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许联森於内心做深刻反省时,江沐月冒出了一句话。
“呃……?对!”
许联森赶忙回话。
“我妈妈……是这样的。”
喜悦跟著泄了出来,这是江沐月第一次问起他的事。
“不见你父亲?”
“我爸爸他……两年前病逝了……”
所以妈妈才会这麽宝贝他,成天为了他操心。
“……抱歉。”
“没、没什麽!”
他快快地说著,嘴角不由自主地牵起。
接下来又是沈默,似找不到话说,但许联森难过了一夜的心情却异常地好了起来。
快到学校的时候,一辆车从马路对面驶来。许联森突然冲了过去。还没等江沐月明白发生什麽事,就见他已跌坐在地上,而车子飞快地驶开了。
心下一抽,他当即赶到他的身边。
“怎麽回事?你受伤了?站不站得起来?”
一连串急促的问话下,江沐月脸色苍白,想都没有想过自己竟也有这麽紧张的时候。方才看到许联森跌倒在路上时,一种深深的恐惧与惊心立刻就抓住了他。
在确定许联森没有撞上车子,也没有流血受伤後,他气得大骂起来:
“你发什麽神经?干嘛突然跑出去?想自杀吗?你知不知道马路如虎口?!你……”
他停住口,目光被许联森怀里的那个小东西吸引去了。
许联森万分抱歉地看著他,怀中钻出一颗圆滚滚的小脑袋。是一只黑色的小狗。
“它……差一点就撞上了……”
他喃喃地解释。
小狗似证实地也朝江沐月“汪”地叫了一声。个儿虽小,却相当精神,一点不像刚刚脱离险境的样子。
什麽──?!
居然是为了一只狗?
江沐月难得地目瞪口呆。
小狗从许联森身上跳下来,抖了抖身子,若无其事地跑走了。许联森目送著它,脸上又露出那抹曾令江沐月惊鸿一瞥的微笑。
愣愣地看著那朵微笑,江沐月不觉呆住了,还没来得及宣泄的怒气在察觉之前就已消失地无影无踪。那一刻,他忽然觉得这个平凡的小子竟出奇地美丽恬静,甚至比他见过的任何女子都要来得动人。
直到小狗走得不见了身影,许联森才收回目光,抬起头,却见江沐月直勾沟地丁著他,心一慌,以为他还在生气,忙道:
“对不起……沐月,我不该做这麽危险的事……”
沐月会生气,就表示还关心他吧?虽然挨了骂,却没了以前的那种失落感,相反心里还有一点甜甜的味道……
江沐月凝视了许久,伸出手至他面前。
许联森愣了一下,才想起自己还坐在地上,忙边起身边摇头道:
“不……不用,谢谢,我可以自己起来……”
“手!”
江沐月双眉一紧,出声打断他。
许联森噤住口,有些怕怕地看著那张神情莫测的脸孔,迟疑了好一会,在江沐月因不耐烦而开始瞪眼下,才小心翼翼地把手放上去,随即立刻被一股温暖包住了。
江沐月的手掌宽大而坚实,伴著浓热的体温传来,竟使他不禁起了颤栗。
被这样的大手握著,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许联森竟感动地眼眶也热了起来,全身没有一处细胞是平静的。
江沐月沈稳有力地一牵,把他从地上拉了起来。
“谢……谢谢!”
讷讷地说著,许联森的脸红扑扑的。
轻轻一收,手与手分了开来,那股温热仿佛突然中断似的一下消失了。带著微微的惋惜,许联森拍著身上的灰,以掩饰自己的羞涩。
不自然的并不止他一个人,江沐月也一样。看了看空荡荡的手,江沐月怅然所失,仿佛少了什麽。
刚才,仅仅几秒锺,他竟有了从未有过的满足与安心……
第十章
这一天轮到许联森值日。因为和江沐月约好放学後一起去街上看CD,他很快就打扫好了教室,关好门窗,收拾了书包就匆匆忙忙往大校门口跑去,不想让沐月等得太久。
这算是一个小小的约会吧?
他兴奋而又有些紧张不安地想。
远远地,就看到江沐月正站在校门口一旁,想他那样的人,即使随便站在角落,也一样的引人注目。
江沐月也看到了他,眼光朝他这个方向看过来。
正欲招手,有人叫住了他。
“许联森!”
许联森停住步子,诧异地扭头望去。
“还好你没走,来,把这个送去办公室。”
是同班的一个班委,手上厚厚的一叠作业本正往他这儿送。
“我还有点事得先走,你代我拿过去。”
也许是习惯了受人支使,等接过本子後,许联森才想起不对。
“可……可是……我……”
“快点送过去吧,否则老师就要下班了。”
那名班委像是没有听出他语气中的为难,还不耐烦的催促著他。
“你为什麽不自己送去?”
