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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城(上) page 2 作者:姬泱

  刚扶着凤玉下了船,就看见树林中原来已有一伙人,也在这里喝酒。

  “人多,我们到别处吧。”凤玉看了他们一眼,微微皱起了眉头。

  “好。”轻挽住她的手,我们慢慢沿着湖散步。

  “大人,这几天的事情很烦心吧,看您,都瘦了。”

  “劳姑娘费心了,没有那么严重,有些累而已。新王登基,许多朝政都堆积到了一起一并处理,所以现在才这样累,过些时候就好了。”

  “唉,”她轻叹了口气。“大人,她们都很羡慕我,说只有我可以牵住您的手。诗经中一句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可我知道,我们并不是这样的。”

  “不信我吗,我们可以这样终老一生的。”

  我显然不喜欢继续这样的话题,凤玉过于聪明,有的时候女人太聪明了反而是一种累赘。

  “给老家老太爷的寿礼准备好了,要送去吗?”

  “送吧,他们不要的话再让他们扔掉好了。”

  “您现在要是辞官不做归隐田园,也不会和老太爷他们这样生分了。大人,既然您的心也不在这里,何不走人呢?”

  “凤玉,那株桃花开的可好?”我指着远处问她。其实走到哪里都是一样的,世界总是如此,别处怎会不同?什么样的生活都是生活,怎么会有改变。

  “好,开的好。”她也明白了,其实很多时候女人要是聪明了也是一件好事情。

  “大姑娘好漂亮呀。”

  突然一个令人极其不舒服的声音在我的面前响起,一群人拦住了我们。虽然他们穿着普通,可我看见他们腰间不显眼的令牌,是近卫军。他们就是刚才在那里喝酒的那些人,现在他们已经有些醉了。我再看一下周围的情形,我们离开岸边很远了。

  “不对,那个更漂亮的是个哥儿,好像是小夫妻俩。”

  我挡在凤玉前面,“各位有何贵干?”

  “哟,长得这样脆薄也想英雄救美。”

  “他也是美人儿一个呢。”

  一个个逼近的丑恶嘴脸,还有那种十分难闻的酒气,逼得我们一步一步后退,可凤玉突然叫了一声,我才发现后面也是他们的人,我们已经被包围了。

  “周桥,你在哪里呀。”凤玉尖细的嗓音叫着,想让周桥过来。

  “别叫了,叫了也没有用,谁敢管我们呢。”

  “就是呀。”

  他们离我们越来越近,凤玉在我的身后直发抖,我把她搂在胸前,她问我,“大人怎么办?”我知道她的意思,也许我报出名字来可能会制止他们,可目前这样的情况已经够让我成笑柄了,教我如何在朝野立足?堂堂的内阁大学士在这里遭到近卫军的调戏……

  所以为了名声,我的名字不能让他们知道,可目前这样的形势,他们已经横行霸道惯了,再这样下去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还有一层,近卫军是郑王的亲信,他们这样做,我不知道是否另有深意。

  “这位小哥儿,别放不开,大家玩玩儿……”

  他的手拂上了我脸。

  “大人!”凤玉叫了一声,想拨开他的手,可他身上有功夫的,拉住了凤玉。

  “放开她。”

  我抓住他的手腕,他松开了凤玉,反手抓住我的左手一甩,把我甩倒了。一阵剧痛,我的手腕肿了起来。

  “大人。”凤玉扑到我的身上,“怎么样了,怎么样了!”

  “没事,没事。”我安抚她,可她已经哭了。

  “小子别不识好歹。”

  “你……”

  突然,他们后退了几步,中间的地方一下子大了。我一看,是周桥。不禁松了口气。

  “周桥,杀了他们,他们伤了大人。”凤玉的声音冷然凌厉。

  我抓住了周桥的衣角,拦住了他舞动的剑,小声说:“不要伤人,他们是近卫军。”

  周桥的眼睛看着我,那是一双没有温度的眼睛。

  “出了事,我怕我保不住你。”

  他们毕竟是郑王的亲信,而我只不过是一个不得势的文官。

  他扶起了我,“大人想怎么办?”

  “逼退他们。”

  他冷笑一声,“退敌而不杀敌,大人对我的剑术可真有信心。”

  我微笑了一下,“只能如此了。”

  我从来没有见识过他的剑法,其实现在我心里也没底。

  周桥仗剑而立,他们也不敢近前,情势暂时平稳一些。

  “大人,手疼吗?”

  “有姑娘关心,好多了。”

  “你的手……好像……”

  她哭得不成语句。

  “可能断了。”我说了一句。

  周桥听见我们的话,他回头看了我一眼,剑马上指到刚才那个人。我感觉出不对,但疼痛几乎已经剥夺了我的控制力,刚才周桥不在的时候,我由于紧张,还可以勉强忘记,可现在心松了下来,我感觉到的只有断骨的疼痛。

  他的剑已经出鞘,指着那个人。

  “是我断你手,还是你自断手臂?”

