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蛊惑 page 8 作者:辛卉

  跟着我……简短的三个字,却深深触动她僵冷无助的心。

  即使他的温柔与善意是假象、是伪装或者另有目的,这一刻她都选择接受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她跟他倒是保持良好的互动,两人并没有特别套过话,但访问时默契却出奇的好。

  到了钟芹最抗拒的解降过程,她几乎整个人躲到他身后,一眼都不敢观看,让他独挑大梁。

  从她抓住他手臂的强烈力道,反映出她最真实的害怕情绪。

  解降师口中念念有词,然后往饱受煎熬的受害者额头一拍,对方立刻从嘴里吐出一堆乌漆抹黑、类似虫子的不明物,十分吊诡。

  目睹这么骇然的画面,纵使是拥有灵异体质的向亚霁也瞪大眼睛,大感震撼。

  「钟芹,还愣在那里干什么?还不上前采访!」是外景组长阿飞的怒吼声。

  向亚霁从惊愕的情绪中抽离,迈开长腿趋前一探究竟。

  失去可以依靠的对象,钟芹顿时觉得天旋地转,站不住脚。

  「还在混啊!钟芹!」阿飞习惯性的对她吼叫。

  她的胃一阵剧烈翻搅,内心再度陷入挣扎。

  最后她的意志力战胜了恐惧,凑到当事人身边,准备询问对方的感觉,但当眼角余光瞄见地板上的黑色蠕动物时,她再无法抑制住恶心感,呕了一声。

  向亚霁连忙回身搂住她的腰,担心的问:「还撑得住吗?」

  她没能开口,直接以行动表示——

  眼前一黑,钟芹摇摇欲坠的身子冷不防倒进他怀里,就像第一次在俱乐部见面的情形一样。

  向亚霁接住她软绵绵的娇躯,皱起眉,没辙的摇了摇头。

  他真的很怀疑,这女人到底是为了什么要这样折磨自己?他不解的情绪中还掺杂了气愤。

  这么逞强下去,她的身体迟早会报销!

