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啊,怎么,不高兴见到我?我还以为你会多少感激我送你回来呢,初晴姑娘。”状似无辜地眨了眨眼,祁沧骥脸上的笑容却透着些许捉弄的意味。
目示一旁伺候的银儿退下,残雪径自走向一旁的几案,拿起精致的酒壶,自顾自地倒酒喝着,他目前最不想见的就是这张欠揍的脸,一点也不想理会这嬉皮笑脸的家伙,虽然他是有满肚子的疑问想问。
“一早就喝酒不好吧,难不成你是这样练酒量的?我让他们准备了不少早点,陪我一块用吧。”祁沧骥依旧大方招呼着,好像他才是碧落斋的主人。
像没听到般,懒得听他喳呼,残雪索性拿起酒壶起身往内室走去,浑似没见着眼前还坐了个大活人,走没两步,就被只大手扯住了手臂,整个人跌坐到祁沧骥腿上,被他抱个正着。
“来者是客,身为碧落斋的主人,晴姑娘未免也太失职了。”不悦地抱怨着,祁沧骥没放过黑眸迅速掠过的冷芒,“还是说姑娘现在不只是哑了,还聋了。”
“你还要闹多久?”看样子不开口是别想得到一点安宁,残雪终于地缓缓开了口,语声虽然不愠不火,却也感受不到点善意。“要不你就拿我上堂,要不就请你出去,这里不欢迎你。”
“我还以为要再吵一点你才会开口哩,晴姑娘的哑病竟被我治好了,看样子我可以开馆当大夫,嗯,还是神医呢。”开怀地笑了笑,祁沧骥不改揶揄捉弄的口吻。“来,陪我吃顿早饭,我们好好聊聊。”
“我跟你没什么好聊。”原想运劲挣开被祁沧骥拥在怀里这种过于亲呢的接触,可是一想到这儿是碧落斋,残雪就只能忍下一肚子的烦躁,冷着张脸闷头喝酒。
“喔,是吗?我却觉得有很多话可聊呢,比如说初晴不但会说话,还自承是杀手残雪,那么……落雁楼会不会就是黄泉的大本营?或是聊为什么我这么好心送你回来,而不是把你送进大牢里……喂,跟你说了,一大早喝酒不好,还喝!”看不过去残雪一副事不关己的漠然,祁沧骥干脆一把夺下他握在手中的酒壶;
“……”瞪了眼祁沧骥,却又在下一刻努力收敛起快爆发的情绪,对付这种人一定要冷静再冷静,残雪再三告诫着自己,两次交手的经验让他明白绝不可以被这家伙眼前这无赖模样骗了,祁沧骥绝对是个难缠的危险人物。
瞅了眼像“初晴”般安静温驯的残雪,祁沧骥眼中掠过一抹促狭的神色,想起了昨晚如兽般锐利的眼神,直觉地认为那才该是他的本性……而没有人可以在他的撩拨下还能保持不动如山,他不介意再次向他证明这一点。
“算了,我大方点,说给你听好了,我假设你既是残雪也是初晴,反正你是有这样的本钱,虽然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选择扮演初晴这种角色,不过显然你很成功,三年来竟没人发现,直到昨晚。”祁沧骥倾身贴近了些,暧昧地直盯着残雪面上瞧。
“至于我为什么费心把你带出陆府,还完整无缺地把送你回来……因为我想只要我跟着你,不怕找不出点黄泉的蛛丝马迹。再说黄泉或许可以忍受少个残雪,但京城若是少个初晴可就失色不少了,不是吗?晴姑娘。”
“希望我杀人的时候你手脚够快,也或许下次你的运气不会再像昨晚那么好。”嘴角噙了抹冷笑,残雪反唇讥道,虽然祁沧骥近在咫尺的气息让他倍感威胁,他却不愿示弱避开,甚至故意转过头面对他的挑衅。
“你放心,本世子手脚一向很快,不管是救人还是闪人。”心里偷笑着,祁沧骥故意在残雪耳畔低语,暖暖的气息轻轻呼在他的耳后……想玩?他很乐意奉陪到底。
吹拂在耳畔的气息带来阵异样的麻痒感觉,残雪有些不知所措地僵直了身体,不是没被人这般轻薄过,却从来都能心如止水从容应对,这可恶的男人却叫他首次感到慌乱。
“怎么,又不说话了?”依旧柔声细语,虽然看不见残雪面上的神情,也能从他僵直的肩背猜到一二,祁沧骥恶意地笑了笑,故意伸手轻缓地将他脸侧儿绺发丝拢到耳后。
这亲密的动作让残雪终于忍不住迅速地闪身离开他的怀抱,却是背向着不愿再面对祁沧骥,好一会儿冷漠的语声才又响起。“世子话若是说完了,就请离开吧。”
“看样子药效已经过了,可得小心喔,文弱的初晴姑娘可是不会武的,要是给旁人看到了可难解释……还是说这里全是自己人呢?”十分好心地提醒着,看不见残雪面上的表情,实在是有些惋惜。
祁沧骥发觉自己似是上了瘾,总忍不住撩拨挑逗着他的情绪,就想看到他变脸失控的模样,每每达成这目的时,就能乐上好一阵子。
“对了,既然晴姑娘与残雪这般密不可分……我想那个总兵的儿子吴邵恩大概也是凶多吉少了,他没我这好本事吧?”闭着眼也猜得出吴绍恩被杀的理由,两案变一案可轻松不少,祁沧骥笑笑地潇洒迈步离去,经过残雪身旁时又丢下一句。“我有预感我们很快又会见面的,小雪儿。”
