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间倒挑得刚好,姓陆的寿宴上他该会到……你刚说什么被盯上了?知道是哪方的人吗?”眼也不抬地问着,专注地看完短签,运劲一揉,便成了粉碎掉落。
“不确定,我不敢露了迹叫人猜疑,有点像是临渊堂那边的人马……爷,您那天要动手吗?太危险了,临渊堂的人一定也在的,至少那位将军是一定会到。”
“临渊堂吗……祁沧骥……终于是要对上了,也该是时候,他若不到场,我还嫌太无趣,不够刺激呢。”不由地想起了件事,残雪的靥上染着些许笑意。
“爷?”惊奇地望着残雪,这笑容……看来竟有些愉悦的感觉?是他眼花了吗……
“你知道赌坊里在赌我和祁沧骥动手谁会赢的事?”
“有耳闻。”赫连魑魅老实地答着,却不明白这事有什么关系。
“你下注了没?”有趣地望着赫连魑魅,残雪唇边的笑意绽得更灿烂。“帮我下一笔,记得要下我输的那面。”
“赌您输?爷……您这是?”不明所以呆望着残雪,赫连魑魅几乎忍不住想伸手探上他高热的额头。
“我好得很,没发昏,我只是想让姓祁的输大钱。”看得出赫连魑魅的迷惑,残雪却是笑得更惬意,上回报名时没吓着祁沧骥,这回动手时可非要他大吃一惊不可。
他就是看不惯这个天之骄子老是一副泰然自若的悠哉模样,好像天下事都在他的掌握中似的,反正只要命不丢,输了的面子还可以再赢回来,这还是长久以来除了杀人外,他第一次主动“想”去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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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灯初上,陆尧的府邸已是红灯高挂,两串长长的鞭炮劈哩啪啦地响个不停,门外是震耳欲聋的炮声,门内则是锣鼓喧天,舞狮杂耍的好不热闹,贺客也是络绎不绝地上门,整个陆府像似快要沸腾起来。
“陆老,恭喜恭喜,大寿啊,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是啊,来,祝咱们府衙赫赫有名的金把头青云直上,呵……到时别忘了小弟。”
你一言我一语的祝贺寒暄言词,加上酒精的催化,陆尧已是红光满面,只是两手里的白绫有些碍眼,明眼人一看就知是近日受了伤,但谁也不愿在这日子提起这晦气的事,虽然他们心中都好奇着是谁有这么大本事,竟能让这位金把挂彩。
“祁世子到!”小厮唱著名,一时喧闹声低了些,陆尧今日倒是极有风度的迎出门,曾南雄也跟在一旁相迎。
“陆把头高寿啊,恭喜恭喜。”一身藏青色的儒服,衬着祁沧骥更显俊逸文雅,甫跨入门,便潇洒地拱手向陆尧祝贺着。
“哪里,哪里,区区贱辰,竟得世子大驾光临,是老夫的荣幸,呵……荣幸。”陆尧笑得合不拢嘴,祁沧骥能来,的确算是让他极有面子的一件事。