  他把她交给工作人员,让陷入昏迷的她到车里休息,自己做了收尾的工作。

  他突然觉得,到泰国度假,是不是个错误……

  第七章

  一个月后

  会议室里,为了下一次的灵异外景,整个空间充斥着嘈杂的声响,大家七嘴八舌的讨论著,好不热闹。

  唯独有个人,像尊雕像摆饰般,定在座位上动也不动,只剩下偶尔眨动眼睛如此细微的动作,证明人确实还醒着,只是思绪飘到很远的地方。

  「那就这么决定了。」节目制作人拍了拍掌,将近两个钟头的会议宣告拍板定案。

  会议解散后,众人鱼贯的走出会议室,发呆的人才恍然回神,并惊觉讨论已经结束,至于决案内容——她一概不知。

  钟芹敲敲自己的脑袋,皱着俏脸,十分懊恼。

  自从回来后,她就经常不自觉地神游太虚,反覆回想在泰国发生的点点滴滴,以及那个莫名其妙闯进她心里的男人……

  那个在男公关俱乐部上班的男人。

  在泰国,她无论去到哪里都会遇见他,后面两天,他甚至还跟着大伙一起出外景、入镜,而她最后也都倒在他怀里,晕了过去。

  总之,他出现的时间地点,巧合的让她不只一度怀疑,他是不是在她身上放了追踪器之类的,她不想见到他都很难。

  录影收工后,他总会慷慨解囊请大伙吃饭,大方的程度令人咋舌,仿佛他真的是富家少爷,不把钱放在眼里。

  但如果不缺钱,他就不必「出卖色相」,当个赚女人钱的男公关了。

  她知道他的用意,无非是想让她的同事们对她好一点,而确实也收到了效果。两天下来,大家对她的态度已经有明显改善。

  但她不明白,他这么做有什么好处?若想要从她身上把那些钱连本带利讨回,那他就太高估她的能耐了。

  纵使满腔疑惑,她还是没能找机会好好把话问清楚,五天的外景行程就在一阵慌乱之下结束,他们一行人还差点赶不上飞机。

  她不知道那个叫向亚霁的男公关,后来是继续留在泰国,还是已经回到台湾,因为这一个月以来,她未曾再见过他,也没有丝毫消息传进她耳里。

  好几次,她都有去「Lion  Heart」一探究竟的冲动,但听说光最低消费就要上千块,对于手头不宽裕的她而言,称得上是笔庞大的负担。

  撑着下颚,钟芹忍不住逸出一声轻轻的叹息,纡解横亘在胸口间的烦闷。

  手边待办的事情很多,偏偏她就是提振不了精神,对任何事都意兴阑珊,脑子里充塞着的全是那张爱笑的男性脸孔。

  她不晓得自己是着了什么魔,竟对一个才相处几天的男人念念不忘?!

  她喜欢他吗?喜欢他什么?他的外表?还是他带点霸道的温柔?或是因为他三番两次伸出援手的缘故?

  钟芹左思右想,想到脑袋快爆炸了,就是归纳不出一个所以然。「好烦……」

  「又在叹气!」在外头等了一会儿,迟迟没见到她,小羊索性进来找人,甫进门就看见钟芹软趴趴的模样。「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从泰国回来就一直无精打采的样子。」

