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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上归人 page 27 作者:严沁

  “小姐,不是写小说的感情啊!你要分清楚现实与虚幻才行,你不是溶进小说情节了吧?”翠玲嚷着。

  “你们都说我分不清现实与虚幻的感情,我妈妈也这么说!”李颖苦笑。”其实,若现实中没有这种感情,没有那种刻骨铭心至死方休的爱,我又怎能虚构得出呢?”

  “但大部分的人并没有爱得那么轰轰烈烈,也没有你那种痛苦!”翠玲说。

  “谁说我痛苦?我说我很满足,踏实!”李颖还是摇头。

  “别骗我,这么久的同学我还不清楚你?”翠玲叹一口气。

  “你把什么事都放在心里,你不愿任何原因,任何人影响你的骄傲,你这么做人真累!”

  “我已经放弃骄傲了!”李颖淡淡地。

  “我担保你现在只给韦思烈看见美好的笑容,你绝对不会把自己的烦恼,痛苦展示在他面前!”翠玲肯定地。

  李颖凝望翠玲,终于笑了。

  “还是你最了解我!”她拍拍翠玲的手。“我不想表现内心的烦忧是因为我明知表现出来也于事无补,我为什么不维持表面的快乐,平静呢?”

  “只有表面上的平静与快乐,能支持你们一辈子?”翠玲怀疑地。

  “说真话——直到目前我仍没有一辈子的打算和盼望!”李颖慢慢垂下头。

  “李颖——”翠玲吃了一惊,他们不是已同居了吗?

  “我只能享受目前属于我的平静!”李颖叹一口气。“翠玲,我的要求一直不高,是不是?你是知道的!”

  软心肠又善良的翠玲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她紧紧地抓住李颖的手,眼泪一串串地落下来。

  “命运真对你不公平!”翠玲呜咽着。

  “已经很公平了,”李颖又慢慢抬起头,眼眶还有一丝未褪尽的红,她坚强地不令自己流泪。“我已经得到过,这就够了,真的够了!”

  “李颖——”翠玲抱住她的肩,大声哭起来。

  她的哭声引来了慌张的护士和女佣人,以为发生了什么事。翠玲这才又怪不好意思地收起眼泪,打发她们走。

  “你还是那么容易激动!”李颖说。声音里充满了友谊的感激。

  “是你的事,我没办法不伤心!”翠玲抹干眼泪。

  “替我庆幸吧!思烈是一个值得的男人!”李颖满足的感叹。“他比我们想像中更善良!”

  “外表看不出来!”翠玲对思烈始终还是有成见。

  “你还是相信外表,”李颖摇头。“就说芝儿——她的痛苦一定比我们更深,外表看得出来吗?刚才在家里看见她——我真被吓了一大跳!”

  “哪个家里?思烈的?或是阳明山上?”翠玲睁大眼睛。“她又发什么疯?”

  “她见了我父母,”李颖黯然叹息。“她是不顾一切了,但爸和妈妈无辜!”

  “这个疯子,这个疯子!”翠玲连连地说:“我从来没有看见她那样的女人,好可怕,好像一根针,刺进血管就没有救,一直流到心脏,至死方休!”

  李颖下意识地打个寒噤,至死方休?她是这么说吗?

  “骂完了人她就后悔了,我看得出,”李颖说:“她离开时的样子好可怜,好沮丧,我看见她孤零零地一个人站在那儿等公路局车,我真是不忍。唉——翠玲,我没有办法不内疚,真的!”

  “看你把叶芝儿说得多善良,她会后悔?沮丧?她若是这样的人,早该放手了。”翠玲哇啦哇啦叫。“你内疚是因为你善良,是透过你善良的眼光来看她!”

  “翠玲,你太偏激,”李颖不同意。“你对我太好,又对芝儿偏见太深,我绝对相信芝儿内心不坏!”