为此他和曾南雄还特地预备了余兴节目想要取悦祁沧骥,顺便也许还可以牵制他也不一定,想到这儿,陆尧笑得更是开心了,如果能把祁沧骥拉到他们阵营来,不只代表整个临渊堂可以为他们所用,甚至连九王爷那儿也能打点些。
“陆老客气了,你的帖子我可是求之不得呢。”才怪!在心底扮了个鬼脸,天晓得他有多懒得参加这种虚伪无聊的筵席,可偏偏他叫祁沧骥,名头一堆的祁沧骥,从小到大,总得涎着副笑脸应付。
“初晴姑娘到!”寒暄间,小厮又高声唱名着,这回可更有效,会场霎时静寂了一片,每个人都屏足了气息,伸长了脖子想看这落雁楼的花魁,平素想见可还见不着呢。
珠帘轻掀,一个水色丽人缓缓下轿,款款步向前来,一头黑瀑高高盘起,轻巧地插了支式样典雅的金步摇,露出嫩白的粉颈,娥眉轻描,朱唇染了点胭脂,依旧是简单的淡妆,却更加衬托出她的清丽。
带着淡淡的笑意,进门向众人福了福身,初晴向祁沧骥点头打了招呼,接着向陆尧递出了她的贺帖,陆尧急忙伸手接过了,两眼却仍直盯着初晴。
“呵……初晴姑娘一来,可让陆老的府宅增色不少,请进请进,世子也请,咱们里头坐,早闻初晴姑娘善饮,今日倒要好好讨教。”看着众人仍傻愣愣地呆站着,曾南雄急忙出声招呼着,顺便轻撞了陆尧一肘子。
“是啊,到里头坐,外头风大,咱们粗人不要紧,可别累得初晴姑娘染了风寒。哈哈。”干笑了两声,陆尧急忙掩饰着自己的失态,这一见面还真让他有点后悔竟要把这等美人送到别人的口,真想留着自己享受。
“世子请,初晴姑娘请。”肃手让客,曾南雄暗扯了一下陆尧的衣袖,拉回他的魂,匆匆低语着,“……女人多得是,别乱了计划。”
众人落了坐,霎时又是喧哗声响成一片,曾南雄刻意让祁沧骥与初晴坐在一块,随陆尧一道陪着用餐,更是一杯接一杯敬着两人酒。
“哈哈……初晴姑娘真是海量!三斤的白干老夫眼都快花了,姑娘除了脸儿红了点外,倒是一点醉意都没有,老夫甘拜下风,甘拜下风了。”又斟了杯给初晴,路尧自己也一杯到底,足下的地板却是被他用内力逼出的酒弄湿了一片。
“陆老,该佩服的还有位呢,呃。”故意打了个酒嗝,却同样声色不动地从足下逼出酒,曾南雄也举壶替祁沧骥倒了杯,“世子也是海量呢,你瞧,可是连脸都没红。”
“是两位把头客气,本世子可也头昏眼缭乱了。”微微摇晃着身躯,祁沧骥心里暗自打量着两人,拼命地灌他们酒,不知是在打什么算盘,瞄了眼身旁的初晴,要不是清澈的双瞳依旧明亮,他可真有点担心她会被灌醉了。
不过这回他可是佩服了这位看似柔弱的佳人,一个女孩子,又不会武,能这样喝的确不易,看样子吃这行饭也真不容易,这般个痛饮对身子可是挺伤的,莫名地祁沧骥心中升起了一丝怜惜之意。
“哪里,世子,我们两个老的是真服了,这酒可拼不下去了。”摇头摆手,曾南雄一副醉态可掬的模样,“难得能与两位酒国英雄同席畅饮,陆老,你也该把你珍藏的宝贝拿出来请人品尝一番。”
“呵……南雄,你若不提我倒还真忘了,老秦,把酒呈出来。”眼珠子转了转,陆尧招呼着下人,不一会儿,四只通体雪白的玉杯盛着红如血的佳酿被捧上席,曾南雄急忙起身一一接过放在众人的面前。
