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这儿,那份依恋淹没心中仅存的正义,她开始拿起相机,拍摄各种角度的照片……
时间过得极快,一个星期过去了,凌飞扬没有去上班,余棠邑也没有来找她,两人似乎就这么结束。
凌飞扬知道自己在逃避什么,因为她从凌风远口中证实,余棠邑极有可能是她的父亲。
虽然她不敢相信,但却也没有勇气再与他多作接触,她害怕,害怕这件事变成事实!
「飞扬,电话。」葛薰文嚷着。
「我不在。」凌飞扬披头散发,完全变了个人。
「对不起,她说她不在!」葛薰文说完便挂断电话。
铃声再度响起。
「薰文,接电话!」凌飞扬有气无力的叫。
「自己接!响了一整天,全都是找你,我不想当传声筒。」
这个人还真不死心。
「喂!凌飞扬不在。」她快被电话逼疯。
「她不在没关系,因为我找你。」余棠邑认出这是凌飞扬的声音。
虽然已经知道他极可能是她的父亲,她却始终不想面对。
「有事吗?」
在真相未明时,他们之间的情愫扑朔迷离,现在回想起来,其实再简单不过。
在凌家,众人总是宠她,由着她横行霸道,什么家法、条规,全被她破坏殆尽,也不曾见凌家父子有过任何管束行动。而棠邑从一开始就以父亲约束女儿的态度干涉她,他关心她、担心她,管束不了就发怒,让她无法适应。两人间挥不去的奇特感应,无法可循,无理可据,而它就是存在。
难怪棠邑对她说过,他的爱介于兄妹、父女与情人之间,连他自己都搞不清楚。
「能出来见一面吗?」
「我……」现在这个样子能见人吗?「有事不能在电话中说吗?」
「我想当面解释。」如果不说清楚,他将会遗憾一辈子。
「好吧!一个小时后老地方见。」
「老地方见。」余棠邑不想在公司内剖析自己,那会让他更愧疚。
午后下起一阵细雨。
凌飞扬撑起一把粉紫色的碎花雨伞,走入人潮中。雨不停的飘落,渗入人行道上的红砖缝里。她转动手中的伞,水滴顺着伞的边缘,一一的掉落,就彷佛泪珠一串串的落下。
收起伞,走进咖啡厅。
余棠邑在靠窗的位置上向她招手。
她如幽魂般,无声无息地走过去。
「喝什么?」凝望她憔悴的脸。当年的雨扬是否也是如此憔悴?
「咖啡。」凌飞扬低下头,避开他似能看穿她心思的眼神。
「我想说一些关于你母亲的事,你可愿意听?」
凌飞扬无言地点点头。
余棠邑拿出他口袋里珍藏的照片递给凌飞扬。
「她就是你母亲吧!」
凌飞扬只是静静的看,平静的表情看不出任何情绪。
余棠邑想了很久,并非他刻意疏远飞扬,而是他发现他真的无法厘清自己爱的人到底是雨扬还是她。
打一开始他就是将飞扬当成雨扬,从来不曾认真的想过他到底爱的是谁;经过这些日子的沉淀,他想通了,即使他们没有什么关系,毕竟他爱过她的母亲,他不知道这样算是什么!
「二十一年前,我和雨扬认识,进而相恋,但直到论及婚嫁时,才知道她从小由表叔扶养长大,早就是她表哥的童养媳,因此两方都不同意我们的婚事。后来,雨扬的表哥为了留住雨扬,便强行占了她的清白,却又不敢承认事情是他做的。那时雨扬来找过我,也告诉我这一件事,但是我却没有伸出援手。虽然大半的原因是因为我母亲反对,但有一部分原因是我自己狭隘的思想作祟,无法忍受一个失去清白的女人,所以我出国了。」
这戏剧化的演变霎时让凌飞扬不知所措!
