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仅是表情不悦,他的口气中也饱含著低气压。“到底怎么回事?一大早吵什么吵?没看到本少爷在睡觉吗?”低头看著躺在自己床上,正捂著嘴巴,眼睛含著两泡眼泪的伍雄,他更加不爽。“你又哭什么?干么又用那种谴责的眼光看我?找死啊!”他抡起拳头耍狠。
“老大!不可以!”伍壮即时拉住老大握得死紧、沙锅大的拳头,替伍雄喊冤。“雄哥──不对,大毛哥刚刚叫你起床,结果你二话不说把他扑倒,还……”说到这里差点笑场,顿了一下才道:“还强吻他。”唉哟,好害羞喔。
伍壮、伍威和伍武交换窃笑。
“什么?强吻他?”沈艾蓝一双浓黑眉毛打了结。刚刚那熟软的触感,居然是阿雄的嘴唇?妈啦!
“没、错!”大家异口同声,还附赠用力点头挂保证。
“靠!”沈艾蓝当场爆粗口,二话不说进浴室用力刷牙,殊不知真正的受害者正在外头哭泣。
梳洗过后,沈艾蓝回到房间,换上学校规定的制式白衬衫,为了耍帅,胸前的扣子还刻意没扣上,隐约显露出精瘦的胸膛。
“马的,怎么寒假这么快就过了?”换装完毕后,他挖了一些发泥在两手掌心搓了搓,对著镜子,随意抓乱头发。
像会变魔术似的,原本的一头乱发,瞬间成了有型的刺猬头,非常适合他。
“老大,开学第一天就迟到,真的是……”伍壮正想叨念,却发现镜子里反射出一道危险眸光,连忙住口。
“真的是怎样?”沈艾蓝挑挑眉问。
“真的是……”伍壮笑咪咪地,说谎不打草稿。“帅毙了。”
“很好。走吧,该上学了。”从头到脚打理完毕后,沈艾蓝拂了拂身上的白衬衫,准备上学去。
雄壮威武互看一眼。哪有人都快中午了还说该上学了?
他们同时在心中叹了口气,乖乖跟在老大后面下楼。
一行五人上了一辆福斯厢型车,摇摇摆摆上学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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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节下课时间,白慕琪和刚认识的徐同学一起在走廊上闲聊,透过聊天来了解这个学校和班级。
“你为什么转学来我们学校?你应该知道,你们‘威廉高中’是升学保证,不像我们‘至诚’,虽然是公立学校,却只适合不想升学和专门打混的人来念的。”圆圆胖胖的徐淑仪靠在栏杆上好奇地问。
“嗯……”白慕琪拨开贴在脸颊上的发丝,傻笑著说:“因为家里没办法继续供应我的学费了,所以……”
“哦,我了解,在‘威廉高中’念一学期,让我念‘至诚’三年,包含所有学杂费生活费都用不完呢!”
白慕琪只是笑著没说话。
徐淑仪看她生得白净,看来单纯,觉得自己有义务好好警告她一番。尤其她又坐在那个危险地雷区……还是稍微提点她一下好了,当作是给新同学的礼物。
徐淑仪东张西望了下,发现走廊上活动的人并不多,于是招来白慕琪,低声说道:“我告诉你哦,你啊,最好小心一点。”
“为什么?”被徐淑仪神秘兮兮的态度所影响,白慕琪也跟著紧张起来。
“你知道你的座位后面为什么空了一整排吗?”见她摇头,徐淑仪颇得意地说出原因。“因为那是五个凶神恶煞的位置。”
“凶……神恶煞?”白慕琪目瞪口呆地重复。
“对!尤其是带头的留级生沈艾蓝,简直恶劣到极点,连鬼听了他的名号都要敬他三分,更何况是我们。说到底,都是因为他妈妈是‘玫瑰帮’帮主。在台湾,谁敢惹到‘玫瑰帮’?又不是不要命了。所以大家对他的恶行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没有人想跟‘玫瑰帮’为敌啊!总之啊,你要小心一点就是了,你的位子后面,刚好就坐著沈艾蓝。”
“玫瑰帮?沈爱兰?”白慕琪小心翼翼地念著,然后睁大无辜的眼问:“那我要尊称他为沈学姊吗?还是爱兰学姊?”还是有礼貌一点,毕竟伸手不打笑脸人嘛,有礼是不会错的。
“啊?”徐淑仪傻眼,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偏偏这时候,她们身后忽然传来了让徐淑仪全身发抖、来自地狱的恶魔嗓音──
“爱兰……学姊?”
