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小源的爸爸又羞又恼,自从儿子闹出这个事以后,他在家里外头就没抬起过头来!现在儿子又拼了命的往外挣,恨上心头一把从人群里把儿子抓出来,狠狠的几个耳光打得刘小源嘴角流血。揪着他的衣领咬着牙骂:“小畜牲,今天我就打死你!我全当没生你!”
看着爸爸通红的眼睛扬起的拳头,刘小源心冷了。看看周围死死拉着自己的亲人们,刘小源绝望的摇摇头:“好,就当我没存在过吧!你们就是不放我走也留不下我!”
刘小源突然挣脱了众人的手,一头撞向身旁嵌在墙壁上的紫檀百宝阁。
在凄厉的惊叫声中,刘小源倒下了。那一声沉闷的撞击声像无形的冲击波,狠狠地击中了每个人的心,永远的烙下了印记。血顺着他年轻的额头淌下来,染红了身下有着百年历史的青石地板。
“儿啊!”凄厉的呼号着,刘小源的妈妈一头扑在儿子身上。
三姐不顾一切的托抱起刘小源的身子哭嚎着:“源儿呀!姐姐害了你呀!”
爷爷的手指触到了刘小源紧闭的双眸,滚烫的鲜血,声音颤抖:“你就这么狠……”一口鲜血喷出来,爷爷向后倒去。
哭声叫声乱作一团,刘家疯了。
***
机场的候机大厅,莫言焦躁的踱着。召唤登机的广播已经响起,小源还没到!电话一个接一个的打过去就是没有人接,莫言心神散乱坐立不安,小源,你在哪?我在等你,来吧!幸福在等我们哪!
刘家凌乱的厅堂里空无一人,椅子底下,刘小源的手机在暗淡的灯光下孤独的响着。
***
医院急诊室的病床上,刘小源被强行按住。缝合伤口的持续而剧烈的疼痛把刘小源从昏迷中拉了出来。麻药的力量太小,刘小源又是怕疼怕苦的典型。尖利的哭号怒骂回荡在医院寂静的走廊,震的守候在门口的家人个个脸如土色。
熬刑一般的熬过了缝合,刘小源没声了。
头上的伤口好像是尖刀在不停的划着,刘小源抱着裹满纱布的脑袋痛苦的蜷起身子。
“源儿,你怎么样啊?疼你就喊出来。”妈妈哭着抱住他,三姐着慌的扎着两只手,不知道该摸哪才能给他减轻一点痛苦,带着哭腔骂:“冤家!你跟自己有仇啊?撞得那么狠!”
刘小源不说话,紧紧地闭着眼睛抵御着疼痛的折磨。疼啊!好疼啊!妈的,谁知道那木阁子那么硬啊?
“源儿,你说话啊,你说句话妈妈才放心。源儿!”妈妈心里慌得不行,虽然医生说没有太大的事情,但是就是看儿子哪里都不对劲。
“几点了?”刘小源突然一激灵从床上坐了起来。妈妈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回头去看。墙上的石英钟指着十一点整,刘小源像针扎似的跳下地,
妈妈和三姐还没反应过来,刘小源已经打开门冲了出去。门口,爸爸焦灼不安的守在那里,看见刘小源自己跑了出来,悬在嗓子眼的心稍稍的放下了些。
刘小源看见爸爸,吃了一惊,顿时冷峻的板起了脸。
爸爸看见儿子血迹斑斑的脸上冷冷的目光,尴尬又难过。实在没有办法直视儿子的敌视的目光,踌躇了半天的问候的话竟然变成了:“你……要去哪?”