  “你去相信吧!到后来吃亏的是你自己!”翠玲不服。

  “公平一点,这件事情是三败俱伤,吃亏的绝对是三个人!”李颖说。

  “韦思烈呢?他放心你一个人来我这儿?他不担心少良也在?”翠玲说笑。

  “他去律师那儿办离婚手续!”李颖淡淡地。“等一会儿他会来接我!”

  “决定离婚了?老天!他早该如此,拖着对你们都不好,”翠玲整个人跳起来,她是天真的。“他终于想通了,韦思烈总算还有人性,有良心!”

  “说得这么严重,人性,良心都来了?”李颖不想告诉她离婚并不等于一切妥当,芝儿的纠缠是永无休止的。翠玲是个快乐,幸福的小妇人,何必令她不安?

  “难道不是!”翠玲似乎得理不饶人。“你怎么不早说他去律师那儿?我心中也好少骂他两句嘛!”

  “做了妈妈还孩子气!”李颖摇头。

  “做了祖母也一样!”翠玲笑。“喂!等一会儿少良和同文一起下班,他要来!”

  “他要来?”李颖敏感地皱眉。自从上次少良把李颖整夜留在思烈家的事告诉芝儿后,她对少良有了成见,不,或者说怀疑,少良真是外表那么好,那么善良吗?

  “真怕韦思烈吃醋?”翠玲取笑。

  “当然不是,不过——还是不见他好些!”李颖不便解释。那也不过是她心中怀疑而已。

  “怎么你也不大方了?”翠玲说:“见一见他又不会怎么样,他还一直问起你!”

  “他问我什么?”李颖反问。

  “你快乐吗?”翠玲很不以为然。“潘少良是个好人,别对他好像防贼似的,他的最大错误和罪状只不过一厢情愿地爱上你!”

  “怎么说罪状呢?”李颖笑了。

  “怎么不是?你分明当他罪人看待!”翠玲说。

  “好吧!他什么时候来?”李颖放弃争论。

  “三点半,最多四点,”翠玲看看表。“差不多就该到了,他们今天一起上早班!”

  李颖想起再见少良可能的尴尬,决定先走,还没站起来,门铃已响。

  “他们回来了!”翠玲跳起来。

  女佣人去开门,进门的果然是同文和少良,他们也没想到会在这儿见到李颖,都显得意外,尤其少良,还有一种难以了解的神情。

  “嗨!李颖!”同文热烈招呼。

  “嗨!”李颖淡淡地笑,视线转向少良。“好吗?少良!”

  ”好——哎,好!”少良十分不自在。“没有想到你会在这儿,我——”

  “怎么变得结结巴巴呢?潘少良,你简直差劲,见了梦中情人也不该如此,你今年几岁了?”翠玲开玩笑。

  “不要笑少良了,人家是老实人!”同文说:“有什么可吃的?我们肚子饿了!”

  “我去看看!”翠玲走进厨房。

  “我来帮忙!”同文也溜了进去。

  这算什么?此时此刻,事实还能改变吗?

  “我——实在很意外,我是指见到你!”少良看她一眼,立刻转开视线。

  “我坐一下就走,思烈马上会来接我!”李颖还是淡淡地。少良的内心和外表一样美好吗?

  “是的!”少良垂下头,是内疚?

  李颖也不出声,以前是很谈得来的好朋友,现在竟然无话可说了。

  沉默地对峙了一阵,同文和翠玲居然还不回来。李颖觉得难受,她想,不如告辞了吧!

  “有一件事——我不知道做得对不对,”少良忽然说。有一件事?那一件事?他去告诉芝儿的那一件?“不过我一夜没睡,疲倦却又激动,送你回家后,我就去了芝儿那里,我可能——说错了话!”

  “对与错因人,因环境,因立场而有所不同!”李颖不置可否地。“也许对你来说并不算错!”