  “什么……”他们笑得很张狂,好像听了很好笑的笑话,“今天就是杀了你们也没有人敢对我们怎样。”

  “周桥,我们能走就走,不要伤了他们的性命。”

  “大人,他们伤了你,伤了你呀!”凤玉喊了出来。

  他们在叫着好,一时间,喊声一片,很乱,周桥已经让我给凤玉扶着了,他正准备出剑,对方显然已经做好了准备,一触即发。

  “这是怎么回事!”—个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他们自动敞开,那个人走到了前面。

  “是苏公公,”刚才那个人的声音马上很谄媚,“我们在这里喝酒,他们几个来捣乱,所以我们叫了几个兄弟教训一下。”

  “王已经到了附近,不要喧闹,他们是谁呀……啊,是周相,大人,您怎么在这里呀?”

  苏袖是子蹊贴身的太监总管,他在,说明子蹊不远了,唉,也许今天的事情瞒不住了。他扑到我的面前,捧起我受伤的手,我疼得一激灵,冷汗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天呀,是断了。”他的声音是宦官特有的尖细,“这可怎么好,要是王知道的话,可怎么好呀,可这也瞒不住的,啊,是郑王……”

  等我看见子蹊的时候,他就在我的面前,那些近卫军已经跪倒了一片,而我们的周边站的全是他的贴身护卫,也有一百多人。周桥依然在我的身边站着,只不过剑已经收了起来。

  “王,”凤玉跪在他的面前,“给大人做主呀,是这些人意图对大人不轨,大人为了保护我,被他们扭断了手。”

  从来没有见过子蹊还有这样阴暗的脸色,我都不自觉的打了个冷颤。

  “王,这是内子。内子一向心疼臣下,有些小题大做了。”我对着子蹊有些尴尬的笑了,这样的事情想必他也不愿意声张,他的近卫军做出了这样的事情,而对象是我,怎么也说不过去。

  他没有说话,拉起我的袖子,他细白的手拂住我的手腕,好像在探伤,他的手一用力,我的反应是立即的,全身哆嗦了一下。

  “腕骨没有断,是错位了。”

  听说王子从小习武,对于伤筋断骨这些事情比我要明白,刚才因为情势紧张没有来得及让周桥看,况且我因为很疼,以为是断了,听他这样一说,松了口气。

  “多谢郑王。请恕臣君前失仪。”我现在衣服上满是土,狼狈不堪。

  “永离想朕如何处置他们?”

  “一场误会,郑王受惊,是臣的过错。”

  感觉他的手很用力的掐住了我的手腕,我疼得几乎昏了过去。他贴在我的耳边,我很不习惯,可不敢推开他,我的手还在他的手中。

  “王叔怎样对付那个对你出言不逊的人,你看朕也这样如何。”

  “王,您和先王不是同样的人。”子蹊可以说得上一代英主,怎么可以和那个死在后宫的先王一样呢。

  “朕不如王叔?”他的手越来越用力,我不知道他为什么生气。

  “不是,您明理,这样的事情不能声张,大事化小好了。他们这样做事情惯了,今天是遇到了我,要是普通的小民百姓也就只有这样任他们欺负了事,没有人会管的。所以也不能说他们做错了,其实仅仅是时间和要欺负的人不对而已。”

  他看着我,放开了我的手。

  “王,臣有伤在身,先行告退。”

  周桥扶起了我,凤玉磕完头也随我们走了,子蹊一直站在那里,那些近卫军也没有动。

  “爷,那些近卫军向来如此嚣张的吗?”凤玉在上船的时候问我一句。

  “见怪不怪,习惯了。”

  五百年的岁月足可改变一切。原先的励精图治,原先的繁荣盛世,原先的清明天地,都已经随着大郑宫斑驳腐蚀的痕迹渐渐消逝;现在的我们,现在的王朝,也不过是还没有完全毁灭,但已伤痕累累的空架子。

  ***

  理所当然在家养病,子蹊派太医来了很多次,又送来了很多的药物,全是大内珍藏的珍品。其实我的手也只是扭伤比较严重而已,但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我只有安分的休养生息了。

  第三天我的手已经肿得像个馒头了。

  凤玉小心给我换了药。

  “幸好是左手,不然笔也拿不了了。”

  “爷,您原来还可以双手写梅花小篆,现在……”

  “会好的。”

  “大人,有客。”一个小僮跑了进来。

  “谁呀,可有名刺?”凤玉帮我缠完最后一点,慢悠悠的问。

  “没有,可跟着那位爷的是一个太监,叫什么苏袖,挺俊俏的。”

  我马上站了起来,是子蹊。

  “人呢?更衣。”

  “在中厅。”

  “怎么进来的?”我一边换衣服一边说。

  “周桥说让他们进来的。”

  “哦,那好,奉茶。周桥见过他的。”

  等我赶到中厅的时候,子蹊背着手站着,看着墙上挂的画,苏袖站在他的身后。

  “王。”我轻轻说了一声,他转过了身子。

  我整理了一下衣服就要行大礼,子蹊拦住了我。

  “不是宫里,不是朝堂上,不必如此。苏袖你先下去,我和永离单独说些事。”

  “是。”苏袖躬身退了出去。临走,把门也带上了,偌大的屋子中就我们两个人。

  “这是谁画的,好像是牡丹,如此特别的笔锋,水彩,仅仅是黑色却已经画出了倾国之色,字也特殊,辗转反侧妩媚异常。”

  我看了那幅画,有些感慨。

  “是,先王画的,臣左手写的字。”

  他依然看着画,半晌,坐在了正堂的椅子上。

  “永离双手的小篆也是名震京华,王叔的画别具特色。王叔经常把你引为知己。”

  “那是先王的抬爱,臣不敢当。”

  “那几个人,朕已经都杀了。”

  “……”

  “怎么不说话?”

