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激辩后,他们目不转睛的看着对方,彷佛此刻除了他们两人之外,再无第三者。
看来林至中完全给遗忘了,他坐在一旁看着互相凝望的程宽与宋天爱。他知道此刻他们两人不想被打扰,而自己也坐了一晚冷板凳,因此打破沉默。「学长,学长……」林至中提高音量喊了两声,才让这两个眼中只剩彼此的男女回过神来。
「哦,什么事?」程宽如大梦初醒般的看着林至中。
「已经很晚,我该回家了。」林至中又礼貌性的问宋天爱:「天爱,要不要我送你回家?」
「不了,今天我开车来,自己回去就行了。」天爱虽然回答林至中,但眼睛还是看着程宽。
林至中得到预期中的答案,于是站起身向他们俩打声招呼,「那我先走了,再见。」
两人甚至都没听见林至中的道别,依然沉浸在无声胜有声的世界里,直到服务生赶人。
他们两人步出餐厅后,宋天爱并没有回家,她和程宽心中都有种相见恨晚的遗憾,认为之前二十几年的日子都白活了,他们不能再浪费生命了,他们要弥补这种遗憾。
于是,宋天爱跟着程宽回到他的宿舍,幸亏男生宿舍的门禁不严,天爱才能毫不费力的随程宽进入宿舍;而当天恰好程宽的室友不在,他们两人十分幸运地享受着不受打扰的独处时光。
「这是什么?月历吗?好可爱喔!」天爱一进程宽的宿舍,背包都还来不及放下,就被墙上的月历吸引住了,那是以格林童话里的故事为主轴、每个月份都有一个故事,用卡通笔法画出来的月历。
「前阵子一个朋友到德国玩,带回来送我的。看得出来是哪个童话故事吗?」程宽将门关好,拿了把椅子放到天爱面前。
天爱并没有坐下,反而拿掉眼镜,趋前聚精会神的看着墙上可爱的月历,而程宽则是目不转睛的凝视着眼前的天爱。
程宽迷惑了,怎么会有这么奇妙的女人?刚刚在餐厅里谈论哲学、尼采思想的她,还是个条理分明、句句一针见血、旁人和她意见相左时毫不相让的女强人;这会儿怎么见了卡通图案后却成了个兴奋的小女孩?一个既女人又女孩的综合体,真是不可思议!
第1章(2)
程宽走向前,在她身旁站定,却闻到她身上有种若有似无的香味,像是淡淡的茉莉花香,程宽忍不住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徜徉在一大片茉莉花海中。
好想亲吻她!程宽脑海里忽然闪过这个念头。
但他随即制止了自己的遐想,他在心里对自己说:怎么可以呢?我和宋天爱才第一次见面,我会把她吓跑的!
天爱浑然不觉程宽内心的挣扎,她一边翻看月历,一边兴奋的说着:「这个月是白雪公主,下个月画的是『糖果屋』里的小兄妹,接下来是……小红帽,然后是……咦?这是什么?上面画了四种动物,程宽,这是……」
天爱转头想问程宽,但因为程宽距离她太近了,这一转头两人的脸刚好碰在一起,程宽趁机低头吻住她娇艳的红唇。
天爱没有推开他,更没有像电视上演的那般给他一巴掌,她反而双手勾住程宽的脖子,热情的回吻他,彷佛两人都在等这刻的来临般。
这个吻不知道持续了多久,最后天爱打断了这份甜蜜,她轻推程宽,笑着对他说:「我不想这么扫兴,可是脚真的好酸。程宽,我可以坐下来休息吗?」
「对不起,我情不自禁……」程宽看着天爱,抱歉地说道。
若是以前,打死他也不会相信自己会像个急色之徒般,热吻一个见面不过几个小时的女人,并且想把她揉进自己体内、想与她合而为一。
但天爱实在太特别了!她就像他曾幻想要拥有的伴侣,聪明、热情、浪漫,又能与他心灵相通。程宽不得不怀疑,天爱根本就是上帝听到了他的祈求,特地为他量身订作的伴侣。
程宽望着她,陷入沉思之中,天爱被他发呆的模样给逗笑了,推推他,轻声地道:「程宽,不请我坐下吗?」
程宽这才回神,察觉了自己的失态,赶紧请天爱坐下,自己则借用室友的椅子,与天爱对面而坐。他望着天爱,眼中有跳动的火焰。
「天爱,你一定是仙女。」程宽发自内心的说道。
「我是吗?」天爱娇俏的斜睇他,慵懒的声音难掩柔媚。
「你是!你一定是我生命中的仙女,是上帝派下凡要送给我的仙女!」程宽再度拥紧她,深怕自己一失神,眼前的仙子就不见了。
天爱笑了,没想到有人比她更疯狂!她喜欢男人为她疯狂,但是眼前这个男人眼中的火焰,却触动了她内心深处不曾被拨动的心弦。
她望着他深情地道:「念哲学的男人都这么浪漫吗?」
「我并不浪漫!」程宽反驳:「至少,在认识你之前,所有朋友都说我是个认真严肃的人。」
天爱摇摇头:「才不,你不严肃,你是我所见过最浪漫的男人!许多人称赞过我,但却从没有人用过『仙女』这两个字。」
「或许是爱情使我变得浪漫吧!」程宽看着天爱,决定向她表白自己的爱意。「你是我爱上的第一个女人。」
听到程宽的表白,看着他一脸认真,天爱噗哧笑出声,忍不住开他玩笑:「难道你以前爱的都是男人?」
「我从没有爱过任何人!顶多只是喜欢。」
「你是在告诉我,你不曾恋爱过吗?」天爱不相信的笑着:「得了,程宽,我又不会在乎你的过去!」
「但我确实不曾恋爱过,因为我一直没找到够聪明、够理性的女人。」程宽认真的说:「我受不了愚蠢与不讲理的女人!」
「小心!你的话太大男人!」天爱敛起笑容,「希望你不是沙猪,那恰巧是我最厌恶的动物之一。」
「我只是要求旗鼓相当!绝没有其他意思。」他从来不曾有过瞧不起女性的想法。事实上他还认为女人在很多方面是强过男人的。天爱怎么会以为他是沙猪?
