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带他去雅间,好好伺候着。”欧阳拒霜显然想打发了岑因珏。
岑因珏倔强地站着,看着韩凌羽。
韩凌羽想说什么,却被欧阳拒霜拉着就朝后面走:“走了,我的人你还不放心吗?会好生招待他的,至于你嘛,就让我来好生伺候着了。”
在她自己的房间里,欧阳拒霜媚笑着攀缘到他的身上,浑身上下都弥散着风流韵味,韩凌羽习惯性地搂住她的腰,突然觉得这腰肢不够纤细,剥落她的衣服,觉得手下的肌肤竟也不够柔韧嫩滑,往昔总是让他情欲高涨的丰满胸部竟让他看得发呆,他下意识地伸手摸了一下,软绵绵的,感觉有些奇怪。
欧阳拒霜发出了一声呻吟,她仰起头来,吁出一口气,眼波流转地看着韩凌羽越来越冷峻的面容,忍不住伸手去抚摩。
韩凌羽的手在她身体上游移,他的掌顺着她平坦的背部滑下,以指根在曲线玲珑的腰部摩挲,再滑下时以指尖在她丰满的臀部划着圈。虽然有几个月的时间没碰过女人了,他的手法依然熟练至斯。所以他看到欧阳拒霜情不自禁地扭动起来,她甩头时,还能看到她脸上的欢愉表情。
可是,他觉得一切都怪异极了。
他眼前一直浮现着昨夜在他身下像灵滑的小兽一样的少年。
这是怎么了?
欧阳拒霜正兴奋难忍,偏偏外面传来砰砰地敲门声,她生气地吼:“滚一边去!”
可是敲门声依然倔强地持续,韩凌羽把衣服重新给她披上,转身去开门,却看到站在门口面色苍白的少年。
他的心一窒:“因因?”
岑因珏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愤懑与哀恸,只是突然间觉得天空一片灰暗,浑身都隐隐做痛,他垂着头说:“在你快活之前,我希望确认一些事情。”
“因因——”
“你应该到了安全地吧?我想,也许到了我要回去的时候。”岑因珏的头低垂着,光影在他细密的睫毛上挥洒着朦胧的美丽,一颤,一颤,就像他脸上不安稳的表情。
“啊?啊——” 韩凌羽有些不知所措,这个少年总是让他不知所措。
“但是,我不是这么好心一路送佛到西天的,在我回去之前,我希望你为我做一件事报答我。”
韩凌羽的表情僵硬住,他冷笑一声:“好啊,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更别说你送我一条命了。”
“一命抵一命吧,我想请你去帮我杀一个人。”
“哦?”韩凌羽双眉重重地挑起来,“你想杀谁?”
“明崇俨。”
◆ ◆ ◆ ◆
欧阳拒霜把他们拉进屋内,遣散了送上饭菜的小二,然后关紧了门窗,回过头再次仔细打量岑因珏:“你到底是谁?”
“岑因珏。也是韩凌羽的人质。”
“哦?”欧阳拒霜看向韩凌羽,“怎么回事?我还以为他是你的朋友呢。”
韩凌羽冷冷一笑:“不是朋友,是情人。”
欧阳拒霜愈加吃惊,她简直不可置信地目光在两人之间游移:“你们?”
韩凌羽也不理她,径直扳过岑因珏的头说:“你知道我是为什么被抓的吗?”
“什么?”
“就是因为刺杀明崇俨。”
岑因珏目光一转:“那以你的功力为什么被抓住了,而且刺杀未成功?”
“为了让我们相见吧。”韩凌羽很认真地说。
岑因珏嘟起嘴巴,不知道该说什么。
“所以,想让我杀明崇俨没问题,这也是他作恶多端的下场,只是——你是人质,你没有理由向我提条件的,知道吗?”
岑因珏恼怒地瞪着他:“你要怎样?”
“拿条件换条件。”
“什么意思?”