一个严厉的声音在头顶上响起,两人不约而同地抬起头,又不约而同地吓了一跳。
江沐月不知什麽时候来到许联森的身後,低低的气息令人不寒而栗。此刻他正盯著那名班委冰冷地问著。
没想到伊皇三人组的老大江沐月会出现在这里,那个人吓得连话也说不出来,不明白自己做了什麽让这个令全校人敬而畏之的大人物用这麽可怕的目光看他。
江沐月把硬塞到许联森手中的作业本甩回去。
“自己拿去!走了!”
後面那句话是说给许联森听的。
抱歉地看了一眼呆若木鸡的同学,许联森忙跑步跟上江沐月。
“你难道不知道拒绝两个字怎麽说吗?”
一出学校,江沐月就忍不住训起话来。
没见过哪个人老实成这样,教他实在是看不下去!可他兀自气得半死,这小子却不明白自己哪里没对。虽说老实称不上缺点,但在这个时代也绝对不是什麽优点!这小子之所以总是被人呼来喝去做这做那,像只工蜂一样忙个没完,本身也该负上一半的责任!
自知有错的许联森小小声地说:
“我……没办法……”
习惯了接受与忍耐,久而久之就改不掉了。
而且他总认为拒绝别人的要求是一件很不礼貌的事情。
“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不准低头!我长得很难看吗?为什麽不看著我说话?”
说著说著江沐月的气头又上来了,索性把逛街的事情一丢,先批再说,否则他一定会被这小子的温吞气死!
“不是啊!”
许联森赶快摇头。自他与江沐月交往以来,最常做的一件事就是摇头,真怕哪一天把头给扭了。
江沐月要是长得难看的话全世界的人就都不用活了,他之所以会经常低头,也是长期的谦卑所致,更重要的一点,看著江沐月他就会不住地脸红心跳,呼吸急促,不要说正常的交谈,搞不好还会出糗呢。
要说难看,应该是他吧……?
看他又露出受惊害怕的表情,江沐月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欺负一条欺负小白兔的大灰狼一样,不由得挫败的低咒了一声:
“该死!我怎麽会找上你这种人!”
别说什麽罗曼蒂克,浓情蜜意了,他们之间的交往哪有一点情人的成分?除了偶尔接吻──还是他气急之下主动的。照这样的模式,跟主仆有什麽两样?他要的又不是一个一天到晚对他敬畏有加、唯唯诺诺、诚惶诚恐的奴隶!
情调没有,倒是气出了一大堆。
他发现,自从和这小子交往以来,以往沈稳冷静的他就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了。
江沐月说这句话纯粹出於无心的抱怨,并没有特别的意思,但在许联森听来,却如一块巨石,沈重地投到了心湖之底。
一声闷响,心隐隐地涨痛起来。
他……什麽意思?是後悔了吗……?
无法克制地胡思乱想著,许联森之前期待的好心情又荡然无存。
正在这时,一个女声叫住了江沐月。
“沐月,你怎麽会在这里?放学了吗?”
一辆拉风的红色跑车驶至他们身旁,车窗摇下,露出一张时髦而美?的妆容。
女子没有看到一旁的许联森,熟捻地与江沐月打著招呼。
“正好我也刚下班,今天是周末,要不要到我家来,一起吃个饭?”
如果是平时,江沐月一般都会无所谓地就上了车,反正有美女自投怀抱,不要白不要。可今天他却不由得皱起了眉。
“怎麽了?快上车啊,沐月!”
见他半天没有动静,女子这才发现他的身後还站有一个男孩子。
“咦?你有同学吗?”
与成熟的江沐月不同,许联森的样子一看就知道是个青涩的高中生。以为江沐月顾虑的是有朋友在身边,女子对正在发呆的许联森抛了个媚眼。
“小弟弟,我和沐月还有点事,你先走好不好?”
不晓得女人的媚眼还能如此的电人,许联森的脸霎时红到了耳根,无措地道:
“我……我……”
女子这麽一说,她与江沐月的关系便一目了然。
谁也不会笨到以为他们只是单纯的朋友。
可是……
江沐月的脸色阴沈了下来,他没有说话,只是盯著许联森,看他会做出什麽样的回答。
许联森先是一阵惊慌,然後浮现的是受伤的神情,嘴微微翕动著。在江沐月以为他再怎麽样也会为自己争取回一些权利的时候,他低低地张口了。
“那……我先走了……”
声音带著掩饰得不是很好的颤抖,眉间尽是隐忍的伤痛。
嫉妒!
他第一次尝到了这种丑恶的滋味,女子艳美的容貌,以及对沐月表现出的亲热,愈发显得自己的贫弱。他好希望沐月能一口回绝,不想问题竟转到了自己身上。他半天没说话,就是想从沐月口中听到亲自拒绝的话,也不至於让他左右为难,可是,沐月却久久没有做声,这是否表示他也想到女子那里去呢?
思及此许联森就感到一阵阵的失落与难过,为了不被看出自私而丑陋的情绪,他惟有忍痛独自离去。
就在他跨出第一步时,江沐月出声了。
“我不去!”