「你……不是我父亲?」
「我?」余棠邑也吓了一跳。「你怎么会这么认为?当年我和雨扬是很清白的交往,除了牵牵小手之外,连额头都没亲过。」
「可是我爸说,我妈临死前嘴里一直喊着你的名字。」
这也是余棠邑下定决心与她分手的理由。
「如果你是我女儿,我绝对不会不承认。或者我们去做一下DNA比对……」即使我们已经……
「不用,我并不想当你的女儿。」凌飞扬撇开女性的矜持,大胆的向他示爱。
「我想当你的妻子。」
「飞扬,我很感谢你的错爱,但是我无法接受,也许凌亚影会比较适合你。」
闻言,凌飞扬几乎崩溃!
看来她会和母亲走上同一条路。
「你又想缩回自己的壳中,为什么?有了一次的教训还不够吗?」凌飞扬低吼着。
「那不一样……」
凌飞扬打断他的话:「有什么不一样?是年龄的差距?还是时间的转移?不,没什么不一样,你还是一样不敢面对自己的感情,还是一样想等到事情到了无可挽救的地步才来后悔!」
「不,不是这样的!」他是为了她着想。
两人的年龄差距如此之大,而他又爱过她的母亲,这样错综复杂的纠葛,要他如何厘清?
「不是这样,是怎样?算了!就当我看错了人。」她死心了。
第7章(1)
台北街头的夜,霓红闪烁、人影晃动。
凌飞扬走进「野蛮城市」 ,点了一杯血腥玛丽,鲜红的液体就像她淌血的心。喝完一杯又是一杯,渴望醉了就能忘记所有。
余棠邑看她走进PUB把酒当水喝,没想到他的拒绝竟会让她跑到这里买醉?凄美的她让人心疼。
他走过去拿走她的酒杯。
「我还要喝,你是谁?」她已经醉得胡言乱语。「我认识你,你很爱我对不对?」
「我送你回去。」他扶起凌飞扬。
「我不要回去!」她跌跌撞撞地跑开,差点撞到别的客人。
「好,不回去。」余棠邑试着安抚她。「我带你到别处再喝。」
凌飞扬又跌跌撞撞地回到他身边,她这次真的撞翻了别人的酒。还好余棠邑和这家店的老板很熟,否则真不知道该怎么善后。
「你没骗人?」
他对她摇摇头,她则放心地醉倒在他怀里。
余棠邑抱起她,低头俯视她喝醉的脸,嫣红如胭脂,眼角含泪,哭泣似的在他怀里蠕动。
他眼底充满怜爱,要如何才能抚平她所受的创伤?
整晚的哽咽,时睡时醒,醉话连篇,余棠邑却无法替凌飞扬挥去梦魇。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凌飞扬似乎在压抑自己的情绪。
余棠邑为她的醉整夜服侍在侧,替她擦汗、清理她吐出来的秽物。
黎明的曙光将至,他靠坐在沙发上小睡片刻。
凌飞扬被宿醉后的头痛痛醒,喉咙有如火焰在燃烧。
床好硬,枕头上有着男人味,而那味道令人感到舒畅。
男人?
凌飞扬从床上跳起来,什么宿醉、头痛,全都吓得无影无踪。
糟了!
自己是不是酒后失身?