  “不——我一直在为这件事不安,我怕带给你们麻烦!”少良的不安倒绝对真诚。

  “我们的麻烦本来就多,也无所谓再加一点!”李颖摇摇头,语气并不好。

  “李颖——”少良还想说什么。

  门铃突然响起来,李颖已有预感地抢先开门,门外站着的果然是漂亮出色的思烈。他还没说话已看见沙发上的少良,神色一下子就变了。

  少良果然在这儿!

  “翠玲,同文,我走了!”李颖扬声叫。她甚至不给少良和思烈有打招呼的机会。“思烈来接我!”

  “李颖,等一等吃布丁——”翠玲的声音一直追进电梯,他们却已经到了楼下。

  ☆☆☆

  回到车上,思烈脸上的颜色才渐渐好转,才渐渐有了生气,有了光彩。

  “天下居然有这么巧的事!”他摇摇头。“我发誓不要再见他!”

  “他才来,和同文一起下班!”李颖说。

  “很怪,直到现在我仍然觉得他是我的对手,他是个危险人物!”他说。

  “律师那儿怎么样?”她岔开话题。

  “一切顺利,”思烈终于笑了,笑容使他真是光亮夺目,他是思烈,惟一的思烈。“律师答应明天之内把离婚证书亲自交到芝儿手里!”

  “她会签吗?”她问得近乎天真。

  “祷告吧!”他吻她一下,发动汽车。

  这件事上帝能帮他们吗?

  第十章

  回到家里,孤独地面对四堵墙时,芝儿心中的惭愧和些微的悔意就消失了,她又开始怨,开始恨,开始愤愤不平,开始咬牙切齿。她的痛苦因李颖而起,她的孤独寂寞也是李颖一手造成,她指责李颖父母的话又有什么错?又有什么不应该?任何夫妻,任何家庭之间的第三者都该受到责难,李颖是第三者,她为什么可以例外?整件事情里面,为什么大多数的人都同情李颖,不同情她?难道她不是受害者?

  她不明白,真的不明白,世界上可有公平?为什么她找不到?她的丈夫爱上另外的女人,她的丈夫被别的女人抢去了,为什么人们却反过来指责她?为什么?就因为她的外表像坏女人?哪里有公平呢?分明是思烈、李颖伤她在先,她才一连串的报复——她不该吗?他做错吗?她能不怒,不恨吗?

  整整二十四小时她把自己困在屋子里,翻来覆去地思索这件事,这个问题,这个疑问,她怎么想也想不通,越想不通,越愤愤不平,她有什么错呢?是啊!她有什么错呢?该受惩罚,该自食其果的绝对不是她!

  昨夜没睡好,今天胃口不佳,拖到下午三点钟才胡乱地吃了一点粥当午餐,然后就倒在沙发上看报纸。自从她公开宣布不接戏之后,电影界也跟她断绝来往,她的生活就更空洞,更贫乏了。以前还有点工作来打发时间,精神总算还有寄托,现在则是完全失去重心,对付思烈和李颖很自然地就占满了她的心思,也成了她惟一可做的事,她怎能不做得全心全意呢?

  她在看娱乐新闻,这是很自然的情形,她曾经是那个圈子的一员。报上说某一个女明星又和什么阔佬相好,又是送什么汽车洋房的,她忍不住冷笑起来。台北市的阔佬真是那么驴?那么二百五?那么猪头三?送女明星汽车洋房,纸扎的?这年头现实得很,不尝甜头真是一个汽车轮胎也不会送,何况汽车洋房呢!

  扔开报纸,她无聊地点上一支烟。两年前她离开台北时还没有这种现象,目前的娱乐,内幕杂志满天飞,人们真是那么八卦?那么好奇?她不明白!明明不是真的事情也被人传得满城风雨,像前一阵子她的绯闻,什么台北第一号花花公子,谁呢?她连人都没见过,何来相好?是不是没有明星、歌星们的鸡毛蒜皮,狗屁倒灶的事,台北市就太寂寞了呢?