  「没有。」钟芹嘟囔了声,犹豫着是否要把在泰国所发生的事告诉好朋友。

  「那干嘛唉声叹气、要死不活的?看了真讨厌。」小羊拉了张椅子在她身旁坐下,因为感情够好,说话也就直来直往。

  不用说也知道一定有什么事困扰着她,不过小羊并不打算逼问,决意等她主动开口。

  停顿了约莫一分钟的空档,钟芹终于启齿。「我在泰国遇见那个叫Aki的男公关了。」

  小羊愣了下,没想到她会跟那个男公关有牵扯。「然后?」

  钟芹把那几天重要的发展——包括他们的相遇、她打破花瓶、被放鸽子及录影昏倒,还有他代付赔偿金、设宴款待同事,甚至还一起出外景的种种事迹,都一五一十的告知好友。

  听完,小羊陷入短暂沉思,然后推出结论。「所以你魂不守舍的原因,是因为他?」

  被道中心事,钟芹不由得涨红了脸,低着头,像个犯错的孩子。

  即便她不回答,她的反应已给了最真实的答案。「小芹,你就被那些赔偿金和几次热心相助收买了?」小羊脸色微变,语气显得不高兴。

  对方可是在女人堆中打滚的男公关耶!对那种人动情,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

  既然能够预见结局,她宁可充当刽子手,强迫好友斩断才刚萌芽的情意,虽然有些痛苦,总好过深陷后被伤害的打击。

  她要保护小芹,不要小芹被男人欺骗、玩弄感情。

  「才不是……」钟芹心虚的反驳。嗯……好吧!那些也是原因之一,但更令她挥之不去的是他和煦的笑容,以及和善温柔的态度。

  在他身边,一股前所未有的安全感便会油然而生,让她变得依赖他。

  这是她长这么大以来,首度觉得自己被异性宠爱、珍视。她虽然也谈过几次恋爱,但从来没有一任男友给过她这种感觉。

  大概是她当时也抱着可有可无、打发寂寞的心态和对方交往,纵使分手了,也不会难过太久,未曾在心头留下痕迹。

  千回百转的思绪在脑中萦绕,钟芹并不打算再向好友吐露。

  「小芹,千万别认真。」小羊搭住她的肩,再三叮嘱。「你对他只是一时的迷恋,再过一阵子,好感就会消退了。」

  小羊严肃的口吻,并没有对钟芹发挥警告作用,反让她更加迷惘。

  「听到了吗?」见她眼中流露出犹豫,小羊加重手劲,非向她要个肯定的答覆不可。

  迟疑片刻,钟芹才从紧涩的喉间挤出微弱的应和声。「嗯……」

  小羊这才松了手,重展笑颜,热情的挽住她的手。「走吧!一起去吃饭,我请客。」

  「好。」钟芹被她开心的笑颜感染,露出今天的第一个微笑。

  两个女孩就这么手挽着手,姿态亲密的离开会议室,外出用餐。

  晚上八点,钟芹拒绝了其他女同事的邀约,宣称身体不适,要回家休息。室友小羊本想跟她一起走,却被她及其他人劝服,改到Pub喝几杯。

  钟芹骑着老旧的摩托车,在中途改变了去向,摧紧油门,朝信义计画区而行。

  半小时之后,她抵达目的地——以尊贵华丽之姿矗立在台北不夜城中的男公关俱乐部——「Lion  Heart」。

  她停好赖以代步的小绵羊,掂掂口袋里的钱,除了进店的消费费用外,她还准备了用来还债的一小笔金额。

  这样她就能说服自己,不是因为想见那个叫Aki的男公关才来这种地方。

  钟芹反覆的做着深呼吸,藉以消除内心庞大的紧张感,趁着自己还没反悔前,一鼓作气推开雕花原木门。

  「欢迎光临。」Doorman声音抖擞,笑容满面的迎接客人。「请问小姐一个人吗?」

  钟芹点点头,紧握的手开始冒汗。检视过证件后,她被领进座位。

  「钟小姐有指名的人选吗?」Doorman进行例行的询问工作。

  抿了抿干燥的唇,钟芹小声地说:「Aki……」

  「您指名Aki是吗?」Doorman提高音量确认道。

  能被客人指名是很光荣的,因此在有谁被指名时,都会这样大声的唱名,被点到越多次的男公关,表示越受欢迎。

  但钟芹却感到无比困窘,血液直冲脑门,她垂着颈子,含糊的应了声。

  「好的,请您稍待片刻。」帅气的Doorman朝她行了个礼后退开。

  钟芹紧绷的神经还来不及松弛,一抹硕长的身影已来到她面前。

  「小芹?没想到你会来。」Aki立刻坐到她身边,情绪高亢。「一个人来?」他拿起刚送来的热毛巾为她擦手。

  「不用了。」她触电般的缩回手,连忙往旁边的空位挪。

  向亚霁不顾她的抗拒,仍旧执起她的皓腕,温柔的擦拭。「这是我的工作,让我好好做完。」他温柔的低语。

  他低柔的嗓音犹如一阵微风,拂过她的心湖,撩起涟漪。她忍不住偷瞄他的侧脸,视线最后停留在他微扬的嘴角上。

  就是那抹合宜的弧度,牵动她的心弦,在她心中幽幽的弹奏着思念进行曲,不断在脑中回响。

  「想喝点什么?」向亚霁抬眼问她,发现她正在看他,露出愉悦的笑容。

  钟芹垂下眼帘,盯着自己的膝头,心怦然不已。「嗯……一定要点酒吗?」听说客人消费越多,就能帮指名的男公关增加业绩,业绩越好,领的钱自然就越多。

  但以她的经济能力,恐怕没办法帮上什么忙,她自己都自顾不暇了呀!没有多余的存款可以挥霍。

  几千块已是她所能负荷的极限,无法再多了。

  「当然……不一定。」向亚霁瞅着她泛红的粉颊,心情比之前更high了。「从白开水到高级洋酒,只要你想喝的都可以点。」

  都可以点……但价钱却不见得付得起。钟芹默默在心里补充。「那……给我一瓶酒精浓度最低的酒。」酒精浓度低,价钱应该也会比较便宜。

  她不喜欢酒,可是总不可能点一瓶鲜奶吧……

  「一瓶?」他挑眉,好奇的盯着她。「心情不好?」

  钟芹摇摇头,随后又点了点头。

  如愿见到他,她的心情十分雀跃,却又笼罩着淡淡的失落感。

  「嗯?这样是好还不好?」向亚霁皱起眉,摸不着头绪。

  连她自己都不确定的事,她要怎么答覆他?