“雪杯配焰酒,配得好,看样子陆老也是知酒人,嗯,好香。”称赞着,祁沧骥端起酒杯嗅了嗅,先前两人间的眼波交替他不是没见着,这酒肯定有鬼,而且怕是在初晴的那杯。
自己这杯,祁沧骥倒不担心,姑且不论他们与他无冤无仇,就算有,谅这两个老的也没胆敢明着下毒害他,而他们也知自己的一身能耐,寻常药物他也不怕,倒是初晴一个弱女子好欺,而会在女人杯里搞鬼的……大概就那一百零一种了。
暗叹了口气,看样子长得漂亮也是种灾难,尤其像初晴这种又是流落风尘的女子,旁人的狎亵之心更甚,这回偏遇到他在场,可不能见死不救,唉……可怜他这一夜又没得好眠了。
“来来,老夫跟南雄敬两位。”举杯邀酒,陆尧眼中的目光更见闪烁。
“等等。”尔雅地挥手阻止着,祁沧骥像似借酒壮胆,左臂一揽,亲昵地搂着身旁的初晴,“这样喝多无趣,本世子要初晴姑娘喂杯酒,来,我先喂你。”
举起面前的酒杯凑上初晴的朱唇前,初晴灵动的黑眸眨了眨,像是明白了祁沧骥的用心,轻启唇就着祁沧骥的手一口饮尽送至面前的酒。
“好!换姑娘啦!”故作狂放不羁地大笑着,祁沧骥也是一口饮尽初晴纤纤素手送至唇边的醇酒,“啧啧,美人,醇酒,真是人生一大快事,哈……”
“……”脸色瞬息变了变,陆尧怎么也没料到两人会交换着喝,这么一来两杯酒里的料就都形同失去了作用,初晴那妮子是不会察觉什么异样,不过祁沧骥则不然,这回可真糗大了,反落了把柄在他手上。
“……世子说得是。”忙接着话,曾南雄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去儿,苦苦想着有无补救之策,看了眼祁沧骥依旧环绕在初晴腰侧的手臂,心底又升起了一丝希望,或许这个世子本就生性风流也不一定,一定要想办法再让两人相处久一点。
“夜深了,陆老府里备有宁静的客房,世子与晴姑娘都喝了不少,回去又是一番奔波,不如夜宿一晚,明早再走如何?”积极游说着留客,曾南雄又轻碰了碰陆尧。
“是啊,两位让老夫尽尽地主之谊吧,能留得两位住上一晚,老夫府上可是大大地增添光彩哩!”虽不甚明白曾南雄的意思,陆尧仍赶忙帮着留客。
“晴姑娘意下如何?”转头看着初晴的意思,祁沧骥自己是没兴趣再留下来看小丑唱戏,经此一幕,他已经对两人的评价越加打了折扣。
没想到初晴竟颔首答应了……奇怪,难道是他看错了她目光的涵义?祁沧骥以为她该已经知道两人想要对她不规矩的,留下来岂不是羊入虎口,没奈何,送佛送上天,救人救到底,他也只能答应留下。
两位把头顿时大喜过望地亲自送他们离席,带他们走向幽静的后院,在一有着精致园景的小苑前停了步,道了声晚安就不哕嗦地转身离去。
眉头皱了皱,祁沧骥着实被两人的举动弄得有些迷糊,他们竟安排两人比邻而宿,而且这苑里似乎就这两间客房,有什么风吹草动甚易察觉,这不是不利于他们的淫念吗?
忽觉衣袖被轻扯了下,转身就见初晴低身向他福了福,伸手在墙上虚写了“谢”字,看样子她是晓得的,那又为什么愿意冒险留下呢?是怕得罪府衙的金把吗?
