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恨你?我为什么要恨你啊?”贺佳妍实在是听得一头露水。“学长,我们这么熟,有什么话尽管直说吧!”
“好吧,我说——”吴俊彦放下刀叉,正经严肃。“前不久,我带着新广告企划到一家很出名的汽车旅馆提案,你猜我遇到了谁?”
“汽车旅馆?”贺佳妍心中升起不祥预感,她缓缓放下餐具,微颤双唇。“你直说吧,我猜不到……”
“唉——”吴俊彦叹气,难以启齿地道:“说真的,我很希望自己是眼花看错了。虽然我很欣赏你,甚至曾不切实际地幻想有一天我们能在一起,不过……”
“学长!”贺佳妍打断他的废话连篇,催促道:“拜托你,说重点好不好?”
“重点……重点就是,我看见你先生——黎铭远跟他公司的女业务经理,他们俩亲密地手勾着手,从旅馆的电梯里走出来。”
吴俊彦把当天看见的情况,钜细靡遗地讲了一遍,贺佳妍默默听着,脸色慢慢变了,最后呈现苍白毫无血色。
“佳妍?你还好吧?”吴俊彦担忧望着她无血色的脸庞,试图安慰她。“你先不必想太多,或许他们并不如我们所猜测的那样。”
“这……这是真的吗?”贺佳妍心口整个闷住了,严重呼吸困难,她必须张开嘴才吸得到空气。“如果,你确定看到的人是黎铭远没错,我们……根本不需要替他们找那些可笑的借口。呵,就像一男一女光身子躺在床上,说他们是盖棉被纯聊天,谁会相信啊?你不觉得荒谬可笑吗?”
“佳妍,人不是圣贤总会犯错。”吴俊彦努力安慰她。“婚姻里本来就会有很多波折,不是犯一次错就永远不得超生……况且你们又分居,你也知道的,男人比女人更禁不起寂寞。你又那么早婚,根本也还摘不清楚男人是怎么回事……”
吴俊彦讲了一大堆,即使场面话也好,总之他无法眼睁睁看她遭遇晴天霹雳之后的椎心刺骨。
贺佳妍听着一个未婚的男人,竟像电视上高谈阔论的两性专家一样,讲一堆派不上用场的场面话,不禁苦笑。“学长,你真的可以改行了。”
“改什么行?”吴俊彦不解。
“上电视谈话节目当两性专家啊!”贺佳妍笑得凄楚,任何人看了都会心疼她的哀愁无助。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开玩笑?没事吧?别吓我啊!”吴俊彦忧心忡仲。
是啊!老天爷还真的在开她玩笑!她以为自己已经度过婚姻的危机,只要再一点努力,她就可以跟黎铭远一辈子相爱到老——
她真的以为他彻底改变了,跟以前不一样了,可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偏偏在她重新爱上他,甚至比以前更爱他的节骨眼,被她发现他居然犯下某影剧大哥口中说的“全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
难道,两人的夫妻情分真的只到签下“分居协议书”的那天为止?难道,这是上天给她的报应,报应她太任性娇纵,不知惜福?
终于,贺佳妍无法控制地落泪,在原本该是为她庆功的餐厅里,她落下挫败绝望的泪水。
贺佳妍隔天便请假,听完吴俊彦那番话之后,她像被吊上了摩天轮顶端,整个人处在极度不安全的恐慌,恍恍惚惚的,根本什么事也没办法做。
不上班的这天她仍然早起,因为她根本睡不着,天一亮便梳洗换装到咖啡店里呆坐。
吃着食不知味的早餐,她还是无法整理脑中混乱的思绪,手边翻着报架上的杂志,随意乱翻也看不进什么——
乱了步伐的她不知道如何收拾善后?本来排好的剧本是安排了演出温馨大结局的,现在突然天外飞来这一笔,她实在反应不及,也接不下去啊!
像是被人用乱棒狠狠揍了一顿,贺佳妍还在眼冒金星的状态,痛苦的情绪让她连黎铭远的声音也不想听到——她拔掉了室内电话线,不想让他找到自己。
无意识翻阅手中的杂志,突然一幅照片闯进眼帘,贺佳妍一瞬间瞠大双眼,盯住斗大标题:科技金董玉女携手显神通,研发行销双创合璧打遍天下——
这是一篇专题报导,那对并肩合照的男女正是黎铭远和凌卉。
天啊!那个叫做凌卉的女人,不正是那天拉着行李箱到她家门口出言不逊的剽悍女子……
她手上的热咖啡溢了出来,灼热的液体烫到她的手背,然而她却感觉不到痛觉——因为,过度的诧异惊惶已压过灼烧的痛感!
贺佳妍快速读着报导内文,每读一字就像一把刀插进她心里。
她总算了解那个叫凌卉的女人为什么那么趾高气昂,甚至敢用嚣张的态度来压制自己,因为,黎铭远的事业版图是她跟他一起打出来的。而自己身为他妻子却从未付出过一份心力,反而享尽了好处、占尽了便宜还不知足。
凌卉刻意把展览的东西送到家里,摆明是针对自己而来,她是来为黎铭远出气,更为自己叫屈的——
贺佳妍这时才恍然大悟,她觉得自己真的如凌卉所说是个蛀米虫。可是这算是自己的错吗?本来婚姻一开始,黎铭远就是要她在家里做好妻子的角色,这会儿怎又双重标准嫌弃她不懂得协助丈夫打拼事业呢?
