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重点。」徐敏儿连忙摇摇头,续道:「重点是公司派了人到机场接你,为什么没接到你的人?你怎会自己跑来公司?」徐敏儿瞪着他碍眼的笑容,心里压根儿不信这个人就是总公司派来的督察,即使他可以拿出所有的证明文件。
「出关以后我在机场等了好久,可是并没有任何人来接我。我几乎等到我坐的那班飞机上的人都走光了,还等不到接我的人。后来我想想,与其在机场浪费时间,不如就直接坐车过来,反正我有公司的地址。」所有在机场外接机的人,全一窝蜂往穿着西装的商务人士拥去,根本没半个人来搭理他。
徐敏儿无言的看着他的穿著,可以理解老刘为什么会漏掉他。「不过,你怎么会坐在会客室里?」她却毫无所悉,这才是她自始至终紧绷着脸的原因。
「楼下柜台接待小姐带我上来的。有什么不对吗?」脸上表情不再冰冷的她,是令他笑瞇眼的主因。正考虑着要不要提醒她把嘴巴闭起来……
虽然在他眼里她这副模样看起来好性感,不过,别人可能不这么想吧。
「可是……怎么没人通知我?」她蹙了蹙眉头。她不是交代过楼下的柜台小姐,如果弗雷斯特先生到了公司,要第一时间通知她?
荻野真凝着她,修长细白的手指端起桌上的咖啡了啜一口后说道:「我可是坐在这里等了两个多小时。」语气像是情人般哀怨,脸上却露出愉快的笑容。
呵,也因此得以贪看她两个多小时。
在他过于灿烂的笑容下,徐敏儿生平第一次觉得自己像个呆瓜。为了掩饰自己的狼狈,也为了缓和自己失措的窘相,徐敏儿回过头扬声问道:「弗雷斯特先生什么时候坐在这里,为什么没有人告诉我?」
歆惠一副做错事的模样过来认错。「对不起,徐姐,我以为……以为……他是哪个公司的小弟。」谁叫他穿得像快递公司小弟的模样。
怎么会出这个乌龙事!徐敏儿懊恼的在心里检讨自己的过失。第一个错误是以为弗雷斯特是美国人;第二个错误是被他邋遢的穿著误导;第三个错误是他怎么越过管制一向严格的门防──呃……严格,至少以前她是这么认为。
他在任何地方出现都比不上在这里出现更令她错愕。也因此她才会失去平日的沉静,露出惊慌。
不过,现在不是抱怨责怪的时候,也不是和眼前这个男人「四目相对」,来回对话半天,却无半句重点的浪费时间。
她迅速恢复了冷静,立刻简明俐落的说道:「对不起,弗雷斯特先生,这是我们作业上的疏失,造成您的困扰,我代表公司向您致上万分的歉意,我愿意负起所有行政疏失的责任。」她不希望因这些阴错阳差而让总公司认为台湾分公司的效率不佳。
「哪里。是我自己太急于想要看到我想念的人罢了。」他露出如春风般的笑容。
「想念的人?」他不是从未到过台湾吗?徐敏儿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了某种奇特的情绪,警觉的望着他。
这个弗雷斯特浑身上下充满了奇异的色彩。一个跨国企业的督察是何等高阶的职位,怎会穿着这么邋遢的衣服到公司?
社会学家曾对人的衣着与和群体生活的相关性归纳出几种行为模式。对于这种与众不同的人的心态,判断若不是自大得过了头,就是桀傲不驯的完全不理会他人的目光,更不受社会道德规范。不论他是哪一种人,都是令人头痛的人物。
更可疑的是他脸上那耀眼得刺目的笑容,还有那奇特的眼神,注视她的眸底有着两簇奇异的火焰,莫名的令她心生警惕。
「对啊,我想尽快看到全球中绩效最好的雄鹰集团台湾分公司的──所有工作同仁。」荻野真眸光一敛,遮去眼里浓烈的思念,不想让自己炽烈的心绪吓到她。他的敏儿的感觉好敏锐呵。
「相信我,弗雷斯特先生,台湾雄鹰的员工不会让你失望的。」徐敏儿口气客套,但防备意味很浓。
「我当然相信妳。」仍是一径的笑。
「你好,我是徐敏儿,初次见面,请多多指教。我将负责您在台湾时的一切行程。希望我个人的疏失,不会破坏你原先对台湾分公司的好印象。」她恢复一贯的工作态度。
「当然不会,这种意外不是人可以完全掌控的。」他轻松的说道,善解人意的替她避免了尴尬的处境。
「对不起,弗雷斯特先生,既然如此,我们还是言归正传。对于您到台湾的视察,我已经为您安排了所有的行程。」
拿出整理好的行事历,她推推鼻梁上的眼镜说:「首先,我安排了您和各部门的副理、协理等重要干部会面,然后再分别视察管理部、资产管理部、研发部、融资部、财务部及投资部,另外庶务部、人事部等行政单位则面会其部门的主管即可,还有……」
「等等,再听下去我准会睡着。」荻野真连忙举起双手打断她没有丝毫停顿的话。「我并没有打算一个个视察这些单位。更何况,这也不是我此行的目的。」
「咦!弗雷斯特先生这趟台湾之行,不是视察公司业务?」那他来台湾做什么?
