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震惊之後,碧落反倒显得冷静。「不,我不会阻止他。」
「是吗?」他目光一闪。「握雨可以问为什麽吗?」
碧落笑得苦涩,「虽然我来到这个地方才不过两年,可是我有眼睛可以看、有耳朵可以听,我亲身的感受过,清楚白帝是个什麽样的君王,霝国的百姓过得又是什麽日子,如果真的要有人出面带领大家起而反抗,那麽除了大将军之外,没有第二个人选。」
「夫人说得极是。」握雨两眼发光的说。
她本能的用双臂抱住自己。「我不能说不害怕,可是如果这是唯一一条路可以走,那麽我会尽其所能的帮助他。」
「若是有朝一日,大将军真的登上王位,後宫必定嫔妃成群,不可能只专宠夫人一个,这样你也愿意?」他再次试探。
听到这里,碧落的心蓦地纠紧。「你似乎不打算让我好过,如果我像个妒妇,只是为了这个理由便阻止大将军,想必你会更看不起我。」
「握雨不敢。」他似乎小看她了。
「我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女子,自然会难过、会痛苦,也许会嫉妒得发狂,可是就算失去他的专宠,我依然会努力活下去,让自己过得快乐,因为我对他的感情是不会因为他没有回报而停止。」
碧落昂起秀丽的容颜,面对他的质疑,没有任何隐瞒。「我更分得出事情的轻重缓急,和霝国能否有个懂得体恤百姓疾苦,勤政爱民的贤明君王相比,我这点小小的委屈又怎能和它相提并论。」
这一刻,握雨终於用「心眼」来看她,在她身上,他看到一位王后该有的宽厚心胸和勇气。「请容握雨对之前对夫人的不敬,致上最高的歉意。」
碧落苦笑一下,「你没有错,不需要道歉。」
这一刻,他完全承认她有资格成为未来的王后。「夫人能够来到这个世界,真是霝国百姓之福。」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她诧异的问。
他淡淡的笑著,「是先师算出来的,先师不仅精通天象,对易经更是钻研极深,当年先师收养大将军之後,」曾卜了一卦,算出当那名来自异世界的女子出现时,便是重掌君权的时刻到来。」
「所以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你才会说等我很久了?」
握两只是笑了笑,等於默认了。
「那麽你呢?你为的又是什麽?」碧落对他可还不完全的信任。
似乎早就料到她会这麽问。「在北斗第六星旁有一颗辅星,这是人间君王左右辅佐之臣的象徵,辅臣的责任便是对君王尽忠尽职、尽心尽力,出谋策画,为君王谋最大的福利,辅佐大将军夺回王位便是握雨的天命。」
「那麽你会效忠於他,绝不变心?」
「是,直到握雨咽下最後一口气为止。」他说。
她深深望进他忠诚的眼底,卸下了对他的心防。「很高兴我们能达成共识,那麽大将军就要拜托你了。」
「不敢,握雨自当尽力而为……咳咳!」一连说了太多的话让他身体不适,又咳了起来。
碧落轻攒眉心,早在方才看到他的第一眼时,就觉得他脸色不对。「你生病了?」
「不要紧。」将咳意咽了回去。「在大功告成之前,握雨还不会倒下。」
身为一名医者,看见有人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她相当的不赞同。「病了就要医治,我让我师父过来帮你把脉。」
他又咳了几声,脸色更加苍白。「不用麻烦了,因为握雨罹患的是肺痨,无药可医。」
「肺痨?」也就是肺结核了,碧落记得曾在苏家祖先所写的手稿中看过,在古代这种病可以说是绝症,而且又具有传染性。「除了咳嗽之外,还有咯血、潮热和盗汗吗?」
握雨消瘦的睑上对她多了份敬重,「有。」
「如果在我的世界,这个病可以治好。」
「握雨明白,如今只能多活一天算一天,只盼能亲眼见到大将军坐上龙椅,於愿足矣。」这是他毕生最大的心愿。
她对他另眼相看。「我会请师父过来一趟,至少缓和病情也好。」
「可是这病还是不要让太多人靠近。」
碧落回他一句。「大夫的天职就是尽力治好每个病人。」
「是,握雨失言。」
就在这时,身後的帐帘被揭开一角,她回头瞥见身穿铠甲的琉离踱了进来,他深沉阴郁的目光在她脸上盘旋了片刻。
「你们已经见过了?」他嗓音微哑的问。
她颔下螓首,朝他微哂。「你们有事要谈,那我先出去了。」
琉离脱日叫住她。「碧落!」
「什麽事?」
他」脸欲言又止。「没什麽。」
「那我走了。」不疑有他,碧落赶紧去找师父,还有她必须快点把祖先手稿上有关「肺痨」这个疾病的药方想起来才行。