“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韩凌羽目光幽深地说。
“你说吧。”
“做我的情人,永远陪在我身边。”
岑因珏怔住,同样怔住的还有欧阳拒霜:“小羽子,你疯啦?”
韩凌羽松开岑因珏,回退到窗子边,倚着,又恢复了平素懒洋洋的神态:“我从来不打诳语,只要是我说出的话,我自己就会负责。我知道自己在讲什么。所以,我没疯。”
欧阳拒霜呆住,她不知道自己爱了多年,到底爱了一个什么样的男人?!
岑因珏紧锁着双眉,似乎在费力思索这件事情的可行性,最后他叹了口气,反问回去:“你会和我在一起么?”
“当然。”
“你保证从此以后……只亲我,抱我,只和我一个人……做那件事……”他的小脸有些微红,声音虽然断断续续,却极清晰。
韩凌羽重新走到他面前,双手捧起男孩的脸,看着他已经濡湿的双瞳:“你确定你在说什么吗?”
“我确定。”泪水终于从他的面庞上滑落,滚入韩凌羽的掌心之中,是炽热而滚烫的,少年投入他的怀中,环住他的腰,声音虚弱而不自信,“如果我答应做你的情人,你就只能心里只有我一个,你能做到吗?”
韩凌羽闭上眼:“这有些难度。”
欧阳拒霜冷笑道:“小兄弟,你可别太得寸进尺喽。”
岑因珏说:“我只是告诉他我的态度,我没逼他。”
韩凌羽问:“那么你呢?能保证只有我一个吗?”
岑因珏摇摇头。
欧阳拒霜大惊:“小羽子,他到底是怎么回事?心里有别人,却还要这样要求你,有没有搞错?!我看他是哪里不正常了!”
韩凌羽也惟有叹气,他专注地盯着岑因珏的眼神:“知道自己很过分吗?”
岑因珏点点头,可是泪水不停地流。
“你就这么委屈,还要坚持爱着他?为什么?”韩凌羽的面容冷峻,眼神冷冽。
“我……没办法。”岑因珏终于说出了一句话。
韩凌羽把他揽入怀中:“那又为什么答应做我的情人?”
感受着男人的体温,岑因珏闷了片刻才说:“我再也不想一个人了,特别是知道一个人的身体可以那样温暖之后……”
韩凌羽无奈地苦笑,有没有这样的道理啊?一时的冲动就酿下了这样的后果?因为上过床,所以少年依恋上自己。就像刚睁开眼的小鸭子,把看到的第一个对象当作妈妈一样……
“如果我答应了你所有的条件,你会怎么样?”韩凌羽托起少年的脸庞问。
岑因珏的目光明亮起来,明亮而坚定:“那我就不回长安了,和你一起四处漂泊。”
韩凌羽轻轻一笑:“好!岑因珏,你记着,你想杀明崇俨,是为了他;我去杀明崇俨,是为了你。”
◆ ◆ ◆ ◆
辞别了愤怒而哀伤的欧阳拒霜,韩凌羽带着岑因珏继续向西北方向前进,沿着蔚如水,一直向前,前方就是绵延不绝的贺兰山,贺兰山西北面便是漫漫黄沙道了。
韩凌羽虽然答应了岑因珏去刺杀明崇俨,却说明了要延后一个月的理由:“现在官府抓得正严,现在去不啻自寻死路,要等风头过去之后再卷土重来。”
聪明如岑因珏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也就没有表示异议。
倒是他们的关系,变得很是奇怪。
情人?
到底怎样才算情人呢?
岑因珏不太懂得,而韩凌羽也并没有再向他求欢,除了那次因为药物作用出轨,两人之间还是维系着淡淡的似敌似友的关系,这让岑因珏的心中有些失落。
如果是情人,不应该经常处在一起吗?拥抱、亲吻、抚摩、交缠、喘息,那样令人脸红的呻吟,那些令人浑身发软的快乐,那些汗水淋漓,肌肤如火……
为什么?为什么统统都没有?
