间就好。」星罗再次诚恳地请求。
一弹指间,他的表情又恢愎一贯的淡然模样,继而诡谲地幽幽吟道:「好,我给你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