握雨可以一眼看出琉离此刻心中的想法。「大将军不必担心。」
「她、她真的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知道琉离在外头已经听到他们方才的对话了。「是的,夫人确实是来自一个我们无法想像的世界,可是她也注定要留在这里。」
琉离仍是忐忑不安。「一辈子吗?」
「这个答案恐怕只有天才知道。」握雨只能如此说。
第十章
「方才你帮军师诊脉,把结果说出来听听?」章大夫有意考考她。
碧落端坐如仪,可不敢随便。「是,刚刚我帮他把脉之後,觉得他寸口脉不出,导至发汗频频,阳脉早索,阴脉则不涩,还有……嗯,三焦踟蹰,入而不出……这应该是肺脾同病、阴伤气耗之症。」
「很好,你诊脉得很细心,有进步。」他捻著短胡赞许的说。
她如释重负的笑了。「多谢师父夸奖。」
「那麽你认为应该给病人开什麽药方子?」
沉吟了下,「我认为先让病人喝些益气养阴的药汤,例如保真汤,等有了元气之後再做进一步的治疗。」
章大夫边听边点头。「很好,那就先开一帖保真汤让他早晚喝下,不过要随时注意病人的状况。」
「我知道,师父。」她牢记在心的说。
待章大夫去巡视一些受伤的士兵,碧落便开始准备保真汤所需要的药材,秤好了该有的分量,便将它们放进药壶中煎煮,接著便开始将一些草药捣碎做成药膏贴布,让一些受了内伤的士兵来敷。
就在这当口,一个可疑的人影偷偷摸摸的潜进营帐中,见到四下无人,有机可趁,於是色向胆边生,张开双臂扑了上去。
「啊!」突然被人从後面抱住,碧落惊叫一声,手上的草药也跟著洒了一地,她知道琉离不会玩这种幼稚的把戏,本能的回过头一看,果然见到司徒仲达那张令人噁心的嘴脸,既惊且怒。「你要干什麽?」
司徒仲达打算来个霸王硬上弓,等得手之後,就不怕她不乖乖听话。「你说呢?」说著,就企图用蛮力将她推倒在地。
「放开我!」她大声怒斥。
他将嘴巴凑了上去,想要一亲芳泽。「只要你乖乖听话,就少一些苦头吃,否则的话……」
「啪!」的一声,碧落狠狠的甩了他一记巴掌。
「你竟敢打本官?贱女人!」司徒仲达发起狠来,伸手就要拉扯她的襟口,却引来更激烈的反抗。
碧落就算使出了全力,无奈女子的体力有限,无法和男子抗衡,听到布帛被撕裂的声响,她不禁害怕起来,就算她大喊救命,只怕也没人听见。
「放开我……」霍地眼角瞟见正在煎煮的药壶,她决定姑且一试,张嘴用力往他的手背上咬了下去,一 旦吃痛,他便会下意识的放开手。
她抓住这个短短的时间,冲过去握住药壶,即使相当烫手,碧落也管不了许多,然後回头就往司徒仲达身上泼了过去。
「哇啊……好烫!好烫……该死的贱女人……啊……」司徒仲达用手护住脸孔,破口大骂。
此时,正好回来拿几样草药的章大夫听见惨叫声,忙不迭的冲进营帐。
「发生什麽事了?」
司徒仲达痛苦的呻吟,眼看事迹败露,急忙冲了出去。
「呼、呼。」总算得救了,碧落全身发著抖的蹲下。
「怎麽会这样?」瞥见她被撕毁的襟口,章大夫很快便猜想到发生什麽事了,「你没事吧?」
碧落这才看著自己发红的掌心,那刺痛的滋味令她眼眶泛红。「我的手……好痛。」只怕要起水泡了。
「八成是烫伤了,我去拿药帮你抹。」他马上到药柜找出专门治疗烫伤的瓶子,抹上厚厚一层。「这件事一定要告诉大将军才行,否则他食髓知味,难保下次不会再犯。」
她闭上眼皮喘著气,「我也没想到他会这麽肆无忌惮,以为整个军营没人敢拿他怎样,更没想到的是白帝居然会任命这样的人来担任护军都尉……真是太可笑了,这样的君王在位一天,霝国就永无宁日,百姓会继续受苦。」
「所以要看大将军如何决定了。」章大夫有感而发。
「师父老早就知道了?」
章大夫长叹一声,「为师一生最敬佩的就是轩辕先生,他不恋栈权位,在朝中的声望如日中天时可以辞官归隐,否则以他的能力,足以成为霝国历代以来第一位国师,不过他却选择急流勇退,为师在他身上学到很多。」
「原来他是这麽伟大的一个人。」她说。
他颔了下首,「没错,而在他的教育之下,才有今天的大将军,唯有他才有资格坐上龙椅,成为一国之君,更何况……」
「更何况什麽?」
不知该不该跟她透露,立早大夫沉吟一下,「等到大将军愿意取下面具,和你真正的面对面,他自然会跟你说。」
碧落想说她已经看过了,可是又怕章大夫会问起其他的细节,这就不禁要牵扯到两人在山洞内发生的一切经过,那多难为情啊!她只得把话吞了回去。