接著是此起彼落的几声闷笑。
徐淑仪连回头都不敢,只能绷紧身子,冒著冷汗,挂著干笑,颤抖地说:“那……白、白、白、白同学,就、就、就、就这样了,我、我、我先回教室了。”语毕,她像逃难似的瞬间逃离,速度之快,还留下一团白烟……
咦?发生什么事了?白慕琪还搞不清楚状况,一脸茫然地转身,视线所及,只到对方胸膛。她顿了一下,缓缓抬头,连对方的脸都还没看清楚,一抹阴影便兜头罩下,宛若乌云罩顶。
“白同学是吗?”沈艾蓝半弯著腰将脸凑近她,眯著眼,笑得很……亲切。
“呃……”白慕琪只觉得眼前一阵炫目。“我……我叫白慕琪。”
“你知道我生平最讨厌人家光听我的名字就误会我的性别,恭喜你,你中奖了!”沈艾蓝绽放出一抹恶魔般的笑容,睨著眼前这个小矮人。
“啊?”她猛然回神,这才看清了自己眼前究竟是些什么人。
五个平均身高一八五的大个子一字排开,很有震撼效果。而他们各具特色却同样出色的俊帅脸庞,更是耀眼得教人睁不开眼,尤其是这个站在她身前的男生,从头到脚都是闪闪发光。
像刺猬一样的头发,看来狂野又嚣张;黑色浓眉像把利剑斜飞入鬓,仿佛随时随地都会将人刺伤。而右眉角的那道疤痕,并未破坏他俊美的脸孔,反而让他的深邃双眼更加迷人。
一件制式白衬衫穿在他身上兼具了性感、好看,敞开的领口里配戴著十字架项炼,袖口则是随意挽起至手肘,一件迷彩长裤搭配Timberland工作靴,整个人看来放荡不羁,完全像是漫画里走出来的热血少年。
“老大,她看傻了吗?还脸红耶!”伍壮伸手在她眼前挥了挥。
沈艾蓝好整以暇地看著眼前这个娇小到不可思议的女孩。
坦白说,她长得很平凡,圆圆的脸上镶著圆圆的眼睛,小小的鼻子,加上平凡的发型、平凡的身材……简直就是平凡到不行。
幸好这家伙皮肤够白,嘴唇是漂亮的粉红色泽,否则她身上还真是一无是处,是那种擦身而过就会被人遗忘的类型。
“喂,你──”
“我、我叫白慕琪。”她轻喘了一口气,脸又更红了。这个人……好帅喔。
沈艾蓝转了转眼珠,笑得不怀好意。“我倒觉得有其他更适合你的名字。”
“什、什么?”她愣愣地问。
哈,果然是个笨蛋,难道听不出来这是陷阱吗?还问?沈艾蓝抿去笑意。“以后就叫你哈比人。”
哈……比人?
她知道对方在嘲笑她,便低声反驳:“我、我才不要……”
“还是要叫佛罗多?”看她拚命摇头,他更乐了。“那叫山姆?”
“我、我不要……”
她都快把脖子摇断了吧?沈艾蓝两指一弹,下了最后决定。“好吧,那叫你‘金雳’,金雳你知道吧?‘魔戒’里的那个矮人族。哈,就这么决定了!”