“去看看爷爷,源儿不放心爷爷要去看看。”三姐一伸手揽住了刘小源的胳膊,连拉带拽地往电梯口走。回头对刘小源的爸爸说:“舅舅,你就留在着陪陪舅妈吧,我跟源儿去看爷爷就行了。”
刘小源懵懵懂懂地走了几步,突然转身看着三姐:“爷爷怎么啦?”三姐没说话,拉着他走进了电梯。
电梯门关上了,三姐轻轻的叹口气:“爷爷因为你,吐血了。跟你一块送的医院,现在在五楼。”
刘小源紧紧的抿着唇,眼睛看着地面。
电梯停了,三姐拉着刘小源走出了电梯。刘小源愣愣的看着对面墙上的2F字样,狐疑的看着姐姐:“这是二楼。”
三姐没说话,拉着刘小源走向电梯对面的安全楼梯。
被拉着迅速的下到一楼,从边门悄悄地走到了医院的后院停车场。刘小源惊诧莫名的看着一脸哀伤的姐姐:“姐?”
“几点的飞机,我送你去。”三姐打开了车门,声音有些颤抖。
刘小源张大了嘴:“姐,你真的放我走?”
“不放你走,难道看着你真的死在这!”三姐转过脸擦擦眼泪:“上车!”
大红色的小车像箭一样在暗夜里飞驰。刘小源心神忐忑的坐着,总觉得这一切像一场梦,太不真实!
“爷爷,还好吗?”刘小源迟疑的问。三姐看着前方的车流,悠悠的说:“抢救过来了,不过要在床上修养些日子了。你把他的心伤了!”
小源垂下头,半天闷生说:“我应该看看爷爷再走。”
“那你就走不了了。爷爷那里有我们,你放心得走吧!我想明白了,与其看着你像鸟似的关在那个大门里,还不如让你自由自在的飞。至少你会快乐。源儿,记着!什么时候都不许委屈自己,有什么难处要及时跟我联系。替我告诉莫言,他要是敢对你有一星半点的不好,我活扒了他的皮!”
三姐一边说一边流泪,从小在身边绕来绕去的宝贝弟弟,这一去万里之遥,什么时候才能再见?
刘小源强装笑脸给姐姐擦眼泪:“别哭了,又不是再也见不着了。想我的时候给我寄张飞机票我不就回来了吗?帮我告诉爷爷一声,说我对不起他。说……算了。说什么也白费,以后再说吧!”刘小源自嘲的笑笑,看着车窗外流逝的街灯,马上就要见到莫言了!一起飞到那没有干扰的地方,重新开始我们的幸福生活。莫言,等我,我就来了!
车流速度越来越慢,终于停了。
刘小源焦灼的看着前后左右堵得严严实实的车辆,急得直拍车门。三姐焦急地走下车向旁边的人询问,原来前面出了车祸正在处理,什么时候能通行不一定。
刘小源连一刻都无法平静下来,时间在一点一点的流逝,午夜的脚步越来越近了!他在等我,他一定在急切的盼着我!每一分每一秒都是严酷的煎熬,刘小源再也忍耐不住了,推开车门跳过旁边的车头,在高速路上狂奔起来!
“小源!你干什么,回来!”三姐发现了刘小源的疯狂举动,吓得失声大叫。绕过车去追赶,但是她怎么可能追得上刘小源,一会的工夫刘小源就消失在了暗夜里。三姐急的顿足捶胸,这孩子怎么就这样任性啊!
奔跑,奔跑!趴在原地不动的大小车辆就像隐藏在黑夜里的怪兽,在陆离的灯光下闪着他们雪亮的眼睛盯着那个狂奔的纤瘦身影。刘小源跑得气喘吁吁喉咙发疼还是在拼命的跑。多走一步就离他近一步,只要他在等我,多远都不是距离!
高架桥上车流依然堵着不动,桥下另一个方向的车却畅通无阻。看着桥下时不时穿过的车辆,刘小源灵机一动,拦上一辆车请他绕个弯送我去机场就行了!打定主意刘小源翻身爬过了栏杆,单手拉着护栏看着桥下的路面。好高啊!从来没试过从这么高的地方跳下去过。
有人看到了他的举动立刻惊慌的大声喊起来:“嗨!小孩!不能跳啊!”