以那个“杜康酒家”为分界岭,韩凌羽走进了他自己的地盘,所以马儿的速度也放缓,几乎是以一种游山玩水的方式朝前走着。
夕阳的光照投过来,在他们的背后形成一个一个奇怪的阴影。岑因珏无意识的靠在韩凌羽的肩上,脸上是韩凌羽最怕见到的空空的表情,于是他伸手过去揽着岑因珏,听到他轻轻的叹了口气:“夕阳真美。”
云层翻着一层层金边,天空的边缘是淡金,粉紫,浅蓝,深蓝。一点点深下去的颜色。
隔着薄薄的织物韩凌羽能感受到少年轻柔的呼吸,他的左肩有些痛,可是不想去惊扰他,他有着长长的很漂亮的睫毛。他的黑发有些乱,它摆脱了发带的束缚,顺着他的脖子垂下来,风起时,会飘到韩凌羽的脸上,痒痒的,有一种奇怪的舒服的感觉。
正当他以为少年已经睡着的时候,忽然又传来他轻如夕烟的叹息:“凌羽,你会永远陪着我么?”
“会的。”他回答,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柔声调。
“那……请你抱紧我……”他闭着眼睛,像似沉浸在一种梦幻之中,“抱紧我,让我喘不过气来……”
“可怜的孩子。”韩凌羽依言抱紧他。
少年依然用梦幻般的语调说着:
和我在一起吧。
和我在一起吧。
我再也不想一个人了……
日头落到山那边之后,天渐渐黑下来,星星在夜空中闪着清冷的眼睛。
蔚如水的一条分支,是条清澈的河,河这边有个竹筏,他们舍弃了马匹,跳上那竹筏,韩凌羽说:“河对岸就是我的家了。”
岑因珏眼睛一亮,他很想知道这个男人的家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在竹筏游到河中央时,岑因珏就听到对岸的欢呼声:“师父回来了!师父回来了!霜姨姨果然不骗我们!”
岑因珏想是欧阳拒霜飞鸽传书通知了他们吧。
“师父!师父!霜姨姨说你给我们带了一位师娘哦,真的假的?漂亮吗?好看吗?哦哦哦……”
“笨蛋!漂亮和好看是一个意思啦?干吗问两遍?笨蛋!”
对岸的声音还透着一丝奶气,看来年龄不大,而且是两个声音,两个小孩好象还在争吵。
岑因珏抬起头来看韩凌羽:“师娘是谁?”
“你在装傻。”韩凌羽的眼神深处都是笑意。
“我只说做你的情人。”岑因珏的脸蛋胀得绯红,幸亏在夜色中看不太清楚,“你没说你家里还有两个小鬼!师娘是女的,我可不是。”
“这两个小鬼很有趣的,别怕。”韩凌羽抱紧他的肩膀,“从很早他们就盼着有个师娘了。”
“送我回去!”岑因珏生气了,“我反悔了。”
“反悔无效。”韩凌羽笑着,大手一挥,竹筏如煎一般加速向前,很快就到了岸边,抱着岑因珏跳上岸,岑因珏虽然满心不乐意,却也不想挣扎,那反而显得更加忸怩不堪。
果然是两个小孩,大约八九岁的样子,粉团团的小脸,就像观音身旁的金童一般可爱,更奇特的是两个小孩长得一模一样,看来是对双胞胎。
岑因珏打量着他们,他们也很认真地打量着岑因珏,乌溜溜的大眼睛充满了惊喜与好奇。
其中一个忽然发现了金元宝一样大叫:“嘿!小贝,师娘好象是男的耶!”
另一个连连点头附和:“真的真的!师娘为什么是男的?”
岑因珏只有绷紧着脸说:“我叫岑因珏,不是你们的师娘,以后你们可以叫我叔叔。”
“叔叔?”
“不是师娘啊?”
两个小孩满脸的失望。
“我们还想师娘给我们生个小娃娃玩呢。”
“是哦是哦。”
“笨蛋!你别总是点头啦!”