直到脚步声远去,残雪才铁青着脸回过身,拿起壶猛灌了两口酒,一道黑影在此时敏捷地自窗外掠入。
“爷!伤没好,少喝点吧。”不安地唤着,赫连魑魅甚少见到残雪一脸的恼怒,就算有也只在他面前……看样子,这个祁沧骥的确是个棘手的麻烦。
“连你也啰嗦。”没好气地白了眼赫连魑魅,残雪伸袖抹了抹嘴边的酒渍,黑眸闪烁着火苗。“替我传话……我决定跟他耗上了,没解决前里头照旧,外头的我不接,当然裘无忌我自会解决,还有,碧落斋曝光了,你自己以后也小心点。”
“爷,魑魅晓得,会多留意的,但……您确定这样做好吗?”种种迹象显示祁沧骥不是好惹的人物,而且上头有交代不许动临渊堂的,虽然没人知道是为了什么。
“魑魅……你的问题好像越来越多了,我不记得还需要经过你同意。”寒着声音掠下话,残雪冷着张脸转身走回内室,“我不需要一个多嘴的影子,你最好记住这点。”
蓦然而来的痛楚又缠上心头,赫连魑魅只能目送残雪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一双拳却握得死紧……是啊,他怎么忘了影子是不该有声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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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儿,你确定吴邵恩的失踪真的跟初晴这妮子有关?”临渊堂里,吴仁忍不住还是多嘴问了句,守在落雁楼外已经十来天了,前几天祁沧骥却下了另一道指示,只要盯着初晴就好,可他怎么看她都是个弱质女子啊。
“喔,你怀疑?”祁沧骥悠闲地嗑着瓜子,不知道是否是没杀人的生意上门,碧落斋这几天来一切如常,昨天他还伴着九爷去了趟,残雪却十分尽职扮着初晴的角色,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祁沧骥并没将初晴就是残雪的消息透露给任何人知道,九爷那儿没有,自己的伙伴们也没有,只有稍微暗示碧落斋的不单纯,每每都是亲自陪九爷过去,以防意外发生。
不讳言,他的确存了些私心,虽不愿承认,他似乎在找借口避免和残雪冲突,只要他能从此收手,祁沧骥是有打算睁一眼闭一眼的放过。
虽说身为刑部的一员,但可惜长期征战沙场上让他草莽气息重了些,除非是危害京畿动摇国本,要不他并不坚持一定要依法论断,很多恩怨本就不是律法能扯得清的,交由江湖解决未尝不是个方法。
“呵……老钩的皮又在痒了。”幸灾乐祸地插嘴数落着,一向是吴仁最佳嘴伴的赤贴儿,当然不放过打落水狗的机会。
“放你妈的……”连忙捂住嘴把粗话吞回去,吴仁到底没忘了祁沧骥是个世子,在他面前可不能这般荤素不计。“拐子你少说句不成,再啰嗦换你来站岗。”
“那可不成,钩子你的工作可是头儿亲派,我哪敢越俎代庖。”自觉用了句好成语,赤贴儿笑开了嘴,吴仁却是气得牙痒痒。
“别斗了,其实不光是初晴,广泛来说,跟她接触过的人都要留意点,即使是她身边的丫鬟也不例外。”祁沧骥明白地再讲了些,“有什么风吹草动的,让小涵跟下去,若是初晴本人外出,老钩,记得一定要想办法在最短时间内通知我。”
虽然仍是一头雾水,吴仁也只能应诺答应着。
“好啦,你也该回去守着了,岳军可是辛苦代你的班呢,赤帖儿留守,我等会儿会先回府一趟,然后往城外麒麟崖走一趟,大约子时前会回府,这下你们知道到哪找我了。”交代完,祁沧骥便拍拍衣裳起身准备离开。
第一次与残雪相遇是在麒麟崖,看他对那儿附近的地域似乎颇为熟悉,他打算去绕个圈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找着什么相牵连的线索。
“头儿,还有件事。”见祁沧骥要走,赤帖儿急忙嚷着,“七王爷来堂里过,要你明午记得回府用膳,还要你多打点准备些。”
“明午?准备什么?”祁沧骥偏着头想着,他爹甚少会亲自到堂里找他,除非要紧事,可是他并不记得有被交代过什么,要他准备又是什么意思……
“呵……王爷就知道你会忘,王爷说明午颐妃的侄女来府作客,嘿嘿,头儿,我瞧王爷的意思是要帮你找老婆了,其实算算你也二十五六了吧,堂里的弟兄都很期待有个大嫂呢!”向吴仁挤眉弄眼的,难得从他口中报出好事来,他当然是乐不可支。
“别起哄了,拐子。”眉头拢了半晌才舒,娶妻这件事祁沧骥压根没放在这几年的打算中,他可不想这么早被家室绑住。