「旗鼓相当?哈!哪一对恋人能够真正旗鼓相当?」天爱不以为然的笑笑,「情侣或夫妻,还是有一方稍强才好,真正势均力敌的,一定很快就分手了,因为两人若是一样强,绝对会争执不断。」
「哦?」程宽思考她的话。
「我从不要求势均力敌,我要的是绝对优势!」天爱直视程宽,语气坚定:「做不做朋友、爱不爱一个人、分不分手,全都由我主动。」
程宽脑海中突然闪过林至中曾告诉过他的话──天爱总是为所欲为,做任何她想做的事,从不在乎他人的看法,你阻止不了却也无法对她生气,因为一看到她的笑容,一肚子气就会全消了。
「对我也是吗?」程宽突兀的开口。
「什么?」天爱没听懂他的问题。
「一起吃饭、认识我、爱上我,这一切也都是你主导的吗?」程宽微笑,他喜欢聪明的女人,更欣赏主动坦白的女人。有些女人明明喜欢,却死也不肯承认,这种女人他是绝对受不了的。
天爱又笑了,程宽发现她是个爱笑的女人,这一点他也喜欢。
「谁说我爱你了?」她问,仍是笑容可掬。
「不是吗?」程宽不答反问。
天爱望向他,眼中一片清澈,她轻声的、毫无矫饰的说:「是的,你说的没错,我爱上你了!」
程宽听到她毫不做作的回答,便忘情的抱住她,心里一阵波涛汹涌。上天!世上怎么会有如此美妙的女人!而又怎么会让他遇上!
天爱纤颈微仰,向程宽提出要求:「吻我!」
如此的要求,程宽如何拒绝得了?
克制不了对天爱的爱慕,程宽拥着她的双手收紧,让她更贴近自己,他深深的、狂野的亲吻她,就好像要将他的灵魂一并送入她的身体里;而天爱也回应同样的激情,两人皆热切的想让对方明白自己的渴望。于是两人热吻中的身体,就像麻花似的交缠在一起。
程宽渐渐淹没在感情的洪流里,他发现自己欲望渐渐高涨,开始有些控制不住自己。
他挣扎的离开宋天爱诱人的双唇,低声地问:「今晚留下来吗?」瘖哑的声音透露出他渴望的期盼。
「不行!」天爱依依不舍推开程宽的身体,肿胀的双唇说明了刚才两人狂热的感情。
「留下来。」程宽再度拉近她,恳切的慰留着。
但天爱实在太迷人,当他一靠近她,又被她红艳的双唇给吸引住,他俯下头,想再次一亲芳泽。
天爱浅笑着躲开了,「真的不行,我得赶明天一早的飞机,今晚必须回去整理行李。」
「飞机?你要出国?」程宽一惊,他已经爱上眼前这个女人了,怎么能忍受离别相思之苦!
「嗯!」天爱点点头,「东京。」
「不能不去吗?」程宽希望她能改变心意。
天爱亲亲他,有点安抚的意味:「我不想离开你,真的!虽然我们才认识几个小时,可是感觉上却像是认识一辈子了。」
「天爱,别去!」程宽要求道。
「是工作,不去不行。」天爱为难的解释道。其实她也想留下来,如果早知道会认识程宽,她就不会答应出这个差。
「什么工作?」程宽的口气里充满了失望。
「我上班的广告公司接了个Case,金主指定在东京拍摄,我们必须先去勘查几处适合的地点。」
「要去几天?」程宽开始觉得离情依依了。
「大概五天,最多不超过一星期。」天爱偎进程宽怀里,撒娇的问:「你会想我吧?」虽是问句,语气却是肯定的,说明了对自己的自信。
「会,我会想你!时时刻刻、分分秒秒的想你。你呢?你会想我吗?」
「才不会呢!」天爱俏皮的朝他皱皱鼻子,「搞不好我等一下连你叫什么名字都记不得了。」
程宽突然迅速地俯下头,狠狠咬了天爱的嘴唇一口。
「啊……好痛……」天爱根本没料到他会有这一招,躲避不及被咬个正着,不禁痛呼出声。
「我要你记住我。带着我给的伤口到东京,你就不会忘了我。」他霸道的说着。
疯子!程宽一定是疯子!可是……天知道,天爱就爱疯子!