“可是你说的就是我想的嘛!”
“你们两个!”韩凌羽又是笑又是气,“想让因珏叔叔笑话你们没教养吗?还是忘了我这个师父的存在?”
“师父!”两个小孩总算回过神来,一下子扑过来,韩凌羽一个胳膊抱一个。
“师父!我们想死你了,以为你要死了,我们天天哭呢。”
“笨蛋!我才没哭,我是想去救师父啦!”
韩凌羽各自在他们脸上亲了一下:“向因珏叔叔问好,自我介绍一下吧。”
“叔叔好。”
“我叫韩小宝。”
“我叫韩小贝。”
“我们就是师父的小宝贝!”
“是师父给我们取的名字哦!”
岑因珏白了韩凌羽一眼,还真是没有品位的名字。
韩凌羽耸耸肩,最终还是笑起来:“从今天起,师父又多了一个大宝贝,你们,明白?”
“明白!”小宝小贝齐声喊,“因珏叔叔是师父的大宝贝,我们是师父的小宝贝。”
岑因珏觉得自己快要晕过去,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这脸颊上有道刀疤的男人,到底又是个什么样的人?
生平第一次,有人说自己是他的宝贝。
明明很开心,为什么心底却隐隐地疼了……
第五章
岑因珏随着他们三人向前走,原来这是一个山谷,那河岸处是惟一的出口。
虽说已是三月,外面的枝条已经返青,却料不到这山谷里面已是草木葳蕤,有十几处石屋,造型很是古怪,绰绰落落的,倒也颇为耐看。
天已黑了,石屋里都亮着灯,油灯微暗,却也透着几丝温暖。
小宝、小贝一直说个不停,叽叽嘎嘎的又鬼又笑:“师父能回来太好了,否则伯伯叔叔们会难过死的,他们都说要去救你,被爷爷拦下了,因为爷爷说他们太笨了,连架都不会打。”
韩凌羽对岑因珏说:“这个山谷叫‘幻雪谷’,自从十三岁那年师父带我来这里生活,一住就是十年,邻居们都是普通村民,待我们师徒都很好。”
岑因珏点头,心里想着,原来韩凌羽才二十三岁,看着却有些沧桑,比太子还老的样子……
他们一路走到最深处的一座石屋,小宝小贝抢先闯进去:“爷爷!爷爷!师父回来哦!还带来一个大宝贝呢!”
岑因珏的脸蛋再次胀红,心里有些后悔冒然答应韩凌羽的要求,这样闯进他的生活,就像新媳妇儿见公婆一样……
石屋很宽阔,在正堂有一位老人,须发皆白,坐在椅子上,双腿上盖着一块厚厚的小毛皮褥子。
老人很是清瘦,双眼却炯炯有神,看来是个练家子,看到韩凌羽进来,他的双眼一亮,伸出双臂:“羽儿!”
“师父!”韩凌羽抢前两步,跪到老人的椅子前,“我回来了。”
老人笑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虽然这样说,岑因珏还是发现老人的眼睛在一瞬间湿润了。
“这三个月,让您受惊了。”韩凌羽轻声说,“师父,您的身体还好吧?”
“好!好着呢!”老人抚摩着韩凌羽的头发,像慈祥的老父亲看着自己远归回来的孩子,“宝贝比你还会照顾人,你不在的时候,他们可懂事了。师父不能动了,无法亲自去救你,这三个月委屈你了。”
“师父!”韩凌羽站起身来,拥抱了一下老人,转身对岑因珏说,“这是我师父诸葛修,来见过吧。”
岑因珏弯腰施礼:“诸葛先生,您好,晚辈岑因珏拜见。”
诸葛修看看他,再看看韩凌羽,看到韩凌羽目光中隐含的意思,不由微微叹口气:“如若不见外,就随着羽儿叫我一声师父吧。”
岑因珏看看韩凌羽,韩凌羽点头,他便叫了一声“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