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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熊别害羞 page 12 作者:彤乐

  她解开包袱的小结,摊开布巾,几件簇新的男子黑袍映入眼帘。

  不能当面交给他了……薄雾模糊了视线,就在眼前的黑袍竟变得遥远且难以触摸,她深吸口气,颤抖著手取出黑袍,再细细折过一次,呆呆凝视了好半晌,才取来大红方巾层层掩去熟悉的黑袍,那令她全心挂念的黑袍。

  黯淡无光的心湖静如死水,他高大壮硕的身影反覆映照在黑暗的意识里,然而,黑袍和重重的黑色迷雾渐渐融为一体,满脸的大胡子、凌乱的长发掩去他的表情,她什么也看不到,渐渐的,他说话的声音也沉没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中,没了,什么都没了!

  “哇!”她突地痛哭失声,深深埋进臂弯的脸庞憔悴凄楚,眼泪更像断了线的珍珠落个不停,单薄的身子剧烈颤抖著,在明暗不定的烛光中,显得荏弱无依。

  窗外,一条黑影任霜雪在身上驻留,一动也不动地听著屋内人儿几近崩溃的哭泣声,浓眉紧锁,铁拳紧握,拚命抑止想进屋安慰她的蠢动。

  风雪渐息,远方鸡啼响起,夜将尽,离别的时刻悄悄逼近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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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领天帮大门外,张红莲苍白的脸庞带著疲倦,找不到最想见到的人,她只好将展观风拉到一旁,将一个红艳的包袱交给他,“麻烦你交给大……刑公子。”

  他接过包袱,“这是什么?”刑公子?是指师兄吗?

  “一点小东西,谢谢他多日来的照顾。”她不自在地闪避他探问的眼神。

  他调侃地瞅著她,“哦?那我怎么没有?”

  “呃……”你算哪根葱啊?

  展观风笑笑,试著解开她的心结,“我知道你很内疚,可你也知道师兄是好人,他不会计较你的无心之过,你又何苦急著离开?”

  “我……不想再麻烦他了。”其实她也知道,他只是人好得不忍厉声叫她不要再缠著他,如今,那一剑正好断了她的痴心妄想,所以她该离开了。

  师兄是觉得她很麻烦没错,可也还不到讨厌啊!“那你不去跟师兄道别?”

  她苦涩地扯开唇角,语声干涩,“不了,他没来,不就是希望我别再去打扰他吗?”

  突然眼角瞥到黑袍的衣角,他笑道:“呵呵,他来了。”随即转过头对隐身在暗处的人一唤,“师兄,人都来了,干么躲起来。”

  刑軦无奈,只得走出来,只见师弟马上跑得远远的,还丢给他一抹鼓励的笑容。

  “张姑娘。”他眼下有著淡淡的阴影,看来也是一夜无眠。

  “刑公子。”张红莲垂下眼,再度被“张姑娘”三个字给剌伤。

  “你……保重。”他千言万语说不得,未了,只剩一句“保重”,但听起来却像是永别。

  “嗯,这些日子麻烦你了,谢谢。”

  “不会。请代我向张当家问候一声,本该是我们送你回去的。”

  她飞快地瞧他一眼,随即又垂下眼睫,盯著地上泥泞的残雪,“不,是我自己不好意思再麻烦你们的,不是你们的错。”

  “唉,我的伤已经快好了,你就别再挂心。”他哪会不知她极度自责。每回看到她悔恨自责的神情,他都好想去安慰她,可是又怕自己这么做,会带给她更多的希望,同时让自己越陷越深。

  她心一揪,眼角酸涩,  “真的很对不起。”

  刑挽忍著不去拍抚她微微颤抖的身子,缓下声音,“那是意外,我从没怪过你,再两天就全好了,你千万别再自责。”

  “嗯。”谈何容易呢?她可是伤了自己最喜欢的人啊!