「你真是……」天爱的话还来不及出口,小嘴已经被他封住了。
程宽用尽全身的力气牢牢搂抱住天爱,想留住她不得不离去的脚步。
像是过了一辈子那么久,天爱才理智的推开他,「我真的该回家了,我会从东京打电话给你。」
「上帝太残忍了,如果你真的非到东京不可,祂就不该安排我们在这个时候相识。」程宽眼里充满不舍。
「说不定这是祂故意安排的,不希望我们陷得太快。」天爱嘴里虽这么说,眼里却流露出狂野的热情。
「但我已经深陷……」程宽拉住天爱,又是一阵热吻。
过了几分钟,天爱不得不推推程宽,提醒他自己真的该离开了。
「那我明天去送机。」
「想着我,七天很快就过了。」她笑道。
天爱不要程宽送机,她说:「我不想在机场看到你依依不舍的模样,那样我一定会舍不得离开。」
第2章(1)
第一天、第二天过去了,眼看着已过了三天,但天爱并没有捎来任何讯息,程宽简直要疯了。
天爱骗我!这个美丽又可恶的骗子!程宽恼怒的想着。我为什么要这么想她?我们根本还算是半个陌生人,不是吗?我们才认识多久?才不过见了一次面!对她来说,那晚也许只是游戏,她或许已经忘记我了,我又何必如此想她?
但同时心底深处又有一个声音安慰着他:不,不会的!天爱一定是忘了我的电话号码,或者她太忙了。是啊,她一定是到了东京太忙了,忙得没有时间给我电话,一定是这样没错!
程宽觉得自己快要抓狂了,他从来没有过这种感受,如此为一个人魂牵梦萦、食不知味,让自己的心情完全失去控制,而且竟是为了只见过一次面的女孩。
一向认真的程宽跷课了,今天他舍弃了最爱的一堂课,只因为他满脑子想着天爱,根本没有心思去上课。
「这个自私的女人!让我对她这么如痴如狂之后,却自己跑去异国!」程宽不禁怪起天爱来,但他马上又沉浸在回忆里,他回想起天爱在餐厅时说的话——
「我喜欢尼采还有一个原因,因为他提倡『健康的自私』,那正是我最欣赏他的地方。」天爱说。
「哦?」
「尽管我的父母都是教徒,但是我讨厌基督教。讨厌它所倡导的『无我』、『利他』,好像我们多爱自己一点都是罪过;还有什么见鬼的『原罪』!为什么我们一出生就有罪?那太荒谬!还是尼采说的好,他说:如果这一个『我』如教督教所说总是可恨的……」
程宽接着天爱的话往下说:「我们怎能设想或希望别人爱他呢——无论那别人是上帝还是人。这也是我非常偏爱的一句话,出自︿尼采全集﹀的第四卷︿朝霞﹀,没错吧!」
当时,程宽看见天爱的眼神闪过欣赏,大概就是从那一刻起,她才开始对他另眼相看!在她交往过的男人中,只有他能一字不差说出尼采书中的话。单这一点,就足以替他加上一百分。
「谁能真正做到爱邻人如爱自己?自私、自爱本来就不是罪过,反而算是一种美德。先能爱自己才可能爱别人啊!尼采在这方面的思想,要好过其他那些自认万能、实则可笑的思想家太多了。」明白了程宽与自己是同一类人之后,天爱更加畅所欲言了。
「这句话可别被你爸妈听见了。」程宽笑道。
「他们早就知道了,我爸发了好大的火,只差没登报脱离父女关系。」天爱笑了笑,显然对父母的震惊与愤怒丝毫不以为意。「不过,我还是坚持我的看法,尼采才是有史以来最伟大的天才!马克思是唯一勉强可以跟他相提并论的,其他的只有靠边站的份。」
「既然你喜欢尼采思想中『健康的自私』这一部分,那你一定非常欣赏他另一句话:我们应当自由、无畏,在无罪的自私中自我生长与茂盛。」程宽有意让天爱知道他也喜欢尼采。
程宽犹记得天爱眼里闪着亮光,她欣赏的看着他道:「︿尼采全集﹀第五卷︿快乐的知识﹀,那是我实践得最彻底的句子之一。」
天爱!这个教人又爱又恨的女人!
唉!她果然将尼采「自私」的论点发挥到极致!够自由、够无畏,可是却完全没有考虑到他的感受!
程宽想着她柔软的声音语调、独特的见解与思想,他想得心都痛了。好想拥着她、吻着她、感觉她真实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