到底琉离还隐瞒著她什麽秘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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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阳宫 寝殿
「王上,臣妾在这儿……」娇滴滴的呼唤让白帝兴致高昂。
他双眼蒙著黑布,两手往前摸索。「爱妃不要跑,朕来了……爱妃……」
「臣妾在这儿……」香肩微露的敬妃跑上前逗他一下,然後格格娇笑的闪开,让白帝差点跌倒。「王上快来。」
「哈哈……朕来了……等朕抓到你就惨了。」
敬妃故意让他抓住,一睑娇嗔,「王上。」
「让朕抓到了吧!哈哈。」白口帝扯下黑布,往她颊上亲了一下。「看朕怎麽处罚你。」
就在这时,外头的内侍胆战心惊的站在门外禀告。
「启奏王上,时候不早了,该上早朝了。」说完缩了下脖子,深怕上头的脑袋瓜子不保。
白帝满脸的厌恶。「不去!不去,叫他们统统回去!!」
「可是……」
他搂紧怀中的敬妃,对那些繁琐的国事烦不胜烦。「朕的旨意谁敢违抗?朕说不上早朝就是不上,有事就叫他们去找丞相,一切由他作主,不要再来烦朕了,哪一个不想要脑袋的再来,朕绝不宽贷!」
内侍咽了两口唾沫,「可是几位郡守大人此刻都已经在寝殿外头。」
「什麽?!」白帝失声大叫,旋即龙颜大怒。「这些人是吃饱撑著没事干吗?不是要他们回去了,还待在这儿干啥?叫他们滚!」
「是、是,王上,奴才告退。」内侍这才硬著头皮离去。
袍袖用力一甩,他吐出低哼。「真是的!」
敬妃抬起玉手轻拍著他的胸口,「王上息怒,别跟那些臣子一般见识。」
「朕可是一国之君,居然还得看这些臣子的脸色,这是什麽道理?居然连不想早朝都不行,哼,岂有此理。」他忿忿不平的说。
她赶忙娇声安抚。「那是因为王上平日对他们太好了,他们才会想骑到王上的头上来,应该好好惩诫一番以示警告。」
「爱妃说得对。」白帝听了点头如捣蒜,十分赞同。「好了,不要理他们,爱妃应该想想该怎麽取悦朕才是。」
若不是前阵子多学了几招房中术,恐怕还无法让君王善变的心回到自己身上来,她可得好好把握。「王上希望臣妾怎麽做?」
白帝睇著她勾引的眼神,色迷迷的笑了。「朕要爱妃……」凑在她耳畔低语几句,惹来她大发娇啧。
「王上,臣妾不来了。」
「哈哈……」笑声未落,殿外传来内侍们惊慌失措的叫喊声。
「几位大人请留步!」
「王上还在休息,不能惊扰圣驾。」
「请不要为难奴才。」
他正想开口斥骂外头的人,就见几位郡守不顾君臣之礼,硬是闯进寝殿来了,白帝见状又惊又怒。
「放肆!你们好大的胆子,谁准你们进来的?」
几位郡守见到都已是日正当中,他们的君王还衣衫不整的和嫔妃在寝殿里嬉戏玩乐,置百姓的死活於不顾,反观各城的百姓此刻正处在火深火热之中,形成强烈的对比,真是一大讽刺。
嘴宿城的郡守隐忍著满腔的怒气,两眼瞪著地面。「王上既然并非龙体欠安,今日为何不早朝呢?」
「朕、朕今早心情不佳,不想早朝了。」白帝自认说得冠冕堂皇,却让在场的几位郡守张口结舌,全然无法接受这种理由。
另一位毕宿城的郡守气得很想捶心肝。「王上心情不佳可以不早朝,那麽百姓呢?他们又该怎麽办?」
「难道他们就只能等死吗?王上既是一国之君,就该处处为百姓设想,而不是为自己的疏於朝政脱罪。」楼宿城郡守可不像其他两位同僚那般好说话。
白帝被他们数落得灰头土脸,涨红了睑。「你们……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这样对朕说话,都不想活了吗?」
「臣说的都是实话。」他已经把命豁出去了。
「你、你……」白帝为之气结。
楼宿城郡守继续禀奏。「王上,如今城内的百姓确定染上的是瘟疫,已经死了近百个人,再这麽下去,只怕後果不堪设想。」
「什、什麽?」这一听非同小可。「瘟疫?!」
这两个字就像咒语般,让白帝整个人往後跌坐下来,伸出一手指著他。「你、你明知道是瘟疫,竟然还敢入、入宫……难不成你是想害死朕不成?」
「王上,臣……」
他往後的瑟缩,吓白了脸。「你、你不要过来。」
「王上,臣妾好怕。」敬妃娇弱的偎在君王身上哭喊。
白帝一手搂住她,失声大叫,「爱妃不怕……来人!快来人哪!」
「王上,」外头的禁卫军冲了进来。
他手指抖得厉害。「他想谋害朕……快!快把他拖出去砍了!」
闻言,楼宿城郡守脸色一片惨白,「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