「这个问题嘛,等我回饭店好好睡上一觉之后,明天再来解决。」长途的飞行让他一天一夜未合眼。
她却习惯先做好规画。「弗雷斯特先生,请问我明天几点到饭店接你?」这个人不仅打呵欠,也伸起了懒腰。
「不用了,明天我睡醒后再去妳家接妳,妳在家等我就可以了。」
「我家?!」他怎么知道她家在哪里?徐敏儿追了上去,却只来得及看到电梯合上时,他嘴角扬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微笑。
弗雷斯特那副连阳光都为之逊色的笑容,缠绕在她脑海久久不去,令徐敏儿下午的工作效率出奇的低落。从没有过被一个人左右住心绪的感觉,她不禁有些烦躁和不安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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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翻来覆去就是无法抹去那双炯炯发亮的黑瞳,及那扰人心烦的笑容。等到好不容易有些许睡意时,可叹的是,生理时钟却很准时的在六点自动响起。
徐敏儿依旧一分也不多,一分也不少的在六点整起床,一夜未合眼对她这种二十六岁的女人的代价就是──憔悴干枯的皮肤,浮肿的眼皮、黑得发亮的黑眼圈。
她俐落快速的整装好自己,简单的黑色套装、二吋半的黑色鞋子及梳起一丝不苟的发髻。
她看了一下手表,七点,平常这个时候她会利用时间查阅一下公司最近的订单及合作方案,然后在八点钟出门,扣掉捷运的交通时间,她会在八点三十分进公司。有效的掌控时间,以达最高绩效,一直是她的生活方式。
今天她不用进公司。第一次在上班时间无所事事,突然间她竟不知道该如何排遣突然多出来的时间。
徐敏儿有一口没一口地咬着土司喝着牛奶,思索着总公司派来的督察今天可能会在几点到她家。但她没料到、也没想到她竟吃了一顿生平最长久的早餐。
叮咚,门一下子就打开了。
徐敏儿在第一声门铃响起时即打开门,速度快得几乎让人以为她就站在门边,随时等着开门。
「早,没想到妳今天精神这么好。」没料到她这么快就来开门,荻野真乍见她清丽的容颜,停下动作愣了三秒,然后俊美的脸庞马上出现一抹愉快笑容。
「弗雷斯特先生,不早了,已经十一点半了,通常这个时间在台湾我们称之为『中午』。」她气得牙痒痒地瞪着他,握紧了拳头,逐字加重音节,一个字一个字缓缓从牙缝里挤出来。
她从七点半正襟危坐的在客厅里等他驾临,足足等了五个小时!在她分秒必争的观念下,这是一个不可饶恕的浪费。难道他大老远坐了二十几个小时的飞机,就为了来台湾睡觉?!
看到一脸神清气爽的他,更显自己的狼狈和不堪,他那笑得白闪闪的牙齿,刺目得让她觉得特别碍眼。
她觉得涂在脸上的妆因肾上线素分秘过旺而几乎糊掉,线条简洁笔挺的名牌套装也因她不停的来回踱步而弄得皱巴巴,连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都不听话的松掉了。
「真的?!我都没注意到时间过得这么快,正好来得及吃午餐。妳想吃什么?还是妳知道有什么好吃的可以介绍给我。听说台湾是美食天堂,像鼎泰丰的小笼包、京兆尹的酸梅汤、林记的麻辣火锅、青叶的清粥小菜,这些我都想吃吃看。」他灿烂迷人的笑容足以让这些美食为之失色。
徐敏儿恼怒地:「弗雷斯特先生──」今天的行程。
「叫我的中文名字,野真。」他突然收起笑容,神情肃穆地对她说道,凑向前对着她直逼到鼻端。
「这不合宜,你是我的上司──」他……靠得太近了,近到他呼出的气息几乎全窜入她的鼻腔,不知怎么地,她的身体似乎在瞬间躁热了起来。
「拜托!只有你们亚洲的公司才会用这种生疏、又高高在上的称呼来隔开彼此间的距离。别告诉我曾在美国公司待过一段时间的妳,也和他们一样死脑筋。」
无法反驳他的话,敏儿微蹙两道淡眉。「好吧,呃,野真先生──」今天的行程。
「野真。」他坚持说道。
「好。野真。」他英俊的脸庞虽未板起,但灼人的目光却令人无法拂逆他的意思。
「太好了,这样彼此间才没有距离。」荻野真搂住她纤细的肩膀,彷佛他们之间很熟悉般,清朗的笑声显示他心情很愉快、轻松。