  “臣无言以对。”

  他冷冷笑了一声。

  “觉得奇怪:朕为什么这样做?其实朕也觉得奇怪。不过,此时真有些明白王叔的心思……好了,说正事吧,新州巡抚陆风毅到了京城,你可知晓?”

  他现在这样问我,自然是知道徐肃到我这里来过,这样的事情不可以隐瞒。

  “是,知道。”

  “怎么不告诉我?”

  第一次听见他在我的面前自称为“我”,有些吃惊,可我没有表现出来。

  “臣以为王不会理会。他只是来看看军饷是否已经批了下来。”

  “结果呢?”

  “应该已经走了。”

  “昨日离京的。他是徐肃的门生,也是你的同门。不过徐肃很喜欢他。他不过只是一个二甲进士,也做到了封疆大吏,能力不错。”

  “徐相眼光一向很好。”

  他别有深意的笑了。

  “自然很好的。周夫人没有报到礼部,王今没有封号。”

  “臣尚未娶妻,那日王看到的是小妾凤玉。”

  “哦,为何不娶?”

  其实这是私事,一般这样的事情郑王不会过问,可子蹊的样子像是非等我回答不可。

  “不想拖累他人。”

  “也是一种理由。伤可好些了?”

  “多谢郑王关心,好多了。”

  我穿的是宽长袖子的袍子,平时我总嫌它的袖子碍事,可现在我倒庆幸可以挡住我的伤口。我想,反正他也不会近身看我的伤口。

  “是吗,那就好。”

  说完,他来到了我的身边,我退了一步,但他拉住了我左手的袖子,想看我的手。我下意识的抗拒了一下,就被他扯住了。

  “欺君之罪可是祸灭九族的。”

  “臣知罪。”

  他看了我一眼,拉起了我的手,把袖子翻开,虽然有药使手感觉很清凉,可动一下还是很疼。

  “肿成这样了,筋骨正了吗?”

  “已经正好了,是周桥给臣正的骨。”

  “就是那日仗剑而立的黑衣人?”

  “是,他是臣的家臣,跟臣两年了。”

  “你和他很亲近嘛。”

  这话中透出一种类似幽怨的味道,我看了他一眼,可他一直在看我的手。

  “还好,正的骨不错,左手没有废。”

  他松了口气的样子,并且带了一种真心的高兴。他忽然抬头看见了我正在看着他,白皙的脸有一抹淡淡的嫣红。好像为了平复情绪,他过了一会才说话。

  “朕虽己登基,可仍需要一位老师教导,所以,朕想请永离当朕的老师,辅导朕的功课,如何。”

  “臣自当鞠躬尽瘁。”

  后一句话,我不想说,那是我竭力避免的。

  “很好。”

  ***

  不过第五天的时候,我上朝了。

  远离中枢机关是异常危险的事情。手依然很疼,可宽大的朝服遮盖着什么也看不出来。

  子蹊拣了两件要紧的军务说了说,并且正式发旨意给新州一百万两银子的军饷。虽然官员们不说什么,可我知他们并不服气。

  新州巡抚陆风毅今年三十岁,正是男儿功成名就的大好年纪。他少年游学四方,虽然是书生可擅长用剑,徐肃很欣赏这个学生。在我和徐肃关系很好的时候,他经常给我讲这个师兄的事,但我一直没有见过他。

  别人不服气他,是因为他在科考中的成绩并不是很好,仅仅是个二甲进士,要是正常的晋升,现在也只是一个微末小吏而已。可他在不到十年的时光中就已经成为了巡抚一方的二品大员,并且新州的军务也是他一手把持。说句不好听的话,在新州,他可以一手遮天,难怪招人嫉恨了。

  等散了朝,子蹊召我大内朝见。

  “怎么今天就来了,伤好些了吗?”

  “多谢郑王惦念,好多了。”

  我们在御花园中,子蹊站在一株玉兰花前,看着刚刚冒尖的花蕾。

  周围的人离我们都很远,我甚至看不见他们。最近他很喜欢支开随身的侍卫和苏袖。

  “这两天我把微音殿中收藏的王叔的帖子和画都找了出来。结果,所有的画都是你给题的字,而且所有的画都是素墨花卉。你在大内住过,是吗?”

  “是。”

  那个时候先王突然喜欢上画画,就让我在禁宫中住了两个月。

  “兰妃昨夜死了。”

  那个孩子的母亲也死了。先王的一切都已经在禁宫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王保重身体。”

  “我有什么好保重的。她和我没有什么关系,只是有些感慨。陆风毅正式进京述职在下个月,现在已经是月未了。你多注意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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