她低头瞧见自己穿着男人的大 T恤,又瞥见睡在沙发上的余棠邑,整颗心总算安定下来。
走近看着他沉睡的脸,她伤心的发现自己无法对他死心。
她伸手抚上他的脸,却将他吵醒。
「你醒了?」
「为什么不能爱我?你告诉我呀!」她低泣的说,「就因为我是宋雨扬的女儿?」
「你难道真的不介意?」余棠邑没想到她竟然能了解他心中的挣扎。
「吓到你了?」凌飞扬羞赧的躲进他的怀中。
「不!我佩服你。」
当年他若是心胸放开一点,也许一切都会不一样。
「我知道自己这样露骨的表白绝对不是一般女子该有的举动,但是我们的情况不同,我不希望年龄成为你的负担。」她不自在的拨弄自己的手指。
她的模样非常迷人,让他忍不住怀疑起自己。「希望我值得你爱。」
言「值得、值得。你能为爱执着二十年,有谁能跟你比?」
情「千万别把我想得太美好,我怕希望越高,失望越大。」余棠邑双手紧紧的搂住她。「有时,我会不知道怀里抱的到底是你还是雨扬。」
小「我不在意,而且会向你看齐,为爱执着二十年。」
说「这样做太痴傻!」余棠邑不愿意耽误她。
独「不痴就不会爱,不傻就不懂情。虽然我没想过自己会变成傻瓜,不过痴傻的感觉很好,即使将来你一样不喜欢我。」
家「我确实喜欢你。」
「真的?」凌飞扬雀跃不已。
「但是我的喜欢夹杂着复杂的感情,让我不禁质疑起自己感情。」余棠邑实话实说。
凌飞扬有些伤心,但很快的恢复信心。
「无所谓,我会尽量想办法让你爱上我。」
面对她这样坦诚的表白,他还能够拒绝吗?
美好的事物总是遭惹天妒!
一件意外平空降临,让余棠邑又失去了信心。
二十年前的事件重演!
当余棠邑无警戒地拆开牛皮纸袋,里头的十寸黑白照片让他顿时傻眼,因为那是凌飞扬裸露身体与凌亚影相拥而眠的照片。
他的脑袋轰轰作响!
一张张她依偎在凌亚影怀里的裸照让他几近晕眩,不堪入目的照片映入眼中,他跌坐在地。
他好不容易才克服心里障碍,决定摒弃他和雨扬的那一段情和飞扬从新开始,但是怎么又会发生这种事?
他恨自己是中国五千年历史下的产物,不容许女人有一丝的污点在身上,即使怀疑的思绪像细菌一样微小,也不容许。
他恨自己的无力抵抗,连申吟的力气也没有。
他曾经听说每位天使的翅膀都代表不一样的美好品德,有包容、谦虚、勇敢、温柔、美丽……这是天使的特质。世上的人是由天使投胎而来,天神会将其中一只翅膀取下来,将另一只翅膀隐藏于心中,要他们到人间学习,并找寻另一只翅膀,当这些单翼天使完成使命找到另一只翅膀时,才能再度返回天堂。
所以每个人都是单翼天使,来到这世上学习、寻找,将自己的天使特质挖掘出来,学习别人所拥有而自己却缺乏的品德。
但是,面对丑陋、邪恶时,谁还能存在天使的美德?
是她让他没有余力抵抗,是她使他受煎熬。
是她占据他的灵魂,让他贪恋她的倔、爱慕她的美、迷恋她的真,却注定他悲剧的开始。
这样的夜,谁来为他点灯?而这冷涩的夜里,他最想的人依然是她。
打开钢琴却弹不成调,没有她的夜里,音符也失去它的意义。寒风似乎将音符与声音冻结,世界失去狂嚣的力量,如此寂静,让他觉得孤单。没有飞扬的世界,空气中夹带着冰冻,猛烈地狂袭向他,似欲将他的血液凝固,好让他不断想起她的温存,思念有她依偎的感觉。
夜晚可以有个美丽的回忆,他却只能伤怀、感慨。
下雨了,雨滴落在屋檐,滴答声带来凄凉感。前院迷蒙的灯光在雨中闪耀不定,飞扬的眼神也是这般闪闪亮亮,让人着迷。今夜,她是否还记得一个被遗忘在角落的男人正在思念她?
才几个月,她便占据了他的灵魂,却带着他的灵魂琵琶别抱。可知相思最磨人?他宁愿在寒风中挨饿受冻,让血液结成冰,也不愿见她冷漠以对,让自己的心湖结冻。
往事既已成追忆,唤不回则放弃。
他不要让人看笑话,明天,他一样是打不倒的余棠邑!