朦胧的月色让祁沧骥看不清初晴脸上的神色。
“不客气,九爷视作的亲人也是我的,沧骥理当袒护,不过日后晴姑娘若再有外出可得留心点,人心难测,最好有个知己陪行着比较安全……夜深了,休息吧。”
伸手替初晴推开房门,迅速巡视了眼房内,才移身让初晴进入,关上房门,自己也进隔壁间歇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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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一身染血的伤痛,倚着门框直喘着气,残雪咬牙切齿地看着眼前这个只差没把下巴笑掉的该死家伙,也忍不住回想这一夜他是怎么搞得这般狼狈……
做样与祁沧骥互道晚安后,进房伸手落下门闩,摸黑移到了床畔,迅速地将被褥拢成人状,再拉上被盖好,他得趁着祁沧骥尚未静下心调息前离开,要不可不容易。
一切弄妥后,卸除脸上的淡妆,也拿下钗子让长发如瀑般披散,伸手入怀取出了蝶形面具覆上妍丽的面容,利落灵巧地从后方窗格飘逸而出,赢弱的初晴就在瞬间化身为豹般敏捷的残雪。
水色的衣袖在淡淡月光下翻飞着,直似精灵般凌空踏月而来,身形却是极快,若是让人瞧见了,恐怕也会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像是对陆府房舍的布置极为熟悉,几个转折便找到了他的目标,像抹幽灵般从开启的窗户翻身而入,轻轻地飘向床前,冷望着床上状似熟睡的须髯大汉。
“姓裘的,别装睡了,北六府的第一把好手不会那么嗜睡吧?”冷声低语着,早知道进入时床上的人就醒了,是想不动声色地暴起反击吧,这点技俩还难入他的眼。
“你是谁?”漆黑中只能见到两只幽冷的眸子正看着自己,裘无忌不由地握紧了被褥下他的成名兵器——链斧,尽管来人入屋后的一举一动都在自己的掌握中,却不知怎么地,心竟跳得慌,这是他掌管北地以来从未发生过的事。
“要你命的人。”语声平淡地一如话家常股,裘无忌被褥朝残雪一掀,链斧已是破空砍至,紧随着起腿踢向残雪的下盘,几个动作一气呵成,端的是北六府的好手。
轻笑了声,残雪腾身侧体,避过裘无忌强劲的腿风,却让链斧从胸前擦过,带起一串血珠子,左手银瀑卷出,噬向裘无忌的右颈,十分干净利落地替他开了道口。
低吼了声,裘无忌却是恁般强悍,挨了一记后不退反进,一个旋身拉近彼此的距离,链斧直劈残雪胸腹,同时左手自腰侧按下机簧,发出利器袭向残雪双腿。
暗器破空的咻咻声中,残雪右足轻点床侧,一个倒翻避开了下方的暗器,银瀑再卷迎上了链斧,还没接触,残雪在空中的身形却是忽然一落错了位,利斧削肩而过,绽开了朵血花。
瞬息间的突变并没让残雪慌了分寸,链斧前缘才嵌上肩肉,没掠着利斧的银瀑倏地也旋卷成带缠上了裘无忌持斧的右手,艳红的血再次从两人的身上迸出。
低哼了声,明知道裘无忌右手已毁,失去了再战的能力,体内迅速削减的真气却令残雪也无法冒险再出手一次,只能奋起余力匆匆地穿窗掠身而去,这是他出道以来第一次狙击失败,而失败的原因竟如此荒唐可笑。
“该死!那杯酒!”紧压着受创的左肩,这回可伤得真冤枉,残雪在心底把祁沧骥臭骂了几百遍,更想把那两个始作俑者的老鬼拖出来碎尸万段,害他这般狼狈,若叫人知道黄泉的残雪居然会着了这下三滥的旁门左道,传出去真会让人笑掉大牙。
骂归骂,可现在残雪只希望能安静地躲回房里善后,身后已传来抓刺客的喊声,一间间亮起了烛光,凭他现在剩余不到三成的功力,根本难以逃出这府邸,好在自己房间的门扉已在望,残雪不加思索地急忙闪身入房。
一进门,残雪就知道错了,房里有人,这不是他的房间!可恨他却只能两腿疲软地抵着门畔缓缓坐倒,呼吸沉重地直喘,像是刀俎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烛火亮起,残雪又在心底骂了声,这回真是栽到家了,勉强动了动左手想凝聚最后的真力击毙来人,再来就只能看运气能不能好到药效退除,整个计划却在他抬头看清来人后又成为泡影……持烛的竟是祁沧骥。
整个情况就变成了眼下这般快令他呕血的情景……回想完整个该死的过程,残雪心下不知是第几千次诅咒着眼前这该死的家伙,却也同时积极想着脱身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