“我叫白慕琪!”被逼急了,她放大声音再次自我介绍。
沈艾蓝眼色一沉,向雄壮威武使了个眼色。
五个一百八十几公分的大个子动作一致,同时上前一步把她包围住,十只眼睛不怀好意地看著她。
“可由不得你不要!从今天开始,你就改名叫做‘白金雳’。我们会好好照顾你的,金雳!”
白慕琪抿著唇,怯怯地看著这几个把她团团包围住的人,突然有点想哭。
她怎么有一种“以后没有好日子过了”的预感?
第二章
“喂喂,你们听说了吗?”
“听说了啊。真惨耶,怎么有人第一天上学就惹到沈艾蓝啊?”
“大概今年犯太岁,才会这么衰……”
“听说是她太白目,误以为沈艾蓝是女的,唉……被他们几个盯上的都没有好下场,让我们为她默哀一分钟。”
短短几天时间,白慕琪就成了“至诚高中”的名人,不管走到哪里,几乎都会听到有人在讨论她的衰运。
很多富有同情心的同学觉得她很可怜,却也无能为力。“沈艾蓝”三个字在“至诚高中”等于免死金牌,包括校长老师教官在内,每个人对他的所作所为统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此一来,沈艾蓝更加无法无天了。
开学后半个月,三年C班的教室里,白慕琪坐在位子上,看著桌面放著的几本课本和作业簿,一脸泫然欲泣。
上一堂课是音乐课,她和同学一起到音乐教室上课,上完了课回教室,打开书包拿出下一堂要用的课本时,却发现自己的课本和作业簿被人恶意涂改,原本写著「白慕琪”三个字的地方统统被人用立可白涂掉,改用黑色签字笔写上“白金雳”三个字,扭曲的字体又大又丑,简直难以入眼。
是谁……到底是谁在恶作剧?
白慕琪眼眶中含著薄薄的泪,心中委屈极了。
在班上和白慕琪比较相熟的徐淑仪靠了过来。“慕琪,你怎么了?”
“我的课本……”
徐淑仪一看,眼露怜悯地道:“不用猜都知道是谁的杰作。”张望了下,确定某几个人不在场,徐淑仪安慰地拍拍她肩膀,公布正确答案。“这种幼稚的把戏,一定是沈艾蓝他们做的。”
白慕琪这才恍然大悟。
对,他们几个曾说过会好好照顾她,而且“白金雳”这个愚蠢的绰号,也是他们硬要冠在她头上的,所以把他们几个列为嫌疑犯绝对错不了。
自从开学以来,沈艾蓝天天都要捉弄她。
比如,他不知道从哪里弄来蚯蚓放在她桌上,用课本覆盖著,不知情的她一掀开,当场吓得惊声尖叫,而他居然哈哈大笑。
不然就是在上课时间一直拉她辫子、跟她说话,干扰她上课,逼得她低叫:“不要这样!”却惨遭老师点名,被请到教室外面罚站,而罪魁祸首竟然大摇大摆地坐在教室里,朝她大扮鬼脸。
不仅如此,他还爱偷挟她便当里的菜,大口大口地吃。反正她也吃不了那么多,也就不跟他计较,谁知道他竟然恩将仇报,太过分了……
几个好事的男同学靠了过来,唯恐天下不乱地嘲笑道:“白金雳?哈哈哈……我还佛罗多跟山姆哩!”
“就是说啊,只有小蓝取得出这种绝妙绰号,哈哈哈~~”
“笑死我了。既然这样,以后我们都叫她金雳吧!那个谁,把点名簿也改一改,改成白金雳好了。”
“哈哈,白金雳、白金雳!”
“金雳,你的胡子呢?你的头盔呢?哪里去了?”