  ☆☆☆

  门铃在响,响得很长,很有耐性,是谁?她没有朋友,谁会来看她?女佣匆匆去开门,迎进来一个陌生的中年男人,看来颇体面,颇有教养。

  “叶芝儿小姐!”中年男人伸出右手并自我介绍。“我是梁潜龙律师!”

  “梁律师?”芝儿和他握握手,眉头却皱了起来,心中也有了戒备。“有何贵干?”

  “我是代表韦思烈先生来的!”梁律师坐下来,很冷静很得体地说:“他有一份文件要我转交给你!”

  “什么文件?为什么要你转交?”芝儿冷冷地。

  “我想你也该知道,他要求离婚!”梁律师带着职业性冷漠的眼光定定地望住她。

  “他自己为什么不上来?”芝儿强硬地扬起头。

  “他已经委托了我!”梁律师微笑。“在台湾这是很普通,很简单的案件,只要离婚的双方在律师面前签字就行了!”

  “他已经签了?”芝儿脸上肌肉微微抽搐。

  “昨天下午签的!”梁律师拿出一份文件摊开在芝儿面前。“我答应他今天之内把文件送到你手上!”

  “是不是送到我手上就非签字不可?”芝儿漠然问。

  “既然双方感情破裂,又分居了这么久,我不以为你有什么不签字的理由!”梁律师说得肯定。

  芝儿考虑一下,露出个好古怪,好难懂的笑容。

  “我可以签,我也会签,但要他本人来!”  她说得斩钉截铁。“我有话要对他说!”

  “韦先生说过,我可以替他答应你提出的任何条件!”梁律师摇摇头。

  “任何条件?口气不要太大!”芝儿冷笑。“我要一百万美金赡养费,他付得出吗?我要他离婚后永不再娶,他做得到吗?我要他去死,他肯吗?任何条件!”

  “当然,韦先生是指合情合理,他能力范围之内的条件!”梁律师皱眉。芝儿比想像中更难缠。

  “我的第一个条件就是要见他!”芝儿又冷又硬,决不妥协。“他来,我也许会签字。他不来,休想我动笔!”

  梁律师考虑半晌,终于屈服。

  “我能借用电话吗?我通知韦先生!”他说。

  “随便用!”芝儿为自己再点一支烟。

  梁律师在一边低声说电话,芝儿也懒得听,她知道思烈一定会来,她完全不着急。

  她要思烈来做什么呢?她自己也不知道,她只想着要他来,是吧!根本没有其他用意,只是想要他来。他来了之后她会签字?她笑了,她心中有孩子玩泥沙的感觉,真的,非常地幼稚可笑,这样的爱情,这样的婚姻,这样的结局——是结局吗?

  梁律师放下电话,慢慢走过来。

  “韦先生十分钟之内赶到!”他说。

  “很好!我们等他!”芝儿又笑了。

  女佣人送来一杯茶,就默默退下去,替芝儿做了这么久,她已熟悉女主人的脾气,她永不多事。

  “梁律师是思烈的朋友?”芝儿忽然问。

  “不,我只是受他委托!”他摇头。

  “他用什么理由申请离婚?”芝儿再问。

  “理由随便怎么填都行,”梁律师很圆滑。“他说过。你要怎么写都行!”

  “很大方,很肯牺牲!”芝儿冷笑。

  “你们都是有身份、地位、名誉的人,我相信以感情破裂,性格不合最合适!”律师说。

  “事实上是他和其他女人通奸,能这么写吗?”芝儿问。

  “那——怕会构成刑事,对名誉有损!”律师摇头。

  “他才不在乎呢!”芝儿大声笑起来。“他不是说随我怎么写都行吗?”

  “叶小姐,目前社会风气,思想已经不同,许多离了婚的夫妻仍是朋友!”律师是苦口婆心?或是为那份律师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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