  再说下去也只是令她伤心,他不禁叹口气道:“去吧,天色晚了就不好。”

  “告辞。”她旋即转身,阻止眼泪掉下来,坚决且快速地上了马,跟陪她回京的人说了几句话,然后策马离开领天帮。

  白马飞驰的巨蹄,重重践踏厚厚的积雪,那抹红艳的窈窕身影在遍野的雪色之中,像火又似泪,一颗蕴含悲哀与决绝的鲜红血泪。

  刑軦伫立门边,举目凝望逐渐远去的人影,直到那抹红影消失在路的尽头,才低叹一声,纵身往后山而去,充耳不闻展观风的连声叫唤。

  第八章

  热闹的京城大街,高朋客栈已经休业了半个多月。

  十几名工匠在客栈里日以继夜地工作,马车来回运送一车又一车的东西,敲敲打打的声音里,夹杂著几声略低的女声。

  “许大叔,这边的桌子也要撤掉,换上这一种样式的。”张红莲拿著草图对照,指挥人手帮忙搬桌子。

  “小三,你去把阿昌叫来。”她走到门边,看著接近完工的客栈。快了,十几天来的辛劳总算要见成果了。

  日子过得真快,她离开领天帮也快二十天了。

  这段日子里,她用工作来使自己忙碌,让自己没有闲暇时间分心去想别的事。

  白天,繁琐的事务的确成功将他逐出她的心房,此时的她是精明干练的客栈老板,然而在夜深人静之时,她又成了愁肠百结的普通姑娘。

  “老板,找我有事?”一名忠厚老实的庄稼汉应她之召前来,却久久得不到注意,只好出声唤醒沉思中的老板。

  她回过神,敲敲自己的脑袋。第一千次告诉自己——不要再想他了!

  “我让你雕的门板进度如何?”

  “快好了,明天就可以完成。”

  “嗯,很好,你明天搬来,找个人一起装上去。”

  “是。”庄稼汉扳动十指,回去赶工了。只是不懂老板为什么一提大门门板,就一副心酸的样子。

  “许老,这儿麻烦您看著,我回家一趟。”

  “好,二小姐最近气色不太好,大伙儿担心得很呐,您赶紧回家休息,这儿我会看著的。”许老关心地打量著她的气色。不解怎么出了一趟远门回来,就像变了个人似的,不仅文静许多,还时常露出忧郁的神情。

  她闻言淡然一笑,“谢谢您的关心,我没事,那我先走了,这儿就麻烦您了。”

  “好,您不用担心,再两天就完工了,您也可以松口气,好好养身子。”

  “嗯,我走了。”她拿起包袱,往大街走去。

  有这么明显吗?大家都看出她变了?爹好像也察觉到了,老是用担心的眼神看著她,却又一副欲言又止的。

  不变也难啊!可是,她已经极力表现得如同往常一般,就像从未见过他一样。

  傍晚时分,家家户户都在准备晚饭,食物香气和阵阵笑语交杂而成的温馨气氛,透过门窗萦绕著渐渐昏暗的胡同。

  她只身走在笑语中,身影显得那么孤寂。那种孤寂,几乎蚀去她的生命力,焚去她一身的傲气。

  如今,红艳的衣裳不再适合她,反倒和她惨澹的神情形成可悲的对比,或许……她该改穿黑衣了,悼念逝去的一切,然而黑衣却又是令她心痛至极的颜色。

  “张红莲,今日我们兄弟要定你的命了。”粗暴愤怒的吼声传来,一名黑衣蒙面人手持狼牙棒从巷间窜出。

  张红莲拉回飘远的神思,定眼一瞧,四名大汉手持亮晃晃的武器,将她团团包围,“你们还来?”是上回的那票人!

  手持铜锤的汉子见上回的两个男人不在,顿时壮了胆量,出言挑衅,“哼!没了帮手,你怕了?”