她放下咖啡杯,再次瞪大眼睛看着杂志上黎铭远和那女子亲昵的合照——凌卉很大方勾着黎铭远的手臂,甜蜜地与黎铭远依偎相靠,而黎铭远自信咧嘴而笑的开朗模样,似乎并没有任何不自在……
贺佳妍的心碎成千万片,吴俊彦目目睹他们亲密地进出情趣旅馆,再加上这张照片的验证,黎铭远和凌开之间“不寻常”关系几乎是无庸置疑了。
脑海中,一幅拼图慢慢愈拼愈完整——看来,电话里劈头把她凶一顿的女人应该也是凌卉,她敢接黎铭远的私人手机,敢对他的老婆恶言蔑驾,敢趾高气扬登门踏户,指着他老婆的鼻子臭骂一番……
种种又种种的怪异现象,不是单纯同事做得出来的,根本就是天下所有第三者都会有的行为反应。
是的,答案昭然若揭,黎铭远早就跟公司里的女同事有婚外情。
她颓然无助趴在咖啡厅的木桌子上面低低哭泣,完全无力面对暴露在眼前的残酷事实,婆婆妈妈们都没教过她——当老公有另一个女人时该怎么办?
不知道趴在桌上哭了多久,贺佳妍皮包里的手机响起,为了不担误公事,她的手机不敢关掉。
摸索着接起电话,她哭声未歇。“喂……”
“喂——佳妍吗?”手机里传来黎铭远的声音,十分关怀语气。“刚打去你公司,同事说你今天请假……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要不要我陪你去看医生?”
“没、没有。我、我……没有、没有不舒服。”。
贺佳妍眼眶再度发热,心口涌起的酸楚梗住喉咙,她深深呼气,企图丢开随着伤心失落直逼而来的泪意。
“佳妍?喂,听得到吗?怎么不说话?”黎铭远不明就里唤着她,追问:“奇怪,电话收讯不错啊。喂?佳妍,你真的没有不舒服吗?可是我觉得你声音哑哑的,会不会是感冒了?感冒虽然是小毛病不过也不能轻忽,待会去看医生拿点药吃比较好……”
贺佳妍听他毫无矫饰的真情流露,无言怔然……
她不知道究竟该信哪一个?如果黎铭远确实跟凌卉关系暧昧,那么现在他拼命献殷勤又是为什么?
既然他心已另有所属,而且他们也已经分居,何不干脆提出离婚趁早恢复自由之身?难道黎铭远真的像很多闹绯闻的男主角们一样——
他不仅要追求外面的冒险刺激,也不想放弃家里的安定贴心,既想拥有火热浪荡的情妇,也要贞洁乖巧的妻子?!
看来当初他那么干脆地提出分居协议,真正的目的是想两边都得利吧?有可能吗?黎铭远会是那种坏在骨子里的烂男人?
贺佳妍不可置信摇了摇头——_
假设没有答案的推断让她头痛欲裂,贺佳妍突然发现自己根本是白活了!
她一点儿也不了解自己的丈夫,甚至她根本不了解男人,如同吴俊彦所说的,自己压根儿不认识男人这种动物!
“你今天好奇怪喔,怎么都不讲话?想考验我们之间的心电感应够不够强吗?呵呵!”黎铭远不知道火力强大的炸药已经在贺佳妍心中引爆,还是用一贯温柔宠溺的语气想逗她开心。
“对了!你的健保卡有没有带在身上?要不要我帮你送过去?”黎铭远为她设想周到。“刚好我早上开完一个会有空档,可以溜回家帮你拿——”
“嗯,我听到了——”贺佳妍勉强发出正常一点的声音。
事实上,她不想讲话,很想把电话挂断算了,甚至再也不想见到这个人……
“不太对,我觉得你很不对劲。”黎铭远满是担忧的语气。“这样好了,你先回你的小套房好好歇着,我现在马上回家帮你拿健保卡,然后去接你去看医生。不要乱跑,乖乖在家里等我……”
“不用了。我只是前阵子忙比稿的事有点累而已,睡饱一点就好了。噢……”
贺佳妍本想装作若无其事,但没来由一阵强烈晕眩让她觉得天旋地转。
“佳妍?怎么了?”