“哈哈哈……我笑得肚子好痛……”
恶劣的男生们不管徐淑仪的制止,围绕著白慕琪又说又笑,没半点同情心,还不断起哄,耳边闹哄哄的,全是些奚落笑语,让白慕琪更加难过。
她低垂颈项,捏著裙摆,眼泪就悬在眼眶里。
都怪她的个性比较胆小软弱,不懂得反抗,天生就是受人家欺负的料,就算觉得生气、觉得委屈,也只能往肚子里吞,而且对方人多势众,她根本处于寡不敌众的地位。
突然间,结实手臂从旁伸出,一把勾住她的肩膀和脖子,紧接著一堵温热的劲瘦身躯半弯著身与她紧紧倚偎。
这个时候,旁边突然安静了下来──
“喂,客气一点,谁准你们乱叫?”
白慕琪一脸呆愕,缓缓侧头,却发现一张好看极了的脸就紧贴在自己颊边,教她看傻了。
肩膀上的重量压得她无法挺直身子,他们靠得太近,她一转头,嘴唇就不小心擦过对方脸颊……
是他,那个叫沈艾蓝的臭男生。
刚刚还在起哄的其中一个男生,仗著自己和沈艾蓝的交情还不错,便嘻皮笑脸地答道:“小蓝,‘金雳’不是你帮她取的绰号吗?真适合她耶。”
“搞清楚,金雳不是你们可以随便叫的,她──是我一个人的金雳。”沈艾蓝冷眼睨著眼前突然僵直著身体,像一尊尊木头人似的同学,话中带著宣示和警告意味。
“呃……对、对不起。”
刚刚还笑嘻嘻的人现在惨白著脸道歉,身旁的人听了,也赶紧跟著赔罪,道歉完毕,众人飞快作鸟兽散,不一会儿现场全数净空。
白慕琪呆呆地看著近在咫尺的俊帅脸蛋回不了神。
他靠得好近、好近,浓眉、挺鼻、右眼角的小疤痕都清晰可见,男性身躯的体热透过衣料传递到她身上,紧张使然,她下意识屏住呼吸。
他刚刚说……她,是他一个人的“金雳”对吧?
这句话听起来很……很奇怪……圆圆脸蛋悄悄泛红。
明明气他气得半死,怎么现在又因为他短短几句话就脸红心跳?白慕琪你太没有原则了!
就在她的心跳越来越快、脸庞越来越红之际,一道现实中的声音,毫不留情地劈入她的幻想世界──
“哼,搞清楚,只有我一个人可以欺负金雳。”
什!么?白慕琪猛然回神,像被雷打到一样地错愕。
欺负她?原来“我一个人的金雳”,意思是:欺负她,是他一个人的专属权利?
害她……害她胡思乱想,可恶!
白慕琪握著隐隐发颤的拳头,羞愧得恨不得挖地洞遁逃。
而沈艾蓝已经悠哉走回他自己的位子,懒洋洋地趴在桌面上,伸出长臂,扯了扯眼前那两根长辫子的其中一根。
“金雳,去福利社帮我买水,还要两个面包,我肚子饿。”
听听那语气,是多么地悠闲惬意?他自己没有脚吗?不会自己去买吗?她又不是他的奴隶。
当然,以上那些话,她只敢在心里偷偷地想。
实际上,她装作听而不闻,正拿著立可白要把作业簿上被窜改的名字订正回来。
“金雳,我说话你没听到吗?我肚子很饿耶!”这次索性两根辫子一起扯。
白慕琪痛叫一声,没种骂他,只好转身瞪著他的桌子,软软地说:“我……我又不是你的佣人。”而且他的同党都在,为什么偏偏要差遣她?
“你……,竟然敢顶嘴?!”沈艾蓝皱眉低叫。
一旁,伍雄看著女孩眼底的浅浅泪光,有点不忍心,决定英雄救美。“艾爷,我去帮你买好了。”老实说每次看到金雳被欺负,红著眼眶的样子,他都会觉得很不忍心耶!
“……我们也去。”伍雄飞快跑开之后,其他伍氏三兄弟也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