这句话引来了两人的惊诧,许联森在乍闻之下惊喜交加,但喜悦也只维持了一秒锺,当他朝江沐月望去时,却见他满脸的寒霜。
“没空!”
简单地丢给女子两个字,他一把抓过许联森转身就走。
手腕上传来灼人的热度,手肘以下被圈出了一层淤青,又紧又痛,急而重的步子更是标志著某人节节上升的怒气。
江沐月面无表情的外表下是一锅煮沸了的滚水,他不管是否抓痛了许联森,只大步向前走著。
“沐、沐月,我家不是这边……”
发觉方向不对,许联森诚惶诚恐地提醒著,惟恐触著了导火线。
江沐月总算瞥了他一眼,冷冷地道:
“不是去你家!”
当江沐月把他丢进一辆计程车,对司机说:
“到菁华。”
许联森这才不安起来,菁华是一家有名的高级饭店,这时候去那种地方……
纵使满肚子的疑问,他也不敢问,因为江沐月从上车开始,就一直散发著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冰寒之气,连他坐在旁边都忍不住打哆嗦。江沐月越是表现得冷静,他就越感到恐怖。
车内弥漫著一股令人透不过气的火药味……
***
“打电话回你家,今晚不用回去了。”
在到达目的地後,江沐月又甩给他这麽一句话。
许联森张口结舌地望著矗立在不远处的那座富丽堂皇的建筑物。
“我们……要住这里……?”
不……不会吧?
他所惊讶地不仅是这家饭店排场的豪华,更惊讶与江沐月为什麽要带他到这种地方来。
难道……
光是想,他就泌出了一身的冷汗。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没有办法不害怕,尤其沐月还生著气,谁也不知道他会做出什麽。
江沐月没有理会他,径自在总台要了钥匙,他还没有作好受训的心理准备就被推进了一间高级套房。
一进门,就看到一长特大型的双人床,许联森吓得整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身後碰的一声关门响,又差点把他惊跳起来。
这……这究竟是……
江沐月走过去,随手一丢,将书包抛落在松软舒适的大床上,一边从冰箱里取出饮料,一边状似平静地道:
“今天是周末,从现在开始,我们有两天的时间,你最好把要说的一次性说完!我已经没那个耐性跟你玩家家酒了!”
饮了一大口啤酒,他倏地回身,晦暗的眸子擒住如被困在虎穴当中的小羊般的许联森,登时燃起两簇火苗。
“你那是哪种眼神?你是怕我还是喜欢我?和我在一起你难道不应该高兴才对吗?为什麽要用那种眼光看我?”
“不……”
忽来的叱呵令许联森又惊又怕,全然不知该作何反应,嘴上虽说著不,却没有一丝一毫的迹象能够证明他不是在害怕。
江沐月大步走过来,箝住他,如扔沙包似的往床上一丢。
一阵头晕目眩过後,他惊慌地发现自己正被江沐月压在身下。
“沐,沐月……”
下意识地伸手推拒著,许联森的眼中流露出浓浓的恐惧。此刻的江沐月比任何时候看起来都要可怕,呼出的气流虽然是滚烫的,但却使他的心在瞬间降至冰点。
“你知道这是什麽地方吗?”
江沐月眯起眼,宛如欲发起攻击前的猛兽,强大的手劲与轻柔的语调一点不相搭配,不但没有半点温柔可言,相反还蓄满了吓人的力度。
“这是情侣套房,我之所以没有预定就能开到房间,那是因为我是这里的常客,每次来都有不同的女人陪我。”
说罢他成功地从许联森的眼中看到了伤害,那原本就已因惊吓而灰白的脸闪过一丝痛苦的扭曲,然後是无法置信。
为什麽……要告诉他这些?
许联森无助地望著他,多希望听觉马上消失!
江沐月由上而下地注视著他,手脚并用地压制住他的四肢,好似捕捉了一只脆弱的猎物。仿佛看出了他的疑问,他道:
“我给你十分锺,有什麽要问的想问的都可以提出来!”
问?
许联森在脑中呆呆地重复著,不明白江沐月这麽说是什麽用意。
他想问的太多了!从一开始,他就对沐月有无数的疑问!
为什麽要和他交往?有没有喜欢过他一点点?是不是因为喜欢他才接纳他?还是因为可怜因为同情甚至因为一时的好奇?还有,沐月究竟有多少个情人?像刚才的那个女人,沐月是不是还在和她们交往?……
太多太多的疑问,句句包含著他的私心,全都是问不出口的问题!
他不想因此被看作一个自私任性而又猜忌心强的人!
以前,他从来不会奢想沐月成为他一个人的,可自从交往以来,他就变得越来越贪心了。
刚开始,只是想只要能够待在沐月身边就好了,渐渐地,就不由自主地猜疑起沐月在和他交往的同时是不是还和那些女人保持联系,明知道这些不是他可以过问的,还是会时不时地想起来。到刚才,沐月被那个女人叫住的时候,他甚至还起了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