刘小源松了手。
***
焦躁不安的莫言像站在针尖上,只有十分钟了!小源到底怎么了?是他家里又把他关起来了还是路上出了什么事?不会得不会的,小源绝对不会有事的!心悬在高处无依无靠,莫言汗透衣衫。手里抱着刘小源的一件外套,拿着登记用的机票证件,站在候机大厅的台阶上翘首盼着那个熟悉的身影。也许下一秒,他的宝贝就会出现在视线里。飞机已经不重要,去那里也无所谓,唯一的目的就是他的小孩欢蹦乱跳的出现在他眼前!莫言等着。
***
深呼吸,在一辆货车开过之后,刘小源闭上眼睛跳了下去。桥上传来几声惊呼。
稳稳地落在路面上,一阵钻心的刺痛酸麻从两条腿上传过来。疼得叫不出声,刘小源咬着嘴唇拼命的忍着,得赶快站起来,这里可是主干道!可是腿却不听使唤,挣扎了半天刘小源才勉强的站起来。没等他站稳,一辆车呼啸着从他身边绕了过去,慌乱的司机留下一句不清楚的责骂。刘小源慌忙之中向路边的护栏跑。又是一阵惊慌的喇叭,刘小源急忙转过身,刺眼的光柱罩住了他。刺耳的刹车响起,没等刘小源后悔,整个人就被撞的飞了出去。
刹车声撞击声尖叫声,路面上乱作一团。天边的月牙高高挂着,显得如此苍白。
肇事的司机吓的腿都软了,从司机座上爬下来哆嗦着。刚才突然出现在路面上的男孩躺在十几米远的地方,刚才还活蹦乱跳的现在却安静得让人害怕。他是不是已经死了?
司机慢慢的走过去,男孩闭着他漂亮的眼睛摊着双手躺在哪里。司机一下子瘫坐在地上。几辆追尾的车停在路上,司机们纷纷围上来。
“你别坐着啊!赶紧送医院说不定还有救!”
“还是先报警吧!”
“这孩子怎么会在这里啊?”
七嘴八舌的议论着,肇事司机绝望的伸出手想试探一下男孩的鼻息,突然,地上的男孩睁开了他的眼睛。
刘小源散乱的瞳孔好不容易对准了焦距,面前惊慌失措又满含着希望的脸贴上来:“你怎么样?还行吗?我送你去医院。你可撑着点啊!”
嗡嗡的声音听不清楚,刘小源只觉得一切都渐渐的离自己远了。没有了力量,没有了知觉,身体像小孩手中一堆拼搭起来的积木,不再属于自己了。四周的黑暗像墙一样挤压过来,有什么在拼命的吵嚷,好累!闭上眼睛松开手就可彻底的放松了。只是心中还有一点火苗未曾熄灭,它在执著的跳动,跳动。
费力的抬起手抓住了那个人的衣襟,刘小源拼尽力气发出声音:“送我……去机场,就……没你的……事。”
肇事司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个孩子到现在还在说什么去机场?是不是已经濒死,神志不清了?想到这更加得慌乱,伸手小心的抱起他:“别害怕,你不会有事的。我这就送你去医院。”
旁边的司机赶紧帮着把车门打开。刘小源急了,手死死的抓着他,眼睛里突然蹦发出骇人的光芒:“去机场……十二点……有人等我。”
已经耗尽了所有的力量,刘小源只能死死的抓着那个人不放,所有的意志都在眼睛里。
肇事司机冷汗涔涔,忽然点点头:“行,我送你去。”把刘小源放在座位上,用安全带绑住他下滑的身体。哆嗦的手发动了汽车,司机用小得旁人听不见的声音自言自语:“是你说的,送你去机场就没我的事。你不要反悔。”
小货车飞速的开走了,另外的几个司机觉得事情不对,报了警。
刘小源已经无法控制身体,全部的重量都靠在安全带上。随着车子的晃动,嘴角的鲜血一点一点地流下来。洇红了衣襟,绚丽得像夏日的花。司机的心越来越乱,不停的看向身边的男孩。汗水汇成了小溪从他年轻漂亮的脸上奔流,全身软软得靠着,只有那双执著的眼睛定定得看向前方。“那个。。。12点,来不及了。”司机虚弱的说,他不明白这个男孩到底在坚持什么?他还年轻,他还是个孩子,他应该慌乱应该求救应该放弃一切保护自己啊!