  她咬牙切齿。就是他伤了刑軦,还让她误伤了他!凤眼登时怒火狂烧,“怕?!我还想找你算帐咧!”她解下腰间的长鞭,手腕灵巧一动,乌黑长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抽上大汉门面。

  “哇!”蒙面人吃痛,铜锤跟著落地,她趁势连连抽他几鞭,抽得他哀叫声不断。

  其余三名蒙面人见她气焰逼人,纵是心惊,仍不甘示弱,抄起武器便往她攻去,“臭娘儿们,这回没人帮你,我看你能嚣张到几时!”

  “哼!”她重重哼了一声,压下沉重的失落,不著痕迹地移向人烟稀少的荒地,手中长鞭更是毫不留情地往轮番逼近的敌人身上招呼。

  几个蒙面大汉被抽得皮开肉绽,心里愤怒越堆越高,甚至口出恶言,“凶婆娘是没人要的,上回帮著你的巨汉咧?被你吓跑了?哈哈哈!”

  张红莲倏地脸一白,红唇咬得死紧,鲜红的血丝自唇齿之间渗出,握著长鞭的手微微颤抖。

  “哈哈哈!被我说中了,没人要的凶婆娘,哈哈哈……”挥舞狼牙棒的蒙面大汉狂笑不止,“要是你乖一点,我们兄弟倒是可以考虑疼疼你,哈哈哈!”

  伤处屡屡被戳痛,满腔的怒火和羞愤狠狠凌迟她的自尊,理智焚烧殆尽,长鞭急落如雨,“我要杀了你们!”

  “有本事再说!”持铜锤的蒙面汉扯住长鞭,狼牙棒便趁机击上她的后背,

  “哈哈!打到了,知道我们的厉害了吧!”

  “唔!”她咬牙忍住剧烈的疼痛,凤眼凶光毕露,下手狠厉要人性命。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荒地上,五条人影交错闪动,兵器交接声连绵不绝,渐渐的,银白月光下,只剩一条淌著血的红色身影。

  纤弱的身子摇摇晃晃,像是耗尽气力,红艳的衣裳染上刺目血腥,飘飘然的衣袂因沾染上鲜血的重量而垂落,月光照映下的艳丽脸庞惨白发青,仿佛即将离世而去。

  她颓然垮下肩,颤著手将长鞭缠回腰际,撑著伤重的身子返回宁远镖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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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刑軦本就不修边幅,现在更是邋遢得惊人。

  满脸的大胡子杂乱不堪,过肩的长发像鸡窝,简直成了山里来的野人。

  他整日躲在房里,没日没夜地雕东西,连他最爱的饭菜都不吃了。

  白星感受到他低落的情绪,离开后山到他房里陪他,一人一狐就这样待在房里,全然不理会旁人的劝说与关怀。

  这一日,展观风和三个师兄,门也不敲一声就进了他的房间,反正敲了也没人回应,不如不敲。

  刑軦维持著他们上回见到的姿势——坐在地上雕得起劲。

  “五师兄,你说三师兄何时会恢复正常啊?”展观风看著潭然不知有人进屋的刑軦,咳声叹气道。

  身穿藏青色长袍的曹胜在桌边坐下,吃起自己带来的馒头,“起码要到他把这大门门板雕好吧?”

  枣脸大汉欧滂途绕过白星,这怕这头颇具灵性的白狐会伤了他,于是打了声招呼,“喂,我没恶意,你可别咬我!”凑到刑軦身前的木板一瞧,“哦?那快了嘛!顶多再一天吧?”

  “阿軦,你雕好了要装在哪里啊?”这门板挺大的,不像他自个儿房间要用的。

  “大师兄,你甭问了啦!三师兄会回话才怪!”曹胜看著瘦了一圈的三师兄。竟然连馒头都没兴趣?!他真的转性了,唉唉,恋爱难道真会让人连性子都变?!

  “高朋客栈。”出人意料的,他说话了!嗓音瘩哑难辨,却明显透露出他对那四个字的依恋不舍。

  展观风了然地微笑,“那师兄要怎么送过去?”