  睇着她的愁容,向亚霁不禁想探究她不开心的原因。

  结束休假,自泰国返台后,他就忙着为自己投资的连锁高级日式料理亭做统筹的工作,晚上又要到俱乐部露脸,休息时间少得可怜。

  他一直想排个时间到电视台探探她的情况,没想到一转眼,一个月已经过去,他却还是闲不下来。

  对她的惦念并不特别浓烈、也不绝对,只是偶尔脑袋净空时,她的各种表情会不经意闪过他的脑际,勾起在泰国的种种回忆。

  当下,想见她一面的冲动便会油然而生,不过那常常已是三更半夜,再怎么想看看她,他也只能打消念头。

  所以一听到她来,并且指名点他时,他真的很讶异,顾不得还在招待老主顾,马上离席来见她。

  「有人欺负你?」向亚霁没忘记她有一群很不怎样的同事。「还是又出外景,遇到不干净的东西?」她不说话,所以他只能猜测。

  「Aki,人家等你好久了!」蓦地,某桌一名打扮高贵的女人站起身,嚷嚷的语气明显透着不悦。

  他露出一记苦笑,轻轻拍拍钟芹的头,柔声交代:「先坐一下,我马上来。」

  「不必了!」钟芹在他离开前仓促喊道。「我……我只是来还你钱的。」她从口袋里拿出准备好的一万块,放在桌上。

  她清楚的意识到他的身分,他的温柔并不专属她一人,只要愿意,谁付了钱都能享有,而她却傻得迷失在这样的假象中。

  就算她舍得花钱买他的陪伴,也是很短暂很短暂,毕竟她不若那些全身珠光宝气、出入有名车接送的千金小姐或名门贵妇,拥有挥霍不尽的金钱,可以占用他更多的时间。

  像她这么小家子气的客人,他一定没放在眼里,更不可能放在心上。

  喜欢他又如何?她什么都给不了他,连最基本的支持都办不到!

  钟芹觉得这样的自己好可悲,喜欢一个人让她变得患得患失。

  向亚霁瞥了钞票一眼,接着将视线调回她脸色欠佳的娇颜,惊见她眼中闪着泪光。

  感受到他凝视的目光,钟芹压抑着狂乱的心跳,尽量以冷淡的口气说道:「我手边没有太多钱,只能每个月分期付款。」

  她分配计算过,每个月多支出一万元虽然很吃紧,但只要省吃俭用,勉强还可以过得去。

  说完,她便急匆匆的跑开。

  向亚霁伸手想拉住她,却只抓到一把空气。「那笨蛋……」他被她的态度搞糊涂了,一方面,又觉得她反应不太寻常。

  「Aki!快点过来陪人家嘛!」女人大发娇瞠,就是故意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她对他情有独钟。

  她每天都会来捧场,并且带了好几个女性朋友助阵,光一晚的开瓶费至少都十几万,最高纪录是一晚消费三十万,可说是帮他做了不少业绩。

  因为自觉贡献良多,她便把他当做所有物般占有。

  对于她的自以为是与种种要求,向亚霁一向都好脾气的尽量满足,平常像这种情形他都会马上过去安抚她的情绪,把客人哄得服服贴贴的。

  不过,现在他没那个心思做那种事。

  向亚霁收起桌面上的纸钞,迳自出了门。

  他突如其来的举动,让几名在场、同为太子帮的好友们吃了一惊。

  「那家伙搞什么鬼……」骆英翔嘀咕着。

  他很清楚向亚霁那家伙常会做一些常人无法理解、异想天开的事,不过在工作方面,他倒挺守规矩的,不曾做出太夸张的事情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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