徐敏儿被他亲热的动作吓得身体一僵──他的大掌像个炙热的火,箝住她的肩膀。可是在他爽朗坦率的笑容之下,她忍住甩开他手的想法,因为这似乎只是他这个ABC表示友好的一个动作。
看到她的反应,倚在她上方的荻野真嘴角勾起一抹隐约的诡笑,在她未察觉的状态下慢慢收紧臂膀,让怀中的人儿不知不觉落入他的怀里。
她的身子是冷的,他从以前就知道;她一向偏冷的体质让她的肌肤总是透着凉气;她身上淡淡的馨香刺激着他的感官,荻野真恨不得把她柔软沁凉的身子融入他炽烈的身体里,让彼此的气息纠缠,直到分不清楚谁是谁为止。
可是想到她还不能体会他内心里巨大翻腾的爱恋,不能了解他对她深深的眷恋,不能想象他不顾一切守护她一辈子的心意,并早就向月老定下她为他生命中永远的伴侣;在八年前,早在八年前,他就已经绘出了他们之间一辈子共同的蓝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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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多吃一点。哇!这卤牛肉一点都不油腻,味道又道地,还有淡淡的中药香,爽口极了。」荻野真将一块牛肉塞进自己嘴巴,另一块则夹进她碗里。
为了根治她带寒的体质,他特别去研究哪些食材对她的身子具有疗效。据他所得到的资料,牛肉和二十年以上的老菜脯对她手脚冰冷的毛病极有助益。
「这盅煲汤简直是绝世汤品,用整只土鸡加上二十年以上的老菜脯炖八个小时以上,喝来清香甘纯、齿颊留香,入口以后再畅心不过。」他喝一口汤,要她也喝一口。
「不用了,我自己来。」徐敏儿断然拒绝他的热情。
这过度亲密的行为在他不经意的动作间看来是那么自然、那么理所当然。可是,她不习惯,她从不习惯与人这么亲昵的共用食物。
这家坐落在南京东路巷子里的中式小餐馆,虽然不醒目,但位子不多的空间里却是坐满了客人。
他真的从未来过台湾吗?这么隐密的巷子,连她这个老台北都不知道,他怎么就一副识途老马的模样?
其实他的年龄大约与她相仿,他虽衣着轻松休闲,但身上却散发出一股贵族般卓越不凡、有别于一般人的气质,且总是令人移不开目光。如此耀眼的他,想要不让人注意也难。
她不禁暗自评估他、观察他、猜测他,可是在他那无害的笑容之下,她仍捉摸不到他的心思。
「弗雷斯特先……呃……野真,请问,你今天有什么计画或行程?」在他略带谴责的目光下,她连忙改口。
「亲爱的敏儿,吃饭的时候不要想公事,这样会消化不良。」亲热的叫着她的名字,彷佛他已这样呼唤她数万遍。
荻野真夹了个汤包给她,关心地说道:「妳太瘦了,应该吃胖点。」
「谢谢,我不习惯中午吃这么丰盛。」他的言谈和笑容都很亲切,是那种初次见面就能让人卸下心防的人;他的行为举止却不会让人产生排斥感,虽然从小即养成不习惯与人太过亲昵,但对于始终一副笑颜的荻野真,她竟不忍一再拂逆他的好意。
徐敏儿心一凛!这与她过去与人保持距离的习惯完全相反,他的确是个容易让人失去戒心的男人,也是危险的,她脑中不断响着这个警铃。
多年来的社会磨练让她再次板起脸,刻意冷漠地拒绝他的好意。无奈对方不知是迟钝还是太天真──
「习惯是可以改的。要多吃一点,妳真的太瘦了。」再笑。
她几乎要淹没在他的笑容之下了。怎会有如此灿烂迷人的笑颜──不受理智控制的荷尔蒙在他的魅力之下,宛若火炉旁的巧克力,随时随地都有可能溶解。
「我……并不瘦。更何况我三餐正常,没办法一下吃这么多食物。」她依旧不领情,只不过脸上的表情已不再那么拒人于千里。看着一桌子的食物,让她觉得美国的伙食一定不好,不然他干嘛来台湾后,食量像衣索比亚的难民一样?
「可以少量多餐啊。」她真的太瘦了,可能是缺少脂肪的保护才会这么怕冷。
「哪有那么多时间来配合少量多餐,那是无忧无虑的少奶奶才能过的奢侈生活。」瞪了他一眼。
「那是一种生活态度,只要有心,就做得到。例如吃东西时怀着感恩的心很重要。」
「感恩的心?」她好奇。难不成他是素食主义者?
「没错。例如吃猪肉的时候,妳要想到牠每天拚命的吃肥自己,让自己秀色可餐,令人垂涎欲滴。猪都这么用心了,若妳不努力的吃牠,就太对不起牠伟大的牺牲了。」他漂亮的眼眨了眨,努力做成猪哀怨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