“话先说前头,如果让我知道你们有人在推波助澜的话……”斜睨了眼吴仁与赤贴儿,祁沧骥的笑容顿时让人觉得有点冷,“大不了我再作回我的靖远将军去,边塞风光其实挺不错的呢,好过你们这群不讲义气的家伙。”
“义气?老大,多个嫂子跟义气有什么关系?”得意的脸盘马上垮了下来,赤贴儿开始怀疑是不是从他嘴里报出的注定不会是个好消息。
“幸灾乐祸就是,你说说你们几个哪个是身边拴了个人,嗯?”挑了挑眉,祁沧骥抓了把瓜子慢慢嗑着,眼中却是饶富趣味地看着赤帖儿怎么自圆其说。
“我……我们不一样啊,头儿可是个……世子,早晚得娶老婆的不是?而且……还不一定……不一定只一位……喂,钩子,好歹你也说两句!”期期艾艾地辩着,赤帖儿拉了吴仁一把,不懂平常话最多的他这回怎会如此安静。
“不,我怕死,没我的事,头儿,我去接班了。”礼貌地一抱拳,吴仁一溜烟就跑出了门外,他可没笨到再招惹祁沧骥,上次的事害他变成落雁楼守门的,这次再多事,只怕会被发配到边疆去,绝对绝对不要惹到头儿,这是吴仁的最新认知。
“头儿……我……”一张大脸开始皱了起来,赤帖儿开始后悔自己的莽撞。
“还有什么高见?”好整以暇地抱臂欣赏着赤帖儿的窘状,祁沧骥想着该派什么费心劳力的好差事给这位热心的同伴。
“没有了……”认命地候在一旁等死,赤帖儿很明白这回踢到了很大的铁板了。
“很好,我今晚的行程照旧,除了子时回府一项……我有预感很可能赶不上明天的午宴,到时记得帮我向我爹解释一下,别担心,你刚刚已经证明你口才好得很,没问题的。”留下一脸苦瓜样的赤帖儿,祁沧骥笑着晃出门,直到堂外他都可以听到那把拐子的哀嚷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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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沧骥真开始怀疑自己这张是金口还是乌鸦嘴,两个时辰前才开玩笑说有预感会有事绊着回不了府,没想到这回又应验了,他只能叹口气,无奈地倚身靠着身后的树干,透过层层枝叶望向林外的湖畔。
离开临渊堂后,他依着记忆中追逐的路线来到了麒麟崖,一路留意着,却未发现任何扎眼的事物,情绪难免有点低落,于是一时兴起,决定在皎洁的月夜里与清风相伴散散心,故意绕过山头从另一方回城,没想到经过这湖畔时就发现r前这幕景象。
湖畔两个人影对立着,呼吸间雾白的水气在寒夜里特别明显,其中一人戴着面具,一人则无,戴着面具的宽衣大袖直似不会武,露脸的则是青衣劲装,略显沧桑的脸上是一片浓厚煞气,然而这两个人对祁沧骥而言都不算陌生。
那个煞气满身的人被称作“血影”,是道上出了名的狠角,犯案之多,手法之残忍可说居杀手界之冠,甚至有些不入流的手法连同行也不以为然,惹上他甚至比惹上残雪还麻烦,因为他下手少有痛快干脆的。
各府各州的通缉榜单上都有他的大名,没想到这样一个煞星竟会在京城里,祁沧骥越瞧头越疼,因为另一个家伙不是旁人,怎么看都像是残雪,两个卓越的杀手凑在一块能有什么好事,他虽不乐意拿自己生命开玩笑,却也没法一走了之。
抿紧了唇,祁沧骥暗想着,如果今晚还能够有命活着回去,他以后绝对会履行“沉默是金”这句至古名言,现在他也只能先隐着听他们谈些什么,若是一时收拾不下两人,好歹也得将消息传出去,再来的,就自求多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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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我们会有碰面的一天。”沙哑的语声在夜里听来实在有点毛骨悚然,血影微微咧了咧嘴打了个招呼。
“我不意外。”残雪淡然回答着,当然不意外,他已经布线打听这家伙行踪好一阵子了,今晚就是特意来堵他的。
“喔,找我有事?”感兴趣地一问,杀手找杀手……合作?可是他们两人一向是独来独往的,血影不记得上头有说什么买卖需要他们一同办的。
点点头算是回答血影的问题,残雪微瞥了瞥月影的倾斜,不打算再跟他多扯下去,早一点办完事他或许还可以在天亮前睡会儿,这些日子的耗损让他不得不承认得多休息些。
“什么事?我不记得有要我们合办的。”戒备地注意着残雪的一举一动,血影不会忘记面对的也同自己一般,是头有着利爪的猛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