刘小源没有血色的脸上浮起一抹微笑,很美。亮晶晶的眼睛坚定地看着前方,看着要去的方向。他在等我,他就在那里等我。这是我们的约定,他一定等,我一定去!
司机张大了眼睛,这个男孩一点都没有混乱,他很清醒。他是一定要去找那个等他的人的!这是个什么样的约定?值得这个花一样的孩子用生命去赴约!在生命即将耗尽的时候依然故我的坚定。
“孩子,坐稳了,咱们赶得上!”司机踩下了油门。没有人可以剥夺别人的生命,更没有人有权利剥夺别人用生命来交换的选择!男孩的时间不多了!
车像疯了一样的在高速路上飞驰。不论是红灯绿灯,不论是顺行逆行,一律加速而过。在它的后面,闻风而来的警车呼啸着追逐。
车子是在人们的惊叫声中直接冲到候机大厅的门口的。
莫言就站在台阶上,看着浑身染满献血的刘小源出现在面前,呼吸停止了。刘小源微微张开腿,让自己站的稳一点。抬头看见莫言,脸上突然绽放出夏花一样艳丽的笑容!我来了,莫言,我们可以走了!
看着对面的莫言惊骇的散落了手中的东西,疯了一样的张开双臂扑过来。刘小源舒心地笑了,这个怀抱舒适暖和,可以安心得睡了。
“源儿!”
第九章
医院的手术室,正在手术的灯刺目的亮着。
手术室门外,站着所有闻讯赶来的人。刘小源的父母家人如同遭遇晴空霹雳,无法接受事实的刘妈妈短短的时间里昏迷了两次。三姐已经说不出话了,发直的眼睛瞪着手术室的门。莫妈妈站在角落里,颤抖的身体微微晃动着。
在这些人的前面,站着一声不吭的莫言。刚刚发生的一切都好像是一场恶梦,但是莫言清楚的知道,他的宝贝小孩很可能再也回不到这个世界上了。当看着在自己怀里微笑着闭上眼睛的小孩,莫言的心就空了。
源儿,你要走了吗?没关系,你要走,我陪你走。你要留下来,我陪你一辈子。宝贝,我在等你的决定。上穷碧落下黄泉,我们在一起!
莫言直直的伫立着,等待着。
手术室里,林校长拍拍拿起手术刀的院长:“拜托了!这个孩子不能有事。”
院长没说话,微微的点点头。
林校长也知道,这个点头其实并不具备意义。刘小源从机场附近的医院转过来的时候,已经陷入了深度昏迷。全身多处骨折,内脏破裂,孩子的腹腔里已经成了一个血池。尽人力听天命,这个孩子的命运如何,还是要看他自己的力量。梦湖,你在天有灵,保佑这个孩子吧!
***
重症监护室里,连空气都静得有些沉重。刘小源身上插满了各种管子,躺在一堆仪器中间的小孩苍白得可怜。手术很成功,但是刘小源的情况却不容乐观。已经三天了,没有任何的起色,生命体征总是徘徊在生死边缘,一个鲜花般的生命很可能在下一秒就消失。
莫言贴着玻璃墙站着,看着独自躺在监护室里的小孩。长长的睫毛盖在白玉一般的脸颊上,刘小源安静的像个瓷娃娃。莫言痴痴的望着,手指轻轻触碰玻璃,描摹着他的轮廓。从小孩被从手术室中推出来送进这里,莫言就没离开过这个位置。他在等,等他欢蹦乱跳的小孩睁开眼睛,坏笑着扑过来抱着他的脖子喊莫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