  锐利的雕刀一顿,刑軦深吸口气,哑声说道:“我、我送去。”话语中含藏了深刻的思念。

  这半个多月来,他想了又想师父说的话、师弟说的话,以及……她离去时的神情,想见她的欲望就愈显张狂叫嚣。

  要是师父说对了,如果她不是因为一时的迷惘,而是……连日来的思念终于击溃原先的决定。

  他要去见她一面,看她是否仍对他有意,至少,问清楚她的心意。

  “哦?”几个人大感意外,相看一眼,瞬间达成共识。

  “那好。”曹胜对众人一点头,手中的馒头疾射而出,打中刑軦和白星。

  他登时动弹不得,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五师弟点他穴干么?!连白星也昏倒了。“你想做什么?”

  四个人七手八脚地把他从地上扶起来,全都有志一同地笑得诡异,“整你啊!谁叫你都不理我们!”

  邢軦哭笑不得,“我在忙——”

  “少来,明明就是为情所困!”歌滂途扒下他的衣服,“我们来助你一臂之力,你就乖乖别动,哎呀,我忘记你想动也动不了啦!”

  他突然有种大难临头的感觉,“二师兄,你们想做什么?”

  欧滂途帮他摆个好姿势,笑得人畜无害,“呵呵,你等一下就知道了。”

  “刀呢?”李木强问道,左右打量著师弟的一大把胡子。

  展观风抽出随身配剑,“用这个好了。”

  “也好。阿軦,你多久没剃胡子啦?都快长到肚子上来了。”

  他顿时大惊失色,剃胡子?!“不行!我——”

  李木强接过剑,“不行也得行,又不是见不得人,干么老让胡子遮著脸?阿胜,你去拿水来。”刷刷刷,剑光闪闪,一下子就把那丛胡子剃得精光。

  “哇!这张好久不见的睑,还是这么可爱啊!”展观风故作怜惜,伸手在他光洁的脸上摸了一把。

  “阿风!”他困窘不已,想躲又躲不了。

  曹胜提著一大桶水进来,“大师兄,水来了。”看到刑軦光溜溜的脸,眼睛一亮,凑上前也捏了他发红的脸颊一把,“哇!好可爱的三师兄喔!”

  随即三人离开刑軦身边,顺便把昏倒的白星搬到一旁。

  李木强咧嘴一笑,“泼!”

  “喂喂!你们——啊!”他未竞的话语化为一声惨叫。

  “这样是不是舒服多了?你到底几天没洗澡啦?”欧滂途避开水洼,回到刑軦身边,再次上下打量他,“这鸡窝也得整顿一番。”

  “嘿嘿,我早想到了,用这个。”展观风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递给他。

  欧滂途看著手中的东西,顿时傻了眼,“马刷?”用这玩意儿梳头发?

  展观风理所当然地点点头,说得煞有其事,“三师兄从没梳过头发,不用这个,只怕梳不开。”

  “谁说的,我有梳过!”刑軦反驳他,怎么也不愿承受这奇耻大辱。

  “哦,多久以前?”李木强眉一挑,压根不信。

  “这……”好久以前。后来他洗一洗就任它干,哪管它顺不顺。

  “你是要去见心上人耶!好歹把门面顾一顾。”欧滂途手持马刷,刷刷刷,快如电,迅如雷的动作扯得刑軦唉唉叫,不一会儿,“好了。”

  曹胜眼睛陡地一亮,“哇!越来越可爱了,好可爱的娃娃脸喔!”

  他见大势已去,有气无力地道:“你们明知道我这张脸和身材不搭,干么这样整我?”

  四人相视一笑,异口同声道:“因为你要去见心上人啊!”

  展观风发出掌风,烘干他一身的湿意,“张姑娘还没看过你的真面目耶,总不能要她嫁给一个连脸都没见过的人吧?”

  刑軦一听,更是沮丧,“只怕她见了我这张脸就跑得老远……我还是等胡子长出来后再——”

  “不行!”四人又是异口同声。

  “你想辜负我们的一番好意?”一只手掐上他右边的娃娃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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