余棠邑失踪了!
凌飞扬不知道他为什么没来上班。
根据余哲尧的说法,他是躲在家里,她决定去一探究竟。
也许余棠邑看见她来找他会吓一跳,她原也想先以电话联络,但她总找不到人,所以干脆直接到家里找他。
她按下「余园」大门的对讲机,表明自己要找余棠邑,但是里头的人却告诉她没这个人。
怎么会?哲尧不会骗她的!
来都来了,就在门口等吧!
第7章(2)
一个钟头过去,山上的气温越来越低,她一边对着手心呵热气取暖,一边张望人烟稀少的山路。天气冷,大家都窝在家里,不似平常有人开车兜风。
橙红的夕阳渐渐隐落山后,暮色缓缓笼罩大地。她已经在这里等了两个钟头,山风吹得她全身僵硬,小脸冻得苍白无血色,看来她已经为爱伤风、为情感冒。
怎么也甩不掉晕眩感,她模模糊糊地靠在冰冷的墙边倒了下来。
Shit!装死给谁看?
余棠邑早在她按下对讲机的那一刻就知道是她,是他要管家告诉她没有他这个人,没想到她不死心,硬是在外头吹了两个钟头的山风。
都已经和别人上了床还想来戏弄他?门儿都没有!
大门外的凌飞扬一动也不动地靠在墙边,余棠邑盯着监视器目不转睛,才感到她似乎真的不对劲。
他按下呼叫器,让守卫去看看。
守卫稍后回报他,凌飞扬全身发烫,可能感冒了。
他强自压下冲下楼的冲动,口气冷淡地交代守卫送她就医。
凌飞扬的病情不乐观,凌亚影寸步不离地守着她,整个人几乎瘦了一圈。
葛薰文和罗婷婷轮流到医院照顾凌飞扬,也劝凌亚影回家梳洗。拗不过罗婷婷的哀求,凌亚影答应回家休息,由葛薰文留下来看护。
余哲尧趁凌亚影回去的空档,溜进病房探视。
他并不是怕凌亚影,而是从凌飞扬口中听多了他的事,老觉得这个人有点变态,直觉地不想和他打交道。
「嗨!我又来了。」他向葛薰文打招呼。这些日子他虽然没到医院探视,但总是打电话向葛薰文询问凌飞扬的病情,因此在心里对她产生好感。
要是飞扬醒来,知道他又「勾搭」上葛薰文,一定会大发雷霆。但这也不是他愿意的呀!谁知道那个罗婷婷心里在想什么,对他若即若离的,让他老是疑心她另有所图。
「情况不很乐观。」葛薰文忍不住红了眼眶。
余哲尧看看病床上的凌飞扬。
「我想她在等一个人的鼓励。」
他得去试试,不然飞扬的小命真的会玩完!
再怎么说,他和飞扬也算是朋友,怎么样都不能不闻不问。
余哲尧夹带着怒焰,马不停蹄地回到余园。
「舅舅!你下来。」他站在客厅中央,阳光从窗外直接照射进来,活像一个正义使者,就差少了一支宝剑向天神祈求力量。
郑云仁听见余哲尧的吼声,立即从楼上下来。
「哲尧啊,出了什么事?棠邑不在家,去找陈哲安了。」他怎么一副要杀人的样子?
「外婆,舅舅呢?有个人被他害死了。」他竟然还有心情去找陈哲安那个怪胎?
这么严重?
「他杀人了?」郑云仁很捧场的配合余哲尧的夸张言行。
「差不多!他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他而死。」余哲尧气呼呼的。
「说清楚点儿,我年纪一大把了,不喜欢动脑筋。」
余哲尧压下怒气,将余棠邑和凌飞扬的相遇细说从头,还加油添醋地夸赞凌飞扬,乘机把余棠邑贬得一文不值。