“噢,头好晕。”剧痛几乎将她撕裂,只得据实以告。“头好像快炸掉了,很痛……”
“不行,你非看医生不可。”黎铭远听到她的呻吟,紧张道:“好啦!你赶快回去休息,我马上就过来,千万不可以乱跑。等我……”
第十章
送健保卡实在是个超级逊的借口,黎铭远其实想顺便回家帮她整理一些衣物给她送过去。天气慢慢凉了,他担心她来不及添购衣物,总之——他一心一意只是想见到心爱的老婆而已。
黎铭远从家里拿好该拿的物品,驾着车子飞快往贺佳妍的住所飞奔,他想到电话里贺佳妍有气无力的声音,心疼又着急地几乎整颗心要被揉碎了。
“在日通的工作压力大,工作时间又长,以前她没过过辛劳的上班族生活,难怪会累到生病!哎,早说那份工作不是人做的嘛。”
他开着车,脑海里全是贺佳妍的影子。他仔细盘算着,等一下见到她要好好带她去看医生,然后陪着她在家里休养身体。
人在生病时是最脆弱的,他应该趁此机会好好表现,让病中的老婆再次发现他这个老公的细心体贴。
或许,经过这次的小病痛,贺佳妍会因此被感动而愿意搬回家里去。
一想到这儿,他忍不住开始兴奋,想到若是老婆愿意回家的话,他就再也不必过可怜兮兮的生活了,想到早上醒过来有她陪在身边,吃得到她用爱心现做的新鲜餐点……曾经拥有过的幸福在失去后更倍觉珍贵啊!
他像个卖牛奶的小女孩般,不断幻想着贺佳妍再回到他身边,他们将过着多么美满又幸福甜蜜的生活,愈想愈开心,脚下的油门不自觉也多踩了几下。
然而,在期待快点见到佳妍的心情中,黎铭远丝毫没发现车速似乎已经超越安全的界线,他持续加快速度,巴不得可以用飞得比较快!
车上的行动电话响起,他按键接听。
“丁秘书,有事吗?”
“董事长,凌经理在问下午她到新竹拜访客户,您可以一起过去吗?”
“下午?嗯……”黎铭远想了一下,回道:“我现在有事情,恐怕赶不回去,请凌经理自己处理。”
“哦,那……好吧,我告诉她。”丁秘书口气有点为难,但黎铭远丝毫不在意,突然他想起另一件事问道:“对了!上次请你帮忙预订到加拿大旅行的事情,处理得怎么样了?”
“报告董事长,我已经整理了几个不错的行程放在您桌上,您参考后选定就可以了。”丁秘书答道。
“好,谢谢你。”黎铭远还是惦记着与贺佳妍“重修旧好”的事情。
这次,他可是下定决心了,无论如何都要把贺佳妍带回家,他要她心甘情愿做他黎铭远的妻子,结束这荒唐可笑的分居协议!;
他的心已远扬,比他的人还更快飞到贺佳妍身边,所以当他以不寻常的超快速度穿梭台北街头时,竟忽略了该注意的交通安全。
就在他要穿过某个大马路口时,没注意到旁边的巷子有一辆小货车快速地冲出来。等他发现时几乎已经来不及闪避,就在千钧一发的时刻,他用尽一切力量转动方向盘,让本来可能硬生生对撞的撞击威力削减不少!
然而,砰地一声巨响,两辆车还是撞上了。车祸发生后,刺耳的喇叭声此起彼落,附近交通立即打成死结。在失去意识前一秒,黎铭远脑海里唯一的念头是——
糟了,佳妍还在等他带她去看病啊!
医院急诊室外,贺佳妍无助地呆坐冰冷的铁椅上,她接到凌卉的通知,才知道黎铭远因为飞车赶着要载她去看医生才会出车祸。
先生出了车祸,通知老婆的却是老公外面的“红粉知己”,这实在是够讽刺的了!
为什么连这个最基本的权利她都搞丢了呢?难道他们已经亲近到连外人都直接认定,凌卉才是黎铭远实质的老婆吗?
贺佳妍深感挫败,心痛到不能言语。
她像木偶一样呆坐在铁椅上,茫然而呆滞地看着干练的凌卉带着于秘书走来走去,为黎铭远办理各项住院手续。
以当时景况看起来,凌卉确实比她还更像是个妻子……
贺佳妍的心很痛很痛,痛到连黎铭远的好友钟若潜坐在她旁边都无知觉。
“黎太太,你别担心,我刚刚初步了解了一下。铭远受了些皮外伤,头部因为受撞击所以昏迷,但应该不会很严重,至少没有生命危险,你不要太担心。”
“钟先生,谢谢你。”贺佳妍点点头,却无法控制地泪如雨下。
“黎太太……”钟着潜见她伤心若此,急忙安慰道:“你别哭啊,我刚不是说铭远没事的吗?他只是撞击力道过大晕了过去而已。”
“他……”话未说完,她眼前已是一片模糊。
贺佳妍之所以哭泣,并不只是因为黎铭远车祸受伤,更重要的是因为他感情上的背叛。
而更叫人难以承受的,那个女人就在她眼前,站在她的位子做她妻子该做的事,自己却一点儿立场和办法也没有!
谁叫当初是她自己吵着要搬出去,在外人看起来,根本是她自己心甘情愿把丈夫拱手让人,现在又有什么立场去责怪人家?
“唉!光会哭哭哭!哭有什么用啊?”凌卉办完手续回来,走到贺佳妍面前,以嗤之以鼻的态度啐道:“也不知铭远是犯了什么,为了回家帮你送东西,一条命差点儿就栽了!还好,这次命大只受点小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